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时,一行人已经在KTV外等着了。
见两人从车上下来,为首的程豪兴奋地朝他们招了招手:“这儿!”
“卧槽,夏哥好帅啊。”何思齐捂着嘴,小声对一旁的体委说道。
一起来参加聚会的女生看见夏安的那一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平时穿校服的时候只觉得他好阳光好开朗,没想到私下里这么温柔。”
“对啊对啊,简直是成熟稳重居家好男人的代名词!”
“他是怎么把少年感和成熟感毫不突兀又协调地集于一体的啊,真的是我理想中的少年类型!”
只有陈蓓走上前,将手中捏着的礼品袋递给冬绥。她微微抬起头,眼含秋波,乖巧害羞地一笑,露出两个圆圆软软的梨涡:“冬绥,马上要过年了,我先祝你新年快乐。”
冬绥接过礼品袋,神情不疑有他,客气地回应陈蓓的好意:“谢谢你。”
他穿着厚厚的夹袄,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半张脸都陷在围巾里,只露出被寒风吹得微红的鼻梁和泛着涟漪的一双眼睛。
整个人看着像一只小企鹅一样笨重,却又无端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你也很好看。”仿佛是在回应身边人对夏安的吹捧,亦或是只想说给冬绥听。陈蓓低下了头,双颊浮着一点粉,声音细若蚊呐。
冬绥轻怔,忽然又想起程豪在运动会上说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吗?她喜欢你!”
他好像明白了。
他每次跟夏安说话的时候,似乎也很容易害羞,也喜欢低下头,还经常脸红。
“你不知道吗?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
陡然得出的结论让冬绥吓了一大跳,霎时间心如擂鼓,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仿佛下一瞬就会冲破胸膛。
冬绥强压住内心强烈的冲动,眼眶和脸颊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烧得通红。害怕被人戳破内心的慌乱,他心虚地抬眼瞟了一眼夏安,又飞速收回了视线。
夏安正在跟程豪他们说话,没注意到冬绥的异常。冬绥悄悄松了口气,收敛起溢于言表的神思,正色道:“谢谢你。”
陈蓓摇了摇头,真情实感地说:“是真的。你......你很好看。”
冬绥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就见夏安朝他这边走来。
他揉了揉冬绥的头发,是个亲昵的姿势:“进去吧。”
“噢噢。”冬绥有些慌张应着。他让陈蓓走在前面,他和夏安走在后面。
两人走得有些慢,前面的陈蓓已经落了他们数步远。见状,冬绥加快了步伐,想要追上去,却被夏安一把拉住。
夏安的视线不安分地扫视着冬绥手中的礼品袋来,他低头凑近冬绥,两人双眼对视,目光交接。
冬绥伸出手按住他,没用力,夏安却不再迫近。
“她喜欢你吗?”夏安问。
冬绥想了想,有些犹豫却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他在心里补充说。
夏安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两人呼吸交错,冬绥被这缭乱的气息扰得有些神志不清,看着夏安那近在咫尺的红润嘴唇就想一亲芳泽。
他摇了摇头,晃去脑中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红着脸将夏安推开。
“快进去吧。”他说。
门外都能听见KTV包房里面震耳欲聋的歌声,一推开门,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呼喊:“掌声欢迎,我们九班的功臣,冬绥!”
四座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冬绥赶紧借着昏暗的灯光坐到角落里装透明人。
见冬绥不上钩,程豪又将目标对准了夏安。
“掌声欢迎我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世界级校霸,夏安!”
夏安笑骂:“去你的校霸,王八还差不多。”
程豪瞪圆了眼睛:“怎么还有人骂自己呢?”
有人将手中的话筒递给夏安,夏安摆手婉拒,也径直走到角落里,挨着冬绥坐下。
程豪他们点了不少歌,撕心裂肺的歌声响彻整个包间,震得冬绥耳膜发疼。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好难听。”夏安对冬绥说。
他们唱歌的声音太大,几乎淹没了其他人的说话声。冬绥向夏安靠近了些,两人挨着肩膀:“什么?”
“没什么。”夏安笑着看他:“你要不要唱。”
他说着,问身边的女生要了个话筒。
冬绥赶紧摇了摇头:“我唱歌不好听。”
夏安也不勉强他,自己拿着话筒,看着前面大屏幕上不断闪动的歌曲MV。
程豪酣畅淋漓地唱完歌,从台阶上跳下来,轻快地对夏安说:“夏哥,你也去唱几首呗。”
现在在唱歌的是何思齐,他点了首同志电影里面的插曲,正深情而陶醉地唱着。
夏安将话筒放在桌上,自己上去点歌。
冬绥忽然想起那个夏夜,滂沱大雨之中,穿透重重雨帘的,明亮清澈的歌声。
那首他很早就开始听的一首歌。
Can we kiss forever?
