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真的可以骑啊。”钟悦姿势标准地坐在马背上，轻松地控制着纸马的方向，“居然和真马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更好用，几乎什么地方都能去到。”
“当然，或许是鬼性也说不定。”她觉得不太严谨，又补充了一句。
等待了半天，身边也没有别人的声音，本该和自己平行的尚泽也不见了，钟悦疑惑地寻找起了自己的同伴：
“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向前方和左右两边看了半天，都没有找见尚泽的影子，这才想起来回头看看。果然，向后转头之后，她终于看到了尚泽——抱着纸马脖子、闭着眼睛不敢向下看的尚泽。
“你在搞什么？”她让自己的纸马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纸马带着她在近乎直角的陡峭山崖上停了下来，等着尚泽跟上来。
“你都不害怕的吗？”尚泽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瞥了她一眼，但很快就被无意中扫到的悬崖之下的景象所吓到了，又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了。
“方唯远呢？”他问。
“他跑前面去了，就在轿子旁边呢。”钟悦看着他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刀背给尚泽一下子，“要不是为了看着你防止你被什么东西抓走，我才不会跟在队伍最后面磨蹭。”
“哈？我拖累你了？”尚泽的火气也起来了，他的语气阴阳了起来，“那真是太抱歉了，这样，为了避免我们的天才探灵者被我这个废物耽误，还是请您赶紧抛下我去前面走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这么令人费解？”钟悦的火气蹭蹭上涨，她握住刀柄的手越攥越紧了，指关节泛起了青白的颜色，“我好心好意——”
“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去，你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是吧？没我救你你早死在古宅厉鬼的追杀下了！！”
“就因为被你救了所以要当牛做马一辈子？！”
“我让你干什么了就当牛做马？”
“你不就喜欢靠贬低我来抬高你自己？”
争吵的声音在静寂的山中传得极远，甚至带出了一些回音的效果。
骑着纸马、走在轿子旁边的方唯远被吵得头疼，回音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脑瓜子嗡嗡的感觉。
“烦死了。”
方唯远抬起手，折断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树枝。倘若此时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他便会发现，现在他脸上的神情阴郁得过分，几乎已经不像是他自己了。
“有什么事吗？”
帘子被拉开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转过头，发现凯撒正关心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方唯远的心底产生了不悦，这种不悦最常出现在有人追问他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时候，“就是觉得他们太吵了。”
“确实。”
凯撒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问他：
“你知道那队探险爱好者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困住了就死了？”方唯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也无法控制。甚至，他还在心里想着……不控制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照顾别人的情绪了。方唯远阴暗地想。
“不是，是在全员进入古墓墓道之后发现后路被切断，前方又是无尽的未知，所以才爆发了剧烈的冲突，最后死在了自己人的冲突之中。”
“那还真是活该。”
方唯远恶意满满地说。后面两人的争吵声又涌入了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被吵得太阳穴一抽抽地疼。
迟早要爆发冲突，干脆也都死在冲突里得了。他心想。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太对劲，但他不打算改。
他朝轿内看去，凯撒正好放下帘子，于是他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里面那一人一鬼的双手交握在了一起，居然同样的苍白缺乏血色。
那个人真的可信吗？
方唯远被这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再次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初是怎么相信的？怎么会完全没有印象了？
“终于有人开始怀疑你了。这才合理，我真想知道他们这么……天真和自来熟，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花轿内，角落里放置的灯笼将整个空间都映成了暧昧朦胧的红色，厉鬼靠在他的颈边笑了起来。
厉鬼身上阴冷的气息会让人产生反感和恐惧，却不会影响到他。
你想说的明明是“傻”和“没脸没皮”吧。凯撒自动破译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心底吐槽道。
“意思差不多吧？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同样，厉鬼希利亚也看破了他内心所想的东西，接话道。
“我们现在就这样抛弃他们去玩吗？等再回来的时候，他们不会已经把自己玩死了吧？”
厉鬼希利亚居然比现在的他还要有良心，居然主动关心起了那三个人的死活。
“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也算是命定的劫数。”凯撒回答。
“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的！”
厉鬼头上的红绸布晃了两下，他夸张地表演着“难以置信”的情绪，可惜整张脸都被挡住了，这让他的表演什么都变成了纯粹的搞笑。
“就当作是和你一样，入乡随俗了。”
很好，并没有人搭理他，谁都不相信凯撒是认真的。
“亲爱的，”希利亚肉麻地叫着他，深情款款（脸被遮住只能意会）地对他说道，“如果你压力过大，一定要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发疯。”
是，说出来，你们就可以一起发疯犯病了。
不过系统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了。
