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放寒假的时候，像往年一样，学校还是为了高三的学生开放了图书馆。上午八点到晚上十点，只要凭学生证就可以自由进出。
但是来图书馆学习的人还是少数，毕竟大冷天的大家还是更愿意留在家里学习娱乐。
窗户的玻璃雾蒙蒙的，空气里带着一点早晨里特有的清新水汽。
诺大的图书馆，冷冷清清的坐着一些人影，因为人少的原因，人和人之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
顾明哲手里握着笔，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桌子上的书本被墨水晕开了一块都没有发觉。
吴愚摘掉放着流行音乐的耳机，伸出一只手在对面男生的脸上晃了晃，“喂，你到底是来做题的，还是过来发呆的？怎么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
听到声音，顾明哲松开手下的笔，转过头来看向吴愚，眼底透着一些担忧，缓缓开口说道，“我……有十天没见到乔慕了。”
小情侣这么多天不见面确实是一件稀罕事，吴愚有点惊讶，而后又接着说：“你去找他，或者约他出来不就行了吗？”
顾明哲的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的揉了揉，“你以为我不想吗？他十天前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他要和家人出国玩几天。”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等他回来，或者给他打视频不就得了吗，你不至于这么几天还等不了吧？”吴愚大大咧咧的看着他说道。
“那倒没有……”顾明哲略微皱眉，手里的笔被他灵活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是我总感觉他有事瞒着我，我也想给他打电话问清楚，可是我试过所有的办法了，都没法联系到他。”
“没法联系到他，那确实是有点奇怪了。”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国内外的联系都很通畅，就算是弄丢了手机，那社交账号总不会换吧。
吴愚看着顾明哲还是一副走神的模样，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他家里问问，也许是换了手机号吧。”
“知道。”不仅知道，还翻过他家的墙和窗户。
顾明哲合上书本，三下两下就收拾好了桌上的物品，将书包抓了起来，招呼吴愚道：“走。”
“我去！你不至于这么着急吧，跑得了和尚，还跑的了庙吗。”
吴愚也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上了顾明哲的脚步。
这片有名的别墅区整齐的坐落在山脚下，从出租车下来，顾明哲就大步朝着熟悉的方向大步走过去，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正在给司机付车费的吴愚。
“诶诶诶，你倒是等等我啊！”
吴愚背上书包就一路小跑，这才没跟丢了顾明哲。
面前赫然是一幢别墅的大门，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面前的电子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的面容。
这个女人顾明哲曾见过几次，是乔家的保姆刘姨。
女人看到是顾明哲，有些温吞的开口，“啊是小顾同学呀，你有什么事吗？”
顾明哲有些焦急的问：“刘姨，我这些天联系不上乔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少爷，小少爷他前几天就出国了呀。”
“我知道他出国旅游了，但是我联系不上他，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啊？”女人的声音里带了点诧异，“小少爷他不是出国旅游呀，是出国读书了。”
顾明哲瞳孔紧紧一缩，浑身都冰冷了起来，“出国读书？怎么可能，他说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就是出国读书了呀，小少爷的行李还是我收拾的呢，大少爷也搬到公司旁边住去了，还告诉我宅子即使没人住，也要按时打扫……”
吴愚看到顾明哲愣在了原地，立刻上前接上话，问道：“那您知道乔慕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不问问大少爷吧，我有大少爷的电话号可以给你。”
“好，那就麻烦您了。”吴愚客气的回应着，拿着手机将刘阿姨念的号码记了下来。
面前的屏幕已经黑屏了，但是别墅的门前还是有两个人影迟迟没有离开。
一个是垂着眼睫，定定的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另外一个则是捏着下巴徘徊着，不时的抬头扫一眼对方。
出国留学，还骗他男朋友自己是旅游，然后一点音信也没有了。
这个要分手的意图有多明显，吴愚感觉自己都没必要说出口了。
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吴愚呼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开导一下自己这个大兄弟，“你也别想太多，他大概只是不想让你为了他伤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实话的。”
浑身上下都围绕着低气压的男生顿了好一会儿，声音略显沙哑，“打一下刚才的电话号，我有话想问他。”
闻言吴愚只好默默的拿出手机，然后将拨通了的手机递给顾明哲。
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你是……顾明哲？”
“嗯，”顾明哲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声音迟缓的说：“乔慕他——”
电话里传来一些像是在开什么会议的声音，显然对面的男人此时很忙，他加快了语速，“你和我弟弟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我只能告诉你乔慕出国读书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有他希望你能参加高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说罢，电话立刻就被挂断了。
吴愚接过手机，好奇的问：“怎么样？他哥跟你说什么了？”
顾明哲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袖间的手掌不知何时紧紧的攥了起来。
“不、不就是失恋了嘛，你别放在心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吴愚干巴巴的安慰着顾明哲，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糊涂话。
貌似还不如不说呢……
话音未落，顾明哲的黑色瞳孔里猛然划过一丝红色微光，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暗了下去，没有任何人发觉。
“我只要他。”
吴愚微微一怔，然后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着顾明哲，颇为理解的拍了拍顾明哲的肩膀。
年轻气盛就是这样，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就会天荒地老。
好在时间会治愈一切，相信等他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吴愚偷瞄了眼顾明哲的表情，顿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
呃，应该会想明白吧……应该……
天上的月牙弯弯，几颗星星在天际闪烁着熹微的光，冬季即使是白天也冷的不行，更何况还是没有了日光的夜晚。
树木干燥的枝条上挂着一些新下的霜雪，当人路过的时候踩在松软的雪面时，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面前的别墅在夜色里也夹杂着浪漫和高贵的气息，黑金色的栅栏，气派的欧式房屋整体，只是在这黑夜里却没有一点光亮，寂静无声。
黑色的人影不知道在别墅下面站了多久，久到他的头顶和肩膀都落了几片枯叶和雪花。
男生那双黝黑的眼眸看似平静，只是那眼白里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让他看起来颓废极了。
自从乔慕离开了，从前的一个个梦就又开始了循环。
他清醒的看着梦里的自己做出一个个荒唐的决定，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在他怀里死去，就连魂魄都彻底消散，像一阵风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他就是一个废物，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愚蠢又懦弱。
每当从梦中惊醒后，他都在一次次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存在，就不会给慕慕带去那么多的痛苦了，明明该死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所以这辈子慕慕才会选择离开他，而他是不是也应该学会放手？
寒风凛冽，像是刀子一样刮过男生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然而他本人却像是一尊冰雕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原地。
顾明哲的眼睫颤了颤，麻木的脚无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砰”的一道轻声撞到了身后的树干。
这动静并不大，但是树枝上的雪却是哗啦啦的直直往下掉。像是顷刻间下了一场大雪，男生的身上落满了白色的、冷冰冰的雪花。
顾明哲却是似无所觉，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这声音低低的，略带一些沙哑的感觉，在这寂静的夜里比冰雪还要寒冷。
“咳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下的男生眼底得逞最后一丝亮光也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忽的他捂着嘴巴，剧烈的咳了起来，嘴角缓缓留下一道红色血痕。
“咳……慕慕……”
他依旧笑着，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大滴的滑落，深情又疯又狠。
“倘若……离开我你会更好，那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寸寸凌迟，将他的整个灵魂都撕扯到破碎淋漓。
顾明哲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他睁开血红色的眼眸，望向别墅的那扇窗子，俊朗的脸上满是苦涩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