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连祠本来想领着唐朝去食堂,发现路上时不时飘来的视线后看了一眼唐朝的脸,脚步一转带人出了学校大门。

  一路上唐朝都安安分分的,也没说话,跟在他后面。直到鹤连祠站在学校正门口没动,一时没想到该去哪儿,他才很自然地牵上了鹤连祠垂在身侧的手,撒娇说想吃港湾世纪五楼的牛蛙锅。

  港湾世纪在市中心,是一座商贸大楼,离学校不近。

  鹤连祠没拒绝,他手被握住,也没收回来。就着一只手牵着唐朝的姿势拦了个车,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鹤连祠单手拉开车门,扶住车顶侧身把唐朝让了进去。

  唐朝弯腰坐进后座时发顶擦过鹤连祠的鼻尖,隐隐有荔枝的香气。

  四十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停在了港湾世纪前的广场。

  正是饭店,广场上人不少。鹤连祠和唐朝一直牵着手,上车下车,现在也没放。

  鹤连祠有一米九,唐朝一米七六*舍五入也有一米八了,两个男人,长得又好,鹤立鸡群地立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落过来的视线比在学校里只多不少。

  但这里没人认识鹤连祠,怎么做都没顾虑,唐朝故意贴近了一点,把脑袋往鹤连祠身上靠。

  他挨上来的时候鹤连祠低头扫了他一眼,唐朝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头顶掠过,接着,鹤连祠与他相牵的手动了一动,往外抽。

  唐朝的嘴角挑起来,略带胜利感的笑容。他不打算放手,想要去留鹤连祠的指尖,但没等他做什么鹤连祠已经调整好姿势,往外抽了一截的手停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唐朝的指缝,覆着薄茧的指腹按上手背,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滋生的暧昧像涌流的温泉水。

  唐朝微微一怔,鹤连祠已经在往前走,注意到他的停留转回头,锋利的眉眼平和,声音不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动作姿态,仿佛他们是一对下课了出来约会的恋人。

  唐朝心里一瞬间涌出棋逢对手的兴奋,他几步跟上鹤连祠,依偎在他身侧。语调甜得像蜜。

  “没事,我好饿,快去吃饭吧。”

  吃过饭,鹤连祠付了钱。唐朝说想看电影,他们就坐电梯从五楼下到四楼,鹤连祠去买电影票。

  一顿饭里两个人互相夹了菜,也吃了对方喂到嘴边的东西。然而鹤连祠没问唐朝为什么追到他学校,唐朝也没再提微信拉黑的事。

  国庆刚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间里没再有什么好片子。唐朝选了一部看名字就很庸俗的爱情电影,他们刷票进了放映间,果然也没有几个人。

  座位也是唐朝选的,最后一排。整个观影区为数不多的人都聚集在前中排,他们前后左右都空着,像影院里的孤岛。

  爆米花和可乐被放到了两个人手侧,他们中间的扶手被拉了起来。唐朝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鹤连祠老神在在地坐着,只管收一收长腿或者屈一屈胳膊,没帮忙的意思,但也没阻拦。

  唐朝的打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电影开场,广告的灯光映亮了两人的脸。等正片开始播放,鹤连祠感觉到小腿被碰了一下,垂眼便看见唐朝的足尖。对方穿的是棕色的圆头皮鞋,皮鞋前端正顶在他的小腿,像是感受到他望来的视线,那鞋尖不但没有安分,反而动作得更加嚣张。

  ……

  轻微的窸窣声里诞生出挠人的痒。

  鹤连祠喉结轻轻一滚,他收回下望的视线,把目光放进巨大的荧屏。电影的冷光落在他脸上,打出一条暗与亮交接的分界线,被光映亮的地方是他高挺的鼻梁和冷硬的下颚曲线,冷色调的光源里有一种不近人情的俊美。

  他上身是普通的短袖和休闲外套,唐朝的鞋尖还贴在他腿上,鹤连祠背靠座椅,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插进了外套口袋,平静地看起了电影。

  实行挑逗的唐朝盯着他,纤长的眉毛拧起,片刻又松开。

  他凑近了,喘笑一声,吐息在近距离下拂上鹤连祠的耳垂。

  抵在腿上的皮鞋挪开,啪嗒两声低响,几秒后,小腿皮肤骤然一暖。

  鹤连祠第二次低头,没看见皮鞋,望到一只赤白的脚。脚尖被牛仔裤盖住,半个脚背连同瘦削的脚腕都露在外面。

  那只脚调皮而灵活,五个指头在他腿上撒欢,连带其主人的足弓也一屈一张,晦暗的光线里仿佛一截弹奏下流曲调的白弦。

  鹤连祠的眉头终于有细微的褶皱,他侧脸,看到唐朝屈着一条腿窝在红色的座椅里。脑袋枕着支起的膝盖,长辫垂落,发尾扫着赤足,用无辜的眼神对着他。

  像另一条作乱的腿不是他的。

  电影情节到了第一个小高潮,背影音乐拔高,鹤连祠和唐朝对视,用正常的音量说。

  “我没有在外面的习惯。”

