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鼻尖上，温泉中静坐已久的人缓慢睁开眼睛，神色略微怔愣，似是还未从梦中走出来，眼泪无声落下，与雨水一同融入温泉中。
云辛眨了眨眼，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只是被梦中所见影响，心情不佳，唇角微微抿起，眉宇间也皱起了一小疙瘩。
他百思不得解为什么梦里的郁苍会走到那个结局，这和他所看到的原著结局截然不同。当然云辛也可以安慰自己那只是个梦，不管是原定的结局还是现在，都不可能会变成那样，他也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但不知为何，云辛心里总觉得不安。
他直觉那个梦并不简单，那个梦给他的感觉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就好像是真的一样，郁苍真的毁天灭地过。
不，不只是那个梦。
包括第一个梦见师父和师叔们的梦，都给云辛的感觉非常真实。
云辛穿过来后，他接受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唯独有件事记忆十分模糊，像是那段记忆被人封印起来一样，云辛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那就是原身究竟是怎么死的。
云辛只记得自己猝死，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书中。
那时，原身是躺在一个阵法中的。
当时云辛还未了解状况，也不清楚那个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后来在熟悉这个世界的半年里，他特意去找了资料，在一本详细记载着上古阵法的书籍中，发现有一名为“固魂阵”的阵法，与他醒来的那个阵法十分相似。
记载中，有一大能的爱人为拯救苍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大能不甘心，耗费几千年去搜集爱人碎成一片片的魂魄，再研究出一阵法为爱人固魂养魂。
可原著里未曾提过此事，原身也没有出事过，一直都好好的，宅在雪山中闭关修炼，不可能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是如果原身没死，云辛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能夺得了这位渡劫期大能的舍，恐怕在穿过来附身在人家身体的一瞬间，就被捏死了。
云辛想找到真相，可每次一想起此事就会头疼得不行，只能暂且放下。
叹气一声，云辛起身，走出温泉池子。
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已经被衣服淋湿，云辛从芥子空间里重新拿出新的穿上。
小世界的天气与他这个主人心情息息相关，心情好时，阳光灿烂，心情不好时，就像此时，雨越下越大。
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郁苍皱了下眉头，放下手中的《龙阳十八式》，走出藏书阁，远远看到云辛从雨中缓步走来。
雨水没有落在云辛身上，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都绕开了云辛，云辛身上没湿，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丝郁闷。
“师尊。”郁苍快步走到云辛面前，蹙眉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云辛抬头看他，眼前少年的眼眸带着温度，与梦中冰冷无情的眼神完全相反，这让云辛生出了些许安慰。
“苍儿？”
郁苍低声道：“嗯，是我，不是说去睡觉了吗？怎么从后山回来，做噩梦了？”
关切的话语落在云辛心头，奇迹般抚平可他内心的不安。
云辛笑了下，抬手抚上郁苍的眼睛，郁苍似是没想到他会做这么做，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师尊？”
云辛手指从郁苍的眼睛，鼻梁，最后到郁苍的左脸上，他的动作很轻柔，郁苍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黑黝黝的眼眸紧紧盯着云辛，期待着云辛接下来的动作，或者会说什么。
忽然，云辛猛地一掐郁苍的脸颊，拧眉，严肃脸，耳提面命道：“不准变坏知道没！不然不认你！”
郁苍：“.........”
此时，饶是郁苍再聪明，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家师尊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叹了口气，抓下云辛的手，牵着人往屋里走，语气毫无波澜道：“你又看了什么。”
类似的事情郁苍也经历过几回。
一回是他九岁那年，云辛带他去下山去看戏，那天戏台正好演了一出青梅竹马互许终身，青梅努力赚钱给竹马去上京考试，结果竹马科举考试中了状元，却抛弃这个对他帮助最大的女人，成了大官上门女婿的苦情戏。
那天看完后，云辛拉着他怒骂负心汉一整晚，气愤得不行，最后还一脸认真的告诉他绝对不能成为那种人，不然就不认他。
一回是他十一岁，这人大半夜看了一本民间故事，被里面的母子情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眼睛都肿了。
郁苍边用毛巾给他敷眼睛消肿，边听他哽咽着说“苍儿，蓝瘦香菇呜呜，我们母子，呸，我们父......师徒之间的亲情小船，要像他们一样永永远远不翻船呜呜......”
