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混回来啦!”
冬绥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胡思乱想。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是夏安买给他的。
夏安提着热气腾腾的肯爷爷在他旁边坐下,非常自豪地说:“今天晚上吃炸鸡!”
其实是宵夜。
见冬绥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套衣服,夏安问他:“不喜欢吗?”
“......”冬绥问:“你喜欢皮裤吗?”
夏安两眼放光,十分兴奋:“你穿我就喜欢。”
冬绥表示拒绝,并且打电话想让冬宁明天给他送条裤子。
“这么晚了别麻烦伯父了。”夏安按住他,将一只香喷喷的炸鸡腿递到他面前。
一闻见食物的香气,冬绥就挪不动脚步了。他接过夏安给他撕的一只鸡腿,边吃边说:“那怎么办?”
夏安故作为难地说:“你穿皮裤,我也穿皮裤,又不止你一个人丢脸。”
“都知道丢脸了,你还买皮裤。”冬绥愤然:“你就不能正常一点!”
夏安连忙塞给他一个菠萝派,稍稍把人哄好之后,又臭屁地说:“我还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一开始想给你买......”
说着,他颇为大胆地上下打量了冬绥一趟。
冬绥直觉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用鸡翅塞住他的嘴:“闭嘴。”
事实证明,偶尔买一顿肯爷爷来投喂冬小绥是很不错的。比如此时吃饱喝足的冬小绥悠闲地躺在床上看书,十分惬意。时近夏天,他只穿了单薄的短袖和短裤,一条腿微微曲起。裸露出来的皮肤洁白细腻,在月影之下泛着象牙质地的莹润颜色。
夏安推开浴室的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么岁月静好的一幕。
空气中悠悠漂浮着淡淡的花香,不浓不腻,让人莫名想起月光之下的空谷幽兰。
与初见时不同,冬绥干瘪瘦弱的身体逐渐丰腴,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该少的地方没有一丝赘余。皮肤也白皙光滑富有弹性,与刚开始黏在骨头上的树皮大相径庭。握在手里就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触手滑腻。
都说女儿家要富养,他家的冬小绥也要富养。夏安对养成如今这般可人模样的冬绥十分满意,颇为自豪。
不愧是他。
夏安轻轻坐到他身旁,把冬绥抱进怀里,握住他白净的手指,点到书上的一行。
“看什么呢?”
冬绥把书合上,露出书的封皮。
《呼啸山庄》。
夏安挑了挑眉:“讲的什么?”
冬绥说:“为爱成疯的男主角和一生都深陷于两难抉择之中最后郁郁抱病的女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
夏安将整本书翻了翻,厚厚的一沓,他诧异地问:“你看完了?”
“没有。”冬绥低头说:“只粗略地看了一遍。现在在看希斯克利夫为了报复埃德加,逼着小凯瑟琳嫁给了自己快要病死的儿子林顿。”
夏安搂住他的手臂紧了紧,他用下巴蹭了蹭冬绥柔软的头发:“冬小绥,老师不让看闲书。”
“这些不算闲书。”冬绥挣扎开来,正视夏安,一本正经道:“读书要广泛涉猎,什么书都看一点......”
“好了好了。”夏安连带着人和书一股脑收进怀里:“我们冬小绥是个乖宝贝。”
冬绥抗拒地推了推他。都多大了还被人喊宝贝。
“明天就要上台跳舞了,紧张吗?”
冬绥颔首。
“别紧张。”夏安摸了摸他的脸,觉得手感出奇地好,像一只Q弹的果冻。
“夏哥陪你一起丢人。”
冬绥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期待地抬头问他:“那我们能戴奥特曼的面具上台吗?”
夏安噎了一噎,开什么玩笑?
他严肃地捏着冬绥的两颊,又猛地松开:“你想都别想。”
冬绥被他捏疼了,皱着眉,低眼看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那双大手:“疼。”
夏安乖乖松手了。
闹了半天,也该睡觉了。夏安把床头灯按灭,像往常一样搂着冬绥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安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他皱着眉,按了按冬绥不安分的小脑袋:“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冬绥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睡不着。”
床头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充盈在幽暗的室内。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冬绥不适地眯了眯眼。
夏安贴心地帮他挡住大片光亮。他单臂撑着头,侧身看他:“跟你夏哥说说,怎么睡不着?”
冬绥仰着头:“我觉得我现在变得好奇怪。”
夏安笑而不语,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觉得现在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我有了我很喜欢同样也很喜欢我的人,也有了很多朋友,但是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总感觉某一天你们都会离开,然后我还是一个人,那该有多可怕。”冬绥说着,紧紧环住了夏安的腰身。
夏安抚摸着他背部微微绷起的两片薄薄的蝴蝶骨,一下一下,轻柔而有力。
“别害怕。”他说,“冬小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总是患得患失。
冬绥觉得眼眶有点酸,泪意翻涌:“都怪你,以前我无坚不摧。”
就像一只蜗牛一样,铸造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自己则永远龟缩在里面,对所有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夏安轻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一直戴着耳机,对我爱答不理的,之后为什么不戴了?”
