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衍刚踏进御书房, 便有宫人匆匆来报,老皇帝醒了要见她。
她心里一喜,当下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她跟着宫人来到皇帝寝殿,老皇帝此时倚靠在龙塌上,浑浊的眼睛看到她瞬间亮了,推开身侧宫人,颤抖着手冲她招招手。
“衍、衍儿、”
老皇帝语气急切, 说话有些不利索。
萧翎衍眼眶瞬间红了,在龙塌前跪下,双手放在老皇帝腿上, “父皇。”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越积越多,仿佛这么多天的委屈终于找到突破口。
她本来就不是作为储君培养的, 老皇帝昏迷这一段时间被迫处理朝政,不仅要防止高家把持朝政, 每天还要应付那些咄咄逼人的朝臣。
老皇帝颤抖着手给她擦眼泪,浑浊的眼里也泛起水花。仙著赋
“你、你们......”老皇帝突然指着寝殿里的宫人, 半天没说清楚。
萧翎衍看出老皇帝的意图,命令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宫人们垂头,迟迟不离开,有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宫人上前说道:“贵妃娘娘命奴才贴身照顾陛下, 寸步不离。”
眼底露出得意, 面前的三皇子是贵妃亲子,将来的国主, 他极力想表现自己。
“大胆!”萧翎衍怒喝,“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拉下去斩了”
一声令下, 殿外侍卫便冲上来将那个吓得早就瘫坐在地上的宫人拖了出去。
“殿下饶命,奴才可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
萧翎衍胸口上下起伏,十指死死攥紧落在大腿处的衣摆,背着身颤声质问跪了一地的宫人,“魏公公呢?”
一瞬间整个寝殿静的落针可闻,“不说是吧,把他们全部拉出去乱棒打死。”
“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翎衍置若罔闻,寝殿外响彻宫人刺耳的尖叫声,求绕声,慢慢再恢复平静。
“父皇放心,儿臣这就派人把魏公公找回来。”
“嗯、嗯、”老皇帝脸上露出欣慰,眼底的水花终于落了下来,这个一直不被他看好的儿子,如今真的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萧翎衍从皇帝寝殿回来,便将自己的亲信派到未央宫,又从侍卫口中得知魏公公的下落,找到魏公公的时候,他整个人吊着一口气,手脚被砍断,做成人彘。
从未经历风雨的花朵,眼里震惊慢慢转为愤怒。
第二日早朝,刑部尚书将奏疏呈报上来,萧翎衍看了一眼,直接摔在地上。
“殿下,纵然高侍郎有错在先,实属错手将人打死,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请殿下网开一面。”
满朝半数官员跪在大殿,萧翎衍心中冷笑,自己母妃真是好样的,一个后宫女人后背竟然有这般势力。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人将高崇义拉出去明日午时午门问斩。”
“殿下三思啊!”
“求情者同罪处理。”萧翎衍虽有些胆小,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气势,不容反驳。
大臣面面相觑,不求情,不起身,依旧跪满大殿。
朝中局势第二日才传到裴安耳朵里,她不安的看向萧晏清,不确定的问:“你不回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驸马不如陪本宫手谈一局可好?”说罢,墨竹将棋盘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萧晏清选择了白子,将先落子的机会给了裴安瞧。
“驸马为何迟迟不落子?”萧晏清弯腰单手肘支在茶几上托着腮,眼底笑意涔涔,视线一错不错盯着裴安。
裴安蹙眉,视线一直盯着棋盘,前方后放全被萧晏清堵死,她这一子下去等于绝了自己后路。
明明刚才每一步都是她占了先机,没想到最后步步进入萧晏清早就布好的陷阱里。
所以萧晏清这是在告诉自己,京城她早有部署?
裴安将手里的白子丢进棋奁,“我输了。”
“还要再来一局吗?”萧晏清问。
裴安摆摆手,“天太冷了,不适合这种娱乐,冻手不说,坐半天脚也冷的要命。”说罢她起身装模做样跺了跺脚,将手伸在碳炉旁边烤边揉搓在一起,一副冷死了的模样。
“嗯,是挺冷的。”萧晏清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说,转脸对墨竹吩咐:“去让厨房把地龙烧旺一些。”
本来房间就不冷,这地龙再旺起来,裴安额上微微出汗,再看萧晏清气定神闲,棋盘收了起来,她便煮起茶来。
裴安侧目望去,女人纤细指尖捏在茶盏上,小指微微翘起,长睫低垂,嘴角微弯,笑意在唇边漾开,若隐若现,她竟有些看呆。
“驸马要来一杯吗?”萧晏清发现她的失态,嘴角彻底扬起,一手捻起茶壶,一手托起水袖,动作优雅,茶声杳杳,瞬间茶香扑鼻。
裴安滚了滚喉头,端起茶水,别过微红的脸颊,一口喝下。
“哎!”
“啊!”
