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皈依者狂热【完结】>第44章 (有食用虫子的情节)

  顾深圳望着何灿,何灿嘴上说着讨厌,神情传递的情绪却全然相反。

  他没说信或者不信,何灿也没有苛求这个答案,或者说,何灿甚至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很快便自然地转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琐碎的聊天声填满整个雪洞,而后声音渐渐轻下来,几乎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响动。平庸无聊的话题催人安眠,倦怠中前不久关于何灿和宗政慈两人关系的三言两语像是暧昧朦胧的泡影,只轻触一角便霎时消逝了。

  因此顾深圳心中反而升起更重的好奇,但逐渐合拢的视野里何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表情,侧过头来对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一觉睡到天明。

  雪洞里面是白的,爬出雪洞周围仍是一个颜色,阳光落在积雪上反射出晃眼的白芒,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知是身处何方的感觉。

  还好他们有队友,何灿在洞口才愣了会儿,另一头就传来Vicente咋咋呼呼的声音。

  “雪洞还真挺保暖的,我还以为我会半夜被冻醒,没想到睡得还不错!”

  “弟弟,你睡的怎么样?”

  没听到宗政慈的声音,大概是回以了一片沉默。

  昨晚上他和顾深圳一组,宗政慈自然只能和Vicente睡一起,女方那边是林墨孙青青一组、陈莉齐涟一组。现在是早晨八点半,日头已经高照,所有人都出了雪洞。

  吴锋是最早起的,已经用酒精炉烧好了热水,众人就着热水洗漱,又喝了一些垫垫肚子,林墨笑着说。

  “今天怎么对我们这么好,还主动给水?”

  以往这些活都得他们自己来。

  吴锋笑眯眯的:“我不仅给你们准备了热水,还准备了早餐呢!”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到昨天埋羊的地方,剩下的那半只公羊还埋得好好的,炉子里也没有羊肉,只有他手上端着个不透明的塑料盒,隐约有点“早餐”的意思。

  孙青青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Vicente嚷嚷:“教练,别卖关子了,早餐在哪儿?”

  吴锋一只手伸进兜,摸出了几袋散装的可可粉,给他们分了。众人松了口气,笑容还没来得及到脸上,吴锋又打开了手里的塑料盒。

  “我先替你们去探了路,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到昨天我们看见的那片湖。”他指了个方向:“并且很幸运的,靠近湖的位置生长着一小片松树林,食物匮乏的情况下,除了冻死的小动物,也能食用树干里藏着的丰富蛋白质。”

  塑料盒里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是一盒子密密麻麻的肥硕蠕虫,甚至还在扭动。

  孙青青当即要吐,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齐涟问:“这东西我们非吃不可吗?”

  吴锋耸了耸肩:“当然不是强制性的,不过,我们今天的路途一样非常艰难,不补充能量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Vicente苦着脸:“我们不是还有羊吗?”

  吴锋笑着说:“大早上的去削一只羊,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浪费。而且接下来的路上你能保证可以找到其他食物供给吗?”

  这话一出,嘉宾们再没有反驳的理由。这个节目毕竟还是竞赛性质的,如果逃避这个挑战,肯定会影响到他们最后的评分。

  齐涟是女方中第一个站出来的,和她同时伸进塑料盒里的还有宗政慈的手。两只手皆骨肉停匀,五指修长,只是男生的手掌骨感更突出,显得更有力度,挨在一起分外相称。

  齐涟垂着目光,微微一怔,而宗政慈无动于衷地随意抓了把虫子就抽手。

  陈莉瞠目:“弟弟,你这……这么多……”

  宗政慈简单地回了句“我试过”,便仰头吞了手里的虫子,咬肌清晰地动了几下,接着就咽下去了。

  他看起来似乎若无其事,其他人又把目光转向齐涟,齐涟这时候也已经拿了条虫子放进嘴里,笑着和他们说“没那么遭”。

  一帮人将信将疑,何灿站出来成了第三个“吃螃蟹”的人,他干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平时连大学城周边卖的炸泥鳅、炸蛹、炸蟋蟀之类的食物都没吃过,那些好歹是经过处理的。

  他本身对物欲的程度很低,尽管如此,手指伸进塑料盒里捻住蠕虫身体的那刻仍旧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完全是生理反应。

  宗政慈就在对面看着他,端着盒子的人是吴锋,背后站着齐涟,何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几人面前露怯,他张开五指,多捏了几条虫子提起来。孙青青难以抑制的“呃”了一声,看着何灿把它们放进嘴里。

  口腔里有蠕动的活物的感觉太过鲜明,何灿差点立刻吐出去。他硬生生忍住了,连表情都控制住没流露丝毫不适,他边往回走边草草嚼了两下嘴里的东西,路过宗政慈的时候对方低声提醒了一句。

  “记得嚼。”

  何灿骤然受惊,直接咽了。

  他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孙青青已经跑过来边夸他边问他感觉怎么样。这是这期节目孙青青第一次这样主动热情地和他说话,仿佛回到了以前,何灿转开注意力,专心回答她的问题。

  之后整个营地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加油声和干呕声,林墨咽了条虫子,然后用可可粉兑开水冲泡的热饮猛灌,结果表情变得更扭曲了。

  她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喝热可可了。”

  顾深圳纠正她:“严格来说,我们现在手里的算不上热可可,只能说是添加剂泡水。”

  Vicente:“呕——”

  兵荒马乱地解决掉早餐,一行人向冰湖进发。经过昨天的相处,以及刚刚何灿面不改色吃蠕虫的英勇表现,由赵军发酵的网络舆情导致的无形隔阂在队伍中消融了一些,何灿参与众人话题的时候气氛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变得尴尬。

  何灿在人群中走着,注意力却不在聊天上,被提到了才应两句话。

  他想的是宗政慈的那句提醒,记得嚼。

  宗政慈的出发点是好的,然而人很多时候会有这么一种心理,已经确认过的事,在被别人询问后反而产生自我怀疑。比如出门的时候已经锁上了门,但走到楼下别人问你一句“锁门了没有”,就开始疑心自己是否真的锁上了。

  何灿现在的心情就无限接近于此。

  他觉得自己已经嚼了两口虫子,可是宗政慈提醒那会儿他就不小心咽下去了。他真的嚼了吗?不嚼会怎么样?