  “我也没有。”唐朝回答,却收起无辜的眼神,灿然一笑,张开嘴巴给人给自己艳红的舌头。

  鹤连祠的眉毛骤然一拧,他眼底发沉,看了唐朝半晌,放松身体说:“继续。”

  唐朝弯着眼睛,冷光里也能看到眼角眉梢的妩媚,……鹤连祠没再看电影,只是看着唐朝。

  唐朝有一双形状很美的杏眼,圆,亮,长。瞳仁黝黑,眼尾上挑,单纯又天真。里头有一对漂亮的小勾子,他用勾子把人招过来,让人看天真下的妩媚,单纯里的下贱。

  鹤连祠的视线被缠着,勾着,男人毫不光彩的本能,野兽一样鲁莽地撞进对方眼底去。唐朝清晰地看见火焰在鹤连祠脸上燃起,……鹤连祠的呼吸变沉,在唐朝心满意足的眼神里攥住他的脚踝。

  “……来。”他哑声,喑哑的嗓音像放映室里转动的磁带。

  鹤连祠手臂施力,把唐朝往下拉。唐朝的腿却往回收,他蜷在宽大的座椅里,很无害似的咬着指尖笑。

  “我没有在外面的习惯。”——唐朝提醒他。

  鹤连祠以为这是一种撒娇,指腹蹭过掌下凸起的踝骨。哄人:“对不起。宝贝,小朝。”

  他屈起指节一下下勾唐朝柔软的脚心,喉结滚动,说:“给我。”

  唐朝脸上升起两团红晕,但他坚定地收回自己的腿,脚抵抗性地在鹤连祠的手腕上蹬了一下。脚掌探进白袜,唐朝重新穿好袜子,俯身慢条斯理地系好皮鞋的鞋带,打了两个标准的蝴蝶结。

  接着,他懒洋洋地靠进椅背,眼睛看向鹤连祠隆起的牛仔裤,欣赏了一会儿,继而上移,停留在鹤连祠脸上。

  唐朝饱满的唇挑起,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不、要。”

  鹤连祠脸上残余着未退的火,他的眸色深黑,定定地看着唐朝。原先攥着唐朝脚踝的手掌还保持着空握的姿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片刻后,鹤连祠闭了闭眼睛,他张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上捋,身体坐直了。随着这一系列动作,他眉眼间压抑的焦躁、难耐尽数隐去,先前清晰显露的频临爆发的性欲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拿出手机,旁边的唐朝凑过来,乖乖笑着问:“哥哥,你没有生气吧?”

  鹤连祠回了条消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没有。”

  “那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嘛。”唐朝提出要求。

  鹤连祠笑了一下,按他说的办了。

  终于开始正常看电影,半个小时之后,鹤连祠起身,对唐朝说要去趟厕所。

  唐朝神情自然地给他让位置,等鹤连祠离开,他脸上乖巧的表情收起。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种冷淡的艳,百无聊赖地甩着辫尾玩了玩,心底兴奋和倦怠混合。

  坐了一会儿,唐朝看了看手机,十分钟,鹤连祠还没回来。

  他也起身,出了观影区的门。这层走廊左转最里就是卫生间,一路走来各个影厅传来热闹的背景音,都在放映中。

  卫生间里几乎没人,其他隔间都空着,只有最后一间上了锁。

  唐朝停在最后一个隔间门口,在手机上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放出黑名单的微信,想:开始没意思了。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隔间的门,问:“鹤连祠?”

  沉默。

  几秒后,门内传出男人的声音。沙哑,柔软,陌生。

  唐朝敲门的手一僵。

  “咔哒——”一声轻响,插销被拔出,隔间的门敞开一条缝隙。

  鹤连祠只穿着短袖背靠光亮的瓷砖墙面,精壮的手臂肌肉隆起,抬着的手上掐着一支烟。

  他面前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跪在脱下的休闲外套上,垂落的短发挡住了眼睛,后颈被鹤连祠托着。

  灰色的烟雾从口腔吐出,鹤连祠隔着铺散的雾气和僵在门外的唐朝对视。两秒后,鹤连祠嘴角扬起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手一推将门再度锁上。

  留给唐朝一个沉默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