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璃戴过的枷是很大的颈手一体连枷,左右各半个,扣脖颈的地方弯如新月,形状很像一把弓。
巧手比巧匠,劲瘦的长指纷飞,只几个动作,烨璃就把自己的一缕长发干脆利落地绑在半个枷上。
黑发连着新月,这回是真的一把弓。
“阳阳,过来试试。”烨璃把崔阳拉在胸前。有力的左手托住崔阳的左手,帮着拿稳枷。长长的右手环绕,在胸前把崔阳的右手握住,帮他学会如何拉动一把弓。
崔阳是在学拉弓射箭,也是被烨璃稳当当地护在怀里面。小叶子的身体,炽热的温度,结实的臂膀如牢固的港湾。
他是结结实实陷入一场热烈的风暴里,目眩神迷。
“阳阳?”耳边有鼻息骚动,是烨璃在轻轻地唤。
崔阳扬起甜宝脸,没喝酒已经醉了:“嘿嘿嘿……”
“阳阳,跟着我,这样拉弓,这样射箭。”
烨璃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长指划过崔阳的手臂,劲掌把住他的肩膀,教一个从未用过弓箭的人如何在短时间内掌握正确的姿势,把射杀猛兽的工具用利索。
崔阳学,崔阳看,崔阳在小叶子的怀里野蛮却没生长——
他已经被自家男人迷倒了。
崔阳扬起头,看见烨璃紧绷的下颌成一道锋锐的线。
崔阳低下头,烨璃的手铁骨铮铮,紧紧攥着他的手。
“阳阳,看看我。”烨璃发现小狗子在状况外,轻轻拍他的手臂,告诉崔阳如何以标准的姿势勾住弦。
崔阳则嘿嘿笑:“小叶子……”
烨璃又拍拍瘦削的肩:“阳阳,不看弦,看前面,看你要射的目标。”
崔阳完全没在看,他仰起头专注看他家小叶子一百年:“小叶子,我发现一件事。”
烨璃长眉上挑,让乖徒弟尽情发表意见。
崔阳:“嘿嘿嘿,小叶子你头发好浓密。”
烨璃:“……?”
烨璃师父很严格,徒弟不听话就搞惩罚。徒弟学射箭三心二意,烨璃二话不说让小狗子脱了裤子趴墙边。
开始崔阳还以为闹着玩,没想到小叶子真的打屁屁。
啪嗒,巴掌拍在肉肉上,一波一波,肉肉颤抖。
嗷呜,小狗子一声叫,捂着屁屁老实了。
再一下子,这回是屁屁上方一点的软肉。巴掌下去,烨璃师父咬唇,忍着心疼搞“体罚”。
小狗子的肉屁股,红了一小片。
要说烨璃“教学”,不是第一天了。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严格过,更没打过崔阳的屁股蛋儿。
但这次教学不一样。马上就要去打猎,真刀真枪上战场,怎么能掉以轻心?
是以,烨璃师父来真的了,在小屁股上再一拍,啪嗒嗒的肉肉在颤抖。
挨了打,挨了训,崔阳眼圈都红了,狗狗眼耷拉着,小嘴瘪成大大的“n”:“小叶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
其实烨璃哪舍得用力气,总共也就轻轻拍了几下。比起一般习武人拳揍脚踹那种打,小狗子着也就是被轻轻揉了几下皮。
但是烨璃心头软,看见小狗子嗷嗷撒娇,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疼,完全没法再罚了。
心里已经放了水,脸色却仍旧很严厉,烨璃的语气坚决,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哪错了,自己说。”
崔阳捂着小屁屁:“我不该学艺的时候三心二意,不该看你不看目标。”
烨璃:“还有呢?”
崔阳:“我不该关注你的头发多。”
烨璃:“……”
崔阳:“其实我头发也不少,我看自己就行了。”
烨璃:“……”
这是关注头发的事?
