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风掠北阳【完结】>第43章 风掠北阳 43

  早在当年跟何老大打招呼的时候,陈北劲就知道,就凭沈致亭心高气傲的性子,要知道了这事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三年了,他一直避着藏着,绝口不提半句何家的事,没想到小心翼翼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让一个意外给拆穿了。

  何老三,很好,天生的祸水,走到哪儿就把麻烦就惹到哪儿。

  陈北劲决定近几年都不要再看到这个人。

  陈北劲也看出来了,沈致亭嘴上说着不生气,其实还是没消气,比起在医院大吵大闹的那次,这次他们不冷也不热,纯纯就是闹别扭,特别扭,别扭的陈北劲浑身难受。

  具体表现为,放假这两天,沈致亭依旧跟他同桌吃饭,偶尔顺手还帮他洗内裤和袜子,早中晚照例提醒他喝水补水,但他凑过去找对方聊天讲笑话,沈致亭绝不搭一句腔,有时候陈北劲观察沈致亭脸色,见人一副恬淡温和的样子,该看书看书,该浇花浇花,也不像是生气,怎么这骨子里就那么犟呢!

  共浴就别提了,同床共枕都干巴巴的,性.生活暂时就不指望了,但抱几下总可以了吧?

  陈北劲夜里摸过去,想要抱抱他家臭脾气的未婚夫,未婚夫不抗拒也不主动,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脸朝向窗户和墙,只留他一个脊背。

  陈北劲不乐意,使劲钳着对方肩头把人强行扳回来,然后压上去跟人接吻。沈致亭配合又不配合,大而扁薄的手掌虚按在身上人弧度绷紧的侧腰肌上,闭着眼,嘴唇软绵绵的,被人一触吻下去就松了开,可牙齿紧闭,像是某种坚守原则的刚硬态度,无论索吻的人怎么讨好着舔舐啃咬都没用,气得陈北劲直踹被子打滚。

  沈致亭无动于衷,如果陈北劲闹急了,他就要下床去睡隔壁。

  陈北劲失眠严重,加之隔三差五不分昼夜的高强度工作,内心极易烦躁起火,许是自幼被身边人追捧迎顺惯了,他比沈致亭还要心高气傲,陈北劲生平最厌恶别人忤逆他意思,但沈致亭……沈致亭如果不好好守着他,他势必又要回复到过去每周看两次心理医生的糟心日子。

  于是沈致亭每次有要真生气的苗头,陈北劲就赶紧自动消音,然后像条游鱼一样,丝滑地钻进对方被窝里将人抱住,再强摁着对方的手搂在自己腰上,临睡前埋头在沈致亭肩窝里,还不忘硬气一句:“不管你怎么生气,反正我不后悔。”

  直到第三天要回沈母家,陈北劲眼巴巴就盼着这一天,两人才磨磨蹭蹭和好。

  早上七点钟,陈北劲拎着两套煎饼豆腐脑从外面晨跑回来,去厨厅放下早餐,然后走往浴室准备冲澡,一推门,正逢上满嘴泡沫的沈致亭在里面刷牙。

  沈致亭扭头看他一眼。

  陈北劲大汗淋漓地站在门外,也看着他。

  沈致亭视线一触即回,继续低头刷牙。陈北劲也没吭声,走近沈致亭身后,侧身立在置物架前,抬手拿浴巾时,胳膊肘有意无意擦过对方的后腰,将自己浑身热烘烘的气息传递过去。

  正漱口的人头也不回,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陈北劲略为尴尬地挠挠头,自觉没趣,扯了浴巾转身往里走。

  浴室里间是雾面雕花玻璃门,陈北劲刚触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人开了口。像在表达什么,又不明说:“我刚才在刷牙。”

  陈北劲“嗯”一声,推门要进去。

  沈致亭又问:“用我帮你找一下换洗衣服么?”

  很明显的橄榄枝,可这示好却令陈北劲突然不情愿起来,他转过身,和沈致亭对视一眼,很直白地问:“你是真的不生气了,还是先糊弄着我,等着晚上从你妈那里表演完回来以后又不理我?”

