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思考什么？”
希利亚走在前面，检查完几间屋子，拿着他寻找到的东西去找凯撒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他头一次警惕了起来，和凯撒保持了一定距离。
“不会是受到异种的影响了吧？”他害怕影响到人类，虽然凯撒看上去并不需要他的额外照顾，但他并不敢冒任何险。因此，平常待在凯撒身边时，他很少会放出自己的力量。但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了。
希利亚同时操控两具身体，让他们完全放出自己的力量，以白鸦和人鱼两点为核心的能量笼罩住了整个废弃工地，极其细致地检查起周围的环境，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将他和凯撒环抱在中间的，依旧只有他自己的“领域”。
周围偶尔有几只低等的异种，来不及逃离，被他的领域笼罩住之后，就受到他的同化，变成了类似于他的“子机”之类的东西。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异种并不相同，甚至很可能并非同类——
无论是一诞生就拥有人形、或是吃掉活人后偶然拥有了智慧的高等异种，还是从未拥有智慧的低等异种，它们想要变强，都必须吃掉什么东西。
吃掉人类，吃空人类的精神，吃掉其他的异种和它们的领域……
而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以通过“控制”达到相同的目的。
那么，是自己看错了？
不可能。他立刻否决了这个答案。
莫非还有自己无法探测到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对方比自己的实力要更强……
想到这里，他漆黑的眼瞳显得更加幽暗。他不再保持距离，而是走上前去，环抱住凯撒，并将自己的领域收缩，分出自己的力量，一丝丝地裹紧凯撒，就像是猛兽在圈定地盘。
“怎么了？”
凯撒刚从基地那边的播报中抽离出来，就发现希利亚用一副不太对劲的样子紧紧抱着他，倒是不像今天早些时候那么逃避他了。
希利亚没有看到凯撒的清醒，他正低头，将脑袋埋在凯撒的胸口。
凯撒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受到限制太多，刚才看系统播报的时候显露出来了一点异常，被希利亚注意到了。
“你是觉得我也受到了异种的精神污染吗？不用担心。”
他抬起手，在希利亚的脑袋上摸了摸。这具身体的触感倒是和希利亚真正的本体不太相同，也许是受到作为身躯基底的白鸦异种的影响，希利亚的发丝极轻极软，手感不错。
也不知道让希利亚找只猫做个新身体出来会怎样……等等，打住。
凯撒把脑海中不靠谱的想法驱散了，鸟类也就算了，他可不希望希利亚再造一具猫耳猫尾的备用躯体。
一想到希利亚可能像猫一样走过来蹭他，对着他撒娇……不对，根本不可能，即使希利亚会变猫，也注定是那种会天天和主人激情互殴的神经猫。
神经猫，不对，是希利亚抬起了头，却故意降低了自己的身高，可怜兮兮地仰着脸看他，只可惜被那双漆黑的眼睛拉低了可爱值，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惊悚：
“你刚才是在和谁聊天吗？”
凯撒：“……你不用蹲着。”
“哦。”希利亚闷闷的回答，放开了他，站直了身体，“真没意思。”
“放心吧，虽然现在不能向你解释清楚，但你应该相信我，我并没有受到伤害。”凯撒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啊，我当然会相信你。”
“现在不可以，就是说以后可以的意思了？你是在向我承诺我们的未来？”
希利亚灵光一闪，飞快抓住了重点。
“你是看多了什么奇怪的爱情电视剧吗？”
希利亚立刻报上来了一堆他闻所未闻的剧名，跟据系统的检索，大部分都是评分2-3的片子。
偏偏希利亚还在说个不停：“人类和人类世界真的很有意思，对吧？”
凯撒开始怀疑起地狱的那些剧院究竟是如何营业的了。
希利亚曾经有一个身份是地狱的知名剧作家，一写完什么剧本作品立刻就会风靡地狱的那种。可惜他以前没什么时间进行这种娱乐活动，后来这个身份也被弃之不用了，而他也不再有兴趣去关注相关的信息了。
现在，他有理由怀疑，那些剧院的主要营收项目应该是诈骗、抢劫和恐吓。
好在希利亚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见证每一种可能嘛。你不会当真了吧？”
“对了，这是什么？”凯撒握住了他的手，而希利亚也配合地将手指打开，露出了被他攥在手心的一小瓶试剂样的东西。
被装在玻璃瓶里的液体看上去有些像血。即便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像人类了，但此时此刻，他仍旧感知到了里面蕴藏着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能量。