烨璃师父没脾气了,静静沉默了三秒钟:“阳阳,你知不知道,我是不舍得你有事。”
舍不得,见不得,不能让阳阳在自己明知道的背景下,涉及一分一毫的危险。
这就是今天烨璃严肃起来的最大原因。
所以他拼命教,也希望阳阳拼命学,在明日上场前至少把基本要领掌握好。
“你轻视演练,危险必将轻视你。”烨璃扶起小狗子,帮他揉着肉屁股,另一只铁手捏住小狗子的甜宝脸,让阳阳看进自己的星眸里。
那双眼里有无穷无尽的担心和舍不得,更有许多许多不允许:“阳阳,我不允许你有一点危险。
“明天是真刀真枪地去打猎。虽然你身边有三名卫队兵,但亲自拉弓射箭的还是你自己。”
幸运脱险好几次,崔阳再不比初穿过来那么警惕,自从决定随缘穿,整个人都麻木了。
听见烨璃这番话,他感到醍醐灌顶——
这个世界,还是危险的。
嘴巴一瘪,奶狗认错,崔阳规规矩矩立正站好:“以后不了。”
烨璃早忍得不行了,他家阳阳一认错,他立刻把人圈在臂弯里。不是打一个巴掌给个枣,是真的真的舍不得。
这一回崔阳认真地学起来。
其实打工人学什么都很快,前提是上心。
被打了一回屁屁,疼是不疼的,只是心里羞耻得紧。只要摸会儿咸鱼,就会想起屁屁,这逼得崔阳好好学,好好练,一个下午过去了,拉弓的姿势已经有模有样。
学完了拉弓学射箭,红烛下用来固定的钎子就是模拟的箭。
崔阳一边学一边感慨:“真正的弓比这个力度更大吧,难怪电视里一箭射下去人就死啦。”
烨璃笑着在他鼻尖儿上一刮:“那是自然,百步能穿杨树么。不过明天你的弓是老侯爷准备的,必不会让你拉不动。”
崔阳一阵后怕,小鼻子皱一皱:“幸好让宋荻呆在外围了,不然进了围场被射中,他不就危险了,新剧情不就要启动了?”
烨璃若有所思:“若再来个聂人危,猎场箭雨纷飞,他们两人一碰面,关键情节点必启动无疑。”
崔阳大喘一口气:“幸好聂人危是九堂的,负责城镇治安,和皇家活动没关系。”
这样一想,被关进来也挺好,算是躲一躲剧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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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了一下午,阳阳学生射箭速成。姿势准确了,箭能飞出去了,只差明天拿到属于自己的弓再趁热打铁练一练。
两个人开始吃特殊的牢饭。经过夫人贴心关怀,今天的菜品是窝瓜虾仁宴。
崔阳嘴里吃着窝瓜饭,手里攥着窝瓜糕,眼前映着窝瓜色,整个人就是一只大窝瓜。
烨璃知道小狗子爱吃虾,专门从一众窝瓜里挑出虾仁给他吃,就着勺子递到小狗子嘴边。
“好吃!”崔阳就着小叶子喂来的勺子吃得欢,准确避过所有的窝瓜玩儿挑食。
“怎么谢我。”烨璃坏坏地在他鼻尖儿上蹭了一小抹窝瓜汁。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小叶子亲自喂的虾仁自然喂回去。
崔阳开开心心舀了一勺窝瓜肉送到烨璃形状分明的唇峰前。
烨璃简直要笑了:“……阳阳吃虾,我吃窝瓜?”
崔阳:“我寻思,浪费了窝瓜容易被侯爷夫人发现。咱俩总得有个人吃窝瓜。”
烨璃:“……所以是我?”
崔阳:“今天我学习了,得多补充一点蛋白质。”
两个人正在吃得欢,差人突然来禀报,有人来探视。
晚饭时间了,皇家的尊贵大牢房,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探监?
崔阳和烨璃放下窝瓜,穿戴好枷,上好门锁,扮回规规矩矩的坐牢状,等着见那神秘的探视人。
大概过了十分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前面的娇小,动作如风。后面的魁梧,身法狠辣。
这俩人看着崔阳和烨璃,崔阳和烨璃看着这俩人,八目相对,瞎了两个。
崔阳和烨璃差点瞎翻了——
聂瑶和聂人危父女来了。
刚才还庆幸聂人危不会和宋荻碰上,这个冤大头怎么自己送上门?!
此话不能问,一问聂瑶就兴奋得小脸通红:“因为我们来守卫呀。”
崔阳崩溃了:“九堂的人为什么要来白狮围场守卫?!”
