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客栈出来,烨璃差点没被乞丐给冲了。
十里八乡的乞丐们都知道这边来了几位出手大方的帅气贵公子,于是成群结队来讨钱。客栈小伙计劝走了一次,烨璃一出门乞丐们又来了,将他们几人轰然围起来。
崔阳变成猫猫以后比较怕生人,一见这么多人吓得喵呜就钻烨璃怀里。烨璃铁臂紧紧将猫护好,揉着猫猫头,在猫耳边柔声说:“阳阳不怕。”
这样的安慰有奇效,不管多么嘈乱的地方,只要有烨璃在,崔猫就渐渐安静下来。
青菡在旁边全听见了,小声对烨璃说:“广行善事,对你们有助。”
烨璃本就不是趾高气昂的人,回客栈换了不少零钱分给乞丐,又跟小二商量着开了两个饭摊子,免费供乞丐们吃喝一日。
再次出门,这才成功,烨璃一行驾了马车和小青骡一路往高山上去,终于来到北海之滨。
眼前一大片广袤的水面,别说一望无际了,两望三望都不能望到边际。
青黑色的北海水在阳光之下泛着寒光,就跟青铜兵器一样,一看就冷得刺骨。
现在是深秋,没什么人来玩儿,整个北海岸边就烨璃三个人一人穿一件大皮袄,好像三根冻冰棍。
烨璃看了一会儿水,决定脱衣服,先把崔猫交给青菡照顾。
青菡侧耳听听:“你做什么?”
烨璃准备解腰带:“白龙不是在水里?”
青菡吃惊了:“你要全脱?”
烨璃惊讶地看了看青菡的眼睛:“在下无意冒犯……”
青菡一个大白眼翻到北海对面:“我又看不见你,冒犯个鸡毛?但是北海水这么冷,下去会冻死吧?”
烨璃看了一眼水面:“无所谓。为了寻龙,管不了那么多了。”
青菡眉毛都飞起来:“你这样的老实人不多见了喂!不过,虽然但是,把龙骗上来不就行了?”
烨璃一怔:“……难道我站这儿骂它?”
崔猫非常适时地:“喵——”
崔猫饿了。
一到北海,崔猫就跟老神仙附体一样,窝起来看着水面不动弹,饿了也不吃烨璃给他带的猫饭,啪嗒着爪子非要吃北海里的鱼。
烨璃随身带着捕鱼工的具,连白龙都来不及找,找了块位置好的地方先给猫捕鱼做饭。
捕鱼、处理完毕,烨璃开始热米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矫捷身姿利索如风,就像一把好菜刀。
青菡表达敬佩:“你还真是贤惠啊。”
烨璃:“不敢。”
青菡严肃起来:“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烨璃:“青大师请问。”
青菡的盲眼里点燃了八卦的小火苗:“昨晚你俩怎么睡的?”
烨璃烤鱼的手一抖,差点把指头给烧了。
猫饭做好,烨璃把猫抱到腿上一勺一勺地喂,一口鱼一口饭交替送上,鱼肉都先处理过,没有一根刺。
崔猫吃得心满意足,一边吃一边在烨璃袖子上蹭嘴。烨璃好脾气地帮猫把腮帮肉上的饭粒拿掉,细心地喂了几口水。
崔猫很开心,在烨璃脑袋上蹭蹭脸。
青菡也搞到半条烤鱼,吃得心满意足。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他一边吐着鱼刺一边对烨璃说,“这位猫世子一旦治好了就会彻底离开你。”
烨璃不动声色:“阳阳总要回侯府的。”
青菡意味深长地笑了:“行了吧,还跟我装?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他意有所指——崔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穿回自己的来处。
烨璃知道青菡真人不露相,对于崔阳的来历不做多说。
青菡放下鱼刺:“这几日一路行来,你们二人的相处我皆听闻在耳。像现在这样你疼他他依赖你,一直下去不好么?为什么要帮他回家?”
崔猫酒足饭饱,惬意地对烨璃敞开肚皮,躺烨璃膝盖上拽皮袄的带子玩儿,并不知此时此刻在进行着一场决定他未来的严肃谈话。
烨璃垂眸看看怀中的猫,轻轻捏捏猫的脸颊肉,跟捏两片蓬软小馒头那样给他挤得鼓鼓的。崔猫毫不反抗,美滋滋地抱住烨璃的手指啃着舔。
烨璃看在眼里,全是疼爱和不舍,星眸再抬起已满是坚定:“我是喜欢阳阳,想必青大师看出来了。我恨不得将他留在身边,但我也知爱一个人当为他考虑周全,而不是满足一己之私。
“我……纵然舍不得,但我想让阳阳快乐。”
青菡抬起没有光泽的眼睛,直直对着烨璃:“他快乐了,你快乐吗?”
