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而专注的眸子里, 像是倾注了魔力,一时竟让乔明瑞有些移不开视线。

  直到那双星星闪烁了一下,乔明瑞才幡然回神, 旋即觉得耳根滚烫, 连忙低下头来,用发丝掩盖住那方寸间的异样。

  他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 故作轻松地在那处淤青上戳了戳,听到殷渠倒吸一口凉气后, 才报仇雪恨般笑了。

  “时间差不多了。把衣服穿好,出去把客人送走, 就可以去找那记者好好聊聊了。”

  殷渠眼尖地从青丝中瞥见那犹如沾了霞光的雪峰般的耳尖, 按捺住越发急促的心跳,面不改色地系扣子:“我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让保镖看着,没有让他把视频泄露给其他人。”

  乔明瑞惊讶:“我都忘了这一点……还好你在。”

  “是明瑞哥教得好。”

  乔明瑞奇怪:“你怎么又开始叫我哥了?不是说,情侣之间,叫名字, 更显得亲切吗?”

  殷渠神色认真:“但是,刚才我听那炎霄对着季柏川, 叫的是‘柏川哥’。”

  “我就想,以炎霄那种惯于讨好金主的技术, 会不会这种叫法, 会更符合我们的年龄相处模式?”

  ……还有这种说法吗?

  乔明瑞并没有恋爱经验, 蹙眉思考半晌, 想起在摄影棚时, 炎霄也是这样称呼季柏川的, 顿时又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正思索着, 突然手被抓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往旁拉了一下。

  “明瑞哥,小心。”

  肩膀猝不及防地挨在一起,乔明瑞下意识回头,撞进那一双满是担心的黑眸中,怔愣一瞬,旋即触电般甩开手,耳朵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意,又重新翻涌上来。

  “怎么了?”他一边伪装平静,一边问。

  “您前面有碎了一地的瓷片,差点就踩上去了。”殷渠不动声色地从那白玉似的耳朵上移开视线,认真回答。

  “怎么今晚那么多碎掉的东西……这路上又是谁干的?”乔明瑞奇怪地嘀咕着,突然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块带血的碎瓷片。

  正是之前抵在乔云天脖子上的那一枚。

  “差点把这个忘了……”他叹了口气,领着殷渠回到刚才的房间,匆忙找了个盒子,把碎瓷片装好,“明天找人送去做亲子鉴定,然后把结果送给乔振天现在的情妇。”

  旁观一切的殷渠,嘴唇微张:“……他不是乔振天的儿子?”

  乔明瑞点头:“你忘了,第一次见面那天,乔云天摔了跤后,哭着喊着说自己刚整的鼻子。”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舒云会忍到乔云天快成年了,才主动出击,刺激生病的连夫人,让对方病情加重并最终去世,自己再登堂入室?”

  乔明瑞冷笑:“当然是因为……整容这种事情,小孩儿还在生长期,做了很容易出现变化。只有等到五官定了型再去做,才会更加万无一失。”

  其实起初,他也不知道乔云天并非乔振天的亲生儿子,而是根据对方那一句“整容”,而心生怀疑,刻意回忆了小说剧情,终于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后期的乔云天似乎痴迷整容,越整越网红脸,乔振天一开始骂过,但看在对方是自己亲儿子的前提下,忍了。

  哦,或许也有乔云天那备用的优秀私生子的影响,使得他不怎么在乎一个已经长歪了的乔云天。

  只是……现在优秀的私生子年纪尚小,羽翼未丰,顶多和乔云天打个五五开。

  可舒云拿了乔家的股份,短时间内又压了私生子母亲一头。

  为了一碗水端平,平衡双方实力,那么乔明瑞就不得不送那一对母子,“一份大礼”了。

  殷渠也从他的话中明白这份亲子鉴定的重要性,点头应下,却又忽然呼吸一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以及三天前收到的,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

  【我是当年给你接生的护士,趁着你妈妈在老家找到我之前,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五天后,半夜,你出生的医院后花园内的石狮子下有一个小包裹。拿好,千万别被周佳发现!】

  收到短信后的这三天,他将自己的行程堆得很满,迫使自己不去思考这条短信中带来的重大讯息。

  然而在得知乔云天是靠着整容,才做到和乔振天长得像,误导对方以为自己是他亲生儿子后,殷渠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条短信。

  与此同时,被他刻意忽略的、不去想的关键信息,也在眨眼间浮现于脑海,且挥之不去。

  他和周佳,殷有财,长得完全不像。

  ——他有可能,不是周佳和殷有财的亲生儿子。

  否则,为什么周佳会对乔明瑞动手,又在事后突然回到老家,去找当年给他接生的护士?那条短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如果他真的不是这两人的儿子,也能说得通,为什么殷有财总是眼馋别人家儿子,却对他这个“儿子”拳脚相向,双标得完全看不出丁点父爱。

  如果,他真的不是周佳和殷有财的儿子……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旁一拉。

  殷渠回神,看着乔明瑞似笑非笑地对着自己说:“你还说我?”

