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吵了一通之后,崔阳筋疲力尽地吃了早饭。到上课时间一看,主讲居然是总叫他洗澡的小童。
俊棠介绍说为首的这个小胖子叫一月。
崔阳指着另一个小童:“那他叫什么?”
一月是个小木头脸儿,没有表情地介绍:“二月。”
“那他呢?”崔阳指向二月身边的小童。
一月回答:“三月。”
“难道他是四月?”崔阳指着最后一个小童。
一月说:“不,是肆月。”
崔阳蒙圈:“有什么差别?”
一月:“写法的差别。”
崔阳:“……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四’啊?!”
一上午就这样闹哄哄地过去,一月讲授了很多很多辨别香料的办法,也传授了一些简单的调制方法。还为大家演示了实验,香料调配好后居然能点火爆炸。
崔阳明白了,“香”的课程在桂桂坊基本就是一种化学。
吃过午饭,烨璃进来了,问崔阳的功课怎么样。
那当然是好了,俊棠在旁边一个劲说好话,兰心兰悦也跟着说好,给崔阳吹成一个过目不忘的学霸。
烨老板心情大好:“那就是准备好了?”
俊棠笑盈盈点头:“都准备好了。”
崔阳顿时浑身戒备:“什么准备好了?你们在说啥?我没准备好!”
烨璃抱着肩膀靠住桌角:“哪没准备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特呢……
崔阳很是在肚子里搜刮了一阵:“心里!你,你的心里没准备好!”
烨璃一愣,笑出来了:“我为什么没准备好。”
崔阳大吼一声:“……你从心里舍不得让我接客!”
时空突然都很安静,大家一起看着烨璃老板,觉得崔阳世子说了点了不得的话。
烨璃明显地怔了怔,长手一伸给崔阳捞过来,扛起来就走。
崔阳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要把自己逼良为娼了,滋儿哇大叫着要兰心和兰悦来救驾。无奈烨璃腿太长,走路太快,一直把他扛出了桂桂坊,塞进一辆马车里。
崔阳开始以为是要把自己抱出去卖掉,好好折腾了一阵。等马车上了路才明白,烨璃是要出门去采购香料。所谓的“考试”,是要看崔阳认得不认得那些原料。
嗐,原来是劳动实践课。
买香料的地方叫凤凰郡,在京城西北三百里的位置。临外族,接边壤,是香料的大型集散地。
烨璃一行时间掐得好,马车刚在凤凰郡停下,一阵狂风刮起,第一滴豆大的雨点砸进来。
烨璃先从马车跳下,接过一月撑起的伞,转回身来迎崔阳。
崔阳想到自己还在赎罪中,狗腿地想帮人家撑一撑伞,可惜他没烨璃高,他一撑伞烨璃就要弯着腰,不是很乐意。
最后只能让烨璃为崔阳撑着伞,搂着他,两人一起跨进香料铺。
这家店叫“优钵阁”,主营各色香料。上下三层,一层是零售,二层谈生意,三层是办内务的地方,后院还有大大的仓库主管批发。
故事线里压根没出现的一家店铺,还挺讲究。
优钵阁预约制的,桂桂坊排在今天傍晚第二波。没轮到的时候,烨璃一行就在贵客厅里等待,里面吃喝等物应有尽有。
但是崔阳不想等,冲着下雨的院外出神。
大雨噼噼啪啪浇下,地上冒起一串串水泡,在下水口又咕嘟咕嘟打着圈地流进去,怪有意思的。
来了这里,他不是被关押就是在被关押的路上,难得出来透透气,好想出去看雨。
烨璃星亮的眸子望着他,碰了碰他的手肘:“喜不喜欢下雨。”
崔阳天真地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可太喜欢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项目就是穿着雨鞋打着伞在街上跑,雨越大越高兴,还为这事旷过课。”
烨璃乌黑的眼珠动了动:“可是这里没有‘雨鞋’。”
崔阳歪了歪头:“你们下雨穿什么?”
