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勋章
景白渊渟差点手一抖把视频关了, 好在淮唯提前预料，抢在他之前说：“等一下！我们的事情还没聊完，我就是跟小黎打声招呼而已, 干嘛这么激动。”
说着, 他又无赖地笑起来：“真没想到啊, 景白渊渟, 你竟然玩真的。”
景白渊渟眉头紧皱，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楚黎感觉他随时都能切断跟淮唯的通话。
但两人要聊的事应该还挺重要的，于是便伸手摁了摁景白渊渟的手背，权做安慰。
那浑身炸毛的大猫猫还真冷静下来, 看了楚黎一眼，不耐烦稍微收敛，但也没给淮唯好口气, 冷冷道：“说正事。”
淮唯感叹两声, 道：“正事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景白渊渟还没说话，楚黎便好奇道：“之前的事情, 是你们越好的吗？”
淮唯一笑，道：“可别这么说，我们一个是联盟的人，一个是帝国的人，什么约好了, 约不好约不好，哈哈哈……只是, 到嘴的肉, 谁会吐出来呢？”
心照不宣是真的, 拿到手的利益也是真的。
他又不会因为景白渊渟回来, 就把之前拿到的东西再拱手让出来。
巴不得帝国皇室继续跟景白渊渟死磕呢，反正吃亏的不是联盟。
景白渊渟烦躁地敲敲桌子，似乎是在提醒淮唯，不要说多余的话。
淮唯探手：“这可是你的小美人问的，别怪我啊。”
景白渊渟道：“大概还有两天，我们就能抵达鹿港。”
淮唯表情收敛：“那我会在明天撤兵，我可提前警告你，打击报复可以，但要有度，不然别怪老子跟你鱼死网破。”
景白渊渟却不受他威胁，表情愈冷：“之前你伙同星际海盗劫持实习船一事，还没跟你算账。”
楚黎在旁边安静看着，这两人看似是盟友，可针锋相对不是假的，估计是看到利益共通，才合作了一把。
淮唯也不想真的跟远征军杠上，提前跟他通气，等景白渊渟回到鹿港后，双方估计会做做样子打一场，然后联盟「败退」，从帝国的地盘上撤走。
当然，那些被抢走的未定权星球，也不会再还回来了。
跟淮唯的电话很快结束，后面就是跟远征军内部的通话，楚黎一开始还担心泄密，想让他换个地方打。可经过谈话后，景白渊渟彻底跟楚黎坦白，向他表示没关系，坚持留在他身边，开完了全程的电话会议。
一开始楚黎还有心情陪着，后来自己觉得疲惫，就在旁边躺下。
于是那天所有跟景白渊渟通话的人都看到他身边的Omega。
——
睡了一觉醒来，果然发现烧退了，身体状况良好，精神也不错。
楚黎起床陪景白渊渟吃饭，自己吃完了在旁边翻个人终端。
他失踪的消息果然在学校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倒不是皇室说了什么，皇室那边肯定是不想泄露落日余晖实验的，也没大肆寻找不见的楚黎。
只是医护系同学发现他不见了，主动向老师询问。
老师编了个借口，说他生病住院。可同学们几番寻找，翻遍蓝纹星所有医院也没有找到他。
医护系学生经常去医院实习，联系相熟的人问问楚黎在不在很简单。
找不到楚黎，等于是侧面揭穿了老师们的谎言。之前实习船被劫持的事还没完全平息，楚黎就失踪了，人们难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再加上当初去实习的那二十个学生陆续从学校转学离开，更加重了学生们的猜测。
标题：世界未解之谜，楚黎到底去哪儿了。
1楼：上将刚走人就不见了，我合理怀疑，他是跟着上将一起私奔了。
2楼：不会吧，楚黎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个卷王，又是一年升两级，又是去实验室的……他会为了景白渊渟放弃自己的学业吗？
3楼：有件事情不知道你们了解过没，楚黎没来学校上课那天，学校大门口忽然加了一个安检环节……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有关，但我总觉得有问题。
4楼：对，楚黎那个实验小组不久之前也停工了，我们系那个跟着闻人教授一起做实验的人，还被叫去教务处问话了。
5楼：虽然表面风平浪静，总觉得有大事在背后发生了。
6楼：我赞同。
7楼：同上。
8楼：同上。
……
45楼：还有啊，你们没发现吗？闻人教授好像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
景白渊渟原本在处理公务，忽然之间停下动作，看向不远处的楚黎。
他正窝在床上，宽松的居家服因他的动作蜷上去几分，露出白皙的脚踝和纤细的小腿。小钥匙正趴在他的脚边，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这个画面让景白渊渟瞳孔微缩，但他很快注意到，楚黎的表情不太轻松，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事。
景白渊渟道：“怎么了？” 楚黎道：学校的其他学生说，闻人教授很久没来上课了，我有点担心他。”