中文译名为,一吻天荒。
他知道夏安一定会唱这首歌。
何思齐唱完一首,识趣地从麦克风前下来,给夏安挪地儿。
夏安站在那里,身后是渐次亮起的mv的光影,黑白色调,腔调孤独而又悲伤。
伴随着如潮汐涨落一般空灵的前奏响起,闹哄哄的包房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轻柔舒缓的伴奏回荡。
和其他人一样,冬绥目不转睛地看着麦克风前的人。夏安垂着眸,握着麦克风的手指干净修长,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色彩。
低沉轻缓的嗓音如流水潺潺一般倾泻,让人想起广纳万物的海洋。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全然没有第一次的轻快明亮,更多的是似水温柔。
他唱着歌,所有人如痴如醉地听着,可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任何人。
冬绥看着他,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涌上一阵阵的难受。
寥落寂然的一曲过后,众人久久不能释怀。明明是在歌声震天的KTV,每个人却又像沉浸在自己某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中。
还是何思齐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用一句“牛逼”高度概括了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夏安在跟何思齐他们合唱,有时是一首《好汉歌》,有时又是一首《海阔天空》。还有男女对唱环节,唱的大多是绵绵的情歌。
冬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喝不喝酒?”陈蓓端着一杯度数很低的果酒,坐到了冬绥旁边。
冬绥刚想拒绝,却又犹豫片刻,接过了她手中那杯绿色的酒。
夏安的目光落在冬绥拿着玻璃杯的手上。
那是杯澄净的菠萝味果酒,入口有些辛辣,但又带着酸酸甜甜的菠萝香。
冬绥一股脑地闷进去,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双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腿上,安静地看着正在对唱的两人。
陈蓓又端来一杯。
这次是蓝色的,有点涩,但是也很好喝。
然后是粉红色的,有点水蜜桃的味道。
然后是紫色的......
到最后都不需要陈蓓给他拿,冬绥自己就把面前的酒架拿空了。
“一,二,三,四......”陈蓓目瞪口呆地数着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一排空酒杯,数到最后一个,她抬起头来:“十一杯。”
冬绥闷头喝完第十二杯,手有些晃地把那个空酒杯放在队伍末尾。
陈蓓见他脸有些红,眼神迷离又飘忽不定,便试探地问道:“冬绥,你喝醉了吗?”
冬绥的坐姿相比于刚才轻松了不少,后背柔顺地陷在沙发座椅里,搭放在腿上的手也随意放在一边,夹袄里蒸腾的热意熏得他脑袋昏涨,脸似有火在灼烧般滚烫。
他懵懂地摇了摇头,声音空白:“没有啊。”
陈蓓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她瞧着冬绥的样子分明是有些醉了。
酒醉之人说话最真诚。
不远处的体委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动向。
陈蓓的声音又娇又软,和她在跑道上的飒爽英姿全然不同。
“冬绥,我们玩个游戏吧。”
她将桌上另一边放的几个骰子筒拿过来,在冬绥面前放了一个。骰子筒里面有两枚骰子。
冬绥有些好奇地将骰子筒摇了摇再揭开,两枚骰子是不一样的点数。
“摇出来的骰子进行加减运算,大者赢,小者输。输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冬绥听懂了游戏规则,又觉得有些没意思,不由瘪着嘴:“太简单了。”
陈蓓摇了摇头,笑着说:“难一点的要人多。”
人多口杂。
冬绥想了想,觉得他也不一定能适应人多的场景,于是欣然应允。
两人都摇了摇骰子筒,陈蓓说:“你先开。”
冬绥将骰子筒揭开,一个五一个六,加起来一共十一。
“上来难度就这么高。”陈蓓说着,揭开了骰子筒。
两个六。
“......”
两人沉默片刻,陈蓓先笑出声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冬绥毫不犹豫:“真心话。”
“那好。”陈蓓将骰子筒盖上,说:“有喜欢的人吗?”
冬绥笑了笑,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有。”
他拿起骰子筒,开始了新的一局。
这一局冬绥胜,轮到他对陈蓓提问。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陈蓓看着他含着迷离醉意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包厢内热烈的氛围,她也不再有所拘束:“靠近他就会觉得心跳加速,看见他就会很开心,特别是......”
冬绥也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也毫不避讳。
“害怕他赤裸裸的眼神,那会让我无所适从。”
两人又玩了几局,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气氛渐渐融洽,冬绥不知不觉中又喝了几杯果酒。
酒意上头,连带着眼前都像蒙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水雾,看人不太真切,嘈杂的声音也如隔天边。
他只记得陈蓓玩骰子又输了,等着他问问题。
他问了个什么问题来着。
好像是“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
真是明知故问。
可是陈蓓倏地红了脸,低下头,纤细白嫩的手指绞着裙摆,将原本平整的裙摆绞得皱巴巴的。
“你......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她的声音染了点委屈,听来让人心生怜意。
“那么多人都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