  沈致亭终于还是笑了,故意逗他:“你说呢?”

  陈北劲心烦意乱,一把将手里浴巾扔到沈致亭怀里:“什么我说,我说你才是混蛋。”

  沈致亭笑着接住:“少爷脾气这么大,我哪里还敢生少爷的气。”

  陈北劲瞪他一眼。

  沈致亭把浴巾还他,笑说:“不闹了,快去洗吧,待会儿饭都凉了。”

  “凉了就在微波——”接过浴巾,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买了饭?”

  “一直听着你动静呢,”沈致亭好言好语把人推了进去,“什么时候真不理过你。”

  陈北劲这才满意,偷着笑一下,不给身后人看见。

  刚打开花洒,隔着一扇门,外面人声徐徐传来:“陈北劲,这种事就一次,你送我什么礼物我都可以收,但以后像这种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陈北劲没吭声。

  指弯一勾,水流开到最大,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似的浇遍全身,陈北劲埋着头,想叽咕一句“知道错了,下次还犯”,忍住了没说,拿过沈致亭那瓶男士洗发膏往手心里挤了大一坨,抹到头上搓泡泡。

  爱一个人除了爱,还要偶尔让他生气,他才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让沈致亭发现了。沈致亭有沈致亭的底线,他也有他的坚持,做朋友的时候都见不得一点哥们受委屈,在一起后难不成还会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职场碰壁?

  Je veux être ton soleil.(愿我成为你的太阳)

  这圈绕刻在戒指上的字母,沈致亭如果看得懂,就会明白这是他的诺言。

  陈北劲也觉得自己很冤。

  沈致亭总嫌他讲情话太肉麻,油嘴滑舌不是出自真心,似笑非笑的,老跟闹着玩儿一样,可他难得认真郑重时,沈致亭又不习惯。他真话的确讲的少,尤其关于情话的真话,骨子里的含蓄基因发作起来,也不是很能讲得出口。

  于是镶刻在戒指上,时刻告知着对方,他照亮守护着他。

  “陈北劲!”门外人絮叨了半天,突然一声喊。

  陈北劲赶紧关了花洒,竖起耳朵认真听:“啊?”

  “那我们这算是就说好了。”门外人每次一番长篇大论过后都要跟他确认一下,看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嗯嗯嗯……”

  “还有,等会儿去了我妈家,不要跟在家里一样,当着长辈的面,总贴得跟年糕似的,不太成体统,如果我妈说要留宿,我们也不能……”

  “嗯嗯嗯……”

  “嗯,趁着你暂时出不来,我提前跟你说一声,李勤光下个月准备出国留学去了,早上他打电话来说想见最后一面,我考虑过了,我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好,你不许吃醋也不准生气,就这一次了,见完他我晚上回来给你带BINTAK家的点心,听见了?”

  伸出手指,轻轻一抬,打开花洒,左摇右摆哼着歌,手指有节奏地抓头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事实就是,之前许景辉管不住陈北劲,之后沈致亭也别指望管得住陈北劲。

  沈母打开门那一瞬,原本安分站在沈致亭身边的陈某人,突然转过身,在沈致亭嘴角上啄了一下,留给沈母一个喷香绒绒的乌黑后脑勺。

  这么多年,每一次开门,俩小男孩都规规矩矩并排站在她面前,赏心悦目又纯洁乖巧,模样还这么般配,简直叫她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没想到今天开门成了开盲盒,突然就解锁他们新站姿,沈母一愣,视线往下,俩小子袖口下还牵着手。

  沈母又是一愣。

  小男孩变成会谈情说爱的男人了,还这么明目张胆。曾经总藏在儿子身后的害怕跟人打交道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敢跑到她面前宣示主权了,而她从前总想发设法地勾引人家的傻儿子,现在倒呆呆笨笨的,突然成哑巴了。

  沈致亭也在愣,和母亲对视一眼。母亲望着他,捂嘴笑起来,瘦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尾皱纹都飞扬起来,晶亮的眼睛里,闪烁出几点泪花。

  沈致亭低下头,轻推了陈北劲,低声说:“闹什么。”

  陈北劲挠挠他手心,低声回:“给你示范一下。”

  沈致亭:“示范什么?”