烨璃回头对一月吩咐:“找两双草鞋来。”
太神奇了,今日烨老板心情极佳,竟然带崔阳出来玩儿踩水。
幕天席地的雨,世界被淹没,万物都隐去踪迹。
烨璃搂着崔阳,长臂绕过他的肩膀,另一手为两人撑着伞。在如此迷蒙的世界里,让人生出些相依为命的错觉。
咫尺之外就是世界末日般的倾盆,崔阳紧紧贴住圈着自己的结实臂弯,莫名感到安心与踏实。
他现在是个被绑架的,理应时刻警惕。但不知道为什么,崔阳心里突然生出许多松懈。
嗐,就这样吧,也挺舒服的……
噼啪,水滴溅到脸上,烨璃抽出手帮他擦了擦。雨水冰凉,指尖却滚烫,指腹擦过脸颊激起温暖的热度。
烨璃今日梳着条利落的马尾,满头长发乌黑如墨,沾染了潮湿的水雾,发梢有几缕飘到崔阳脸上,痒酥酥的。
崔阳一个激灵,催烨璃快走几步。
兰心兰悦一直藏在后面保护,把自家世子小鸟依人的模样都看在眼里。
兰悦很是心惊胆战:“世子的病刚好,要是淋雨再病可怎么办。”
兰心嗑了一颗瓜子:“不懂了吧,如果世子再病倒,不就又能当着大伙儿的面亲烨老板了?”
兰悦恍然大悟,八哥犬的肥脸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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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阳和烨璃在雨里疯跑了一阵,一起踩水泡,用脚撩水花,草鞋浸透,裤脚挽起,啪嗒啪嗒激起小小浪花。
烨璃腿长步子大,一步顶崔阳两步,经常是把崔阳面前的水泡泡都踩没了。
崔阳那叫一个不服气,一下子扑烨璃身上,勾肩搭背地让他扛着自己跑,看他还得意不得意。
烨璃难得笑得开心,弯腰把他背起来疯跑,两人嘻笑打闹跟一对小狗子一样,兰心和兰悦在后面追得那叫一个费劲。
等两只狗子休息落定,裤子全都没法看了,一直湿到裤裆。崔阳一边甩腿一边傻笑,脸上笑得红扑扑的。
烨璃抿着嘴瞅他一眼:“玩儿个水这么开心。”
崔阳哈哈笑了两声:“当然开心啦!”
穿过来这么多天,只有今天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雨是真实的,人是真实的。
烨璃也是真实的,实实在在的帅气小哥哥。
崔阳认真看人的时候显得可爱,眼睛汪着两朵纯净的水花,就跟一只涉世未深的奶狗子一样,专注又带点儿傻。
烨璃对上这样一双眼,眼神晃了晃,伸手往旁边一指:“会不会喝酒。”
那边有个酒楼。
崔阳吹牛:“开什么玩笑,我千杯不醉呢!”小脸儿没吃东西先鼓起来了。
烨璃实在没忍住,在他的团团甜宝脸上戳了一下:“来,跟我比比酒量。”
酒楼在优钵阁香料铺斜对面,据说已经三百年,每次进香料时烨璃都要来喝一杯。
这次他和崔阳一起,两人没进雅间,只叫伙计找干净衣服换了,然后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好。
在空旷疏落的二楼看瓢泼大雨,喝温黄酒吃冰镇西瓜,太会享受了吧。
崔阳很容易开心,一点小破事就能让他乐半天。今天对上这副好景色简直高兴坏了,一会儿蹦窗边看雨,一会儿去另一侧的窗边看景。
看着看着,就发现雨中飘来一朵伞花,白梅孤鸿,静得别致。
那伞花一直飘到酒楼下,伞下的人进了楼。不一会儿,二楼的楼梯上现出一张神仙颜。
好看。
来人清秀俊逸,眼眉如画,只是眼角上挑,微微透着那么丁丁戾气。但完这全不影响他自带一种神仙效果的美。
崔阳张大了嘴,整个人都痴傻了。
他没见过这位新客人,但是马上就认出了对方,赶忙拿起旁边桌上的半块瓜皮挡住脸。
在他看清了来人的同时,来人也看见了正在另一侧窗边喝酒的烨璃。
来人的神颜顿时变得娇羞,十来步的路被他走成了二十多步。这位神仙轻轻扭动着往前蹭,直到烨璃感到不对劲转过头来。
与烨璃四目相对,神仙来人脸都红了,声音在颤抖:“弦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着错误的人,自带美颜效果的主角受隆重登场。
这位神仙颜正是《虐恋深深我爱了》里的主角受,暮云山庄的少主人,长乐侯世子的姨表弟——
宋荻。
宋荻不仅来了,还把烨璃认成了叶钧弦,叫他“弦哥哥”。
主角受和小叶子相遇又相认,崔阳简直没眼看。他默默地平移到兰心和兰悦那一桌,用瓜皮保护好自己的脸,并给两个下人每人脸前贴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