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究竟是先看白寅那边的监控，还是先看希利亚偷偷放进来的硬盘，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
“我打算先看看他打算做什么。”凯撒将它们拿上了二楼，对系统解释道。
“当然！”系统无比赞同。
白寅那边与任务相关，但也不算紧急，而希利亚这边可是什么都有可能搞出来的。哪怕凯撒现在不打算看。它也会劝他先看一眼。
“这么紧张？”凯撒按下了播放键，看了系统一眼，“我倒觉得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或许只是想拖延我的时间罢了。”
“那也要看！”系统拿爪子按住了他的手背，生怕凯撒逗它玩告诉它“不如我们不看了。”
凯撒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它的爪子，屏幕中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白色的墙，干净整洁的房间，白色的仪器……这些东西让人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在医院里拍摄的。而放在房间中央的器械居然是一排形似浴缸的东西。
“水疗。”凯撒一眼就认出来了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对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某些世界中，这种‘治疗方法’只会出现在精神类疾病治疗并不发达的时候。”系统有些唏嘘。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画面，非常担心。
这个兽人世界的科技还算发达，至少比他们上一个去过的末日世界好多了。但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无论人类还是兽人都比较身强体壮，也很少出现什么精神问题的原因，医学不怎么发达。
那么，是谁谁要接受治疗？
很快，他们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几个行动非常粗鲁、看起来不太规范的“医生”推着一个被束缚起来的病人走了进来。那人的身形有些消瘦，坐在轮椅上，浑身都被结实的绑带束缚住了。
他抬起了头，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对着镜头的方向笑了笑。等到医护人员再次注意到他的时候又转过了头，平视前方。他不光没有任何动作，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像一块在冰层中被冻住了的石头。
“……我是真没有想到，他居然又把自己送进去了。”凯撒看着画面，根本没有担心，只是觉得好笑。
系统：“又？”
“很久以前的一场意外，他被误认成了其他人，替代那个家伙被抓进了精神病院。那时候我们都不怎么方便动用力量，比现在不自由多了。”凯撒解释说。
系统：“哦，明白了。”
理智告诉它，它最好现在打住，可惜好（作）奇（死）心还在驱使着它：“那你呢？”
凯撒显得愉快了一些：“是医生，而且专门负责治疗他的医生。”
他还嫌系统受到的刺激不够大，说得更细致了一些：“当时的他有着专门的治疗室，我也有专门的办公室。按照要求，我需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和他待在单间里面‘治疗’他，而外面的其他人根本不会管病人叫得有多么惨，也不会管这些病人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系统：“……”
这是怎么回事？您的画风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对劲？它是不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吧？
好在画面中出现了新的变化——希利亚被人抬起，放了进去。这种“浴缸”的上面还有盖子，护士将盖子盖上以后便只有头部能露出来。
希利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操作，时不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很显然，护士们都不怎么喜欢他，甚至是在恐惧着他，将希利亚安置好之后就飞快地全部溜走，安置被送来的其他病人了。
“如果这个世界的疗法没有创新的话，那么，恐怕他很快就要被加热了。”凯撒同样轻松地点评道。
系统看了两眼画面，又开始偷偷地瞄他。
“你不担心吗？”它问。
“担心什么？”凯撒反问。另一名病人还没有正式进入画面之中，却已经传来了他的哀嚎。
“他会因此而恐惧吗？他会因此而不适吗？”他问着系统。
系统只能摇头。
“那我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凯撒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之前就发现了，你似乎一直在用对待人类的方式看待我们。经过了三个世界还无法习惯吗？”
“有些。”系统承认了。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其实并不完全是一个辅助宿主的工具，每个系统都有每个系统的任务方式，有些比较强势的系统更喜欢操控它们宿主。即使是不操控宿主的系统们，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干预宿主的行为。而在我们共享的资料库和我们的行为模式中，大部分教的都是如何跟人类宿主交流。”
“尤其是近几年，有一个很厉害的系统总结出了一套方法，不过那套方法只能用来对付某一类宿主——有野心，无处可去，但是软弱、心性不佳，如果有一个靠谱的系统，倒也能完成绝大多数任务，但很需要被哄着。”