景白渊渟道：“他把资料都给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黎抬头看他。
景白渊渟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奥古斯是想牵制我，才把我妈妈留在皇宫，现在想来，是为了那份资料，他想要，我妈妈不给他，他没有别的办法，又不敢对我妈妈下手，他害怕我妈死了，他就真的拿不到资料了……”
“闻人教授提前将资料给你，大概是预料到皇室会对他下手，应该会有所准备吧，如果不幸被抓，奥古斯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最多像我妈妈一样，把他关起来。”
楚黎有些好奇：“奥古斯是皇帝吗？可我好像不太见到皇帝在外活动，现在是不是大皇子在参政？”
景白渊渟垂眸低声道：“他如果真的用了那药，出面的人是皇帝还是大皇子，已经不太重要了。”
楚黎听明白了：“你是说，现在的兰斯洛特其实并不是大皇子，而是奥古斯本人，他服用药物后回到了更年轻的时代，一直代替自己儿子出现？”
他又皱眉：“可真正的兰斯洛特在哪里？不会也被囚禁了吧？”
景白渊渟点头：“很有可能。”
楚黎愕然：“那可是他儿子。”
景白渊渟却缓缓摇头：“当人类永生以后，后代就会失去意义，他不再是传承自己血脉的未来，而是与自己抢夺资源的现在……”
楚黎微微一怔。
先前进闻人简的小组，是因为缺钱，自己又一直没触及到什么核心技术，以至于他都对自己研究的内容没什么真实感。
被景白渊渟这么一说，他才觉得有些问题。
人类……真的可以永生吗？
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获得永生，那么现今人类社会的许多基础逻辑，都会土崩瓦解，那时候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楚黎隐约感觉到自己窥伺到什么，可这些东西距离他的生活太遥远，只是惊鸿一瞥的无端想象罢了。
他晃了晃脑袋，道：“但愿老师能够平安吧。”
景白渊渟道：“也许，等我们回到鹿港，可以让人暗中传播你在鹿港的消息，你老师在外面的，应该会想办法前往鹿港的。”
楚黎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两天后，两人抵达鹿港要塞。
跟上次到来不同，这次的落地十分低调，外面没有浮夸的迎接人群。没了人工控温系统，天气也冷的吓人，下飞船之前，景白渊渟把楚黎裹成一个毛球，顺手还给小钥匙也穿了一件衣服。
穿上衣服的小猫开始顺拐，仿佛被封印一般，连对着景白渊渟「哈」的力气都没有了。
景白渊渟趁机把小猫揣在怀里，另外一只手牵着裹成毛球的楚黎，带着他直奔远征军的驻军基地。
远征军的驻军基地干净整洁，大老远，就听到他们训练时的号子声，楚黎探头过去看，发现训练场上人还不少，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复制粘贴一般。
而且，比军区校有过之无不及的是，个个身材都贼棒，满目大长腿。
楚黎路过时多看了两眼，景白渊渟就握紧他的手，将他往身边拽。楚黎不留神被拽了个踉跄，忍不住回头抱怨：“干嘛呀？”
撒娇居多，景白渊渟却很不自在，想抬手摸摸耳朵，忘了小钥匙还趴在他怀里，他一动，猫就不满地叫起来：“喵呜！”
景白渊渟只好维持刚才的动作，低声道：“你走歪了。”
楚黎看看四周，莫名其妙：“没有啊。”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笑眯眯凑到景白渊渟面前，道：“你是不想让我往那边看吧？”
被戳穿的景白渊渟不否认也不承认，低垂眉眼，眼观鼻，鼻观心。
楚黎笑了起来。
景白渊渟在基地的住所很简单，跟飞船上的单人间差不多，行军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衣柜打开，里面一半是军装，一半是训练服。
在角落里还叠着一摞一模一样的白色无袖背心。
楚黎随便拿出来一件，发现背心材质是纯棉的，反复西过很多次了，有些地方已经开线，甚至磨得布料都透明了。
景白渊渟还在外面不知道跟谁说话，他看了一眼，做贼一样偷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有太阳的味道，和清新的肥皂味儿，还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景白渊渟的信息素倾向于炙热的太阳，两人每次亲热时，信息素交融在一起，炙热的烈阳就会被融化，变成温暖和煦的阳光，楚黎每次被这种信息素包围着，就会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楚黎正在走神，景白渊渟就从外面进来了，他被吓了一跳，慌忙想把背心放回去，结果不慎碰到了旁边挂着的军装，挂衣钩从上面掉下来，一阵「叮咣哐啷」，楚黎被掉下来的军装埋在了底下。
