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谢今平生第一次遇到被人拉黑的情况。

  在提示消息跳出来的瞬间,谢今愣了一下,紧接着油然而生的屈辱感瞬间蔓延上升,很快便浸染了所有思绪。

  ……凭什么?

  祝灯凭什么拉黑他?

  他之前那么纠缠,那么令人厌恶,那么恶劣,今天还不经同意就擅自……吻了自己。

  谢今站在原地,无边的恼恨和不忿让他的面上都透出几分压不住的怒意和羞臊。

  他下意识翻开通讯录,想直接拨电话去问祝灯凭什么拉黑他。

  然而找了一圈,没找到祝灯的联系方式。

  他从没有留过祝灯的电话。

  甚至在前一秒之前,谢今根本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有主动给祝灯打电话的一天。

  可是现在当他想要开口问究竟为什么的时候,却联系不上那人。

  不,不应该这样想。

  祝灯那种人……本身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不应该为那种圈子里的混账浪费丝毫精力。

  祝灯不配。

  谢今狠狠闭了闭眼,用比赛时调整呼吸的方式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他重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在确认里面那人终于恢复的和平时别无二致后,终于推开门,出了洗手间。

  只是酒吧外嘈杂的氛围让谢今原本就不怎么爽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

  他已经不想回卡座去,但又顾忌今天到底是Huk全队的欢迎会……

  想了片刻,谢今给柯念夏发了条信息:“有些头疼,停车场等你们。”

  消息发出。

  谢今彻底没了在酒吧多呆一秒的心情,他绕开混在酒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没从酒吧内部的电梯下楼。

  他推开安全通道,隔音门重重合上的刹那,所有妖魔鬼怪似的噪音终于被隔绝开来。

  谢今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楼,却听楼梯拐角处有人在打电话。

  是江雨闻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消防通道里过于安静的原因,谢今觉得现在江雨闻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在队里说话时截然不同。

  更温柔,带着几分哄,又似乎夹杂了几分郁望的味道。

  谢今听到江雨闻开口,像是有些无奈,又带着笑意:“蛋糕和面都送到了,还要我给你送什么?”

  电话另一边不知说了什么。

  江雨闻道:“陪税可以,其他不用了。别浪,你身体吃得消么?”

  大抵是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特殊意味的荤话,江雨闻摇了摇头:“听话,我跟他们说一声,现在就回来。”

  是女朋友吗?

  谢今从没有听江雨闻说过他谈了女朋友,但现在两人的对话却显然格外暧昧。

  电话那边约莫是个小麻烦精,还念叨了些什么,仍然没挂电话。

  江雨闻便有耐心的低声又说了几句,最后笑了笑:“好了,夜里冷,自己多穿两件衣服。要是着凉感冒,尤果肯定要笑话你。”

  尤果知道江雨闻谈了女朋友?

  下一秒。

  江雨闻道:“看到了,你那条评论没把他气晕,这下高兴了?”

  谢今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江雨闻已经挂断电话,转身上楼。

  两两相视。

  江雨闻也愣了一下:“crazy,怎么在这里?”

  谢今极力想阻止自己的思绪,却发现偏偏告诉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大脑就格外跳脱的要去探究答案。

  谢今将想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太吵了,下楼呆会儿……队长呢?”

  “是有些,一起吧。”

  江雨闻似乎并不在意谢今眼底的欲言又止,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下去之后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你等果子和经理他们下来再走?”

  谢今嗯了声。

  两人并肩下楼。

  在江雨闻开门上车的时候,谢今终归还是没忍住:“队长是恋爱了吗?”

  “啊?”

  江雨闻反应了片刻,明白了谢今的意思,“听到了?”

  谢今:“……祝灯?”