“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吗？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宿主是最好找的，所以，越来越多的没什么抱负的系统就选择了类似的宿主。走这条路的人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就也更多了，路也越来越好走了。”
橘猫有些烦躁不安，它挪了挪身子，却总觉得不自在，把尾巴垫在两只前爪下面之后才稍微安分了点。
系统说着这段话，凯撒却看向了它的头顶——许久没有变动过的、代表着系统倒戈向他们的可能性的“转化度”猛地上升了一大截。
这是个不错的时机。他想。
于是，他也趁机问出了某个非常重要、但在以前并不适合问出来的问题：
“我明白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争取成为更优秀的系统……究竟是为了什么？”
系统也变得很坦率，大概是因为今天已经倾诉了不少的缘故：“最末等的系统不想被抹杀，不想被尘封；中等的系统渴望能被主系统分得更多力量；最有野心的系统……渴望成为新的主系统。”
凯撒有些惊讶：“取代它？”
“不不不！”系统非常震惊，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模糊导致他理解错误了，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这样啦！是主系统曾经承诺过，在成为最优秀的系统以后，它会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源力’，而这些源力能让我们成为和它一样的东西！”
成为和主系统类似的东西吗？
凯撒不知道那个主系统是不是在骗它们，但他记得自己也有些手段能满足系统的愿望，即使无法完全满足，再加上希利亚的能力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
毕竟系统虽然有着这样的愿望，但在现在，它对主系统的忠诚还算稳固，根本没有思考过叛变到其他阵营的可能，贸然提出反倒不好。
只有让系统自己产生离开主系统、投奔他们的念头，才算是真正可靠。
屏幕上，一直在拼命挣扎、哀嚎不停的患者也已经被带到了，他的目光回到了画面之上。
很显然，新被带过来的患者是孔雀兽人。
凯撒之所以能看得出来，并不是他掌握了什么辨认技巧，而是因为这家伙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脖子往上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鸟脖子和鸟头，这颗鸟头上的毛还又炸又乱，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很怕水。
再看他旁边的希利亚，现在堪称悠闲。他的“浴缸”中的水温已经达到了会使人觉得胸闷难受的温度，他看起来却还很轻松，甚至有心情看病友的戏。
他对着镜头，做出了口型：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系统试着询问凯撒，却发现凯撒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也没有搭理它，只是看着屏幕，嘴角甚至还带起了一抹微笑。
它知道自己估计没法问出来什么了，只好抓心挠肺地接着等下文。
希利亚做完口型之后，还嫌不够明显，干脆直接说话了：
“这里的沙滩真不错，对吧？”他对着左手边瑟瑟发抖的孔雀说道，孔雀现在也被封在了浴缸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我觉得这个度假胜地真是非常不错，所有人都该来这里看看。”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见怪不怪，这不就是在说胡话吗，他们见多了，根本不会怀疑眼前的家伙是正常人。
孔雀原本还在以求助的眼神看着他，听希利亚这么一说，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惊恐了起来。
“你别发神经！”一道嘹亮的声音突然插话道，“我现在就去叫救护车！我们明明是在我的巡回演唱会上！”
被安置在希利亚右侧的男子突然大声唱起了歌，还疯狂地摇头晃脑，浴缸都快被他摇动了。
“观众朋友们，粉丝朋友们！让我们尽情享受音乐，哟~”他对着空气喊道，又非常感动地说道，“好热啊，我好像已经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
凯撒：“……”
系统：“……”
你这都快被煮熟了，还感受热情呢？
“希利亚好像是希望你过去看看这里？”系统品味半天，似乎品出来了一点意思。
“是这样。”凯撒认可了它。
“那个孔雀还是正常人吧？”系统又问道。
“未必。”凯撒看着屏幕，若有所思。
“他可能是被人陷害进了这里，但也有可能真的患有异化症。”
凯撒的话音刚落，原本看起来还神志清醒的孔雀就突然变了个样。
——他突然忽视了周围的环境，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有多么怕水、又有多么恐惧这里一样，痴迷地直直盯着希利亚，整只鸟的气质也顿时变得风骚了不少。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他说，“一见到你，我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搭建我们的爱巢。”
希利亚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看到我开的屏了吗？男人，你是否还满意你所看到的东西？”孔雀深情地说道，“假若你还不能满意，放心，为了你，我还特意编排了一段求偶的舞蹈，接下来就会给你演示——”
希利亚……他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但他绝不可能放任孔雀继续说下去。他冷笑着看着孔雀，突然就有了主意：