  陈北劲:“怎么哄咱妈开心。”

  沈致亭:“……”

  严格意义上来说,沈母比儿子更早认可儿子的恋爱对象,只是儿子经过一次,投鼠忌器,性子稳重起来,长大了是长大了,也变得无趣许多。知道她不放心,他就总拽着陈北劲在她面前扮演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岂不知她心里更痛。

  沈致亭暗恋那个孩子有多少年,她就旁观了多少年,直到那孩子终于回来,天知道她有多欣慰,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每一次,这对般配璧人到家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挤在一起,你推我搡,喝茶吃水果玩闹谈笑,那么亲密无间,又那么各怀心机,只要谁都不戳穿,一个就可以继续装着傻,另一个就还可以有退路。

  她在远处望着,只感到无比难过。

  她并不指望着能让儿子或者那孩子给她一个交代,她只希望他们能互相给一个交代,这样,她才算是真正的放心。

  席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同步拿起筷子,不经意地露出中指上戴的戒指,沈母坐在对面,诧异地瞪大了眼。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上月二十五。”陈北劲笑道:“没搞什么仪式,沈致亭太聪明了,稍微有点苗头他都能看出来,这种事情,如果没惊喜就不好玩了。”

  “ 谁也没请,就我们俩,他和我以后还要工作生活,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张扬,”沈致亭补充道:“他妈已经知道了,电话里说不太正式,我等着今天告诉你。”

  “哦……”沈母被那蓝钻吸引,好奇问:“谁求的婚?”

  “没有谁向谁求婚。”沈致亭说。

  “最开始设计的就是直接交换戒指。”陈北劲说。

  “但是戒指是他的。”

  “所以他人是我的。”

  沈致亭翻了个白眼。

  陈北劲在桌底晃了晃他手指。

  “哦……”沈母还瞧着那戒指。

  另两双眼睛互相一瞅,立刻就要把戒指摘下来给沈母看。

  “不要摘。”沈母阻止,俨然证婚人的语气,先看向陈北劲:“承诺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相爱是过日子,不是过家家,不能做儿戏。”

  陈北劲认真点点头。

  “还有你。”沈母又看向沈致亭,“戴上了,就被人家锁住了,别再想着以前怎样,也不要再留退路。”

  沈致亭淡淡笑着,点头“嗯”一声。

  沈母笑了,给每人夹了一个咸香酱汁大鸡腿,开心提议道:“今晚上你们就别走了,都住下吧,我看小北刚才是不是还拎了两盒海鲜?里面还有挺多生蚝海参什么的吧?你们两个乖乖的,我晚上炖夜宵给你们吃啊。”

  “咳咳咳——!!”沈致亭猛地呛了一口,差点喷饭。

  随手扯了两张纸递给旁边,陈北劲佯作纯真望着沈母,笑道:“好,谢谢阿姨。”

  沈母嗔怪道;“还叫阿姨?”

  “妈。”私底下都叫过多少次了,陈北劲改口非常利落干脆。

  沈母递给他一个红包,笑容慈爱:“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流程还是要走,不多,就一张,我开了个头,剩下想要多少,让沈致亭给你。”

  在一旁咳得脸红脖子粗的沈致亭:“……”

  这是什么新式支票?

  一行人去墓园是在下午。

  从下车脚踩在石灰砖地那一刻开始,陈北劲心中就紧张起来。礼堂去过无数次,墓园还是第一次,这次还是去拜访故人。像是回到了从前,他在沈致亭身后,左手牵着身前人的衣摆,亦步亦趋,右手拿一支白菊花,一边低着头走,一边数着脚下砖块。

  天色阴冷,微风从郊野蔓绿的林区斜斜吹来,吹动女人的裙边和两个男人的裤脚,空气中散着潮湿沙涩的泥土味道,远方枝头鸟雀宁静,近处没人交谈。

  墓前青石泛着凉意,冰冷冷的,像父亲离世那个清晨苍白的手。

  沈致亭蹲下身,埋头一件件将果蔬贡品摆好。

  “打铃了,快进校吧,我走了。”

  “……”

  “怎么了?不进去吗?还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你怎么不让我好好学习?”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爸爸都这样说,好好学习,就送带磁吸轨道的遥控小火车。”

  “这次知道我是爸爸了?”那语气宠溺温柔:“不叫叔叔了?”