  江雨闻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想了想:“不算恋爱。”

  谢今却听出了这句话里转折的含义,他沉下语气:“队长,你以前不是很烦他吗?而且他那么多次都麻烦你,你最不应该……”

  “crazy,你或许永远不会用到这个成语,叫做——逢场作戏。”

  江雨闻道,“两个多小时前岑董,易深资本那个岑董的管家给我来了通电话,说是给祝灯准备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这两周为了方便上学,要暂时搬回Huk住。”

  江雨闻轻轻叹了口气,“祝灯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与其让他任意发挥,凡事胡来,不如事事顺了他的意。说不定兴致过了,兴趣也不在了。”

  谢今:“……所以队长你其实并不喜欢他?只是想等他烦了,自己离开Huk?”

  江雨闻坐进车里:“你说呢?”

  谢今沉默片刻,看向江雨闻的视线顿时宛如在看舍身取义的英雄,他犹豫了几秒:“要不我和队长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能行么?”

  “不用。”

  江雨闻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乐意见他,平时他上学应该也碰不到面,就先这样吧。”

  宝蓝色的宝马跑车驶出停车场。

  谢今回身向自己的车走去,刚走到车旁,便见柯念夏的身影从停车场入口遥遥跑了过来。

  应该是跑得很急,柯念夏停下的时候语气带了些喘,说话时却依然温柔:“阿今,是不是上面太吵了?你好像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嘈杂的场合。”

  谢今有几分愧疚:“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学长,今天是你的回归宴,我这么早失陪,实在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

  柯念夏笑道,“时候不早了,其他队员也累了,果子刚刚还跟我说叫上你回别墅。我叫了代驾,等他们下来我们就回去。”

  谢今左侧的太阳穴依旧痛得厉害,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好。”

  柯念夏看到谢今的动作,犹豫片刻:“阿今……你今天好像从看到祝灯以后心情就不太好,他这么惹你烦吗?”

  祝灯。

  不知为什么,一提到这个名字,刚压下去的火像是要重新灼烧起来。

  谢今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学长。他影响不了我。以后不要提起他了。”

  柯念夏眼底晦暗不明,停了片刻:“好。”

  *

  不知是那名跑腿的能力实在拔群,还是两万块的面子太大。

  总之,等生日蛋糕搬来祝灯面前时——他是非常震惊的。

  不知道是不是制作蛋糕的店里把他想象成了百岁老人,除了原本俗套的祝语“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外,还另加了一句“光宗耀祖,儿孙满堂”。

  祝灯:“……”

  偏偏跑腿小哥觉得此句甚妥:“老板你看是不是对仗工整,非常押韵?”

  “雀食,雀食。”

  祝灯深以为然,点头称赞,“如果能换成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就更好了。”

  跑腿小哥:“?”

  跑腿小哥:“啊?”

  祝灯:“开玩笑的,来,扫一扫收款。”

  转好了钱。

  跑腿小哥一站式服务:“老板,收蛋糕的老人在哪儿?我直接给人端过去吧,这就快十二点了,蛋糕带个架子还怪重的。”

  祝灯:“……”

  祝灯十分感谢:“不用了,谢谢。老人家还能走得动,一会儿自己会出来的。”

  跑腿小哥:“真不用?那老板再见。”

  祝灯挥挥手:“不再见。”

  随后而来的拉面外送员相对而言终于沉稳平静许多,至少没有再赋予祝灯意料之外的惊吓。

  只不过拉面因为外送的缘故有些凉,应该得重新热一热才能吃。

  距离这幅身体满十八岁还有不到十分钟。

  祝灯将三层蛋糕拆开,然后和蛋糕最上层的奶油老寿星来了张自拍。

  他并不热爱发朋友圈公布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因此只是将照片往图库里一寸。

  房间门被敲响。

  祝灯打开门,看了眼面前的人,顺便又瞧了瞧手机上的视线:“江队长,你真的好准时。爱你。”

  江雨闻身上还带着秋露凉簌簌的气息,随着他进屋带来的寒意,成功让祝灯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深知祝灯身体情况的江雨闻只得脱了外套丢在门外,又任劳任怨的去露台上关了窗户,摸了摸内里衬衫确定温度不错后才走到祝灯身边:“这么大风还开着窗户吹,不要命了吗?”

