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抬起头, 视线在萧晏清脸上停留片刻,忍不住腹诽,什么人啊, 要说就说,要说不说是什么意思?
萧晏清对着她温柔一笑,裴安蹙眉,别过脸不再理会她。
一早老将军就在前厅等着了,旁边坐着的是二房, 裴定远脸上笑意满满,仿佛成亲的是自己的儿子,时不时跟老将军说上几句话, 裴老将军嫌他聒噪,瞪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门口。
裴定远也不生气, 又看向自己儿子,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裴安入赘公主府,将军世子这个位置以后就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了。
他们二房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
丫鬟匆匆进来, 还没开口就被打断,“可是来了?”裴老将军脸上终于露出笑,迫不及待起身欲上前迎接。
“爹,您还是坐着等吧, 哪有新媳妇进门第一天, 要祖父出门迎接的,就算你不觉得有什么, 也得为皇家颜面考虑一下吧,传出去还不得说长公主摆架子, 不把你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呀。”
裴老将军沉思片刻,抬到一半的屁股又坐回凳子上,为了掩饰尴尬又瞪了裴定远一眼。
?!
“爹,你说你老瞪我干嘛,我又没说错。”
“你说少两句吧。”李氏在旁边拽了他一把,忍不住想用上脚去踹,多年夫妻,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这么关键的日子可别掉了链子。
长公主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兰馨苑的丫鬟们已经站着大门口迎接,“参见公主,驸马。”
萧晏清弯了弯唇,递了个眼神给秋语,秋语上前给每人发了一个红色小布袋,里面装了三两碎银。
得了赏小丫鬟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被张嬷嬷瞪了眼,才老实下来,一群人簇拥着裴安和萧晏清穿过花厅进了前厅。
裴安走在前,进厅堂前脚步停顿一下,牵起萧晏清的手,萧晏清手冰凉,跟裴安这种常年练武的人不一样,裴安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即使在冬日,手脚也热乎乎的。
萧晏清垂眸看着握住一起的手,脸色浮起一抹绯色,唇角弯起,自己的手完全被她的手包裹起来,暖的不止是手,心也暖暖的。
身后的丫鬟们瞅见了主子们感情这么好,都捂着嘴偷着笑。
进了前厅,裴安捧起嬷嬷递上来的茶跪在老将军身前,萧晏清也跟着要跪下,一下子被老将军拦住,“殿下使不得,您是君我是臣,哪有君给臣跪下的道理。”
“祖父,本宫现在只是你的孙媳,这里没有君臣。”说罢在裴安身旁跪了下来。
老将军还想再说,裴安不乐意了,“祖父,孙儿已经跪的腿都麻了。”
老将军这才心有不安坐下,喝了小两口敬的茶,赶忙将萧晏清扶了起来,让君给臣跪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呀,放在那个朝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又见小两口的手一直牵在一起,心里更是欣慰,长公主的脾气他在朝中多少也听过,心里一直担心小乖去了公主府会受委屈,如今一见小两口感情这么好,也放下心了。
小两口留在将军府用过早善就回了公主府,今日二人都无甚可做,裴安站在窗前赏雪,大雪压满枝头,簌簌落下,她又想起萧晏清在马车上说的话。
回过头去,萧晏清倚靠在软榻上,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绒毯,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么怕冷干嘛不去从床上躺着,非要在这作甚?
兴许视线太明目张胆,萧晏清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上,“可是冷了?”萧晏清问。
说罢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牵住裴安的手,裴安瞪了她一眼,从她手里将手抽回,她的手比自己还凉,还好意思来牵自己的手。
“殿下,不是说回来有东西给我看吗?”
“嗯?”
“萧晏清,你不会耍我的吧?”
“怎么?”萧晏清还想去牵裴安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是了,自己的手很凉,这么冷的天气别再把寒气带给裴安,唇角微垂,将手放下,转身去了内室。
少顷,从里面出来,手里多了一封信。
“你看看这个。”
裴安狐疑,接过信,看到一半,英气的眉毛快拧在了一起,“你让人查的?”她问。
萧晏清点点头,“从春日我便让人暗中查刘淮,这是前几日线人送来的。”
春日?
裴安皱了皱眉,她正是春日重生的。
只是萧晏清为什么突然查刘淮,信中内容不仅有刘淮的罪证,还有可以证明怀安公主的死与萧明宸无关。
“所以你要把这封信交给陛下,给萧明宸平反?”
“这封信暂时不会交出去,我还想知道,刘淮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你不急着救萧明宸?”裴安再次问,声音提高,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在。
“他的愚蠢不适合生活在京都,在皇陵未必不好。”
?!
裴安视线一错不错盯着萧晏清,她是真的看不懂她,“你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看,不怕我泄露出去?”