“既然你们都想去追踪不明外来者，不如就由我来保护主角团？”它开口，试图摆事实讲道理说服宿主们，“世界意识也告诉过我说他们三个非常重要，希望我能帮忙就帮他们一下，还说会在离开的时候给我们一大笔奖励。”
“不行。”
凯撒和希利亚立刻统一阵线，一起按住了系统。温度一冷一热的两只手同时抓住了系统，饶是它有着一身猫毛，也差点浑身一激灵。
“你必须去，待会儿应该有你发挥的空间。”凯撒晓之以理。
“别想跑，不是，我是说我们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需要你——”希利亚动之以情。
“不跑就不跑，我还懒得管小孩子的破事。”系统趴了回去。
确实是小孩子的破事。
外面，那三人的争吵已经变成了这种样子：
“我不管不管不管！每天都要维系这个团队，最心累的人明明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每次遇到鬼了都是我出力最多，哪一个boss我没有砍过？！”
“放屁！”
“就是我！”
“是我！”
“胡说！”
“行行行，你们两个太厉害太辛苦了，就我啥用没有废人一个，混进你们这两位强者里面实在是非常抱歉！”
“你这时候还要破坏团结给我找事是不是？”
“哈，你终于暴露了，心里只有表面和谐根本不关心我在想什么是不是？！”
轿内，两人一猫面面相觑。
“果然是智障儿童。”系统抖了抖耳朵。
“吵死了，隔个音吧，或者我们赶紧走。”凯撒又把帘子拉上了，顿时安静了许多。
“现在就走吧。”希利亚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等他们清醒过来一定会社死的。”凯撒暂停了录音。
在之前，他已经找了个机会关掉了直播间。那些观众们应该还以为他是一个新人。在三人发生争执之后，他就给他们录了个音，准备等人清醒过来了再放给他们听。
“录像也有。”希利亚掀起了另一边窗口的帘子，将一个纸人变成了巴掌大小，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因为红绸布的阻隔没能看到彼此的眼睛，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真是心黑啊。
-彼此彼此。
这就足够了。
“好了，不管他们了，我们要专心追逐有趣的异世界来客了！”希利亚对他的纸人随从们下达了命令，之后，轿子就急速地前进了起来！
“喵啊！”
系统反应不及时，在轿子原地起飞的那一瞬间被甩到了顶棚上去，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希利亚很故意地问道。
“没有，你听见了什么吗？”凯撒无视了系统，还好心解释道，“也许是什么野生动物吧。”
“有道理。”
系统啪叽一下子就又落回了座位上。
去死吧。它愤怒的想。
这两个渣滓还是去死吧。
血红色的轿子狂奔了十几分钟，跨过无数道山脊，终于以一种直上直下的方式落到了一座山谷里。
“你们能不能正常点降落？”系统学乖了，它不再跟垃圾宿主们讲话，而是试图和纸人沟通。
“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没想到希利亚主动凑过来了。灵体状态下的他更是想要没有存在感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突然钻了出来，把系统吓了一跳。
“这里还挺不错的。抛开力量上限，只看环境的话，放在哪个世界里都能算得上是块好地方。”凯撒观察了一下山谷，设下了阻挡外人进入也阻拦里面的东西出去的结界。
“是这里没错吧？”他问。
“没错。我刚才迷惑了一下那个李辉，但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残留的幻术效果已经不怎样了，他估计很快就能找到正确的入口。”
希利亚跟在了凯撒背后，微微低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娇……不不不，绝对不是。
系统及时地把没有半点符合的词从脑子里删除了。最多算得上是病娇。它绝对是被这两位的不正常吓到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没关系，时间上正合适。我们正好可以围观一下他是怎么投放怪谈灾难的。”凯撒再次确认了一下“李辉”的坐标，带着他们向内走去。
凯撒走在最前面探路，希利亚把系统赶到了最中间，他自己断后。
微弱的光芒和魔力波动过后，他们就传送到了合适的地点。
“这里正好能看到那个人。”
系统有些不安地说道。
他们在结界和幻术的双重隐蔽之中，并不会被外面的人察觉，可它还是感知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某种让它感到恐惧的东西……
“确实是在释放了不得的东西。”
凯撒也严肃了起来。
如果说他的严肃还可以想象，那希利亚的凝重就绝对极为难得了：
“很厉害啊，要是他真的成功了，那这个世界可就遭殃了。”
不远处，外貌平庸到让人很难记住的男人正在操作着什么仪器，很难看明白，不过能量的走向还是能够很清晰地看出来的。
“所以他是在……！”系统扫描了一遍地下的景象，顿时把眼睛睁得溜圆。
地下不只有这一层陵墓，或许是因为此地风水太好了，几乎每一个代都会将陵墓修建在这里。从还未废除人殉制度的远古到以木雕泥塑代替真人的时期，一代代的累积已达到了极为可怕的程度，而那人要唤醒的就是沉眠地下的阴兵。
同时，“李辉”终于完成了他所要做的事，把那堆仪器收了起来。他刚准备放松一下，就接到了来自之前和他交谈的那位“怪谈审核司专员”的消息。
“你这是违规。我们只是出租通过审核的合规怪谈，你不应该催化其他世界的异常。”对面的声音如冰般寒冷，但这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我们是公司，公司明白吗？有利可图就办，你什么时候见上面的人处罚过我？”
对面沉默了。
“李辉”大笑了起来，他拿出来了新的仪器操作一番，将功率开到最大一档，地面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就像是地下有一株巨大的植物的根系，正在奋力生长，企图重见天日。
接着，地面立刻变得松软了起来。无数白骨、鬼魂从地下冒了出来，向外涌去。
“李辉”已经撤离了。
“趁现在赶紧动手吧，估计很快就能解决身份问题了。”凯撒说。
“唉？这又和你们的身份有什么关系？”系统不理解了。身份问题它不是早已经解决了吗？
“不一样，我们还是挺想认真经营这回的身份的。”
希利亚逐一击溃着早已死亡、本该长眠却又被唤回人间的将士们的灵魂，再帮助他们重新凝聚，在凝聚的过程中打上自己的烙印。
“这回的两个身份都需要一定的‘实绩’……你就这么理解吧，我作为探灵者，实力高低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要帮普通人解决问题，阻止异常的继续扩大，保护那些人不受异常的伤害。”
“对于希利亚来说，即使是鬼，也有等阶之分。作为厉鬼，生来就会渴望成为更强大的鬼物。无论是吞噬其他鬼怪还是控制更多的仆从，都是符合此时身份的，‘实绩’的一种。”
凯撒解释道。
“既然最开始是操纵使役出场的，那以后也继续维持这个人设吧。”
他拍了拍系统的脑袋，将它往前推了推。
“喵？”什么意思？
“作为受我控制的怨灵，你是不是应该代我战斗？”
他直接把系统扔进了阴兵堆里。
“喵嗷！？”
渣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