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过得很快,之后的几节课冬绥都没有打瞌睡,老师见他表现还不错,就破格让他进来听课。

  冬绥长舒了口气,刚要进教室时,就听到程豪在一旁抱怨:“果然只有好学生才能受到这种待遇。”

  “你自己看看你记了多少笔记,再看看冬绥记了多少,你还有脸在这说。”丁湖剜了他一眼,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程豪听了一上午课仍然空白的课本,怒道:“下次直接加罚,站一天。”

  “冤枉啊,钉子......丁老师,真不是我不想记笔记,是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与其浪费笔墨,倒不如省一笔钱,您说是不是啊。”程豪苦着脸,一筹莫展地看着课本。

  丁湖没理他一番油嘴滑舌之词,只对他说了句:“下午继续。”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冬绥看着一脸愁眉苦脸的程豪,默默在心里同情他。

  ·

  中午的时候,冬绥很准时地等在教室门口——倒不是他真被夏安威胁到了,只是听了夏安一战成名的光辉事迹,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真惹恼了这位传说中的校霸,说不定接下来三年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夏安也很准时,几乎是一下课就站在十班教室门口,打量着如潮水般往外涌的人群,确认里面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直到人都走完了,他还没看到冬绥出来,正纳闷间,他探身往教室里面瞧。

  “我在这.......”幽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了夏安一大跳,他回过身来,松了口气道:“你怎么在这啊?”

  冬绥一脸茫然:“不是你让我在教室外面等吗?”

  “好好好。”夏安被他彻底打败了,他直接上手拽着冬绥的胳膊,带得他跑了起来:“走了走了,再晚没饭吃了。”

  夏安凭借着身高优势在汹涌的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冬绥比他矮,被他牢牢护在怀里。他想挣脱,却听见夏安含着警告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别动,小心一会儿走散了,我可不想再找你。”

  冬绥果然乖乖听话不敢乱动了。

  明明他们是最晚从教室走的,到食堂的时候甚至还没几个人。

  他不由感叹夏安这一身了得的抢饭本领。

  “厉害吧。”夏安看着冬绥咋舌的表情,得意洋洋道:“初中三年练出来的。”

  冬绥眸光暗了一暗,他走到熟悉的打饭窗口,余光瞥见夏安也跟了上来。他小声对他说:“你......你别跟着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了。”夏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也想吃这个窗口的东西。”

  等轮到夏安打饭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谁知道冬绥会在营养窗口打餐啊!

  夏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寡淡无味的菜品,无语了半晌才对冬绥道:“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冬绥抬头,他顺着夏安的视线看去,炒土豆,番茄鸡蛋,茄子,黄瓜,萝卜丝......

  “对啊。”他觉得没什么问题,确实很营养。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会加个番茄炒蛋。”

  “好吧。”夏安看着细胳膊细腿身材干巴巴得跟条竹竿似的冬绥,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和冬绥一起回家的时候,进入的那一片漆黑老旧的房区: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个简陋的阳台,到处都是臭水沟,还时不时能听到某一户吵架砸锅,抑或是婴儿彻夜啼哭的声音。

  他转身走了,留冬绥一个人拖着餐盘手足无措地等在原地。

  不消一会儿,夏安就提着两份自助餐过来了,他强硬地夺过冬绥手中的餐盘,毫不客气地把自助餐塞在他手里,命令道:“吃这个。”

  冬绥犹豫了片刻,说:“可是......”

  “没有可是。”夏安斩钉截铁地说,“就当我还你借伞的人情了。”

  冬绥踟蹰地在他对面坐下,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怯怯地说:“浪费可耻。”

  “......”夏安认命地把准备倒掉的餐盘拖过来,一人分了一半的土豆萝卜,这才恨恨道:“这样总行了吧。”

  冬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他说:“谢谢你。”

  夏安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闻言,他抬起头,什么都没说,伸手揉了揉冬绥的头发。

  两人吃完饭后,夏安又跑去小卖部买了瓶水,顺便还给冬绥带了包酸奶。

  冬绥刚想开口拒绝,就被夏安打断了:“借伞借伞。”

  于是冬绥被他堵的说不出话,只好悻悻地接过酸奶。

  夏安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他又开始哼歌,这次哼的歌冬绥很熟悉。

  “can we kiss forever?”

  冬绥不自觉地念出来歌曲的名字的时候,夏安显然愣了愣,随即有些欣喜若狂:“你也知道这首歌?”

  “一吻天荒。”冬绥念着它的中文名,看着夏安欣喜的面庞,他心里也有些小小的雀跃。

  夏安正要开口,却被一声柔和的女声打断:“夏安,这是你认识的新同学吗?”