  祝灯懒洋洋的倚在屋内的沙发上,乖巧抬头:“所以我赶紧叫你回来了呀,雨闻哥哥,我吹感冒了你会不管我吗?”

  江雨闻:“……”

  江雨闻下意识伸出手试了试祝灯额头的温度,在已经探完温度后的刹那,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动作。

  而习惯往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幸微眯着眼睛的祝灯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他只顾着他的大蛋糕,顺便颐指气使的盘腿坐好,毫不客气的开口:“江队长,现在可以为你的祝灯宝贝戴上生日皇冠了。”

  江雨闻:“……”

  江雨闻忍俊不禁,从蛋糕旁的一堆精美用具里找出小皇冠,仔细折了折,给祝灯端端正正的戴在了脑袋上。

  时间正巧走到零点。

  江雨闻在祝灯身边坐下:“宝贝生日快乐,要点几根蜡烛呢?”

  祝灯伸出九根手指:“我要活到九十九,点九根。”

  江雨闻便真的给祝灯点燃了九根蜡烛:“许个愿吧。”

  房间内遥控熄了灯。

  盈盈的暖黄色烛光洒在祝灯过分明艳的面容上。

  没有了平时睁着眼睛耍赖时的那种狡黠狂妄,此刻的祝灯显得软弱又乖顺。

  那双像是含着水的眼睛重新睁开来。

  祝灯指手画脚的使唤江雨闻:“我想吃老寿星那块奶油,还有第三层的第六个桃子。”

  江雨闻只得在这难伺候的小寿星的遥控下去操作老寿星。

  三层大蛋糕上的老寿星和寿桃都很难取下来,江雨闻操作蛋糕的技术也相当不成熟。

  于是只操作到一半,小寿星就没了耐心,伸出手指抹了一块奶油,下楼准备去取自己的长寿面。

  江雨闻错不开手,祝灯就率先自己溜了出去。

  然而才走下楼梯,就听到大门处门锁从外打开的声音。

  祝灯丝毫没有好奇心,径自朝着自己放在厨房的面走过去。

  走到一半。

  站在大门口的尤果高声喊他:“你不是滚了吗?怎么,有钱人又不要你了?拖着尾巴回来了?”

  祝灯从厨房里幽幽探头,盯着尤果从上到下打量半晌,最后目光在某一处定住:“牛牛小……”

  尤果:“!!!”

  尤果:“你闭嘴!”

  祝灯没有兴致在生日的时候和这些晦气人群吵架,认认真真的端了自己热好的面,准备上楼。

  走到楼梯边,却发现另一个人也要上楼。

  于是秉承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祝灯道:“我先上。”

  谢今:“……”

  谢今果然没有任何美德,不仅不让,还耽误时间:“你生日?队长也在上面么?”

  祝灯点头,礼貌问候:“能让让不,泡软了不好吃了。”

  谢今:“……”

  谢今让了路,然后跟在祝灯身后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失去了谢今的客厅似乎显得更加空旷。

  柯念夏不知想了些什么,回头对其他几个队员摆了摆手:“太晚了,今天算是放松日,不加训了。大家也快回房间休息吧。”

  剩下的三名主力和几名二队替补队员欢呼着一拥而散,只剩柯念夏在客厅内坐了许久。

  吃完了拉面,又啃了两口江雨闻辛辛苦苦刨下来的奶油老寿星。

  祝灯心满意足的窝在沙发上,对坐在另一边的人伸手比心:“江队长,你真好。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爱你了。”

  江雨闻已经习惯了祝灯的话,他取了热水,又把药拿了过来:“饭后半小时了,祝灯,吃完药睡觉。”

  祝灯睡眼迷蒙的抱住江雨闻的手:“今天过生日,能不吃药吗?”

  江雨闻:“不能。”

  祝灯长叹一声,随口就来:“唉,吃就吃吧,谁让我这么喜欢你。我去厨房放个碗,马上就回来。”

  江雨闻一眼看透了祝灯的套路:“好,那我在房间里等你回来吃药。”

  祝灯:“……?”

