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人危阴恻恻地笑笑:“世子,关于泓罗湖口边的少年人身份,还请您明示。”
崔阳啪地一拍桌子,甜宝脸全耷拉下去:“胡说八道!叶钧弦明明和本世子交好,你却和人串通口供污蔑他死了,想干嘛?!”
聂人危捋须:“好,假设叶钧弦还活着。无极宫曾收到过一件信物,说叶二少遭人绑架,后来他就和世子您出现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崔阳强装镇定:“没错,信物是我送的。小叶子喜欢我,把家里东西送我了。我和他吵架了,又把东西送回去。行不行?”
“小叶子?”
“我对叶钧弦的爱称!有意见?”
“不敢,当然不敢。”聂人危目光暧昧地往崔阳红肿的唇上一瞟,“世子和叶钧弦最近一次相遇是何时?”
崔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可还是努力挺直腰杆:“本世子的私事用得着汇报给你?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九堂呢!”
聂人危颔首:“在下九堂教头,受无极宫所托查探叶钧弦的事项。方才无极宫三人已将他们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在下了。”
啊?聂人危当公职人员了?
崔阳默默吃惊地想:故事线一改变,聂人危的身份也变了,原来他只是判投朝廷,现在连官都当上了?
无极宫那三个软蛋,把所有事都告诉了聂人危?但肯定没把大叶子是叶钧笙杀害的事说出来。
崔阳自己当然也不能说了,一说的话,小叶子的身份就不明不白了。
崔阳沉默着。九堂教头聂人危在屋内踱着步,他阴恻恻地笑笑:“世子若不肯告知叶钧弦的事也无妨,您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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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休息”,强迫崔阳休息了两个小时还多。
门被锁上了,窗户么,这里是二楼。
崔阳着急坏了:聂人危知道不知道小叶子就在青麦城里?
……小叶子中毒刚好,还没彻底恢复,要是聂人危为难他可怎么办。
想着烨璃可能遭遇的种种危险,崔岩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找逃生通道,里里外外研究了好几遍,觉得只能从窗户爬出去。
他把袍子角系腰上,刚冲窗户迈出去一条腿,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声。崔阳立刻抓了个茶杯藏在椅子后面,准备伺机给来人一下子。
房门打开,一位姑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大眼睛、巴掌脸,甜甜的,穿条紫色裙子。偶有凌厉的眼神一闪,和聂人危十分相似。
崔阳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来者应该是聂人危的女儿,聂瑶。
她来干嘛,逼供啊?
聂瑶眼尖极了,一眼就见到椅子后面的崔阳,小声说:“世子请随我走。”
崔阳吓得声音都变了:“你别过来啊,我不打女孩子的!”
聂瑶脸更红了,快速说:“我是你救过的聂瑶,世子请莫担心,快随我走便是!”一把抓起崔阳就跑。
别看聂瑶小巧玲珑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崔阳愣是没能挣开,就这么被她强行带出了房间,绕过了走廊,刚要下楼就听见下面传来聂人危的声音。
“瑶儿要带世子去哪里?”
聂人危迎着楼梯走上来,手里托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个博山香炉。
聂瑶见到香炉脸色大变,把崔阳护在身后:“爹爹,世子救过我们!”
聂人危沉着脸说“回去”,聂瑶含着泪喊“爹爹”,父女俩吵了半天,崔阳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结果是他又被关回原来的地方,聂瑶则被她爸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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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原来一样,聂人危仍然要崔阳好好“休息”。
但又不太一样,他把手里那熏香炉留崔阳房间了。
香炉烟烟袅袅,不断飘出甜香,使人脑子发昏。
崔阳这阵子别的没学会,作业却做了不少,很快就明白那里面是什么。
是毒香。
他不知道聂人危干嘛要毒自己,只能先自救。撕了条衣服洒上茶水先捂住口鼻,然后去抠那香炉,抠不开。给香炉浇茶水,淋不灭。开窗户给它扔掉,窗户已经被锁死了。
实在没法子,他把衣服脱下来淋湿给香炉包住,可惜功效不大,过了半天左右,已经满屋子香味。
崔阳觉得一阵阵眩晕,眼前的世界开始改变,天在变黑,地在变红。
一片天黑地红的幻觉中响起“吱呀——”一声,聂人危推门进来了。
聂坏人稳踏踏地坐好,开口仍然是老问题:“那天陪世子去泓罗湖口的少年是谁?”
崔阳被毒药熏得头晕恶心,什么抵抗的心情都没了。但他仍然记得一件事,不能泄露小叶子的身份。
他在一片混沌里迷茫又执着地回答:“我说过了……他是……叶钧弦……”
聂人危笑而不语,继续等待。
他给崔阳所下的熏香叫“九转噬神香”,是一种刑讯逼供药,专门用在不能有外伤的犯人身上。
此药深入灵台,能引人幻视内心最大的恐惧。受刑人害怕什么,闻了这个香以后就会幻想看见了什么,绝对是一等一残忍的精神折磨。
崔阳贵为世子,当然不能在他身上动刑。此香凶狠,用来逼供最合适不过。
毕竟,听说长乐侯世子是个懦弱的窝囊废。
想到这里,聂人危觉得用药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眼看着崔阳眼神涣散脸色苍白,便继续问:“世子看见了什么?”
崔阳穿来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啥都不怕,就是怕血。他晕血。
此时此刻他陷入幻觉,眼前满天满地都是粘稠的血。血涌到崔阳的脚下,他的手边,他的头顶……他躲不掉,要吐了,一边干呕一边傻愣愣地回答:“我看见了血,好多血,好脏,好恶心!……”
聂人危的声音变得很蛊惑:“将实话告知我,我便带你离开这肮脏的血,好不好?”
崔阳两眼发直,瞳孔张大,猛喘粗气,手指抠紧椅子扶手,指甲都发白了:“小叶子快来救我……”
“小叶子不来了,不过不用害怕,我也可以救你,好不好?”
“……好……”
聂人危大喜地凑近,好像花衣魔笛手那样诱导着说:“刚才想带世子逃出去的人是谁?”
崔阳已经完全失去神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脱口而出地答:“是聂瑶。”
“聂瑶的父亲是谁?”
崔阳仍然答得很干脆:“聂人危。”
“世子在哪里见过聂人危?”
“泓罗湖口。”
“谁陪世子去了泓罗湖口?”
崔阳突然不说话了。
聂人危循循善诱,崔阳却一字不发。
崔阳已经完全被九转噬神香所控制,他的眼前一片血池地狱,污浊浓烈带着腥气。四面八方只留天边一丝亮色,亮色里有个万能的神要他交代一切。
那个神重复着已经问了一万遍的问题:“谁陪你去了泓罗湖口?!”
崔阳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喘气着说:“……叶,叶钧弦……”
神问:“泓罗湖口的叶钧弦还有什么身份?”
崔阳脸色煞白地扑倒在地。他好晕,好想吐,咬着嘴唇,抠紧地面的指甲都要碎了:“饶了我吧……小叶子快来救救我……”
“你肯说实话,我便带你去见小叶子,好不好?”
“好……”
“那你说,陪你同去泓罗湖口的‘小叶子’,真的是叶钧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