这个世界的发展更偏向“科技侧”，而这瓶血液，则明显是来自于“神秘侧”的东西。
虽然也有些世界是两者混杂，但在这瓶血液明显已经超出了个世界的上限，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感觉它应该挺能吸引异种的，觉得或许有用，就给你带过来了。如果想知道我是在哪发现的，就跟我过来吧？那边还有一货架呢。”希利亚回答道。
他已经用自己验证过了，证实过这些血液对异种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他将一小滴血液分离出来，通过影子送往了仓库外人鱼躯体的所在，将自己的精神更多地投注在了那具躯体中，就像拥有两个账号的人换了号，主要操控另一个账号一样。做完这些以后，他果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躯体对血液的异样渴望。
他模糊地感觉到了，白鸦与人鱼两具躯体略有不同，白鸦似乎更接近于异种。
所以，虽然为了追猎(划掉)像人类一样追求凯撒，他决定让两具身体、两个不同的形象一齐上阵，却并不敢用人鱼躯体长时间留在凯撒身边，害怕自己会突然被异种的本能所控制。
虽然昨天的经历让他有种感觉，以凯撒的身手和耐力水准，或许根本用不着他操心。但稳妥起见，希利亚还是不敢靠的太近。
在希利亚暗自发愁，觉得追求人类好难的时候，凯撒已经打开了那瓶血液。
他将这瓶血液倾倒了出来。
“等等！”
希利亚顿时紧张起来。
“周围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异种……啊？”
他惊呆了，看着被倾倒出容器的液体非但没有像其他正常液体一样坠落到地面上、溶进地面，反倒悬浮在空中，甚至还自发活动了起来，像是具备了某种“活着”的特性。
他取走血液时是没有打开瓶盖，直接从里面拿走的，全程用自己的力量将其包裹，最后又送还了回去。血液全程都安静如鸡，伪装成了普通的样子，根本没有这么活跃。
凯撒看着这些似乎马上就要变成活物的血液，悄悄解除了自己的伪装，用自己真正的力量检查起了这些血液。
“看起来像是哪位‘神’的血液，其中蕴藏的力量也与异种们微弱的力量同出一源……难道这个世界还真的与那部名叫《旧印》的电影这么相似？”
他的记忆开始回放。作为“异星学会”这个顶着学会名头干着情报组织秘密机构活计的部门一员，在最近的一千年里，他和希利亚其实并不常待在地狱，而是经常伪装成人类，潜入各种位面里。
威胁并不总是来自于高居于地狱之上、与他们时常发生冲突的天堂，有些时候，还会来自于其他“神域”。
毫无疑问，人类居住的位面并非只有一个，“神”也并非只有一位。“神”或与神近似的生命体所居住的超等位面被称作“神域”。而在位面与位面之间、神域与神域之间的空隙，则被称之为“星间”。
这些“神”往往并不像人类的神话中所描述得一样充满善意，祂们不会关心人类间的小事，不会司掌四季更迭、不会为了让人类生活的更好而降下赐福。一言以概之，祂们并不在乎。
更多的时候，“神”往往是人类未曾想过的东西——就比如主系统，也可以被看作是“神”，而地狱也可以被看作“神域”。
无论是什么样的生物，似乎只要存在，则的必然产生争斗。哪个“神”都想要壮大自己的力量，扩充自己的神域，而掠夺来自其他世界的力量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在漫长的岁月里，神域之间的征战几乎从未停止过。
其中一些比较有事业心的神会选择进攻其他神域，不过更多的则是选择对普通位面下手。
而眼前的血液佐证了他的猜测——应该是被某位“神”刻意投放到这里，从而让祂的力量进入这个世界，最终达成将其收入囊中的目的。
希利亚将视线转向凯撒：
“怎么样？这东西应该与异种的来源有关吧？”
“嗯。”凯撒点了点头，“我先把它带走，以后或许还有用。”
“我应该能把它们收回去。”希利亚开始驱动自己的领域，还好，很轻松地就将这马上要变为活物的东西驱赶了回去。
看到玻璃瓶被封好，凯撒变伸手拿起了那瓶血液。掌心一翻，玻璃瓶变消失不见了。
他并未急着检测这个“血液”，而是打算先把它保存起来，等到脱离这个世界、能够自由使用力量以后再作打算。
希利亚怀疑地盯着他的手，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一整个货架上全是？”
“跟我过来。”
凯撒跟着他走过复杂的迷宫般的建筑，逐渐深入地下。看来这里并非早已废弃，真正动工的地方其实是地下。
即使已经到了今日，这里仍旧保持着别样的坚固程度，只不过似乎在不久之前被匆匆废弃了。
“你是在这附近苏醒的？”凯撒突然问道。
他问的并非是希利亚，而是原本剧情中的异种反派。系统的保护措施想必不会对异种也生效，希利亚取代了那条人鱼的身份，就是完全彻底的取代。
这样，问希利亚的话，也就相当于问出了原本反派的诞生地点。
“没错，就在附近的水……里。”希利亚下意识回答道，下一秒，他捂住了嘴。
凯撒也停下了脚步，微笑着望向他：
“你居然连这都能够知道？不如说，你和那条人鱼，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他倒并非有意诈希利亚，但气氛如此合适，都让他感觉不诈白不诈了。