  “前面有水,你是想摔跤?”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知道乔云天的脸之所以长得像乔振天,是因为整容后,就魂不守舍的,怎么看……都是在思考亲生孩子与父母的长相问题。

  这是一不小心,又加深了他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乔明瑞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意外之喜,顿时脸上的笑容加深。

  殷渠朝他不好意思地弯起眼眸,藏起闪烁的眼神:“没什么,就是在想,乔振天如果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后悔,当年那样对待连夫人。”

  乔明瑞听出来他是在转移话题,深知刚才的那个猜测可能是真的,于是心情颇好,选择了不追根究底,而是顺着说:“大概会吧。”

  “只不过,这样的悔意,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失败而生出的副产物,并不纯粹。

  “再说了,人都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乔明瑞讥讽几句,想着宴会都快结束了,于是不再忍耐,抬手揉揉殷渠的头发,心情愉悦:“行了,老说这让人讨厌的家伙干什么。”

  “过好自己的日子,等着看他们作茧自缚就行。”

  殷渠适时一笑:“好的,明瑞哥。”

  *

  夜深了,乔明瑞和殷渠站在门口,送最后一位宾客上了车后,刚要转身回去,找那个拍了视频的记者聊一聊买断价,就被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叫住。

  “乔学长,殷学弟。”

  两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从这个称呼中,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越子星。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走?赛琳娜夫人呢?

  心怀疑惑,又担心这小子一个人在这儿出什么事,两人连忙闻声赶去,看到一个蹲在墙角的身影。

  乔明瑞看着他满脑袋的草籽,嘴角抽搐:“你在这儿干嘛?”

  “嘘,我在门口等我妈妈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看起来像是小偷!”同样鬼鬼祟祟的越子星,低声招呼着乔明瑞和殷渠蹲下,“我本来想报警,但手机没电了,我就想先躲在这里,等妈妈出来,借她的手机打。”

  殷渠:“……我们有保镖,所以你为什么不先找到我们,让保镖把他们制服呢?”

  越子星:“可是我担心他们跑了啊!而且万一我笨手笨脚的,闹出点什么动静,惊到他们,那不是死定了?”

  乔明瑞和殷渠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他也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意味,顿时无奈一笑。

  重新看向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后,乔明瑞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得兴奋起来。

  这两个人……不是文连云、季柏川和沈昭,又是谁?

  大晚上的,他们想干什么?

  他想了想,戳了戳身边两人的肩膀,挑眉:“走,我们再靠近一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三个人顺着墙角靠近,殷渠悄悄地打开了摄像头,借着从宴会厅二楼射出来的灯光,将对面三人的面庞拍得足以辨认。

  “大晚上的,把我们叫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沈昭不耐烦地看着文连云,又低头看了眼表,“我明天早上还要去国外考察工作,没时间陪你玩。”

  文连云冷哼:“‘考察工作’?是去找小舟才对吧。”

  沈昭瞥他,也没否认:“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文连云说:“只是想问问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继续追回乔明瑞。”

  一直低头不语的季柏川,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装聋作哑了吧。”文连云面无表情,“你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和乔明瑞在一起的心思。可我不一样。”

  “虽然我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我是个认真的人,招惹了,就会负责到底,并且不允许别人伤害到他。”

  “这些天,你们也玩够了,被羞辱够了,是时候收手,别给我添乱了吧?”

  “我们添乱?”沈昭玩味地问。

  “难道不是?”文连云不悦,“就是因为你们两个人的自作主张,才把乔明瑞从我身边推得更远,让殷渠那小子有了可乘之机。”

  顿了顿,他认真地说:“而且这样一来,你们就少了一个情敌,不是吗?”

  “时舟是你们的,乔明瑞是我的。”

  “很公平,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季柏川收起了笑容,随后不由分说地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他是谁的?!”

  沈昭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根烟,危险地笑了笑。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生出这种愚蠢念头的,文连云。”

  作者有话说:

  我的天哪我终于赶到家了!

  大暴雨!狂风!

  我从同事那儿借了伞,好家伙,差点连人带伞被刮走。(落泪)

  我去发个红包,再改之前的捉虫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