现在听到云辛这句话，郁苍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又通宵达旦看了什么。
云辛垂眸，小声道：“梦到了一些令人不怎么愉快的画面。”
郁苍脚步微顿：“和我有关？”
云辛不愿告诉他真话，就点头道：“是啊是啊，梦见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结果你翅膀硬了，整天上天下地搞事情差点把我气死，甚至还娶了一千零一个夫人，全部领回来给我磕头，排了好长的队伍让我给红包呢。”
郁苍：“..........”
郁苍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深吸口气，猛地把人扯进房间按在墙上。
云辛眯起眼道：“干嘛，想造反是不是！”
郁苍道：“对。”
云辛：“.......”
云辛道：“我们父......师徒之间的亲情小船这么快就说翻就翻了吗？”
郁苍抬手，重重敲了敲他脑袋：“别整天想着当我父亲。”
他离开云辛身边，去拿一条帕子过来，云辛泡了温泉出来，头发有些湿，自己有心事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郁苍心细，便帮他记上了。
云辛吃痛，捂着脑袋边往床上爬边嘟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你爸爸怎么了，我当年在大学宿舍还收养了一堆儿子呢。”
只要谁愿意替你打饭跑个腿，叫爸爸算什么，叫爷爷都不算事。
“先别躺下。”郁苍给他擦头发，云辛也不动了，乖乖坐着，盯着郁苍衣服上的暗纹发呆。
恍神间，他听到头顶传来郁苍淡淡的声音：“不会发生的。”
“啊？”云辛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郁苍垂眸凝视着他，语气坚定道：“不管你梦到了什么，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云辛怔忡片刻，郁苍手指勾起他一缕发丝，任由它在指尖流淌而下，“所以师尊，千万不要离开我，好吗？”
两人对视半响，云辛忽而笑道：“好。”
“我保证。”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梦中的那一幕重现。
哪怕付出生命。
.......
...
一觉睡到醒，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高高挂起，万里无云。
云辛伸了伸懒腰，洗漱完走出房间，没有看到郁苍的身影，神识一扫，发现人在闯剑阵。
云辛没有去打扰，想起芥子空间还有一棵他上次从蛇妖族莫忘果林薅过来的莫忘果树，去了附近的森林，将树种下，并安排了一只细心的妖兽照管。
回来时，他摘了几颗甘甜的灵果，边吃边走，看到院子旁边的两棵大树，顿了一下。
可能是昨日那几个梦的缘故，云辛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他父母早逝，从小被奶奶带大，直至十二岁奶奶去世之前都是和老人家在乡下生活。
当时他们家门口也有两棵橘子树，树上绑着一个吊床，夏季炎热时，他就会躺在吊床上乘凉，奶奶则是躺在藤椅上，边给他扇风，边哄他睡觉。
夏日，蝉鸣作响，他睡得很香。
因为奶奶在他身边。
郁苍回来时，发现云辛在树下捣鼓什么东西，忍不住上前道：“师尊？”
“啊？你出来了？桌上有我刚摘的灵果，挺甜的，你记得吃。”
“你在做什么？”
“好玩的。”
云辛随口道，手上动作不停，等手上的绳扣打上死结后，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啦！苍儿你过来帮我一下。”
郁苍低头看着手中云辛刚编织好的吊床，眉梢挑了挑，轻笑一声，把吊床绑在树上，另一边云辛也麻利地绑好了。
云辛跳上去试了试，眉眼一弯：“不错，刚刚好。”
郁苍见他玩得开心，眼里也多了抹笑意，轻轻推了推吊床，道：“怎么突然做这个？”
吊床晃来晃去，有种荡秋千的感觉，云辛看他，有些可惜以前没记起来给郁苍做一个，拍拍身边的位置，对他道：“因为想玩了，要一起坐吗？我小时候玩过，觉得挺好玩的，想坐秋千吗？为师给你做一个，你小的时候我忘给你准备这些东西了。”
郁苍对这些小孩玩意从来不感兴趣，但听云辛提起，莫名也生出了一丝遗憾。
他在云辛身边坐下，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不用了，现在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