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摇摇头，没说话。
缓了很久，等到那股恶心的感觉彻底消散，云琅才松开手。
再抬起头时，云琅眼尾都是泪，整个眼眶都红了。
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加班，太累了。”
云琅现在的样子，这句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梁陌一手扶着云琅，一手滑开手机屏幕，“我让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云琅连忙阻止，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直接让医生来公司算是什么事。
云琅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项目要紧，我没事的，真的。”
“项目要紧，那别的东西就不重要吗？”梁陌带着点怒气反问，可惜云琅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听梁陌这句话。
梁陌看着云琅这么倔强的样子，此时此景，梁陌忽然想到了很多年之前。
一些往事在脑海中来回播放。
梁陌沉默很久，叹了口气，“云琅，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管理公司？”
云琅抬起头，眼中挂上一丝疑问，“嗯？”
梁陌在云琅旁边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彼时光线明亮，映在梁陌眼里，却有些落寞。
这是云琅第二次见到梁陌这样的神情。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他的爸妈特别忙，小朋友每天醒来，睡觉，基本都看不到自己的爸妈。上学，是阿姨陪他去，回到家，也是阿姨陪着他，周末放假，还是阿姨陪着他。”
梁陌顿了顿，又说：“这个小朋友呢，很希望见到自己的爸妈，也很希望，爸妈可以陪着他。”
“为了实现愿望，小朋友每一次见到爸妈，都特别地乖，他以为听话，不索求，爸妈就会因为他乖，回来陪他。”
“可是他错了。”
“他越乖，爸妈就越觉得不用管他，从一开始的，一个月见一面，变成了，他和爸妈，一年才能见一次。”
梁陌深吸了一口气。
云琅忍不住拍了拍梁陌的手背，温柔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
梁陌微微侧过视线，抿了抿唇，“后来这个小朋友，有一次不小心犯了错，他以为爸妈，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他了，没想到，他的爸妈因为他那一次犯错，特地赶了回来。”
“小朋友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见到爸妈，所以从那之后，他开始频频犯错，叛逆，反抗，爸妈不喜欢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爸妈的关注，却也不得不，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
“所以这个小朋友，是想跟爸妈唱反调，才不愿意管理公司的吗？”云琅撑着下巴，靠梁陌近了一些。
“不止是这个原因。”梁陌敛下目光，“他知道，公司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被安排，也不喜欢安排别人，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适合管理公司。”
“而且……”
梁陌顿了顿，“他不希望自己以后，也跟自己的爸妈一样，变成一个为了事业，无暇兼顾自己孩子的人。”
“那……”云琅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想法，跟你爸妈直说呢？”
梁陌长出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吧，我以前确实直说过，我跟他们说，希望他们能陪陪我，哪怕，一个星期看我一次也行，但你猜我妈怎么说的？”
梁陌自嘲地笑了笑，“我妈说，男孩子，不能这么优柔寡断，要跟我姐学，要我自立。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提过了。”
“还有一件事也挺可笑的，你知道吗云琅，我以前啊，尝试过，认真地去完成我爸妈的安排，尽管我不喜欢被安排，可我发现，我越认真，他们就越不在乎。”
“一旦我出了错，他们反而会加倍地，严苛地要求我。”
“呵……”梁陌微仰着头，眼角都带着笑意，“可笑吧？”
“不好笑。”云琅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他认真地望着梁陌，“一点也不好笑。”
梁陌没回头，却在听到云琅的话时，敛去了唇角所有笑意。
云琅就这么望着梁陌的侧脸，望了很久，云琅说：“梁陌，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梁陌没答话，云琅就当他默认了。
云琅：“那个小朋友，明明喜欢清蒸鱼，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喜欢糖醋鱼呢？”