  走到房间外的祝灯依旧没想到还能有什么逃避吃药的好方法。

  他将外卖的残余丢进垃圾桶里,正一边想办法一边扶着楼梯上楼,却听一道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是柯念夏的声音。

  “小灯,现在方便吗?我们聊聊。”

  *

  祝灯其实并不太想跟不知道是白莲花还是绿茶的柯念夏学长聊天,但是对比吃药,那还是宁愿聊天算了。

  祝灯回过头,靠在扶栏旁边往下望,友好开口:“柯学长好,怎么没去陪谢今睡觉?”

  柯念夏:“……”

  柯念夏被噎了几秒,半晌才道:“小灯,你误会了,我和阿今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哦,没误会。”

  祝灯摇摇头,“只是暂时没成,你那么需要借他的家世,那么努力,他又那么蠢,早晚会在一起的。祝你成功。”

  柯念夏:“……”

  当原本悉心隐藏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的揭开来,一些平时的表象就成了笑话。

  柯念夏出国近四年,在他的曾经的印象中,以前的祝灯虽然也无礼,但却远没有现在嚣张肆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了几秒。

  柯念夏从楼梯走了上来,声音温和:“小灯,从我今天见到你,你似乎一直对我有意见。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

  祝灯摊摊手,“我这人活得比较精致,所以对劣质绿茶过敏。”

  柯念夏:“……”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去跳崖。

  难得的尴尬从柯念夏面上一闪而过,他极快的调整了情绪,摇了摇头:“小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祝灯:“没关系,你懂不懂不重要,谢今吃你这套就可以了。哦,对了,如果你嫌我住在这里影响你们,欢迎给我打钱让我搬出去。你也知道,我现在家里破产,很穷的。”

  柯念夏:“……”

  太坦荡恣肆的人往往给人以最大的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感。

  柯念夏太了解谢今。

  以前的柯念夏从不会觉得祝家不上台面的小公子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现在却突然不再这样认为。

  威胁出现,自然要除去威胁。

  夜色已深。

  Huk的队员在狂欢之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客厅的楼梯上便只剩下祝灯和柯念夏对视。

  柯念夏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看了片刻,抬起脚步朝祝灯走过来:“你不是也很喜欢谢今吗?怎么舍得离开他搬出去住。”

  “我的喜欢就像我手里的玩具,随时可以放出去,随时能收回来。”

  祝灯随意刷了刷手机新收到的信息,瞥到柯念夏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对我来说,谢今只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柯念夏被祝灯的自信逗笑了:“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谢今已经爱上你了。”

  祝灯偏过头:“那你应该庆幸我及时收手不要他了,不然你从哪儿去找这么一傻白甜呢?”

  “是么?”

  柯念夏声音很低,像是在自问自答。

  他走到祝灯身边,垂下眼,“这么多年不见,小灯比以前要变聪明了,也更懂得吸引人了。”

  祝灯的余光将柯念夏的动作尽收眼底,笑了一下:“是的哦,柯学长,我这个人自带魅力值光环,生来就应该被很多人热爱。不爱我的人我都怀疑他脑子不好。”

  柯念夏:“……”

  他顿了顿,柔声道:“听snow说,今天你过十八岁的成人礼。虽然小灯你对我有误解,但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祝灯歪头,便见柯念夏从手中的纸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向他递来。

  刚要伸手去接,却感到柯念夏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紧接着柯念夏神情一变,声音也带了几分惊讶:“小灯!”

  柯念夏松手,却发现自己没能如预计那样实施计划。

  反而祝灯的身形在他面前一晃,两人原本的位置便换了过来,唇边甚至还带着分笑意。

  祝灯轻声道:“傻孩子,这一套是我十年前玩剩下的,你好菜,给你表演下。”

  下一秒。

  甚至柯念夏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祝灯便整个人像是被猛力一推,重重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只半阶楼梯,不高。

  但或许是因为惯性的作用,带倒了放在楼梯旁放的偌大一只釉珍瓷花瓶。

  “哗啦——”

  瓷花瓶碎裂开来,铺散在地。

  而祝灯原本单薄的身体便在狼藉的一片中愈发显得单薄。

  在滚到底的瞬间。

  祝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腿,不可置信的看向柯念夏,用夸张的,放声的,逼真的,像表演舞台剧似的嗓门大喊道:“柯学长!你不是要给我生日礼物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推我?!”