  虫子不会活在他肚子里吧,难道还会往外爬吗?

  这种念头一产生,顿时从身体内部泛出不适感。而且越是不想去想,这种想法反而越强烈,几乎生出蠕虫沿喉管上爬的错觉。

  何灿表面和他人谈笑,不动声色地煎熬,还好他们离冰湖不远,在积雪中步行半个小时就到了。

  穿过松树林,结着冰的湖泊在面前铺开,晶莹剔透。众人看到美景兴奋,四散着以不同的姿态跑过去撒欢,何灿放下背包,悄无声息地错开人群和镜头,退到了树林里面。

  他找到一个竖立着的半人高的岩石,将身体掩在后面,单手扶着石头,弓腰用两指按压咽喉催吐。

  动作又快又狠,很快他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出来的东西当然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虫子到底嚼了没仍是未知数,但肚子空了之后,何灿的心里舒服很多。

  他擦干净唇角起身,一转头却正撞见站在他身后的宗政慈。

  宗政慈离得很近,距离足以将他刚刚催吐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何灿顿时燃起怒火,这把火从他空荡荡的腹部一直燃烧到因呕吐难受的喉管,让他的眼睛分外明亮,脸上的笑容也滚烫灼人。

  “怎么,我以为我们已经摊牌了,你还要盯着我啊?”

  “就像你看见的,我没你们的本事,我讨厌吃虫子。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偷偷找地方吐掉了,我……”

  吱呀。宗政慈拧开了手里的保温杯。

  何灿从骤然撞见他的惊讶中回神,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杯子。这个保温杯也是最开始他们从物资堆里选的,每人一个,宗政慈的是黑色的。

  宗政慈迈开腿走了两步,彼此间那点距离顿时没了,他站在何灿面前,把保温杯递到他手里。

  平静地说:“漱口。”

  何灿下意识握住了保温杯,没反应过来,但不想就这么听他的。

  “你要去跟他们告发我吗?说我催吐……”

  他才说到一半,宗政慈已经越过他,用靴子踢开积雪,掩埋了地上的呕吐物埋。处理完后,才转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何灿的话梗在口腔内,不上不下,最后变成一句:“你想干嘛?”

  宗政慈只是望着他的脸,抬了抬下巴,说:“漱口。”

  何灿和他面对面盯了半天,还是仰头漱了口。漱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宗政慈的杯子,但热水抚慰口腔的感觉太好,他懒得再管那么多,就着杯子又喝了几口水。

  等他喝完,宗政慈才把杯子拿回来,拧上盖子。

  何灿双手抱臂靠在石头上:“现在能说了吧,你跟着我干什么,监视我?”

  宗政慈忽然说:“我一开始就知道第三站我们要来这里。”

  何灿莫名其妙:“我也知道啊。”

  嘉宾都是签了合同的,知道每一期的求生地点在哪里,不至于真的两眼一抹黑。

  宗政慈继续道:“……我是指更具体的,录制前我问节目组要了这次求生的整体路线,提前走了一遍。”

  何灿安静下来,宗政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边上那块石头,问。

  “你想上去看看吗?”

  说是这么说,他已经半蹲下身,屈起了一条腿,做了示意何灿上去的手势。

  何灿没什么犹豫,踩着他的大腿被托上石头。视野转瞬拔高,就像先前站在悬崖上往下看,不过这里距离更近,他能清晰地眺望到不远处洁净的冰湖。

  湖面乍一瞧看不出结了冰,只是透和亮,阳光洒上去被反射出暖融融的光线,才觉得下面是硬的。这暖融融的光四处流淌,间或没入积雪下方,消失了,又从另一片结冰的湖水里出来。

  不规则的光晕嵌在冰天雪地里,像是从天而降砸碎了枚宝石,碎片四散。

  寒风吹过脸颊,何灿望着这景象一会儿,接着低头,问宗政慈。

  “然后呢?”

  宗政慈说:“你主修数学,在别墅的时候给Vicente做过复动力系统的基础概念建模,零碎的集合形状……”

  何灿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自然而然在脑中划出横纵轴,一个个集合数据在其中勾勒填充,最后定格在别墅的第二天,他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转向Vicente的那个画面。

  屏幕上是他真心喜欢的数学建模,零碎的集合形状相接,它被称呼为。

  “分形湖泊。”

  宗政慈直起身体,揽着他的腿将他从石头上稳稳抱下。他脱掉一只皮质手套,冷白的手掌探入防雪服内侧的口袋,勾出一条崭新的手链。

  手链用玛瑙设计成了竹节状,中间位置缀着白钻做底的不规则湖泊图案,人工分割的托帕石镶嵌其中,零碎地往两侧延伸,就像等比例把刚刚的冰湖缩小了,串在这条手链上。

  宗政慈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到这片湖后,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