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够料到，崔阳的新课程出奇正规，居然还有教材，厚厚的三大本，线装蓝皮。
俊棠亲自来送书，脸上仍然勾着笑，但一举一动明显规矩了很多，都不敢到崔阳身边来了，给人搞得莫名其妙的。
俊棠小心地叮嘱：“世子可要读仔细了，这一回要考试的。”
崔阳不明白：“为什么呀？”
俊棠深深望了他一眼：“烨老板吩咐的。”
崔阳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烨爸爸好样的。
他嘀嘀咕咕地把那几大本课本翻开，想看看是什么小人儿打架书。
青楼的书么，不就是传授那种技巧？
想到这里他有点蔫儿坏，忘了之前的不高兴，偷偷地翻开第一页，直接说了句：“我天……”
线装、繁体、竖版，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篆字，哪有什么小人儿打架的画。
崔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文盲：“这上面写的什么？”
俊棠恭敬回答：“下午的课程，‘香’。”
“……什么时候考试？”
“明日早上。”
崔阳绝望得差点哭了，一边哭一边想着下午不跟烨璃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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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阳认真研读了半个小时的课本，无奈没手机也没电脑，实在搞不定那些篆字，他只能向周围人求助：“兰心呀……”
兰心身为文行，对这种事不知道应付过多少回：“小的在。世子您放心吧，这些书小的来读，明天考试小的站您旁边就好。”
崔阳客气了一下：“不是啦，我只是病刚好有些头晕，不然肯定要自己读的。”
兰悦站旁边说出了真相：“世子跟小的们不用客气，您本来也不认识几个字，多睡会儿吧。”
崔阳被说得恼羞成怒。这世子是个文盲怎么着？老侯爷平时不做家庭教育啊？
“谁说我要睡觉。读出声！我躺这儿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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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本书还真是教“香”的，名叫《桂香篆》，是桂桂坊开山老掌柜留下的香料笔记，后面历代主人执笔补充。
这部书范围覆盖甚广，对各类香品都做了详细描述，就连熏制烟丝止头痛的方子都有，想必烨璃吸的水烟就是这么来的。
根本就是部药典。
《桂香篆》内容太复杂，崔阳强行填鸭的效果令人忧愁，主仆三人连饭都没顾上吃，等晚上烨璃回来的时候刚刚读完了几页。
烨璃一见三人惆怅的模样，本来冷着的脸浮上了一丝丝笑。
崔阳在心里哼哼：当爸爸的果然都喜欢看人背书，瞧把他给高兴的。
烨璃遣走兰心兰悦，抽走了崔阳手里的笔记，看着他的鬼画符笑了：“‘一眼万年’——你刚才在学一眼万年？”
“一眼万年”是一种高级香药，崔阳觉得好玩儿就在草稿纸上写了几遍。
他实在很怕烨璃爸爸就此药展开专业提问，耷拉着甜宝脸儿没回答。
“怎么不说话，下午又难受了？”烨璃摸了摸崔阳的额头，又从衣领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背。
两人距离很近，热热的呼吸拂在耳边，烨璃的手劲瘦而温度偏高，贴在背上有种熨烫的感觉。
轰地一下，崔阳浑身都被点着了，只觉被摸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烨璃在身后奇怪了：“怎么这么烫，是不是还没好？”
崔阳赶紧蹦开三尺远，把笔记塞抽屉里：“我没事！就是饿的。”
烨璃一愣：“还没吃饭？”
崔阳委屈极了：“你让我背书嘛，明天要考试，谁吃得下啊。”
烨璃脸色明显缓和了，虽然没太多激动的表情，但眼神里明显含着笑，还含着那么点看小猫小狗织毛线的有趣劲：“今日不学了，赶快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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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璃亲自吩咐准备的食物，很是清淡可口有营养。崔阳喝了几口桂花蜜水，吃了点青菜粥和鸡蛋羹，去浴室泡了泡，精神了很多。
他穿着新软袍从浴室出来，见到烨璃正要往浴室走。崔阳预感大事不妙：“你今晚……睡这儿啊？”
烨璃嗤了一声：“病刚好就要赶我走？”
崔阳忙摆手：“不敢不敢，哪敢赶你走呢，这是你的院子嘛。我走，我走！”
烨璃一把给他抓牢：“你也不许走，说好了要陪我睡觉。”
