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裴安迷迷糊糊转醒, 头疼难忍,嗓子里火烧火燎,这时才想起可能是昨天夜里受了风寒, 嗓子干涩难忍,她院子里没有婢女伺候,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人居住,裴安吸了吸鼻子,从床上爬起身, 头脑昏沉。
她扶着穿围站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冬日水凉, 这个房间又没烧地龙,这个时间碳炉早就熄灭了,一口水下去, 从口腔到胃部凉了个透彻,身体里的燥热非但没缓解下来, 反而跟着打了个寒颤。
她推开房门,院子里只有张师傅在制作弓弩, 见她出来笑呵呵跟她说话。
裴安点点头,脚下步子有些浮虚。
“驸马爷,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你继续忙吧, 我出去走走。”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甫一出院子便有婢女将水送了进来,将房间里的碳炉点上, “什么时辰了?”她问。
“启禀驸马,现在是午时。”
午时?
裴安心里一惊, 今天皇帝大婚,午时要宴请大臣,“快帮我更衣。”
她收拾妥当甫一出府门,迎头便遇上墨竹派来的小厮,才知道宴会马上开始,顾不得身体不适,骑上马便朝着宫门而去。
由于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她直接骑马进入皇宫,在太和殿前下马,一路走来,百官纷纷行注目礼,可想而知改日上朝时免不了被参上一本。
她一进大殿,墨竹就瞧见了,从大殿侧面穿了过去,低声说:“驸马,您怎么才来?这马上要开晏了,奴婢带您去公主那。”
裴安一进来就看见了萧晏清,她长得端庄大气,即使在一众人里,裴安也能一眼看到她,萧晏清端坐在金铜包角的晏桌前,晏桌前杜少铭弯腰与她对视,两人不知道了说什么?
偌大的太和殿上,裴安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只能看到身边人嘴巴在动,听不清说的什么,她依靠本能跟在墨竹身后,木然的在萧晏清身边的位置坐下,杜少铭见她来便离开了。
“你怎么才来?”萧晏清问。
半响,不见她作答,便以为她还在因为昨晚的事在闹,心里心里冷哼一声,目视前方,又过了会皇帝才来,宴席正式开始。
皇帝大婚不宜喝醉,与大臣共同喝了一杯,只坐了片刻便离了席,皇帝一走,大臣开始相互走动敬酒,萧晏清这里少不了过来敬酒的大臣,她都一一喝下。
“驸马老臣敬您一杯。”大理寺卿对着裴安举起酒杯。陷诸夫
两人也算旧相识,张大人笑呵呵的,“驸马。”见她没反应他又喊了声。
“嗯?”
对着她举起的酒杯,即使没听到也该明白了他的意思,裴安举起酒杯。
一旁的萧晏清蹙眉,看向裴安,对她迟钝的反应不满。
却瞧见裴安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茫,盯着眼前的酒杯,整个人显得木讷。
她不是还没喝酒吗?
张大人喝下酒杯里的酒,裴安一点迟疑都没有也跟着喝下,再换一个人,对方喝下,裴安就喝下,看起来酒量大的很。
萧晏清按住她的手,心里一惊,她的皮肤滚烫,“你怎么了?”她问。
“嗯?”
“裴安。”萧晏清压低声音,里面着一丝怒气。
裴安抬起眼皮,眼神迷茫看着她,抽回手,对着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木然放下酒杯,垂下眼皮。
期间一句话没说,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仿若提线木偶。
“裴安。”
“嗯。”
“不准再喝酒了。”
裴安垂着眼皮,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到,有人来敬酒她就不喝了,宴席结束,大臣排起长长队伍离开,萧晏清留下来还有些事情处理,裴安跟着队伍走出宫门。
“小乖,刚才喊你好几声了,你怎么回应呢?”宋子宁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一手拍在她的肩上。
“嗯?”裴安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裴小乖,小乖,你怎么了?”宋子宁接住她倾倒过来的身体,护在身前,着急的问。
“怎么回事?”宋尚书上前询问。
“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拍了她一下,哪知道就晕倒了,这怎么办?”宋子宁着急的解释,神色担忧。
“公主府的人呢?”
宋子宁摇摇头,“刚才出来的时候就见她自己。”
“算了,先将人扶马车上。”
“哦、哦好。”
宋子宁架住她的手臂,这时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宋子宁垂头看去,从裴安手里掉出半块玉牌,玉牌的断口还有未干的血迹,宋子宁心里一惊,执起她的手,入目一片血肉模糊,宋子宁睁大眼睛,脸上难掩愤怒。
裴小乖这个人怕疼的很,能自己将自己伤成这样,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走啊,磨蹭什么?”
“爹,让小乖先去尚书府吧。”
宋尚书呵斥,“胡闹,赶紧上车。”
“那、那我送她去公主府。”
“行、行,你赶紧得,人命关天你墨迹什么?”
宋子宁将裴安架上车,送到公主府的时候,萧晏清还没有回来,侍卫将人扶进府,宋子宁想跟着进去,被侍卫拦在外面。
宋子宁心急,奈何怎么说侍卫都不准他进,一直在府前等到傍晚,萧晏清的马车才从宫中回来。
“殿下。”宋子宁上前行礼。
“你不是宋尚书的幺子?”萧晏清瞥了他一眼,知道此人跟裴安关系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来找裴安。
“正是,殿下可否让草民进去看看驸马,草民只要看到她无事便会离开。”
“嗯?”萧晏清目光一凌,脸色沉了下来,“驸马怎么了?”
宋子宁直接跪在地上,好可怕,他咽了咽口水,“驸马刚才在宫门前晕倒......”
还没等他说话,萧晏清便踏进府门,将人丢在一边,急色匆匆去了前院。
院内站了两名婢女见萧晏清进来,急忙行礼,萧晏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进屋,裴安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吓人,英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她怎么了?”萧晏清唤来府医。
“启禀殿下,驸马她......”府医吞吞吐吐,他刚才给驸马诊脉,明显诊出驸马脉象非男子,只是......
他战战兢兢看了萧晏清一眼,垂头不敢往下说。
“她怎么了?快说!”萧晏清沉着脸。
“驸马,她、她受了风寒,加之过量饮酒......”
萧晏清视线落在裴安被包扎起来的左手,“怎么回事?”心里怒气达到顶点。
“臣、臣、臣猜测,驸马为了保持清醒,手掌、手掌被钝器所伤。”
保持清醒?
萧晏清心里一疼,想到大殿之上,她一杯接一杯喝时,自己竟然毫无所动,明明感觉出不对劲,非要忽略装作视而不见。
她明明可以拒绝,却为了能让自己少喝,一杯接一杯喝,那些大臣不敢灌自己喝酒,却敢灌她的驸马。
萧晏清眼眶微红,“你先下去。”
府医刚要起身,“等等,知道该怎么说吧?”
“是、是,臣明白,臣一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会多说。”
萧晏清挥手,府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退出房间,将门从外面关上。
房间里瞬间安静,萧晏清坐在床沿上,抚上她的眉眼,喃喃:“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顾自己安危,哪怕守着这个她再也不会回来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