  “……”

  “生气了?哈哈哈看看你,小家伙,怎么生气了还这么乖呢?咦,让我看看,真生气啦?”

  “致亭,过来,来,听我说,你是好孩子,爸爸不需要嘱咐你好好学习,因为妈妈说你一直很懂事,我们致亭在家里是男子汉,总是照顾妈妈,在学校也总考第一名,所以致亭在爸爸妈妈心里一直都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我是最棒的,你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爸爸要工作啊,工作了才能给最棒的小孩买带磁吸轨道的遥控小火车啊。”

  “那我不要小火车了。”

  “那我送你个别的?抱歉,这次恐怕又要错过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

  “致亭?”

  “你走吧,我不要你回来了。”

  ……

  ……

  陈北劲的八岁,坐着出租车满京城乱跑,就为吸引他母亲的注意,哪怕是她一丝一毫的怒火;他的八岁,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前,一脸认真的和他爸断绝着父子关系。

  这场对话其实早已被他遗忘在记忆的深渊,因为太过幼稚,无足轻重,直到父亲离世,他才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他和父亲之间少得可怜的回忆。

  才想起那是第一次,父亲牵着他手,大手轻轻包着小手,皮鞋小慢步跟着小球鞋,走路送他上学。

  家离学校不到五分钟距离,升小学后,母亲就只在开学典礼时送过他一次,父亲也送过他一次。那是唯一一次,他说了那种话,此后父亲即便在家也没再送他。

  父亲从没对他有过半点生气,他将那视为理所应当。

  父亲不会说他伤心了,只会想发设法补偿他,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对他怀着歉意。

  父亲的眼皮缓缓合上了,再不会睁开。父亲真的再不会回来了。

  这场景时常在脑海里回想,起初是痛不欲生,之后是隐隐难过,偶尔发作起来,潸然泪下,彻夜辗转难眠,再后来,记忆再次结上了厚厚的痂,他也就习惯了。那影像至此化作一根尖锐的针刺,蛰在心口,深入其中,每次想起,只是轻轻的疼一下,却不会再流泪了。

  “沈叔叔和你,你们两个,很像。”

  敬上香,陈北劲抬起头,看那副面容带着温和笑意的黑白遗像,忍不住对身旁人轻轻说了一句。

  “是吗?”沈致亭顺着他目光,望向那慈蔼的目光,笑笑:“才不是,我没他那么好。”抬手指了下身旁,对那慈蔼目光说,“爸,他叫陈北劲,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沈叔叔,”陈北劲鞠了个躬,郑重道:“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

  “放心吧,他知道的。”沈母在一旁擦擦泪,笑道:“他为你们高兴呢。”

  陈北劲望着她的泪花,望着望着,自己的眼睛也突然酸痛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

  他参加过很多场盛大隆重的葬礼,见过无数人真假掺半的嚎啕大哭,却不曾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更不知道至亲分离是怎样一种体验,他的母亲、父亲都是神话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犹如神邸,令人不敢侵犯。

  神话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

  可如果有一天……

  风真冷啊,春天就该暖融融的才是,怎么小叶片刮过脸庞,和刀片一样,割得人直生疼?

  莫名其妙的。

  眼眶中热流涌动,陈北劲沉默着转过身,抹了把眼,掏手机飞快地发了一条短信和一封电子邮件。

  “妈,我真的很爱沈致亭,也很爱你。”

  “爸,想你了,我爱你。”

  下一秒,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复。

  备注许总:

  吃什么耗子药了?

