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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昙到后,是历修远来接的。

历修远见他这幅打扮,纳闷看了眼身后:“你朋友呢?”

云昙不想多说:“他有事。”

云昙这阴郁的状态比他初次见他时还差劲,历修远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云昙直接被他带去医院检查伤口,再送回了司涟那儿。

司涟一见云昙这样子,心疼到不得了,一直在说他瘦了,当场吩咐人端上了碗十全大补汤。

这恰到好处的入口温度,明显早有准备。

云昙没拒绝,勉强用双手捧着在那小口小口抿,一边听司涟说这几天事态的发展,一碗热汤下来,云昙苍白干燥的嘴唇好歹恢复了点生气。

像个活人了。

一般的亲子鉴定七天出结果,取报告不一定需要回现场取,云崇那边付了加急费,今天出来了,云崇他们为显自己光明正大,还特意约上司涟一起过去。

司涟不好说什么,云昙倒是很平静替她补上句:“非亲生的,是吗?”

“嗯。”司涟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云昙早有预料,没什么反应呷了口汤:“挺好的,他们这么急着做亲子鉴定,不可能没别的事吧?”

司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他们多了份不知哪来的遗嘱,粗略看去笔迹的确像是你妈的。云崇私下还找我开过价,各让一步,说让我别掺和这事了。”

云昙从品汤中抬了下眸,悠悠问出句:“抓到把柄没?”

这话一出,司涟跟老师看满分学生似的:“老狐狸一个,哪能留下把柄。”

“那份遗嘱我从没听你妈提起过,这内容不像是真的,笔迹还是交给专业人员来鉴定。”司涟说,“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起诉,明天我带你走一趟派出所,去开亲属关系证明。”

遗产纠纷起诉的材料,她们之前早已想尽办法去准备了。只是有些东西不是相关人员,比如亲属关系证明这种,不好开,还是得云昙亲自去查。

“今天晚了,你待会好好休息一下吧。”司涟说,云昙又抽出手刷了下屏幕,心不在焉“嗯”了声。

司涟也发现了,今晚云昙总是不时瞄一眼手机,似乎在等什么。她好奇问:“你在等谁消息吗?”

云昙摁灭屏幕,又端起了碗,他语气几分落寞:“在等一个朋友。”

男朋友。云昙心里补充道。

他静静垂眸,又不自觉瞥了眼手机。

伏泽不可能再次把他遗忘。

直到晚上九点多,云昙终于接到了个陌生来电。

“伏泽?”云昙声线在抖。

那边粗粗喘了两下,一阵剧烈咳嗽后,才有一沙哑的声音传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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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泽又辗转被拖回了小镇,还好小镇有云昙事先预留的物资——

现金,以及一张银行卡。

沈映梦今天出现了,就在门口等着,见伏鸿德抓着伏泽那副模样,尖叫着冲过去把伏泽解救了下来。

这个点的小镇四周黑漆漆的、陷入沉睡般宁静,除了他家。现在两人正在屋内喋喋不休地吵。伏泽趁机溜了出来,站墙角处,喘口气,刚用新买的手机给云昙打了个电话。

伏泽倚靠在阴暗冷嘲的角落,听着屋内窒息的动静,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只能蜷缩着身子,试图获得短暂、缥缈的温暖。

不过自己倒是比小女孩幸运多了。伏泽心里自嘲了下,好歹还有颗糖。

这一路过来除了打骂,没吃任何东西,和云昙聊完后,精神上缓了会,身体上的疲累涌现,伏泽四肢有点发软,他摊开掌心的喜糖看了会,把手机揣兜里,两只手试着撕了几次,没成功。

伏泽牙齿用力撕咬,他皱了下眉,扶着墙传出几声闷哼,缓了片刻,才把裹着血的糖咬开,吃了进去。

又腥又甜。

酣得慌。

伏泽死人一样僵站门外,任由舌尖甜味彻底散去,里边动静趋于平静,这才悄声推门进去。

几年没干过这事,伏泽依旧很熟练。果然,刻入骨子里的东西,想彻底忘掉还真是难。不过他可不再是以前那个战战兢兢、总会痴心妄想的小孩了。

记忆中,一楼大厅的家具跟餐桌上的碗筷一样,就没有一天是整整齐齐的。

那两吵着吵着,似乎上二楼了,隐约有呻.吟的动静传出。

这两人还真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骂着骂着就骂床上去了,甚至连房门都懒得关。

“啧”

伏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转身就想出门,可手指在扣上门把刹那,伏泽又想到了云昙在刚刚那通电话里的叮嘱。

伏泽深吸口气,他扯了下嘴角,松手,回退两步,一脚踹去。

“嘭”的一声巨响,老旧的窗户跟着震了震,楼上办事的动静顿了下,紧跟着隐约传来几句咒骂,只是没停多久,又没羞没躁继续了。

伏泽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打了个视频给云昙,可惜没接通。

对方应该正在忙。伏泽也不强求,他朝手心哈了口气,翻出一段通话录音,点了进去。

伏泽就着聊天录音开始为自己准备晚餐,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胃口。

……

“伏泽”

“嗯?”

