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质眠平静地看着他做作的表演,等他说完,伸出胳膊去牵他的手。

  阿瑟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没防备被牵个正着,他愣了,正拍着他们的摄像师也愣了。江质眠却很自然地拉着他就往草丛里走,阿瑟一时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还没想明白,到了比较深处的位置对方就主动放开了他。

  “不忍心下手就别下了。”江质眠接过他手里的钢叉:“唱歌吧。”

  阿瑟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中国话了:“什么?”

  江质眠看着他笑:“你唱歌,兔子们会自己迷晕撞上来的,我们就不用动手了。”

  阿瑟终于明白他在逗自己,十足无语,不知道他还能这么幼稚。

  “不唱。”

  “唱一下。”

  “你觉得我傻吗?”

  “不,很机灵,也很漂亮。”

  “……”

  “唱一下,会有兔子上来的,我不骗你。”

  镜头对着他们好半天了,可能摄像大哥也没琢磨明白江质眠到底想干什么。阿瑟将信将疑,心里也存着他上回抓鱼的余威,怀疑他是否真有什么办法。

  再僵持下去节目就不好看了,阿瑟最后盯了江质眠一眼,冲着空旷的草地清了清嗓子。

  这还是阿瑟头一次开口唱歌的时候感到那么一丝尴尬,毕竟江质眠说什么把兔子迷晕,主动送上门。他自我感觉还没有良好到这种地步……

  不管心里如何思绪万千,唱出来的歌还是一贯的水准。压低了的男中音更显磁性,沿着风递到四面八方,像蒲公英飘进人的耳朵,带来细微的麻和痒。

  远一点位置的刘玲玉和甜圆没听见他们的交谈,这会儿听到了歌,面面相觑。

  刘玲玉问:“小瑟在唱歌呢?”

  甜圆扭头看了看,肯定道:“嗯。”

  刘玲玉不解:“为什么要唱歌啊?”

  甜圆猜测:“可能这边环境好,他不是会写歌么,来灵感了吧!”

  她们俩手上这个工具和捕鸟用的差不多,两个人齐力合作,拔光了一小片草地的草,只留下草皮。然后把木框支起来,把拔掉的草放在下面,两个人牵着绳子走远了一些。

  甜圆边走边说:“早知道是抓兔子,就应该带胡萝卜过来。”

  刘玲玉笑着说:“那胡萝卜从哪儿来呢?”

  甜圆这才想起他们一无所有,真正的全靠双手,顿时悲从中来。她们聊天时候,歌声一直没停,直到两个人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坐在草丛里潜伏起来,才不再有歌声飘进耳朵。

  阿瑟觉得自己唱了得有五分钟,这五分钟风平浪静,别说兔子,连地上的草都没动一下。唯一在动的就是旁边的江质眠,此刻正看着他笑。

  再不反应过来就真是傻子,阿瑟没想到江质眠居然真的是在逗他,瞬间被尴尬席卷了,还很生气,钢叉也不要了,扭头就走。

  没走成,江质眠扣住了他的手腕,阿瑟想挥开他,挥了两下没挥动,更烦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故意说不忍心抓兔子,想折腾江质眠的,到头来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气个半死。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江质眠把人拉到身边,放缓声音哄:“这回肯定可以。”

  阿瑟冷笑一声,眼神扎着他:“放手,耍谁呢!”

  江质眠好脾气地说:“我不骗你。”

  不远处,和嘉成一块儿把网拉开的涵成完整接收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小声道。

  “哥,你听见他们说的了么?”

  嘉成忍着笑:“听见了,质眠逗孩子呢。”

  涵成也笑:“那好歹要换个套路吧,这么逗个不停的,等会儿真上火了。”

  嘉成说:“没事儿,小瑟机灵着呢,不能理他。”

  那边,江质眠忽然凑近,附在阿瑟耳边跟他说了句话。

  阿瑟僵立原地,从背影看不出什么,近看就会发现脖颈在着火。他屈肘搡开江质眠,江质眠一手握着两把钢叉,一手示弱地举起,退开两步,说到。

  “我说真的”。

  涵成看了一会儿,和嘉成说:“哥,瑟好像准备唱了。”

  涵成说:“他真的唱了。”

  嘉成:“……”