  备注 Dad:

  我也非常爱你,好儿子,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告诉爸爸。

  耗子药比一些眼药水功能强上千百倍,陈北劲瞬间止泪。

  陈某人仰脸望天,心想自己长这么大,没怎么哭过,他家许总真是功不可没。

  给他爸发了一串心,回复了句没事,给许总回复一句:

  没吃耗子药,喝的洗厕灵,柠檬味的。

  许总:好喝么?

  陈北劲:还可以。

  许总:还活着?

  陈北劲:你真的不给点儿反应?

  许总:把你亲妈排在第二次位,还指望我给你反应?见色忘母的东西,我是该派人把他解决了,还是把你解决了?

  陈北劲笑了。

  该怎么说?许景辉难道不知道排比句的情感是逐层递进的么?但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在他心里,所有人都很重要,没有排名,只是他说爱,要先说最顺嘴的那位,再去说不顺嘴的那位。

  —妈,我爱你。

  打字框里,光标来回闪烁,删了写,写了删,陈北劲逐渐暴躁了,头挠来挠去,发型都要抓没了,思来想去,还是删了,什么也没发。

  Shit!见鬼!他跟他妈这根不解人情的铁榔头搞什么八十四孝?

  一切优柔寡断的煽情行为都是对这位女企业家的严重冒犯。

  嗯对,冒犯,搞不好还会挨骂。

  陈北劲心安理得地准备退出聊天框,没料下一秒,许景辉发消息过来,是很长的一段话,只是这次不是在教训他:

  陈北劲,我刚才终止了才开到一半的集团会议,这是我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但我不觉得丝毫惭愧。四点二十三分,我从会议厅里走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我像个小偷一样,走进你小时候经常滑滑板的楼梯间。

  在这里,我发现我们公司的楼梯真的很陡——当然对现在的你来说,一步能轻易跳上六七节台阶,可想到从前你是一米出头,小小的一只。我因此判断你在这里玩时肯定摔过不止一次,也想通了为什么你没有朋友在一起玩、天天在公司待着,衣服还总是那么脏。

  不知道你有没有流过血,对你这种倔强的孩子来说,就算流血了,也不会让我发现。我也确定,你流血的时候,一定在恨我。

  陈北劲,今年我五十二周岁,我没谈过恋爱,也从不做滥交低俗的事,我结过一次婚,没有过任何情人,学生时代我曾被男生追求,事业有成时也不乏诱惑,无一例外我都拒绝了,我没有那种心思,更没经历过你那所谓的校园恋。

  看你现在这么开心,或许它是浪漫吧。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等一个人的重要消息,原来心跳会砰砰跳个不停,盛铭集团上市的那一天,我也不过才感到心情舒畅而已。

  刚才,我这边一直显示你那边是“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结合今天你发给我第一条的信息,我大概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我一直等着,楼道里原来没有暖气,我感到身上有些冷,你当年也很冷吧?我紧张的呼吸都不敢呼吸了,但随着时间增长,我知道这短短四个字你是不会发过来了。

  很遗憾,我还是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看到这段话后,你不必为安慰我而违背自己的意志再去说什么。陈北劲,有些话,第一次下定决心不去说,以后也不要去说。你不要迁就任何人,你就是你,说话,做事,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让他人轻易剥夺了你的意志。

  往后我们母子,还是继续按照我们最熟悉的模式相处吧。

  凡事皆事出有因,今天是清明节,我了解到沈致亭父亲早逝,可惜,天妒英才,替我向沈致亭表达我的惋惜。我知道你们确定了关系,想必你此刻正陪着他,在燕京的某处墓园里站着胡思乱想。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在场吧,如果你看到她流泪,就会想起我和你爸。

  傻,为什么都二十五了还这么傻?如果当年护士没抱错孩子,你这傻乎乎的毛病一定是随你爸。但你工作时倒像我。想来没抱错,是我亲生的。

  陈北劲,凡事顺其自然,在你彻底烦透我之前,我暂时还不准备盖棺材板。当然,我也不准备对你说那几个字,因为你聪明到能明白我在传递什么,我也无需你来对我解释你的内心如何纠结。

  我的话说完了,你不许发表任何意见,就这样。

  ——许景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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