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管所那边信息很快传来了。
法拉利车主名叫张觉， 34岁，嘉南本地人，是某房屋中介公司分店的店长，大专学历，履历平平，从未有过出境记录。
这显然和沈祈年遇上的男人对不上号，但车管所登记的照片却和他有几分相似。
对此沈祈年有点捉摸不清，难道这人胆大包天到敢用自己真实信息，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嘉南生活？
下午，4s店。
对于沈祈年非要跟过来这事，宋允和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伤得虽然不重但也需要休息，宋允和不想让他到处乱跑。同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决定暂时不表明警察身份，尽可能从4s店那边套出点线索。
沈祈年表示赞同，并给出了必须要跟着去的理由：“你能用得上我的，我保证。”
于是宋允和让他一起去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刚踏进4s店大门还没三秒，穿着深蓝色西装的销售老远就小跑过来迎接，一边跑还一边伸出手，笑道：“沈先生！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来保养哪辆？”
宋允和：“……？”
沈祈年伸手跟他握了握，说道：“好久不见王经理，今天我不是来保养的。”
“噢！”
销售一拍大腿，笑容更加灿烂：“那就是来看车的？正好您之前看的那辆f8有其他颜色了，黑色和蓝色，要不要看看？”
趁两人闲聊间，宋允和瞥了一眼销售胸前的工牌。
得，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销售经理。
王经理长期混迹于销售圈，混得这么如鱼得水，绝不是靠那张帅脸挣的业务。
好吧，也许有一点这个成分在，但大多数还是靠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和那双看破一切的眼。
“还是说是这位先生要看车呢？”
他扯出一副相当得体的笑容，对着旁边宋允和伸出手：“先生您好，以前没见过您，第一次来吧？我是这儿的销售经理，叫我小王就可以了。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宋允和礼貌伸手回握，露出沈祈年很久没见到的职业假笑：“你好王经理，我姓宋。”
王经理丝毫不含糊，马上进入下一个话题：“宋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跑车呢？沈先生之前在我们店里看了款，要不您也看看？”
“我就——”
“看看吧，”沈祈年打断他，对王经理礼貌一笑，“正好我也想看看。”
相较于法拉利的经典大红配色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这辆纯黑f8就多了点低调奢华的味道，而旁边那辆深蓝色则明显更加沉稳。
沈祈年目光在两辆车中间来回穿梭，半晌后又对着宋允和一扬下巴：“喜欢哪个颜色？”
宋允和：“？”
别犯病行不行。
宋允和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弧度丝毫不减：“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王经理一愣：“正事？”
“那就黑色吧，”沈祈年没接话，托住下巴打量着那车，“黑色比较符合你气质，你觉得呢？”
这下宋允和嘴角笑容稍微有一丝崩坏：“……还行吧。”
“行，那就这辆。”
沈祈年朝王经理点点头，彬彬有礼的气质中透露着无法掩盖的财大气粗：“具体的我们到vip室说？”
“哎哎哎，当然！二位请跟我来。”
眼见着马上要成交一笔，王经理点头哈腰把二人送到vip室，又去准备了点甜品和气泡水，才拿着平板走进来。
“沈先生，这边已经可以开始选配了。”
王经理乐呵呵走进来，屁股都还没坐稳，就听见沈祈年嗯了一声，公事公办道：“这个先放一放，其实今天过来，我是有点儿消息需要向王经理打听。”
“沈先生不用客气，请讲。”
沈祈年拿出手机递到王经理面前，划拉了几张照片，问：“这台488的车主名叫张觉，应该是从你们这儿提的车，不知道王经理对这人还有没有印象？”
王经理并不知道沈祈年的工作，他权当这位爷是个直爽好说话的富二代，至于客户的私人情况，他一句也不会过问。
但现在客户上赶着来问他另一个客户的信息，这让他有点为难。
短短几秒内王经理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性。
这两位表情看起来都没什么破绽，甚至看不出开心还是愤怒，也就无从得知他们是不是来寻私仇的。
不过冲着这架势来看，甭管是来寻亲的还是寻仇的，都肯定不是来买车的。
他舔了舔唇，决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呃，这个……沈先生啊，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随意泄露客户的私人信息的。”