聂人危在后面给女儿撑排面:“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随意乱来的,是镇朔王爷向圣上奏请,把我们调来的。”
烨璃看崔阳,崔阳看天上。
又是镇朔王……?
在皇帝面前提出“时光锉”的就是镇朔王萧承启,这事崔阳还没功夫弄清楚。
现在又是萧承启,在知道宋荻等在外围的情况下专门把聂人危弄来,他是不是有意的?
萧承启知道时光锉,难道还知道情节点?知道下一步聂人危和宋荻在一起就会触发危险?
他……故意要害人受伤?
为什么。
崔阳简直崩溃了:“所以你们这次来猎场是萧承启安排的?”
聂瑶点头:“是的,萧承启主动找到我的,说要送我爹爹来猎场当值,给一个在御前挣表现的机会。”
崔阳看烨璃,烨璃看崔阳。
异口同声,上下接茬。
崔阳:“萧承启……”
烨璃:“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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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这一天这就到来了。
崔阳和烨璃终于被放出来,见到了冬日的太阳。温暖而温和,温柔而宽慰,仿佛能将一切的伤口抚慰。
今天打猎分成两队,白队和黑队。烨璃分属白队,崔阳分属于黑队。
皇族血统自成一队,黄队,在两队之间自由穿梭。
规矩崔阳早就知道了,两个队分别打老虎。
来之前两人已提前安顿好,今天崔阳负责打猎,烨璃负责看紧萧承启,看看这个突然知道了时光锉的坏心眼儿王爷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老侯爷安排的三名皇家卫队兵跟着崔阳冲,计划是看见老虎就上前,随时打到最大的老虎帮世子将功赎罪。
至于聂人危,崔阳让聂瑶千万护着爸爸有多远躲多远,别进围场了。
安排做好,打猎开始,崔阳和烨璃这就上场了。
马儿奔跑,四蹄腾空,初冬的围场腾起漫天尘雾。
相互追逐引诱了一个上午,崔阳于午间得报,说是南边接近围场边缘的地带发现一头大老虎。
崔阳立刻带着黑队往过赶,骏马疾驰间果然见到树林掩映后有黑黄相间的花纹在闪动。
“世子,老虎!咱动手吗?”卫队兵一号问悄悄话。
崔阳眯起眼睛,并没有下命令。
“世子,老虎要跑了!”卫队兵二号拿老侯爷的手软,必须提醒世子快点打猎。
崔阳抿起嘴唇,还是没有下令。
“世子,老虎站起来了,要扑人!”卫队兵三号大吼一声,“保护世子!”
果不其然,那匍匐在地上的老虎突然人立,一副就要蹿上前的架势。
保护世子不用等命令,三名卫队兵齐齐拉弓射箭,就要放出凶器。
只有崔阳,千军万马里终于研究透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老虎的皮是活动的。
老虎,把自己的皮,掀开了?
这就叫,老虎脱衣?
其实不是的,前方是一个披着老虎皮的人。
那人掀开了老虎皮,从下面钻出来。小脸儿好像花,自带打光灯,那美貌,那容颜,放在树林里就是一台高位打光机。
宋荻。
崔阳瞳孔都地震了:不是,宋荻怎么进到围场里面来了?!
明明向兰心还有老侯爷夫妇都叮嘱过,这个人不能进围场,不能挨箭射!
然而事态紧急了,卫队兵的箭已经放出了。
宋荻看见崔阳却乐了。他不知道现在多危险,不知道自己马上要中招,不知道下一刻就得挂了。
崔阳想都没多想,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剧情不能再走了。
再走剧情要死人!
身体反应极其快,崔阳直接就扑出去了。箭在飞,他在跑,一把推倒宋荻,趴在主角受的身上。
“表哥!”宋荻兴奋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险象环生了。
崔阳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你表哥,我是还珠格格!”
与此同时,破风呼啸,射向老虎的箭也跟着到了,就在崔阳正背后的位置。
好巧不巧,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大喊着“保护世子——!”这就冲上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崔阳看清了对方的脸,差点没过去。
是聂人危。
不是让他好好跟着女儿躲起来吗?!跑到这里是搞什么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