冬绥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因为你来了。”
是啊,因为你来了。夏安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哪里只有我改变了你啊,明明你也改变了我啊。”
从不学无术的混混到如今努力向上的好好学生。夏安自己都有点想笑。
大概榜样的模范作用确实是无穷大的吧。
见夏安一直不说话,冬绥又小心翼翼地抬眼,隐隐期待地问他:“那你以后还会离开我吗?”
夏安怔了怔,漆黑若深潭的眼底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内里搅乱的情绪。
他垂眸,隐去复杂的心绪,用嘴唇碰了碰冬绥的蓬软的发顶,喃喃道:“我不会的。”
五四文艺汇演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结束。中午的时候班主任破例允许表演人员出校园吃饭换衣服化妆。
上午第四节 课一下,夏安就把书卷巴卷巴塞进书桌里,抱着书包看冬绥收拾东西。
冬绥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一回头夏安正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了?”
夏安把书卷成一个圆筒,在他额上敲了敲:“好不容易有次出校门的机会,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噢噢。”冬绥加快了速度,把书桌收拾整齐之后。许康琪也过来了,她身后跟着大合唱领唱的两个女生,对两人笑道:“走啊,出去化妆。”
冬绥本来还神色如常地跟着他们,听到“化妆”两个字之后,他愣了愣:“还要化妆啊?”
夏安单肩挎着书包,闻言把拉开书包一侧的拉链,又晃了晃,里面传来许多东西乱作一团的碰撞声响。
冬绥确定自己没看错,书包里塞满了化妆品。
“对啊,毕竟要上台,不收拾好看点好像也过不去。”许康琪说,“毕竟你俩可是咱们班的门面担当。”
学校附近有家农家乐。许康琪带着他们弯弯绕绕拐过不少小巷子,终于找到了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门面。
“这里的老板跟我很熟,而且他家做得好吃又实惠,就是地方偏了点。”许康琪进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热情地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殷勤地向他们介绍这里最好的菜品。
许康琪点了几个菜,随即开始和身边两个有些内向的姑娘聊天,帮她们放松心情。
夏安把冬绥背的包拿过来,对许康琪说:“我们先去换衣服了。”
许康琪点了点头。
“走吧。”夏安拉着冬绥往外面走。出去问了老板卫生间的方向之后,掉了个头拐去了楼下。
农家乐地方又偏又小,卫生间也小,男女卫生间各只有一个。夏安拉着冬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幽幽道:“我想回去了。”
冬绥把书包抱着,迟疑道:“要不你先去换?”
“不。”夏安忽地勾起唇角,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起换。”
徐康琪在包间里等了好久,跟两个女生聊天聊得嘴有点渴,几杯水下去了,两人还没回来。
“许康琪,他们怎么换衣服换了这么久啊?”有个女生终于也有些坐不住了,有些胆怯地问。
“不知道啊。”许康琪茫然道,“总不能是因为不想化妆吧。”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老板端着盘菜,后面跟着夏安和冬绥。
老板把菜放到圆桌上,又点燃了酒精炉的火,出去了。
冬绥一进来,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盯着桌上那盘菜发呆。倒是夏安,一脸神清气爽,脸上甚至还挂着懒洋洋的笑意。
许康琪上下打量了几番,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
其实许康琪一开始挑的是皮衣皮夹克和皮裤。但鉴于夏安认为皮衣实在不贴合高中生应有的朝气,就自作主张地换成了一件修身的花衬衫搭配普通的牛仔裤。
当然,昨天他给冬绥看的那套皮衣皮裤是拿来吓吓他的。不过这一吓确实有作用,给冬绥紧张得晚上差点没睡着觉。
两人个子都不算小。特别是夏安,185的大高个,穿上这么一套,可谓是风流倜傥,随便往那一站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用夏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但你夏哥不一样,你夏哥可是行走的衣架子,破烂穿我身上都好看。”
啧啧啧,自恋。
冬绥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腹肌,又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一团软肉,悲催地发现自己没有谴责他的资格。
“吃饭了。”夏安在他头上敲了敲,夹了块排骨在他碗里。
冬绥把碗拿开,拒绝了夏安的投喂申请,并且恩将仇报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夏安说:“对不起。”
许康琪感觉自己跟其他两个女生像三个超级大的电灯泡,还是能晃瞎眼的那种。
于是几人默默地闭嘴吃饭,安安心心地当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