“怎么，用不同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很有意思？”
他的笑容温柔平淡，仿佛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经意间的询问，这样的语调却听得希利亚毛骨悚然。
“……抱歉，我……”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不是吗？”
希利亚沉默了。
“还、还是先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吧？”他心虚地说，“对了，那边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规则的痕迹，好像是某种图案？”
凯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已经损坏的地板上有一片模糊的、不明显的痕迹，似乎是一个圆形包裹住三角的纹样。在痕迹中心他们找到了一块半圆形的石板，石板表面布满了繁杂怪异的花纹，花纹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在石板周围有一圈凹陷的圆形，和缺失的半边联通起来。联通的凹槽再向外，正是那些下陷的痕迹。
“看起来，似乎是有人曾将那些血液倒进这里面？”希利亚顺着痕迹走动，可惜地面受到的破坏太多，根本无法再分辨全貌。
而未曾封锁过记忆的凯撒已经认出来了——这确实是某种召唤阵。人们将血液倒入其中，或许还有配套的颂念之词。完成仪式以后，将在这个世界打开一个通道，通往血液与法阵所指向的地方。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可惜这些图案已经无法复原了，他想要查明一切，就必须找到当初主持这个仪式的人。
无论那些人是谁，他们现在肯定正在秦氏基地的核心处，不太可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从这里的混乱来看，仪式的结果显然是超出了所有参与者的预料，导致他们无暇销毁材料，只能仓促撤离。
梳理完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一个名字就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端木川。
“当初你发现的装着蒲鸢的那个箱子还在吗？”
“不在了，后来好像被人捞走了，怎么了？”
“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基地吧。”凯撒说。
“好啊。”自从被自己的欺诈行为被揭露以后，希利亚就陷入了极其纠结的情绪之中，现在忍不住想要讨好，“需要我带你吗？很快的。”
“什么？”凯撒还未做好准备，就被希利亚拖进了影子中。
陷入影子中的感觉很奇怪。
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感觉”。连同对自己的存在的感知都消失不见，似乎一切都化成了虚无。而眼前的黑不只是黑暗，而是视力也被剥夺，像是连眼睛的存在也完全消失不见。
这种虚无感与他在空间中穿梭的感觉有些相似，但黑暗则不同——他在空间跳跃时所见到的，往往是一片过于混乱绚丽的景象。
短暂的虚无感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常态。
“已经到基地了。”希利亚有些期待地询问起他，“感觉还好吗？”
“还不错。”凯撒回答说。
确实很快，也没有给人带来什么可怕的负面效果，唯一让他的心情出现波动的，就是……
“系统，这个世界的力量上限究竟是多少？”他把试图隐藏自己的系统拎了出来。
希利亚刚才把他拉走拉得突然，但系统与他绑定，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出现“被分开”的情况。
“这……系统也不太确定喵。”系统小声说，“因为宿主的数值已经达到了了我能够探索的上限……”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凯撒冷笑威胁道。
“不，只是……我只是觉得您应该被尽可能削弱。”系统小声嘀咕。
“我是说希望您能更克制一点，怕您一不小心就超出限制导致我们被弹出这个世界了，那样任务就失败了！”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精神，系统飞快地把话说完了。
凯撒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无法控制好？”
系统不敢吭声了。
凯撒轻笑，放过了它。
研究所内部。
