“要不然现在召集大家开个会?人多力量大。”

  汪成一会搓脸,一会瞪眼,坐立不安地把所有可能性想了个遍。

  程淮静静看着沙发上的位置,想起那天,他带着冯栖元来公司,冯栖元独自在他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小时。

  又想起冯栖元抱着他说独守空房的表情。

  以及冯栖元兴致高昂地说,明年要给他送很多很多捧玫瑰花的神情。

  汪成又一屁股坐到了沙发左侧。

  程淮思绪回笼。

  他说:“汪成,这段时间辛苦你,这块地皮的事不要再管了,新兴游乐城的那个项目签给你们公司,现在叫法务部拟合同。”

  “你、我不是在跟你计较这些,我不是来邀功的”,汪成眉间聚起一个川字。

  “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你就是被他给骗了!他接近你和他接近其他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现在可以去检举,让他们查,这次标底肯定被泄露了,不能算数!就算他们打点好了一切,查证期间也是可以不算数的,我们至少要把这趟水搅浑。”

  “这块地你准备了多久?你最近的处境有多艰难?本来还有不到两个月你就能彻底扳倒程建晖,为你妈报仇了!”

  “下次再等这样一个机会要多久?!”

  程淮良久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看着汪成,最后问了一句:“冯栖元的公司最近还好么?”

  “那能不好吗?元蔚最近股票大涨,拿了那块地别提现在有多好!等和其他企业陆续签约,开始动工之后就更好了!”

  “好”,程淮闭了闭眼,“那就什么都不用做。”

  半分钟后,办公室里响起一道沉闷的砸墙声,随后汪成愤怒惋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程淮!你没救了!”

  *

  招标公示后的第三天。

  西城一个昂贵精致的茶楼里。

  程建晖带着几个人陪同,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为首的男人一身暗色西装,精致眉眼让人过目难忘。

  程建晖打量他几秒,笑着把拐杖递给身边人,坐在实木椅上。

  “冯先生下得一手好棋,既用合理的价格拿到了地,又规避了串通购买的嫌疑。”

  “现在我们的合作可以结束了,按照你之前的要求,我付给你竞拍那块地的价格以及竞拍差价,你把那块地转让给我,我们各取所需。”

  冯栖元双腿优雅交叠。

  用无法分清态度的语气问了一句:“程淮最近好吗?”

  程建晖傲慢轻哼一声,“我那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自量力,这次教训过后估计会长进不少,最近他正焦头烂额吧,有了这次,他以后也就只能老实当程家的儿子了,其实我也是为了他好,这块地终究要属于程氏,谁也拿不走。”

  “是吗?”

  “自然,我已经把一部分定金给你带来了”,程建晖和善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把箱子拿出来。

  冯栖元迟迟没动那两个箱子。

  半晌,他才微不可察地蹙眉,面无表情道:“我不记得我说过要把那块地给你。”

  “你!”,程建晖浑浊的瞳孔紧缩,他手一紧立刻反应过来,“你想反水!”

  “好啊,冯栖元,你真是个小人!你找人撞我,我看在你是小辈,并未和你计较,现在我已经和别人定了两个大合同了!”

  程建晖身后的下属们动了起来,被冯栖元身后的几人从兜里掏出的黑洞洞枪口逼地硬生生退回门边。

  “我不警告你一次,你是准备因为那块地对程淮下手吗?”,冯栖元神色淡然,又扯起嘴角,“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会把这块地给你。”

  “冯栖元,你通过我的介绍找到平市的领导,这是破坏公开投标的公正性,你以为我举报过后你这次中标还能算数吗?”

  冯栖元毫不在意,“欢迎检举。”

  程建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一直以为他们互相拿着对方的把柄,那块地在他打点之后,最后只能被程氏吃下。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甚至之前一直在阻挠他的人就是冯栖元。

  这个卑鄙无耻小人,拿着两面的信息,把那块地揣进了自已兜里!

  不,也不对。

  冯栖元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块地把自已置于水火难容之地,他是为了某个人,才飞蛾扑火,甚至不顾元蔚的未来,也不顾他自已的命。

  程建晖表情变幻莫测一阵后,哈哈笑起来。

  “你这么做,不会是真的爱上程淮了吧?”

  “冯栖元,不对,应该叫你冯珏,你以为你早年间的事藏得很好?”

  “你是杀人犯。”

  冯栖元桃花眼中眼中露出锋芒,语气却冷淡,“是他自已意外身亡。”

  程建晖眯着眼,眼角的皱纹竖起,“那根铁棍和那把尖刀怎么会那么凑巧?”

  “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冯栖元,你觉得你能和我斗吗?你们两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

  冯栖元走出茶馆之后。

  看着天上白茫茫的太阳,只觉得日光刺眼,空洞。

  他的头很疼。

  很疼......

  *

  这是一套很小的、外观破旧的平房。

  由两间房和一个转身都困难的厨房组成。

  院子里有个厕所,还有一小块被砖头圈起来的土地,那一小块地里种着几个番茄和几株大红色的花。

  傍晚,几株花很快就被一个身上酒气熏天的男人拔掉了,咒骂着扔在地上,连带着翻出一小捧松动的泥土。

  他的步子不稳,但身材高壮,由远及近,东倒西歪的步伐声渐渐加大。

  “哥哥,爸爸又回来了。”

  屋子里的小女孩语气怯生生的,不牢靠的窗户被风吹着一同震动。

  少年迅速从架子床的上层翻身下去,紧紧捂住小女孩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说话。”

  “呜呜”,小女孩很小声地发出一点声音,指了指门锁的方向。

  他们房间的门锁早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