“是吗？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你屁股后面的羽毛难道不是秃了吗？”他讥讽道。
不是喜欢发疯吗？不是喜欢幻想吗？那就接着幻想啊！
效果出奇的好，听到他说“秃”，孔雀立刻发出一声怪叫，脑袋拼命向身后转去。
受限于浴缸的封锁，他当然不可能成功，但他却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尾羽秃掉的样子一样，又痛苦又屈辱羞耻地哭了起来。
希利亚畅快地笑了起来。
他又看向角落处的监控，对着镜头用口型说道：
“不-觉-得-生-气-吗？”
凯撒还真不怎么生气。
“以他的外表，没有人喜欢才是怪事。可惜别人再怎么喜欢也只能羡慕嫉妒我，这不是很有趣吗？”他抚摸着系统的皮毛说道。
凯撒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系统也是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觉得后颈皮上的猫毛根根竖起。
可惜它的体质有点问题，越觉得紧张越喜欢作死，所以它又把自己本该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真的不会有人因为喜欢希利亚所以羡慕你，然后嫉妒着又看上你了吗？”
“……不会吧，真有啊？”系统替他感到尴尬了。尴尬的同时，它也替这位素未谋面的狠人揪心：要不咱们还是把眼睛蒙上吧？这种事真的不能只看脸啊！
凯撒知道了它的心中所想，不怎么在意：
“有什么尴尬的？该尴尬的也不是我们，而是对方吧。不过那家伙是纯粹的颜狗，看谁好看喜欢谁，而且好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又看了几段录像，除了希利亚以外，其他病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异化症患者。
异化症的症状主要表现就是，患有此病的兽人会逐渐变得不像“人”而像“兽”，最终会退化成完全没有理智只余本能的生物。而更特殊的是，有些兽人患上异化症之后，居然会从普通兽人转变成特异种，拥有特殊能力。
因此，虽然大部分人将其看作是可怕的疾病，却还有一派兽人认为，这是兽人之神的恩赐，是上天的馈赠和指引，拥抱兽性才是他们真正的未来所在。
不过，这也不代表这些医护的治疗方案合理——像是那只孔雀一样的病人有不少，原本还没发作，经过一通治疗之后反而开始发病了。
但未患上异化症的兽人和人类很少会去了解他们究竟遭到了怎样的对待，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将自己与会带来危险的人物隔绝开来罢了。
凯撒也顺带着弄清了那个在治疗室开演唱会的兽人是谁：
那是一个金刚鹦鹉兽人，十年前红极一时的摇滚明星，只不过不知为何患上了异化症，行为越来越不像人而像兽。他在唱歌时甚至都难以保持人声，经常不受控制地带上一些鸟叫，而且还极其混乱，根本无法完整唱完一首歌。那天治疗时的演唱会则是他这几年里质量最高的一场了。
“好了，希利亚交给我的东西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放白寅那边的情况吧。”凯撒将画面暂停到了似乎带有着极强暗示一幕上——
监狱般的病房之中并没有其他的人，仍装作乖巧的希利亚被绑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他的脖子上戴着沉重的禁锢，黑色的颈环卡在了上面，用于限制特异种的能力，双眼则蒙上了黑色的眼罩。
冰冷的水滴断断续续地从安装在天花板上的喷头中滴下，时快时慢，无法预测下一滴究竟何时才会落下，命运不可知的折磨几乎要能把人逼疯。
水滴没有落在他的发顶，因为他是低着头的，所以全都落在了脖颈上，顺着脊柱向下滑去，没入衣襟。
对人来说，这无疑是折磨。
然而昏暗的光线和迷蒙的水汽组合在了一起，却变成了电影般的场景。
更何况，置身于阴影之中，在看管者远去之后，他立刻从雕塑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浑身充满了鲜活到近乎刺目的生命力，露出了凯撒最熟悉的、盘算着什么时的危险笑意。
凯撒并不知道，一个以他为主角、但是任谁也无法再看出来原型是他的谣言即将席卷四区。
“咱们老板真的要包养……”蚊子兽人正在和他的果蝇朋友交流八卦。
“嘘，小声点，嚷嚷这么大声是生怕不被发现吗？”果蝇兽人狠狠地拽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他们这可是在办公时间摸鱼啊！
“肯定是啊！听我给你们分析，信我的准没错。”坐在他们隔壁位置的蜜蜂也加入了讨论。
“你们想啊，老板和王特助、秦副总都没有可能了，这咱们肯定知道的吧？那如果老板想发展一下，肯定是要在外人里面找啊！”
“而老板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听说过他费尽心思给谁准备礼物，还专门买了几套不同的衣服改变气质。虽然只有一丢丢风声，但这么看来，像不像在追求情人？”
“对啊！”
“说得没错，太透彻了！”
随着八卦的流传，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人心越来越浮躁，编造出来的谣言也越来越离谱。
顿时，整个公司内充满了嗡嗡声。
最终，经过了广大员工的艺术加工再创造，谣言定格成了如下形态：
寅客集团继承人白寅正在追求一个不知名小明星，对方眼高于顶，白寅花费重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白寅三人忙的焦头烂额，完全没有注意到公司内的八卦。
实际上，所有风声的来源，只是白寅在为拜访事务所而做准备，思考着该如何打动那位青叶区的情报贩子、让对方上自己的贼船——啊不是，是具有光明前途的巨轮？
白寅（沧桑而疲惫的笑）：只有我风评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