烨璃默了默:“阳阳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快乐。”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青菡一拍大腿,猛地从行李中拿出一口亮闪闪的小铜锅。
小锅是昨天他托烨璃帮忙买的,当时烨璃就纳闷,出门在外又不做饭,一位盲人朋友买什么锅。
现在青菡郑重地指着他的锅:“舀一锅北海水来烧开。”
烨璃喘了口大气:“一会儿吧好么,现在我要下海。”
青菡一本正经:“让你舀水就舀水,哪来百般磨叽。”
烨璃不跟大师一般见识,快速舀了一锅水放在烤鱼的火上。然后准备自己去下锅,不是,去下水。
哪知这一烧水就是风云变色,眼看着乌云滚滚,朔风呼啸,要变天。
烨璃赶紧脱衣服,却见锅将开未开之时,青菡从袖子里掏出一道符点着了扔水里,也不知一个盲人哪来的精准投放。
天边突然风雷涌动,北海水也开始翻腾。几乎是和小锅里的水同步,北海水汹涌翻滚。
锅里的水完全沸腾之际,北海水好似也开锅了。一阵电闪雷鸣,海水打起好几丈高的浪头,直直冲烨璃等人扑过来。
烨璃穿着一半的衣服,护着崔阳和青菡往后躲。青菡却守着他的锅往天边一指:“睁大眼看着!”
烨璃勉为其难跟着一看,就见那滔天巨浪竟然扑到小锅上方又收回了,好像遇见一件无形的雨衣。
他们几个人,毫发无损。
同一时分,伴随着浓烈的水腥气,从海底携风带浪地冒出好大一根大面条。
烨璃眼神好,马上就认出了那是条巨大的白蛇,有桶那么粗,双眼赤红,跟俩小灯笼似的,身体的一半隐在海水里,不可全见有多长。
崔猫一下子就精神了,龇开小虎牙蹦烨璃身前直喵呜,神情很威武,不准那大怪兽伤害他家猫爸。
烨璃心里暖不行,拔剑拦在崔猫和青菡的身前。
全场青菡最镇定,老神在在地坐在锅旁边,屁股都没动一下:“白龙出来了吧?”
烨璃:“是出来了个白的,但不是龙。”
青菡:“啊?不可能啊,难道是鸟?”
烨璃:“不是鸟,像根面条……”
水面上方突然响起瓮声瓮气的声音,好像谁受到了人格侮辱:“你又没见过龙,怎么能在这儿搞污蔑呢?!”
烨璃往周围看了半天,发现远处那白蛇的嘴在张合。
烨璃:“……你会说人话?”
大白蛇:“你放火烧我家,我还不能说你的话骂你?瞧你衣衫不整,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烨璃头一次遇见这种场面:“……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青菡世外高人似的笑了:“帮你骗出来了,自己看着办吧。”
烨璃终于明白最开始青菡说的“骗出来”是什么意思,是在小锅里对北海水做法,煮海水欺负大白蛇的意思。
所以,这条大白蛇就是传说中的北海白龙?
白蛇听见了青、烨两人的谈话,两个大鼻孔往出冒青烟:“说你放火烧家你还不承认?”
烨璃:“我不是我没有。”
回头一看青菡,又:“好吧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白蛇:“你想上房掀瓦?”
可惜它的家并没有瓦。烨璃一时没了词,总不能跟人家说是的我是杀你取胆来的。
大白蛇在海水中起起落落:“行了别装老实了,我都知道,你不是来杀我取胆的吗?”
话都让它一条蛇说完了,烨璃只能看着。
大蛇:“你们这么多人虐杀我一个,你下的了手?!”
确实不太好下手,烨璃连嘴都开不了。
“破坏环境!”大蛇骂完人扭动着身子下水了。
四周安静了,烨璃挨了一顿骂,看看沸腾的水,看看青菡,感觉自己中了杀猪盘。
大蛇翻滚的时候四周水腥气滔天,它沉下去后是滔天腥气。崔猫开始拿爪子在旁边刨坑,要给什么东西埋了。
烨璃赶紧把猫拽过来,没等抱好,大蛇又出来了,嘴里叼着个黑乎乎的皮囊,一下子就甩青菡的锅里。
满锅顿时散发出强烈的腥味,一锅水霎时变黑了。
崔猫嗅觉最敏感,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跳下地准备开吐。
烨璃也有点想吐,但是忍住了:“这是?”
大白蛇在远处愤愤然:“我的胆!刚吐出来给你的!”
烨璃很惊悚:“你快死了?”这算自杀吧?这不能赖别人吧?
大蛇:“老子吃多了就随便吐个胆出来,有那么多废话的时间赶紧给我熄火!”
原来是吃多了撑的……所以大白蛇的胆生生不息?
烨璃不慎想象了一下白蛇吐胆的玄幻场面,差点也跟着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