两人同时出声,裴安一口茶喷出,抬眸,泪眼婆娑看向萧晏清,满眼委屈。
“快漱漱口。”萧晏清起身将凉水递到她的唇边,裴安刚要接过,被她躲过,在她的威严下,就这她的手喝了一口凉水。
凉水如口即冲淡口里的灼痛感,裴安含着水,“好、疼、”含糊不清。
“闭嘴。”萧晏清又递过一个空盏,示意她吐到里面,裴安吐出口里的水,瘪了瘪嘴,灼痛感又冒出来。
萧晏清双手捧起她的脸,满脸心疼,“把嘴张开,我看看。”
裴安别开脸,好好的竟然在萧晏清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要是再让她在萧晏清面前张开嘴巴,那她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面对裴安的不配合,萧晏清沉下脸,厉声喝道:“张开!”
裴安脸色瞬间爆红,眼眶微红,看了眼萧晏清身后的婢女,推开她的手,独自进到内室。
两人不欢而散,裴安有意躲着她,萧晏清回内室的时候,她就去假装有事去了院子,与管家儿子阿恒一起讨论捕兽夹。
晚膳时,裴安跟阿恒讨了只兔子,独自在厨房烤起来,用膳时萧晏清问了一句,才知道裴安在厨房已经用过了,直接气笑了。
这是下定决心要躲着自己了。
“墨竹,去把驸马的被子送到厨房。”
?!
墨竹愣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歪头看了一眼秋语,秋语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意思。
没办法墨竹只好进内室收拾,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给驸马送去?
她忍不住向外室看去。
“殿下,您尝尝这是驸马亲自烤的,听传膳婢女说,驸马特意嘱咐这个是给殿下烤的。”秋语用筷子将兔腿上的肉撕下来,放进萧晏清面前。
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一眼萧晏清,见她神色稍微缓和,接着道:“兔子全身最好吃的部位就是这大腿肉,您瞧,驸马都给您留着呢。”
萧晏清抬眸,视线停顿在烤的金黄的两条兔腿上,突然很有食欲,秋语赶忙将上面的肉全部剔除下来,放到萧晏清面前。
不一会儿,墨竹抱着被子从内室出来,刚要出门就听萧晏清咳了一声,秋语赶紧说道:“你这是抱着被子要去哪?寒夜料峭别把被子沾上了寒气,还不赶紧放回去。”
“哦、好、”
萧晏清脸色微红,装作没听到,垂眸继续吃面前的兔肉。
晚间裴安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她发现她需一要些权力,比如,没地方睡的时候不必讨好萧晏清,再比如,她想吃独食的时候不用受人掣肘。
她走进床榻愣了一瞬,原本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现在居然放了两床,萧晏清侧身面向里面,身上盖了一床,外面这一床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她也不客气直接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半夜时怀里突然滚过来一个身体,裴安打了哆嗦被凉醒了,只见萧晏清蜷缩着身体拱在她的怀里,双眼闭着,很明显没睡醒。
萧晏清体寒,尤其是这种寒夜,抱在怀里犹如抱了块冰,裴安沉着脸,将她往怀里团了团,把她的脚夹在小腿肚上,心里泛起嘀咕,‘萧晏清整天冷冰冰的,一点不像正常人该有的温度,鬼还差不多。’
哆嗦了半宿才给她暖过来。
等裴安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再睁开眼时,已是响午,心里忍不住想,‘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上一世自己这个时候应在.......’
她思绪顿了一下,随后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江州闹匪患,她带兵去剿匪,途中还遭了埋伏,身受重伤,差点折在路上。
为何这一世迟迟没听说这件事,按理说,京城早该在半月前就收到消息才对。
用膳时她试探问了一句,“听说江州闹了灾。”
“嗯,朝廷的赈灾粮草半月前已经分发下去,灾民也得到妥善安置。”
?!
“没别的事了?”裴安问。
萧晏清神色一顿,反问道:“驸马希望有什么事?”
上一世明明是赈灾粮草迟迟拨不下去,灾民落草为寇,官府多次剿匪未果,才将此事上报朝廷,老皇帝派她南征剿匪的。
她还记得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赈灾粮草,现在赈灾粮草又是从哪来的?
裴安疑惑扫了萧晏清一眼,不敢停留,赶紧垂下头,生怕被她看出异常。
萧晏清定了定神,“要说这件事还多亏了驸马。”
多亏了她?
裴安不解的抬头看她。
“庆州铁矿案,朝廷抄舒家时,不仅搜出大量金银,还有粮食,正巧江州受灾,本宫便上书父皇,直接将没收财产运送到江州,江州与庆州接壤不出一日便送到。”
这样吗?
萧晏清说的有理有据,裴安点点头,将心中疑惑压下。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朝中诸事纷扰,这里远离嚣喧,驸马不喜欢吗?”
“喜欢。”
裴安心里这几日总是不安,尤其是看了萧翎衍给她的书信之后,她担心萧翎衍出事。
“那就再待上几日吧。”萧晏清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