  这孩子。没来得及替容易上钩阿瑟操心,就见原本站在阿瑟身边的江质眠快速往旁边退开,边退,边用手里的钢叉扫荡草丛。

  节目组绝不高估嘉宾们的求生能力,在这片区域里投放了为数不少的肉兔。半掩在草丛里的兔子受惊逃跑,被江质眠有针对性地驱赶到阿瑟那边。

  在阿瑟第一次开口唱歌的时候,他就观察出了兔子聚集较多的几个点位。现在绕过去从后方将它们往前赶,两柄钢叉恰好围出个半圆,阿瑟本来还不明白他在干嘛,直到一只兔子直冲冲撞到了他脚踝上。

  毛茸茸的触感打断了歌声。

  阿瑟下意识抬腿,被撞到的兔子立刻从旁边跑开了。他去看江质眠,男人的脸在正午的烈阳下毫无阴霾,深邃刚硬的五官难得显出真情实感的温和情绪,望过来的眼神满是纵容。

  被他看的有点别扭,阿瑟低头,正赶上一只兔子高高跃起想绕开他。这高度几乎到了他的小腿,阿瑟顺手一抄,手掌就捧住了它的腹部。

  然而兔子求生欲极其强大,两条健硕的后腿疯狂踢蹬,阿瑟没能及时用双手抓住它,只觉得一边的手腕要被踹断了,手掌一松,兔子顿时蹿了出去。

  抬起胳膊一看,手腕、小臂好几条红痕,全是被兔子的指甲划出来的。

  阿瑟瞬间忘记了“兔兔可爱论”——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能伤害他!兔子也不行——顿时较真起来,半俯下身狠狠盯着草地。

  他看胳膊的时候江质眠就想过来,见他摆出这架势才停住脚步,更利落地把兔子往他那儿赶。

  阿瑟到底是个身高腿长的成年男子,五指修长,手掌有力。跟兔子生气起来下手动作变得尤其准狠,在新一波兔潮中一手一个提起了它们的后颈。

  旁观的双成目瞪口呆,立刻活学活用,把网铺好好后分头行动,一起把兔子往网里赶。

  连更远的刘玲玉她们也沾了光,那边动静太大,兔子受惊后疯了似的满地乱窜,甜圆瞅准时机一拉绳子,木框就罩住了一只兔子。

  最后清点,阿瑟抓了两只,嘉成网里两只,甜圆框下一只,居然有了五只兔子的大丰收。

  他们把兔子全部装进网里,热热闹闹往回走。涵成忍不住问江质眠:“哥,你和阿瑟说了什么才愿意让他第二次唱歌的?”

  话音刚落,阿瑟的眼风先一步杀过来。他皮肤白,被太阳晒这么一会儿额头和颧骨都有了红,透亮的汗水淌在皮肤上,眼神半是威胁半是惊慌,像插在刀尖上半融化的草莓白巧糖。

  江质眠的唇角缓慢弯起,刚才在阳光下的无害都成了错觉。漆黑的眼珠落不进来亮,里面涌动着的全是戏谑、爱欲和贪婪。

  “也没说什么。”他凝视着阿瑟松了口气的脸,笑着说:“只是小瑟很乖。”

  已经对阿瑟有了滤镜的涵成很是好骗,闻言信服地点了点头。

  他们原路返回小木屋,发现木屋前面多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放着卡片和签字笔,另一个箱子里放着六个智能手环。

  卡片:恭喜你们圆满完成首次捕猎任务!甚至还收获颇丰哦~这些手环就是给你们的奖励,有定位、实时查看路线、查阅天气预报等多种功能,是荒野求生的必备佳品!

  我们还贴心的为你们安排了“交易所”,可以用多余的猎物和我们交换东西哦,当然了,你们不能指定交换物品,我们会看着给的。

  最后最后,我们还提供处理食材服务!只需要交付一只兔子,我们就能帮你把所有兔子处理得干干净净,怎么样,很划算吧!

  众人看完了卡片,纷纷戴上手环。刘玲玉首先问:“我们要用一只兔子换食材处理吗?我还没杀过兔子。”

  江质眠说:“我会,有刀吗?”

  他玩刀的画面同时在所有人脑海浮现,涵成积极去木屋里找刀,一无所获,里面只有捕猎工具。

  “没有。”涵成苦着脸说:“而且我刚刚意识到,我们也没有锅、打火机、调料……什么都没有!”