  柯念夏惊呆了。

  因为祝灯的声音实在太大,而刚刚滚下楼梯时带碎了花瓶,瓷器的碰撞声在夜深人静里惊动了Huk的每一个人。

  谢今推开房门,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一堆瓷器碎片中的祝灯。

  瓷器上五彩斑斓的漆面随着碎片一齐碎裂成满地斑驳,而祝灯就像是被尖锐残忍的碎片囚禁于其中一般,显出种苍白又脆弱的不安。

  他好看的脸染上惊惧,像是被偷偷掩藏于城堡之中的情郁娃娃,被蒙住双眼,无助的坐在湖心亭种等待主人的采撷。

  谢今猛地回过神来,为自己这种充满恶意的想法所唾弃。

  他几步走过走廊,与同时从各自房间出来的其他队员汇合,众人一齐望见正站在楼梯口的柯念夏,纷纷一愣。

  尤果似乎完全没想到推开门会碰到这么惨烈的一出,一时间呆了呆:“念夏哥……”

  正巧这时,祝灯的房间门打开。

  江雨闻从里面出来,对上谢今的视线。

  谢今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接着便见江雨闻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再绕过柯念夏,最后在一地碎瓷的祝灯身边停下。

  江雨闻弯腰,将委屈巴巴的祝灯抱了起来:“伸手环住我,瓷片割到了没有?”

  祝灯缩进江雨闻怀里,亮亮的眼睛环视了楼上的人一整圈:“不知道,雨闻哥哥,我脚疼。”

  江雨闻伸手掀开祝灯的长裤,才发现脚踝的位置的确明显肿了起来,对比纤细的腿骨显得很不搭调。

  江雨闻叹了口气,朝谢今道:“我带他去医院,你们留在Huk吧。冬季赛马上要开始,别耽误训练。”

  祝灯在江雨闻怀里不老实的佐拉拉右拽拽,骚扰的江队长丝毫无法在原地多留片刻,抱着人便出了别墅大门。

  剩余留在楼梯上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哪怕迟钝如尤果,也感受到了此时气氛的不同寻常,半天没有开口。

  柯念夏沉默了许久,放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直至五指掐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才轻声道:“我……”

  只说了一个字,便声不成调。

  队里上单的wind最先站了出来:“念夏哥,你别多想。祝灯他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你肯定不会推他的。”

  “对对,就是。”

  尤果赶忙点了点头,“他一天不搞点事心里就不痛快,念夏哥你别理他。”

  柯念夏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向谢今:“小今,你相信我吗?”

  谢今点头。

  柯念夏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他缓缓道:“我刚才在楼梯这里碰到小灯,本来要把生日礼物给他,但是他强行拽住我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摔下去了。”

  “不行……我不放心。”

  柯念夏顿了顿,艰涩的挤出一个笑来,“我还是先去趟医院看看,怎么也要给小灯道个歉。你们先先回屋吧。”

  谢今:“不用。”

  柯念夏一愣。

  谢今道:“你们休息吧,我去看看。”

  柯念夏皱眉:“阿今,你是打野,你的状态带动全队的状态。还是我过去吧。”

  谢今却摇了摇头,兀自回屋取了外套。

  祝灯房间的门大敞着。

  拿了衣服的谢今重新回到走廊,视线无意间一撇,看到了祝灯房间内蛋糕架上那个偌大的三层生日蛋糕。

  蛋糕还没分完,过生日的主人却先进了医院。

  大概是注意到谢今的目光,尤果也跟着一并看了过来,在瞧见那生日蛋糕时,也怔了怔。

  尤果道:“……要不,crazy你给他带一块去医院吧,明天是不是就不新鲜了。”