端木川面对蒲鸢的怒火丝毫不慌张，他伸手握住了蒲鸢揪着自己领子的手腕，轻描淡写地一扯，将蒲鸢的手扯了下来。端木川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继续说道：“我虽然很不喜欢你的态度，不过你也算帮了我的忙。你的功劳我都记下了，等到基地再稍微扩大一下活动区域，我就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蒲鸢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盯着端木川：“你就对异种这么痴迷吗？”
“异种？呵……”端木川笑着摇头，“祂们被称作异种，只是因为人类对于祂们的恐惧罢了。祂们与人类的差别绝不仅仅是那些食人的可怕之处。”
“事实上，祂们是神的子嗣，拥有远比人类更加高贵的血脉和更加强大的能力！”
“它们的寿命远远超越了人类！祂们时刻聆听着神的言语！被人类避之不及的所谓‘精神污染’，就是因为听到了却无法承受神的真言！
“所有人都该被祂们所吞食。”端木川阴森森地说了这样一句，“祂们会继承你的记忆……那么，难道不就相当于人类在借助着异种的身体重新活过来？仅仅只是死一次而已，就能够获得与神近似的躯体……这难道不值得吗？”
蒲鸢皱紧了眉头：“你疯了？”
“我是疯了，可我没疯。”端木川叹息，“你不懂我的意图，没有人理解我的主张。”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蒲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现在已经判定，端木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疯子！但他还是追问了下去。
“我会让整个世界变成异种的乐园。”端木川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理想”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变得有斗志了起来。
蒲鸢确定了了：“……你一定是疯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跟疯子辩论啊？
“我没有疯，我只是想要改变这一切。”端木川叹气。
“我不会允许的。”蒲鸢斩钉截铁地说。
“哦？那也由不得你。”端木川背在身后的手按下了一个按钮，房门轰然关闭，而蒲鸢也被关进了特制的笼子里面，试图突破却无法使用异种的力量。
“你最终的归属只有一个。”端木川在外面走来走去，欣赏着他，随后，他给越情打了个电话。
“阿情？”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温柔腻人，“要不要来我这边玩？我给你准备了有趣的新玩具。什么？秦嘉年缠着你？那我带你偷偷来，好不好？”
他与越情说好，挂断了电话，立刻就恢复成了疯癫的样子。
“你早就打算把我喂给越情了，是不是？早在你发现他比我更加‘完美’的时候。”蒲鸢冷静了下来，问道。
“恭喜，答对了。”端木川冷冷地说，“可惜答对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再看蒲鸢，离开了这间专门用来布置陷阱关押蒲鸢的房间。
“也就是说，他现在马上要被端木川送上越情的餐桌了？”
凯撒问系统。也许是觉得听起来有点好笑，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
“是吧。”系统感觉很错乱，“说起来，宿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最初的任务是什么？”
“查清楚越情和蔺寻究竟为什么没有产生爱情、走向HE，最终目的是为了撮合他们爱上彼此——至少是让蔺寻爱上越情。”
“是啊。”系统叹气，感觉自己一瞬间沧桑了很多。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先把蒲鸢救出来。”凯撒平静地说，“总归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系统不信。
“先救出来再说。”
“我不建议你过去。”系统为他规划出了能找到蒲鸢的最佳路线，现在，这条路却被希利亚挡住了：“那个叫端木川的家伙不怀好意，在这条路两侧安置了无数异种作为陷阱。”
“它们虽被关在囚室内无法捕猎，但也因此更加狂暴，恨不得撕碎任何生命体的精神。”
“任何人进去都有可能受到精神污染……即使你有着远超普通异种的精神抗性，也很难抵抗那些异种的攻击。”
凯撒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还要去？”
“去。”
“那我陪你一起。”希利亚让开了路，跟在他后面，又抓紧时间将自己的气息在凯撒身上缠满，用独属于他自己的领域笼罩住凯撒。
非常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误以为昨天能写完TAT)(缓缓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