那边又轻喊了句:“伏泽”

“在的呢。”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必须、务必照顾好你自己,不许自我糟践!”

“……”

“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听着!要是我过来后发现你出了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喂,你听到了吗?”

“……”

录音停顿了下。

可能是没等到立刻回应,那边似乎重新斟酌了下语言,再次开口时声音前半句轻缓、裹了层蜜似的拖着点尾音,后半句又带着点小暴躁:

“亲爱的~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喔。你大爷的!如果你身体零件真出了点小差错,后半辈子你一个人过去吧!听到了没!”

伏泽听到自己那似乎被逗笑了的回应:“好,我答应你。可你别光说我啊,你也一样。但这东西口说无凭,你不觉得挺虚的吗?”

“要不这样好了!”

“嗯?”

“下次见面各自带上电子称吧,当场称量一下?”

“……”

……

冰箱空荡又泛着股怪味,干皱的橘皮缩在保鲜处,扔里面的外卖似乎发霉了,伏泽反手关上。

荤是不可能有荤的。

一阵翻找后,伏泽勉强凑了个一菜一汤,打完了家里仅剩的两个蛋,飘在紫菜汤上,显得好看了点。

不错。

伏泽拍了张照发过去。

云昙依旧没有回应。可能是煮菜速度太快了,对面还没忙完吧。

不过好在楼上动作消停了会,伏泽又重新拉了遍录音,配合着开始下饭。

因为有伤,伏泽这一顿吃得很是慢条斯理。

房间浴室都在二楼,吃完后伏泽拉灯上去了。路过的时候,一眼看到房门大开,床头亮着灯,两人似乎睡在同一床棉被下隆起的那大块。

他无法理解这种大冬天开着房门办事的“雅兴”,他毫无波澜想,难道是为了追求刺激吗。

:)

听着两人似乎在呢喃细语,伏泽思考要不要顺带给他两来一下刺激的,比如“嘭”的拉上他们房门什么的,迟疑了一秒,他默默走开,收拾衣物洗澡去了。

算了,太嚣张了点,人设不符。

再忍几天就好了。

不过在弄好一切,准备进入隔壁房间时,伏泽这回倒是很干脆,老式木门“哐”的一声,木渣子掉了些下来。

伏泽学小时候那样,不管外头叫骂声,反锁自己房门了。

伏泽取过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发现在他洗澡期间,云昙打了几个电话和视频过来。

也许是被刚刚那关门给惊醒了,没过多久,隔壁又开始动作。老旧自建房隔音一点也不好,伏泽指腹悬在空中,犹豫要不要回拨,就在这时,铃声突然响起。

伏泽一惊,手一打滑,给接了。

画面转瞬切换,入眼是一轩敞豁亮的房间,以及那张令人不觉舒心的脸,云昙似乎刚洗完澡不久,简单披上了件夏季轻薄款睡衣,盘膝坐床上,他人本来就白,冷白的灯那么一打,外加那滤镜,投过来这边的画面就跟精修图似的。

云昙:“你刚也去洗澡了?擦药了没?”

伏泽:“还没呢,穿这么点,不冷?”

云昙笑了下:“北方欸,有暖气呢。倒是你,明天得降温,你注意点哈。家里有热水吧?没有的旅店肯定有,不想做饭可以偷偷点外卖嘛,别委屈自己。”

伏泽聊天的声音一点也不大,以这垃圾的隔音,隔壁肯定能听到,就比如他现在能听到那边的一些动静。

他不想让云昙听到这些肮脏的东西,想挂,却又舍不得。

这类现场活生生的音频,伏泽从小到大听了不知道多少,任何一次,他恶心都来不及,更别提其他的。但眼下,伏泽突然很是后悔自己在刚才手滑了那么一下。

趁云昙去喝水,伏泽忽然狠狠咬了下唇角,阖上眼,掩去眼底的情欲,他轻吐出口浊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思绪。

沈映梦从不是个好母亲、好榜样,可凭伏泽那顶尖的悟性,不管愿不愿意,他注定是个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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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个小目标:努力维持日更到完结!(*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