  尤果:“算了,我去厨房给你拿个打包盒来。”

  哪怕是刚切下来的蛋糕,饼胚柔软,奶油细腻,但装进餐盒里依旧没了好看的外形。

  谢今拎了盒子下楼,正待出门,柯念夏叫住了他。

  柯念夏:“真的不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谢今朝柯念夏笑了下:“没事,学长,我没喝酒,开车过去很方便。”

  柯念夏忍下了没说出的话:“好,那我等你回来。”

  *

  医院里的急诊科灯火通明。

  谢今提着那蛋糕盒在嘈杂的人群中找了一圈,直到许多人都朝他投来奇怪的眼神,也依旧没找到祝灯和江雨闻。

  谢今只得弯下腰,放下面子去问忙碌的急诊护士。

  护士一听名字就立即指了指住院部:“常客了!看来你跟他不熟,他一般要么进抢救室要么直接进住院部,不用来急诊台找。”

  谢今:“……谢谢。”

  省总院的住院部距离急诊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谢今走了一段,才走进住院部所在的院区。

  导诊台的护士还在工作。

  谢今走过去:“你好,我想问一下有一个叫祝灯的病人,他的床号。”

  两名小护士从电脑屏幕前抬头,大概没想到午夜还有如此大帅哥来探病,愣了一下后,其中一名小护士小小惊呼了声:“你是……Huk的crazy吗?”

  谢今没想到这么晚戴了口罩还会被认出来,只得点了点头:“你好。能帮我查一下祝灯的床号吗?”

  “好……好的。”

  小护士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又带着几分害怕的礼貌道,“需要您登记一下身份信息。可……可以吗?我们会保密的。”

  谢今低头,看到那本来访记录的确上面准确写了各项要求,于是配合的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信息写了上去:“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可以了!谢谢!”

  小护士将本子收回去,“祝灯原本在这一层的603房2床,但刚刚一位岑先生帮他办了转病房,搬到了顶楼干部套房里,是……19栋1号。”

  岑连深来了?

  谢今点点头:“谢谢。”

  小护士却在谢今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喊住了他:“那个……crazy,我和姐妹们都很喜欢Huk还有你。我们知道你不喜欢和人合照,那能……要个你的签名吗?”

  谢今停下脚步转身:“可以,签在哪儿?”

  小护士飞快的从包里拿出一个Huk周年时的纪念册,大概平时是做手账本的,零零碎碎有些摘抄:“这里可以吗?这一页。”

  谢今便接过笔签下了crazy:“谢谢喜欢。”

  小护士激动的眼睛都有些泛红,她揉了揉眼睛:“其实一直都有传闻说你是谢氏的大少爷……打游戏就是随便玩玩,早晚会回去继承家业。”

  谢今看了她一眼。

  小护士道:“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crazy,你会带着Huk捧起冠军的,对吗?”

  谢今:“嗯。”

  谢今将纪念册递给她:“我会的。”

  *

  干部疗养套房和普通的病房是截然不同的。

  哪怕是省医院,也只配有不到十间干部套房。

  干部套房的安保设施更全面,配备的医护人员也更加充足,以备出现任何紧急情况。

  谢今甚至不用再对房间号进行确认,因为他远远的看到了岑连深颀长的身影。

  不知是刚从公司还是刚从饭桌上回来,岑连深的身上还穿着一身没有任何铭牌的高定西装,极其合身的剪裁衬托出中欧混血有型的身板,让他愈加显得成熟深邃。

  谢今的脚步声打扰了岑连深。

  他转过身,在看到谢今的第一眼便蹙了眉:“小今,祝灯是我的养子。我把人送回去的第一个晚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谢今低下头:“小叔,对不起。”

  岑连深低声道:“这种推人下楼的小孩子把戏,只有柯家那种不上台面的人能做得出来。祝灯身体这么弱,无论如何,你不应该拿他的身体开这种玩笑。”

  “谢今,如果你是我儿子,我会直接给你一巴掌让你清醒清醒。”

  岑连深摇了摇头,“你是谢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但你识人不明,主次不分。谢老爷子年岁已高,谢家的所有产业还能留给你多少时间挥霍浪费?还是你就准备这样下去,将整个谢氏拱手让人?”