景白渊渟从外面进来，就看到Omega趴在衣柜里不知道干什么，他整个上半身都埋进去，只剩下一双腿在外面挣扎。
景白渊渟：“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黎：“唔唔唔！！”
他出不来了！
景白渊渟一顿，才意识到楚黎被困住了，赶忙走过去，发现他衣柜的挂钩坏了，衣服都掉下来了。
那些军装又厚又沉，码又大，楚黎被压得一时竟扒拉不出来自己，像只不慎把头塞进奶茶杯的猫，景白渊渟连忙上去帮忙，帮他把脑袋露出来。
好不容易见到光明的楚黎松了一口气，发现面前的男人正在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他脸「腾」的一下子红了，羞愤欲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景白渊渟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饶是他，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笑意，到底是憋住了没笑出来，一本正经道：“挂衣钩坏了，我找人去修。”
楚黎郁闷死了，这还不如直接笑出声呢！别以为他没看到那要笑不笑的表情！
景白渊渟轻咳一声，强行正经道：“我去找人修。”
楚黎脸色一变，找人修？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了！他一把拉住景白渊渟，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景白渊渟没听清楚：“什么？”
楚黎：“……”
他只能强忍着羞怯，又说了一遍：“你别去……你自己修……”
景白渊渟半晌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却是心头一热，看楚黎耳朵尖儿都红透了，便把人拉进怀里，低声问道：“有奖励吗？”
“什么？”楚黎脸上更红，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那么多的Alpha，红着脸问：“想要什么奖励？”
景白渊渟看着他不说话，楚黎只好踮着脚在他下巴上一吻，结果还没退走，就被抓住含住了唇。
楚黎睫毛微微颤抖几下，还是放弃抵抗轻轻合上了眼，他踮着脚揽着Alpha的脖子任由他亲着。
不巧，鸿风带着雅兰刚走到门口，找景白渊渟有事要聊，几人正面暴击了这一幕，眼看那Alpha将身形小自己一圈儿的Omega全数圈在怀里放肆地亲吻着，还没谈过的鸿风瞬间红了脸，同手同脚地转身，朝雅兰挤眉弄眼：走！快走！
别在这当电灯泡！
临走前，还顺手把房门给景白渊渟关起来。
楚黎亲着亲着就被放到了床上，单薄的行军床承载两人的重量，发出「吱呀」的响声，楚黎在最后关头抵住景白渊渟的肩膀，红着脸，用他最后一丝倔强道：“修衣柜。”
景白渊渟：“……”
行吧，修衣柜。
他只能放开楚黎，老老实实起来修衣柜。
他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堆在床上，楚黎就坐在床沿帮他收拾衣物，收到一件军装时，他发出了惊叹声：“好多勋章。”
景白渊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阅兵时穿的正装，上面挂满了他的勋章。
他出席正式场合的机会不多，这件衣服就只穿过两次，那些勋章平时就别在上面，时间长了，都给忘了。
应该收起来的。
景白渊渟走到窗边，拉开桌子上的抽屉，道：“里面有盒子，可以把这些勋章收到盒子里。”
楚黎伸手去摘，这些勋章居然还很有分量，他拿起其中一枚星星，看着星星中央镶嵌的透明宝石，惊奇道：“这是什么宝石？钻石？水晶？”
景白渊渟扫了一眼，道：“是蓝血晶矿。”
“什么？”楚黎晃了晃那枚星星，发现透明的宝石深处，似乎还有一抹蓝色，随着他的动作，那抹蓝色在宝石内缓缓流动着。
“是机甲的驱动燃料。”景白渊渟道：“星际时代后，这种晶矿就取代了石油，被人称为时代的蓝血。”
“啊……”楚黎好奇道：“为什么会被做成勋章啊？”
“因为帝国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处蓝血晶矿是我发现的，当时是记了功的。”几等功他已经不记得了，从他进入远征军，拿到类似的功勋太多了，他本人又不太在意这些，收了就往抽屉里一扔。
楚黎却全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景白渊渟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沉稳乃至笨拙的，半点属于上将的凶厉和霸道都没有，让他难以把景白渊渟跟上将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可现在看到这些勋章，他才确实感觉到，自己身边这个人，真的是很厉害呢。