沈祈年也不恼，他微微垂眸，露出理解的笑容：“这怎么能叫泄露呢？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他语气亲和，说出的话但却很强硬：“房间里都是自己人，王经理大可不必担心什么，再说了，我只是来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跟你挨不着关系。”
王经理看了看沈祈年手机里男人的证件照，又看了看那辆488，半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对着那平板点了几下：“看在您是我老客户的份上……但我只负责提供当时的登记信息，其余的您自己看吧。”
沈祈年接过来，递到自己和宋允和中间。
那上面只有很基本的信息，包括姓名和电话号码，以及购买时间和具体配置型号。
所有登记内容都能和车管所的信息对应上。
沈祈年大致扫了一眼，就又问道：“他是去年来提的车，当时也是你接待的吗？”
王经理一脸苦相：“沈先生，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也就是个打工的，看在我给您服务这么多次的份上，您能别为难我了吗？被发现的话我是要被辞退并且上行业黑名单的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祈年也不好再逼他什么，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亮明身份时，就听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宋允和缓缓开口。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王经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呢只是为了向你了解一下张觉的大概情况。”
他瞄了一眼沈祈年，开始滔滔不绝：“其实啊，这个张觉是个穷光蛋，普通工薪阶层，没什么钱。那他为什么能来买几百万的跑车呢？实不相瞒，这和沈先生脱不了关系。”
沈祈年：“？”
王经理：“？”
只见宋允和轻咳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沈先生头上吧，有点颜色。”
沈祈年：“？？”
王经理：“！”
宋允和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继续完整故事走向。
“关键这是家族联姻，不可能轻易离婚的。可是呢，这又涉及到财产分配问题，沈先生是个要面子的人，也不好对自己老婆说什么重话。所以我作为沈先生的律师，必须要在这里给你讲清楚，从我们进到这间屋子开始，你说的每句话都具有法律效力，并且会被严格保密的。”
“王经理，我们不是让你泄露顾客消息，而是正规途径取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面王经理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进行表情管理：“明白明白……”
旁边沈祈年：“…………？？？”
作为长期和有钱人打交道的王经理，这事其实不大不小，也见怪不怪。
怪不得沈先生脸色那么不好，想必这段时间为了取证肯定煞费苦心。
不过就算这样，情绪还能那么稳定，没有威胁也没有大吵大闹，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王经理在心里给沈祈年发了好人卡，什么泄露隐私被行业拉黑也不管了，作为和沈先生有过多次愉快交易的王经理，深深感叹这世道就是欺负老实人！这么好的人，可不能让他白吃亏！
于是他瞬间调动关于张觉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但我记得提车那天和张觉一起来的是个男人啊。”
沈祈年有点诧异：“男人？”
“对，”王经理点头，确定道，“是个男人，而且那个陪他来的男人很帅，我才多看了几眼。”
宋允和撑着下巴：“当时的监控是不是已经没了？”
“没了，这都过去一年多了。”
宋允和又问：“那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除了帅之外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王经理皱着眉仔细回想着：“嗯……当时是冬天，穿得都挺厚的，他还戴着个帽子遮住了一半的脸。”
“那身材呢？是高还是瘦？穿衣风格是鲜艳明亮还是低调灰暗？”
“不算太矮，大概和那个张觉差不多高，”王经理手指快速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声，“至于穿衣风格……我没什么印象了，那估计就是低调那挂的，如果太鲜艳我肯定能记得。”
这线索基本等于没有线索，一时间房间里铺满沉默，只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哒哒声。
突然，王经理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道：“但是张觉好像很听那个男人的话，包括选车的时候也是那男人帮他选的！”