梁陌的表情凝结了一会，说：“你知道，很早之前，小朋友的爸妈，为什么可以一个月回家一次吗？”
云琅托着下巴，听梁陌接着说：“因为他的妈妈，喜欢吃清蒸鱼，那个时候家里有个阿姨，清蒸鱼做得特别好，为了这一点，他妈妈才回的家。”
“他呢，每次见妈妈那么喜欢清蒸鱼，就说自己也喜欢，想让他妈妈，多喜欢自己一些，后来就……一直是这样了。”
“谎言，一旦撒下，就很难再逆转……”云琅眼神飘了一瞬，若有所思。
“是啊。”梁陌叹了口气，又说：“说起来，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不太懂我自己，你看我，这么不听话，明明应该，已经得到了爸妈的关注才对，可我……还是厌恶。”
“又想被关注，又厌恶被安排，很矛盾吧？”
云琅回过神，摇了摇头，“或许，他们给你的关注，给予你的爱，并不是你希望的，只是你觉得，本来这爱就已经不容易了，所以一丁点的爱，你都想要抓住。”
“从小缺爱的孩子，就是会这样，不是矛盾，是本能。”
梁陌原本面对着光，听到云琅的话，转过头来，“你为什么，能这么了解？”
“大概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吧。”云琅笑了笑。
“我爸妈过世得早，我六岁那年，他们就因为车祸不在了，那场车祸里，只有我活了下来。”
云琅表情很温和，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后来我被舅舅舅妈带回了家，他们对我很好，无微不至，不管他们给我什么，我都接受。”
“因为我很清楚，人在屋檐下，能有那么一丁点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很长时间，我看着他们和和美美的，不想打扰他们，高考的时候，就报了国外的学校。”
梁陌犹豫着问了一句：“国外……四年？”
“嗯。”
“那你，回过家吗？”
“没有。”
梁陌望着云琅，眼神忽然就深了一些，“四年的时间，一个人待在国外，很累吧？”
梁陌的话说得很轻，云琅没听清：“嗯？”
“我是说，我姐也一个人在国外待了很多年，你们两个，应该能合得来。”梁陌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梁萦，笑了一下。
云琅想起他和梁萦微信聊天，那仅有的3句话和36个文件，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相视而笑，两个人都没绷住，咧开唇角。
笑得放肆。
阳光洒在云琅和梁陌身上，很淡，却也耀眼。
梁陌背着光，窗外的光线就从梁陌发丝，脖子的空隙透过来，映在云琅眉眼。
光线照出微尘，随风而动，旋在云琅肩上。
梁陌看得晃了眼，不禁靠了过去，伸出手，很轻地拍了拍云琅的肩。
云琅脸上的笑意顿住，他抬手想制止，“梁陌……”
却被梁陌捉住了指尖。
“别动，有灰。”
梁陌凑过来，吹了吹。
云琅的耳垂瞬间就红了。
等到梁陌放开手，回归原位的时候，云琅已经彻底愣住了。
梁陌侧过头，看了云琅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琅这个样子，梁陌心情相当好，连之前云琅没完成的工作，这会梁陌都想主动帮云琅完成了。
梁陌想到就做到，握着鼠标，打开了云琅电脑桌面上的工作文件。
“我今天心情好。”梁陌冲云琅扬了扬下巴，“所以呢，今天你的工作，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完成了。”
梁陌在键盘上不知道敲下了几行什么字，问云琅：“你来看看，这几个目标和计划，符合你的预期吗？”
云琅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这个地方……”云琅眨了眨眼，逼迫自己认真地看过去，“还有这个地方，我觉得要再改改，要不还是我……”
“没事。”云琅这么不客气的语气，梁陌竟也没生气，按照云琅的说法，又改了一小会，“那这样呢？”
“嗯……”云琅赞赏地点了点头。
完成这份文件，梁陌又点开了云琅的邮箱，把未读的邮件全都展开来。
起初梁陌还间或问了几句云琅的意见，后来梁陌对这些文件熟悉了，就也不问了，直接处理了起来。
云琅看了几眼，没什么问题，就坐在梁陌旁边，看着梁陌回复邮件。
大概是梁陌对梁氏集团有一定了解的原因，梁陌处理工作起来，上手很快。
云琅张了张口，本来还想反驳梁陌一句，想说梁陌之前说的不对，什么不适合管理公司，明明是适合的。
梁陌的能力，远比云琅想象中，要大得多。
想了想，云琅还是没有开口打扰梁陌。
就这么看了梁陌工作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云琅忽然就有些困。
这些天来总是这样，云琅莫名地就很困，有的时候，开着会，还得逼自己提神。
云琅打了个呵欠，费力地睁着双眼。
越看，就越迷糊。
最终，云琅扛不住了，靠在梁陌肩上，睡着了。
梁陌帮云琅处理工作到晚上7点半，终于完成，想伸个懒腰的时候，梁陌才发现肩上有人。
梁陌侧过头，伸手戳了一下云琅的额头，“云琅？”
没反应。
睡得太沉了。
梁陌勉强活动了一下疲累的脖子。
他把云琅电脑的文件整理了一下，关闭了电脑。
完成一切后，梁陌托着云琅的头，双手小心翼翼地往下移。
就着这样的姿势……
梁陌把云琅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这章不够肥，我今天尽力了，下一章，嗯……也有可能是下下章，我努力一下，写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