  岑连深道:“谢今,你太让我失望了。”

  像是怕吵到病房内的人,岑连深的语气一直放的很低。

  病房门由内打开,一名主任医生带着几名助手走出来,十分客气的对岑连深打了招呼:“岑董,血氧已经在正常线了,但呼吸还比较弱,接下来几天要特别注意。”

  岑连深道:“他的腿怎么样?”

  “不大好。”

  医生叹了声,“虽然不高,但楼梯摔下来本来也比较危险,病人的身体又一直带病,这次的骨裂至少得几个月。以后我个人推荐是在心脏功能没有恢复之前最好还是坐轮椅行动,最大程度减轻身体负担,保证机体功能。”

  岑连深面色很不好看:“知道了。他的身体……”

  医生:“国外最近倒是有种新疗法,已经到了临床阶段,我们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吧。岑董,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他了。”

  岑连深自然明白医生的意思,也不再深问,点了点头,径自进了病房,轻声关上了门。

  医护人员们离开后,便只剩下谢今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

  自小便顺风顺水的谢今几乎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难堪的时候,为数不多的两次,竟然全是为了祝灯。

  而出乎谢今自己意料的是——现在他虽然仍觉得羞恼,但却已经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身体在慢慢形成习惯。

  谢今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一句网友们对骂时的至理名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祝灯倒是将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

  谢今有些想笑。

  对着走廊的玻璃窗拉上了浅粉蓝色的窗帘,看不清病房内的岑连深和祝灯。

  谢今觉得有些疲乏,便在走廊内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对着座椅的位置,正巧露出祝灯病房里窗帘没有遮住的一角。

  只是小小的一寸。

  谢今下意识透过那不规则的一角空隙向内看去。

  他看到穿着粉色病号服的祝灯软趴趴的窝在病床上,也许是因为热,病服的领扣开的很大,大片皮肤曝露在空气中,胸前的两点粉红像是若隐若现。

  西装规整的岑连深就坐在祝灯身旁。

  像是低声哄了几句什么,祝灯便很不客气的直起身子凑近过去,被病服遮住的左右手挥来舞去,却只露出四只葱白纤细的手指引人注目。

  再接着,他看到岑连深低头,吻了祝灯。

  谢今一僵。

  穿病号的男孩只是小小的一团,被西装革履的成年高大男人轻而易举的从腰后揽进怀中,下颌抬起,固定成一个逃无可逃的姿势。

  在无人关注的时候,两人如此亲密的……接吻。

  恍然间,一股无名无根的愤怒不知从哪里生起,随之而来还有着无法抵抗的燥意。

  谢今慌忙错开视线,整个人像被重锤击打一般的呆了半晌,然后狠狠的闭上眼睛,想要立即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

  谢今,这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

  谢今在内心不断重复,无数次洗脑式的告诉自己。

  然而当他将双眼闭紧,当眼前一片黑暗。

  在那一瞬间,似乎他变成了岑连深——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肆意的裹进怀里,全凭喜好进行掠夺。

  那平时张扬、艳丽、花心的男孩被侵蚀的全身泛红,浑身颤抖,央求着停下来,说自己以后都会很乖很乖,滚烫的泪水溅在满是不堪的皮肤上。

  谢今像陷入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人,在惊愕中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平静的病房走廊,低调的灯光,营养充足的绿植,和一眼便极为昂贵的柔软地毯。

  那窗边未被遮盖的小小角落却犹如黑洞,随时随地会裹挟着谢今走进深不见底的漩涡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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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今:在很久以前,我是一个很单纯的清纯男大。

  纪铎:雀食。

  尤果:雀食。

  岑连深:雀食……

  作者菌:可以,我作证。

  ——

  终于把欠的字数补齐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没有负债的作者菌了!叉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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