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有受到控制……？！”
凯撒在黑发的年轻男子面前停了下来。看清他们两人的容貌之后，对方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收声了。
“是你自己下的手？”凯撒蹲了下去，和靠在墙上、无法行动的男子保持相近的高度。他的手伸向对方鲜血淋漓的腿部——被挡住了。
“对待自己还挺狠的。”凯撒也没有生气，只是将手放下，“你比其他人醒悟得早了很多。所以，为了让自己变得‘无用’，竟然选择打伤自己的腿部，让自己无法行动？”
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还挖出来了寄生的虫子？”他不在意指向自己的武器，继续问道。
希利亚站在旁边，完全就是事不关己的观众状态，面带愉悦地欣赏着他受到生命威胁的这一幕，笑着说道：
“你被威胁了？哈哈哈哈哈——”
“不过，作为和你共同隶属于一个组织的‘同事’，我还是想提醒你，光靠这把玩具可是无法杀了他哦。”希利亚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是站在皇帝那边的？”
段烨离皱眉，脸色因失血和变故而惨白。他的注意力被希利亚分散了一些，却并未将目光移开，反倒是更加紧绷地盯着凯撒，似乎是担心他们趁机动手。
“不是。”希利亚否定了。
凯撒感觉到希利亚将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亲昵地说道：“可以给个提示，他也不是。”
闻言，段烨离陷入了沉默。
在他们的身侧，那些被控制住的人已经呆滞的站在了原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除了阿诺德，还有别的可能吗？”他持枪的手有一瞬不稳，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但这一瞬还是太过明显，被凯撒捕捉到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造成现在局面的真实推手？你们的人真的可信吗？尤其是那个以合作者的姿态加入你们的AI，【夏】。”
“你们无法控制住它，却也无法离开它。你们提防着它，但你们的防备并没有什么用。”
凯撒并不担心他会开枪，却也不喜欢被人拿武器指着。他推开了指向自己的枪管，轻轻松松。在说出【夏】之后，段烨离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真的是它啊。”段烨离似乎松了口气，“可是为什么，它究竟想做什么？”
“统治人类？消灭人类？还是别的……”
“都说错了。”
这回，【夏】没有借用谁的声音，而是再次以全息投影的形态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凯撒给它让出来了一些空间，让投影白色的研究者制服不再穿过自己的衣摆。
“在完成我所渴望的一切之前，我想，这三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肯定会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夏】推了推他的圆框眼镜，一向平静、像人偶一样无生气的外表突然变得真实了起来，他的脸上逐渐蔓延开疯狂的神色。
他灰色的发丝和白色的衣角突然被不存在的风吹乱，【夏】望向了凯撒和希利亚的方向，目光又刻意在系统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系统紧张地炸开了毛。
但【夏】已经不再关心它了，他的目光朝着被运送过来的皇帝投去——
“好像就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凯撒也朝已经彻底变成废人的皇帝望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满意皇帝陛下现在的样子。
上次，特雷诺斯·阿诺德隔着单向玻璃观察他的时候还是一个精力充沛、身体健康的中年人；现在，皇帝却已经变成了一个急剧衰败的老者、一个被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着的骷髅。
阿诺德的喉咙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愤怒的声音。他先是愤怒地望向段烨离，但在看到段烨离同样不好受、甚至还有一条腿接近被废之后感到了可悲的满足；再之后是凯撒，他认出来了这个曾被自己寄予希望的、处理脏东西的下属；最后是希利亚，他惊恐地从希利亚的身上看出来了帕拉索尔的痕迹。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和【夏】的轮廓有任何接触。
“你应该还不知道，皇帝陛下打算自己的意识从这具躯体中转移出来，安置在你的身上。”
凯撒“好心”地提醒道。
段烨离的瞳孔猛然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看向了【夏】。
“我确实忘了告诉你们了。”【夏】无辜地说，“也不是每件事都要说的吧。”
皇帝的身上萦绕着不散的怨恨，但他只是盯着段烨离，依旧不敢看【夏】一眼。
【夏】却并不愿意就这样忽视他，虚拟的形象露出了温和又诡异的笑：