崔阳觉得自己可能是煤气灶投胎的，怎么动不动就浑身发热。
烨璃洗过了澡，点上夜灯，卧房里朦朦胧胧的。
崔阳有点紧张，体温一直很高，烨璃帮他摸脑门摸后背地摸了好几遍，确认他没发烧才安心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烨璃睁开眼睛：“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只不过偷偷瞄了那么几下，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崔阳很窘迫：“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啊……”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第一天你碰到我劫你，是不是认出了我是长乐侯世子？”
“是。”
“……你早就认识这个世界的‘崔阳’？”
烨璃翻了个身平躺着，陷入了回忆：“无极宫和暮云山庄有交情，长乐侯和暮云山庄沾亲，所以我见过那个‘崔阳世子’几次，印象不深。”
崔阳来了兴趣：“我和那个‘崔阳’像么？”
烨璃笑笑地转头，夜色里双眼星星一样明亮：“你觉得你们像？”
那自然是没法像了，崔阳哪能装一个浪荡子呢。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得到烨璃老板的仔细照顾吧……
崔阳想着自己和烨璃的相遇，噗嗤就笑了，在床上打了个滚凑人家耳朵边：“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
这个世界原本的叶钧弦死了，烨璃会横空出世么？
烨璃往旁边挪了挪，夜灯的暗掩住了他的表情，也掩住了他耳尖儿的一点红。
他顿了顿说：“挣扎了这么久，我想开了，这个世界的无极宫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崔阳很惆怅：“但现在大叶子过世了。”
烨璃转过星眸，表情里带着点好笑：“你说什么？”
崔阳赶紧解释：“你俩都是叶钧弦，死了的那个不是大你三岁么，我心里在叫他‘大叶子’，叫你‘小叶子’。你不会生气吧……”
烨璃的唇角勾了勾，没阻止他这么叫。
桂桂坊是不眠的。
由于小院幽深，前方的嬉笑与笙歌都被一方修竹隔开了，留在卧房的只是寂静与空。
草洼里有两三声蛙叫，呱呱的，调皮又安宁。
崔阳在烨璃枕边趴着，听着蛙叫玩着枕头穗，他感觉烨璃好像也没睡着。
簌簌几声，烨璃凑近了，热热的气息流动在耳边：“你呢，无极宫不给你回应，你想怎么办。”
一语道破愁心事，崔阳叹了口气：“按剧情来说，无极宫应该拿着镇宫之宝来赎叶钧弦，然后把我给打倒，我就能回去了。”
烨璃想了想：“无极宫的镇宫之宝是把刀剑残片，一堆残片和你回去有什么关系？”
崔阳诚恳回答：“我觉得那个残片和‘时光锉’有关系。”
烨璃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时光锉？什么东西。”
《虐恋》在关键情节点不是有买股么，让读者投票决定后续情节怎么发展。
鼓动读者买股时，作者在大纲中的原话是这样的：“‘时光锉’得以重现人间，磨平了时光，后续的故事发展由你来决定——”
崔阳坚信，所谓的“时光锉”既然能“磨平时光”，估计和穿越有点关系。
《虐恋》里计划设计十个关键情节点，就意味着有十把时光锉。第一个关键情节点就是无极宫拿宝物来赎叶钧弦，和崔阳在紫禁城之巅大战，然后崔阳被打败。
崔阳被打败，时光锉就会出现，那么无极宫的宝物肯定和这事有关系了。
所以走剧情对崔阳来说十分重要，走到关键的情节点才能触发时光锉生效，才知道该怎么回去。
烨璃听完冷冷一笑：“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工具，都必须按照规定的剧情走下去。”
崔阳的心尖尖在颤抖：“啊，啥意思呀？”
烨璃闭上眼：“我不想走那些剧情，不想走被人规定好的路。”
不是，您不走剧情我得走啊。
我要回家啊……
崔阳有苦说不出，狗狗眼眨巴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开口，委屈巴巴地朝烨璃一看。
没想烨璃也换了姿势，离他很近很近，崔阳的嘴唇直接擦到了烨璃的耳朵，鼻尖蹭到了烨璃的头发，两人差点亲一起。
烨璃本能一僵，快得电动一样，扣住崔阳的肩和腰把他整个人翻过来：“你干什么。”
崔阳被烨璃抵着鼻尖儿，心头扑通扑通地跳：“我，我没想干嘛啊，我就想看看你……”
烨璃挑眉：“看我？凑这么近？看哪。”
崔阳：“我能看哪呀，你那么大一张脸！”
其实烨璃的脸一点也不大，英挺秀气。只是两人凑得实在紧，他还偏要贴着崔阳的耳朵边说话。
崔阳被年轻的男性气息逼得身上软软的，向上推了一把，没推动。他周身发燥，冲动得不行，鼻腔里很干很热：“我好像，我好像……要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