  夏安僵住了,冬绥循声望去。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正温温柔柔地笑看着他们。

  冬绥虽然不认识什么奢侈品品牌,但从女人一身的气质和低调奢华的穿着可以看出来,这是他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

  “你怎么来了?”夏安皱着眉,一脸不耐地看着她,拉着冬绥的手想要走。

  “等一下。”女人急急追上来,她抬起妆容精致的脸,神情有些凄楚:“你......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你的父亲,他很想你。”女人顿了顿,续道。

  冬绥有些尴尬,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他挣脱夏安钳着他的手,讪讪笑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女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冬绥对这种视线极其不舒服,夏安挡住了女人,不耐烦道:“他只在乎他自己。要我说多少遍,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如果他真的想我,就让他一起去精神病院陪我妈。”

  女人为难地看着他:“你别这么对你爸......”

  “呵。”夏安冷笑一声,嗤道:“他怎么对我妈的,我就怎么对他。他想让我回去?可以啊,让他过来给我妈磕头赔个罪,我就回去。”

  女人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像一片风中枯叶。

  他拂开女人拽着他的手,冷声说:“夏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让他好好培养夏庭,别动把我接回去的心思。我一分一秒都不可能跟他多呆。”

  “这样我还能在表面上装出跟他相安无事的样子。”

  女人浑身一僵,她颓然松开抓着夏安的手,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夏安毅然离去的背影。

  电话急促地响起,女人呆滞地按通接听键,机械地开口:“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威严的男声:“人呢?”

  “他不想回来。”女人说,望着夏安离去方向:“夏先生,别逼他了吧。”

  她的声音几乎染上了哀求。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了另一个让女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他旁边有个男生?”

  女人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回答:“是。”

  电话挂断了。

  冬绥回到教室的时候,酸奶还是冰的。不过他手心全是水渍,也不知道是因为酸奶包装袋上的水珠还是太过紧张。

  他抽出纸擦着手,就见程豪拐了进来,他一脸高深莫测地上下打量着冬绥,看得冬绥一阵头皮发麻,只好停下擦手的动作,问他:“怎么了?”

  “你和校霸怎么认识的?”程豪一秒破功,他急不可耐地向冬绥打听着消息,“之前海口夸大了,好多人找我打听校霸,想当他小弟。”

  可是你们的校霸是头独狼啊......冬绥暗暗心想,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迟疑道:“借他把伞,他能把命都给你。”

  程豪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是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一把伞就能收买他?更何况,谁能天天借校霸伞啊。”

  “所以这是可遇不可求啊。”冬绥把吸管戳进酸奶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程豪无法,只能长吁短叹,鬼哭狼嚎地哀叹自己跟校霸福薄缘浅,竟连做他小弟的机会都没有。

  冬绥吸着酸奶,看着桌上摊开的试卷,被他扰烦了,就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对他说:“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就能找到的,想要接近他,就自己想办法,无所不用其极,校霸总有一天会被你感动的!”

  程豪想了想,瞬间福至心灵,他恍然对冬绥抛了个媚眼:“高啊,这招实在是高啊,多谢高人,我这就去了。”

  程豪一脸志在必得地冲出教室,冬绥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教了程豪什么吗?好像没有吧。

  管他呢,冬绥心想,总算没人在耳朵旁边跟个苍蝇似的吵吵不停了。

  等冬绥做完一套试卷的时候,正巧碰上程豪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泄气般的坐在座位上,垂头丧气地说:“根本不管用啊,我真是豁出去了,跑到校霸班上给他送水,还对他抛媚眼呢。结果校霸根本就不懂我的意思!结果他黑着脸,把我关到教室外面去了。”

  冬绥听得想笑,他耐心地对程豪说:“你这哪是要做人家小弟,你这是去追女生呢,哪有给人家无事献殷勤的。”

  程豪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我不是男同啊!”

  “......”冬绥无奈,他苦口婆心道:“你要对症下药啊,小弟的身份是什么,跑腿助威。你夏哥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随叫随到,你夏哥打架的时候,你就要去撑场子,懂了没?”

  程豪沉思片刻,豁然开朗。他大力拍着冬绥的肩膀,冬绥想躲开,结果还是被程豪拍了个正着,疼得他眉头一皱:“原来如此,妙啊,实在是妙啊。还是你了解校霸!”

  冬绥扯着笑,他揉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说:“应该的,应该的。”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抱着书走了进来,程豪见状赶紧开溜,临走前还不忘对冬绥道:“以后我多来找你取取经。”

  “......”冬绥总觉得又惹了一身麻烦:“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