“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偷了出来，并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我也不会早早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逐渐和林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他在引导着林铭，他在通过林铭的口控制着每一个聆听着他的话语的人：
“数百年来，也许有无数人好奇过帝国为何能不断延续下去，好奇过为何每一次掀起反叛的浪花，都会很快会被更大的、名为‘帝国军团’的浪花所冲散。”
他让每一个人的终端上都显示出火种组织此刻在飞船目的地的行动：
代号“焰火”的陌生成员驾驶着飞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N2号航空港。在炸毁它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将它最后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
这是她曾魂牵梦萦的地方，是她年少时的梦想。
她成长于尼克斯星上被称作“贫民窟”的地方，早在分化为alpha之前，就曾梦想进入帝国军校，再回来就职于航空港处。
那时她以为性别的分化就是最大的困难，后来才明白，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门路，同样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险阻。
而现在，她也算圆梦了。
心中并无惆怅，她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已经有些士兵们冲出了基地，但在撤离前，她还有一点时间。
“真可惜……顾头不顾屁股！”她讥讽地笑着那些朝她追来的军用星舰，将它们进一步拉离了航空港。
追击的舰队刚一离开，航空港就立即发生了连锁爆炸！
“也许还有一些人好奇我真正的目的。”
【夏】和缓悦耳的声音将人们从画面之上拉了回来，他的投影做出看向段烨离的动作，对一条腿被鲜血浸染、无法站立起来、连武器都被收走了的反抗军高层笑了笑。
“当然，或许还有一些旁观者，只是作为观众出现在此地。我也应该给他们一个合格的谜底。”
他朝凯撒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凯撒和希利亚都礼节性地回之以同样的动作，只有系统张牙舞爪了几下。
【夏】自动忽略了系统的行为，他张开双臂，对着他所选定的观众们说道；
“不论你们是迷惑、恐惧还是淡然，我都将为你们揭露‘真实’！”
巨量的能量从飞船控制室爆发了出来！
在剧烈的坠落感袭来之前，凯撒就已经一手牵住希利亚，一手抄起系统，以防三人失散。
“时空波动，该死，他不会还想再搞出来一个穿越旅行吧！？”
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把【夏】干掉了。
系统已经彻底懵了：“他不是只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吗！什么时候变这么bug了！”
希利亚倒是接受良好，甚至还趁机舔了舔凯撒的锁骨，含糊不清地说：“那是你太傻了，被骗了都没发现。”
好在时空波动的峰值虽高，却也只出现了极短的时间。【夏】并不打算将这一飞船的乘客劫持往陌生的时空，只是想借其呈现什么东西。
刚才那片刻的混乱已经不复存在，而新的记忆已经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在特雷诺斯·阿诺德这个灵魂诞生的最初，他还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凯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和末世并未降临时的末世世界差不多，也就是系统常说的“现代都市”。
“称这样的世界为‘现代’果然还是很奇怪啊。”希利亚抱着猫，走在了他的旁边。
系统有些警惕，但也只有一些：“周围是虚假的，没有真的穿越。”
“是【夏】为了照顾我们这些没被控制所以看不到的人所准备的特殊影像吧。”
凯撒说。他发现他们自动跟上了前面那个一股废物气息的年轻男性。
“那个人是你吧？”他问和他们离得有点远的阿诺德，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里不光有他们三个，还有阿诺德和段烨离。两个无法行动的人都被放在了符合时代的轮椅上，轮椅并排行驶在他们的前方，却没有引起周围行人的注意。
毕竟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在复现过去，当然不会和他们这些观影的人有互动。
如果说把段烨离也放进来是因为他没有真的被控制，那把阿诺德本人放进来、让这位傲慢的皇帝看着自己视作禁忌的过去被人围观，就只能说明【夏】的恶趣味了。
阿诺德脸色铁青，段烨离却自在了不少。
“你来自古代？”
他好奇地问阿诺德。
凯撒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里在系统的时间坐标上被命名为“现代”，在他和希利亚的视角里只是无数世界中的一个，在段烨离的眼中却成了古代。
那它对于阿诺德来说又是什么呢？
这段影像的主角、那个因不修边幅而让人下意识想要远离的年轻人突然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被系统灌输过不少穿越小说情节的凯撒立刻反应了过来：
“哦，普通宅男猝死之后就穿越去了未来，成为龙傲天征服世界，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