楚黎顿时感到与有荣焉。
他把那枚星星勋章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又拿起另外一枚：“那这枚呢？”
景白渊渟就一边修衣柜，一边把那些勋章的由来都告诉了他，当然大部分都是记不住的，当他支支吾吾说不出由来时，楚黎就坐在床上笑着看他，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楚黎身上，越发衬得他皮肤白皙，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两人便暂时在这边定居下来，景白渊渟这几天较忙，赶不及回家，楚黎也不想去那个什么都没有大房子，便让鸿风帮忙，给他腾了一个单间出来，跟景白渊渟一起住在了基地里。
至于小钥匙……鸿风找来卫星定位系统，挂在小钥匙脖子上后，就给这小猫咪开放了自由通行权限，小钥匙的活动范围从小小一间房，变成了整个基地。
基地外墙有防护系统，它带着定位，跑不出去，但饶是如此，基地也足够大，足够它活动了。
一开始它还很胆小，适应了两天后，就大摇大摆在基地出没。
其他士兵训练时，它就昂首挺胸从旁边经过，偶尔遇到做俯卧撑的，还跳到人家后背上去，自觉给对方加负。
但就算是这样，小钥匙在基地也很受欢迎，谁也不会拒绝小猫咪的亲近，不是吗？
而楚黎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军医部，跟随其他医生一起，继续他之前中途夭折的实习期。
回到基地的景白渊渟变得十分忙碌，有时候开会一开就是一整天，带着远征军外出巡逻，经常走到没有信号的地方，两三天都联系不上。楚黎亲眼所见，也便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给景白渊渟发信息，他总是回复那么慢。
他理解景白渊渟的忙碌，也清楚自己能做的事，比起景白渊渟来，少太多太多。景白渊渟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的，肯定不只把白芫带出蓝纹星那么简单，现在兰斯洛特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景白渊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楚黎帮不上忙，没有因为自己能力微弱而妄自菲薄，也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件件做好自己手头的事。
世上有参天齐云高大树木，也有在石缝中生存的纤细小草，树木高大，并不代表小草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蓝纹星那边，除了有关楚黎的失踪引起过一阵波澜外，其他全部风平浪静。
兰斯洛特好像根本没有寻找楚黎的下落，一切都正常如初，除了……他来到鹿港要塞一个月后，蓝纹综合学院宣布他退学之外，没有再发生其他任何奇怪的事。
退学消息被宣布的那天，楚黎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不少信息，都是询问他怎么回事的。
楚黎秉承着自己的失踪人设，一个人也没恢复。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到了年底。
这个时代的人们不怎么热衷过新年，更没有阳历年和阴历年之分，不过忙碌一年了，到了年底，还是会放假轻松一下。
楚黎其实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景白渊渟，半个月前，他带着雅兰和风抑尘等人出门巡逻，不知道去了什么犄角旮旯，每天连信号都没有，楚黎只能孤独的一个人在对话框里道晚安。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鸿飞天天过来找他，企图安慰他，让他一个人显得不那么孤单。
楚黎看着他，感到莫名其妙，军医部的军医们给他布置的作业好多，每天晚上写都写不完，那他有功夫去思念什么人。
被楚黎这么一说，鸿飞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个Omega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他跟上将感情那么好，上将走了，他说不想念就真的不想念啊！
呜呜，好冷漠，他好佩服。
其实说不想念，倒也没有，只是没有那么想念，不会因为想念耽误自己的事情罢了。
不过，接到景白渊渟要回来的消息，他还是激动地一晚没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港口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