宋允和示意他继续说。
“因为那天已经很晚了，我都准备下班了，突然接到个大生意，所以才记得很清楚。”
宋允和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是大生意？”
“因为他们开的是劳啊！幻影！”王经理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一千多万呢！”
宋允和不置可否：“那他们是自己开车来的，还是有司机载他们来的？”
“自己开车来的，俩人从前排下来的。我当时也好奇呢，头一次见这么大老板自己开车过来。”
“谁在主驾驶，还记得吗？”
“这……我还真没注意到，”王经理又焉下来，“不过合理推测，这车应该是那个神秘男人的。”
“我感觉他们关系挺好的，也说不上谁听谁的话吧，就是张觉没啥要求，选配件和颜色我都是直接和那男人对接的。”
宋允和纤长手指交叉，上半身微微前倾，盯着王经理说：“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上下级？平级？还是更亲密的某种关系？”
王经理拧着眉毛思考了好半天，才说：“不像上下级关系，但其他的我也说不上来。”
见王经理这里问不出什么其他有用信息，宋允和下意识看向沈祈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安静许久的沈祈年终于开口，指着大屏上那辆跑车，“这辆f8我要顶配的。”
宋允和：“……”
两人从4s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临别前宋允和再三交代为了沈先生的隐私要保密，还嘱咐王经理如果有张觉或者那男人的消息要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于是心善的王经理郑重点头，对着沈祈年行了一路的注目礼，那表情很明显：加油沈先生！善良的人终会获得胜利！
沈祈年：“……”
天色将晚，夕阳沉在高楼大厦间，把天空染成明亮的橘红，早夏暖风阵阵，吹动街边枝头。
宋允和回想起之前沈祈年惊愕的表情，没忍住声音里的笑意，打趣道：“沈先生怎么不说话？”
走在前头的沈祈年懒得理他，头也没回：“别闹。”
宋允和扑哧一声吞进嘴里，快步跟上沈祈年，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过今天好歹还是有进展的，沈祈年同志，组织会记得你的牺牲的。”
看沈祈年吃瘪，宋允和肉眼可见地心情大好。
余晖把他发丝都衬得发亮，桃花香顺着暖风飘过来，天穹上下一片暖色调，而沈祈年却看不见这天地万物。
他恍惚间，就只能看见宋允和笑颜。
沈祈年伸手拉开车门，闷声道：“懒得理你。”
宋允和也跟着坐进来，带着身上淡淡香味一起：“饿了没，先去吃饭？”
沈祈年眉头一蹙，盯着宋允和：“你喷香水干嘛，见女朋友？”
宋允和：“？”
“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沈祈年双手一抱，侧靠在背椅上，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一个月前，在谢江住处的小区垃圾站里，我问你是不是在给女朋友发消息，你看都没看我一眼，以点头代替回答。”
宋允和还真早就忘了这事，他眨眨眼，一脸无辜：“有这事？”
沈祈年沉声，压迫感顿时包裹宋允和：“没有？”
“没有。”
“没有女朋友还是没有这事？”
面对沈祈年的不断逼近，宋允和被迫不停往后缩。
奈何车里就这么点儿地方，他无处可躲，最终整个背都抵上玻璃，才不耐烦地往他宽厚肩膀上推了一把，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嚷嚷。
“没有女朋友！虽然不记得了但我当时肯定嫌你烦敷衍你呢！再说了，不就喷了点你香水吗，老揪着这个不放干嘛！昨天没回家没洗澡我嫌身上有味儿不行啊！”
宋允和失控吼叫声回荡在整个车内，连双重玻璃都没能完全隔绝他的暴躁，搞得路人以为车里有谁出事了，一步三回头企图打探车内情况。
可惜这车窗玻璃贴着隔热膜，外面看不见里面，否则路人就能精准看到沈祈年变脸般的表情。
他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回到安全距离，系上安全带，点火，挂挡，起步，一套动作下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搞得宋允和在旁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慢半拍系上安全带，问：“……去哪？”
沈祈年降下车窗，让外面暖风吹进来，迎着无边际的落日余晖融进车流里。
窗边夕阳正好卡在他侧身，刺得宋允和不自觉闭了闭眼。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恰好看见沈祈年上扬的嘴角，带着点不可说的愉悦：
“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饭，然后回家睡觉。”
【作者有话说】
七夕加更来袭！祝大家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