  甜圆感慨:“怪不得让我们换东西呢,不然都没法烧啊,真想不到如果没抓到那么多兔子怎么办。”

  嘉成笑着说:“还不谢谢你们眠哥,他想的办法。”

  没等他们说谢,江质眠就开口:“谢谢小乖。”

  空气骤然安静,阿瑟表情扭曲一瞬,很快调整回来,客气地说:“谢谢眠哥。”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句“小乖”是在叫谁,涵成怪叫一声,用力搓了搓胳膊。

  “眠哥,你们什么时候取的昵称,也太肉麻了!”

  嘉成说:“我都没这么喊过小瑟,小瑟,要不我也给你取一个?”

  阿瑟笑着摇头:“别,我可不是自愿的啊。”

  玩笑两句,这个话题轻轻带过。最后商量用两只兔子去换东西,他们留两只,如果换来的东西里面没有刀,再用剩下那只去换食材处理。

  江质眠把网中的兔子取出来两只放进箱子里,盖上盖子,用签字笔在上面写:无需加工,换东西(给刀)

  十足十的命令语气,甜圆生怕节目组恼羞成怒,抢救性地在后面画了个黑色的小爱心。

  嘉成和涵成抬着箱子一块儿去换东西了,两位女士被江质眠派去树林外围捡柴火,留下他自己和阿瑟,他们的任务是在屋前的空地上垒个灶台。

  垒灶台的石头也需要自己找,江质眠领着阿瑟往树林深处走,金黄的阳光被茂盛的枝杈分割成不规则的光斑,林间光线一半明亮一半昏暗。阿瑟没多想,漫不经心地挑着中意的石块,没有注意到江质眠给出了几分钟他们选石头的画面后,就在阴影处盯上了跟拍摄影师。

  窸窸窣窣踩着晒干的树叶的声音,在视线对上那刻好像变成了爬行中的蛇,摄影师的喉咙被瞬间勒紧。在江质眠做了个调头的手势后,非常顺从地合上了镜头走人。

  阿瑟刚刚看中一个接近长方体的石块,正准备屈尊纡贵地用手去搬,没想到忽然被江质眠从后面握住了腰,对方温热的嘴唇贴上了脖颈。

  “你疯了?!”

  阿瑟立刻抬头去找摄影机,一时没找到,就用手肘去撞他的肋骨:“要发疯也别冲着我发!”

  江质眠闷笑一声,硬生生挨了这下,痛哼混在笑声里,搅成一团冒着火星的哑。他张开嘴巴,舌头从阿瑟的颈侧舔到耳后,牙齿咬上他的耳垂,质问潮湿而滚烫。

  “怎么,你堂弟能亲你,我就不行?”

  阿瑟动作一顿,笑了。

  石头和江质眠比赛滑雪,江质眠赢了,他要了石头手机里所有阿瑟的相片。

  他完完整整收集了阿瑟的全部资料,但有些资料并不是能拿的到的。比如《田园诗》第三集 隔空cue阿瑟的时候,石头主动晒出了一些两人的合照和他的生活照,这些江质眠就没有。

  没有,他就去要。

  石头认输,给了,但故意把合照放在了单人照前面。打头一张就是他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光线昏暗的酒吧里阿瑟敞着逆天的长腿,上身只穿件无袖短T,用蓝绿荧光油彩涂上去的孔雀尾羽绕了胳膊一圈又一圈。他左侧睫毛根部沾了两根细长的白羽毛,戴着和油彩同色系的黑欧珀耳钉,整个人美丽到可以随时放进世界最大牌的奢饰品展厅。

  石头就站在他双腿之间,那时候还没有留刘海,染成烟灰色的头发都用夹子固定在耳后,额头和脸干干净净地露出来,显得有点幼态。

  他被阿瑟搭着肩膀,衣服粘上了孔雀尾巴的一点荧光,嘴唇贴着阿瑟的脸颊,两个人一块儿冲着镜头笑。

  阿瑟知道石头都给了江质眠什么,江质眠现在有多不痛快,他就多痛快。

  照理说,他已经算是完成了对影帝关着他的报复,不用和对方纠缠下去也行——可微妙的,也许是对江质眠强掌控欲的反弹,阿瑟无限地想在他的底线上踩下去。

  挣开腰上的手,他强行转了个身,和人面对面。

  没有身高上的差距,眼神却居高临下,乃至带着一丝傲慢的怜悯。他手掌覆上江质眠的脸,食指摩挲他鹰般细长的眼尾,压低嗓音。

  “你好像很嫉妒,这可怎么办?”

  “哥哥,好可惜。我的十八岁,你正睡在别人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