萧晏清笑了笑,又躺回软榻上,将厚重的绒毯往上拉了拉,“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看。”
“萧晏清,你最近没毛病吧?”不去救自己弟弟,在她这里打什么亲情牌?
“信怎么处理?”
“你收着吧。”
让她收着,她干嘛不收着,裴安脸上露出笑意,将信塞进袖兜里,就连跟萧晏清说话语气里都带了些欢快。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会,萧晏清又捧起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裴安将视线放在窗外,脑子里忍不住在想刘淮的事,他不是萧明宸的人,背后又有人,这次她卸职,顶替她的正是副都尉高宾,看似很正常的升迁调动,细想高宾的妹妹正是宫里的高贵妃,三皇子的母亲。
前几天她故意跟萧翎衍说了刘淮有问题,就是想试探萧翎衍的态度,过去了几日想必她肯定已经查到高贵妃与刘淮见面的事。
她会怎么处理?
就在裴安沉寂在自己世界的时候,“是我连累你丢了羽林卫都尉一职,可会怨恨我?”垂头看书的萧晏清突然冒出这一句。
她扭头看了眼萧晏清,不明白她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怨你有甚用?”她问。
“如果你想要羽林卫,或者御林军也可以。”
?!
裴安心里一惊,不小心打翻茶几上的茶盏,茶水落在绒毯上,雪白的绒毯瞬间氤氲出一片棕黄茶渍。
她瞪大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的。”
随后从袖兜拿出巾帕擦拭,萧晏清也没想到裴安会这么大反应,如果不是绒毯厚估计这些茶水就撒到她的身上了。
看着裴安手忙脚乱擦拭,心里一软,抓住裴安的手,“不用擦,让墨竹进来再换一条就行,有没有烫到你的手?”
裴安摇摇头,抽出手,亲自去将墨竹唤来,接着赏雪肯定是不行了,她找了个借口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她将信再次拿出来,上面交代了刘淮与东郡大皇子接触的次数,信中反复提到的康王又是谁?
她唤来刘勇,将康王的事交代下去。
晚间,裴安坐在书房,手里的书一页没看进去,心情有些许烦躁,她等了一天也没有人来通知她晚上要睡在哪里,难道要去萧晏清房间?
她立刻摇了摇头。
按照柏盛规矩,驸马的房间应该在前院才是。
于是,她披上大氅,转到前院,庭院里几株寒梅已经打了骨朵,粉嫩的颜色在寒雪中添了一抹调皮,忍不住驻足观察了一会,身边来往婢女见到她微微行礼,就走开了。
半响,她抬眼向后、庭的高柱看去,并没有灯笼挂起,心里不由一惊,难道萧晏清把她忘了?
她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寒冬腊月,让她在书房睡吗?
白天书房里烧了地龙,夜里除了主子房里会烧,其余地方都停了,书房又没有被褥,肯定睡不了人。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就见秋语从外面回来,身后跟了一个女子,女子面色清冷,一袭黑衣,走过的时候还像她这边瞟了一眼。
?!
裴安被瞅的莫名其妙,“秋语。”裴安喊住她。
“驸马有何吩咐?”秋语微微行礼。
“也没什么,你们家殿下,今天是不是忘了甚事?”
秋语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殿下今日并无交代甚,已过酉时,驸马怎得还不回去用膳?”
呵~
她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冷冷瞥了眼秋语,抬步向萧晏清院子去了,她手长脚长,心里又有气,几步就将秋语远远甩在身后。
“驸马,您来的正好。”一进屋就与墨竹打了个照面,墨竹福了福声,“殿下让您先用晚膳,不必等她。”
呵~
她是来用膳的吗?
她是来问萧晏清自己晚上住哪?
连带着看墨竹也不顺眼,“你家主子可真忙。”
“殿下平日里事务繁多。”
裴安被气笑了,越过她进了屋,在碳炉旁坐了下去,“你们主子今天可还有别的交代?”
“没了。”墨竹回答。
碳炉里炭火烧的通红,一晃一晃映在裴安白皙的脸颊上,平添一丝柔光。
“你家主子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吗?”裴安问。
墨竹想了一下,“平时等殿下忙完,差不多亥时了吧。”
亥时?
让她在这里坐到亥时?
“你去给我拿条厚实的绒毯过来。”
“驸马要绒毯作甚?”墨竹问。
“让你拿就拿,哪来的问题。”
裴安冷哼哼的把墨竹打发走,自己去了偏停,随便吃了几口,又回到厅堂,看了眼放在椅子里的绒毯,裴安叹了口气,将它拿起抱在怀里,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
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明日一定要找萧晏清问清楚,自己虽然不怕冷,也不能一直这么凑合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