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殷渠微微偏头, 笑容里透着警告,声音微冷:“我刚才好像没有听清……你是在,叫我, 小渠?”

  “我记得, 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许再这么叫我。”

  闻言, 周佳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笑,六神无主地摆着手:“不是不是不是, 你听错了!我,我是叫你, 啊不不不, 是叫您,叫您殷少爷!”

  她赔笑着, 将被殷有财踢倒的凳子重新扶起来,用袖子使劲地擦了好几回,这才弓着身,点头哈腰地说:“您请坐啊, 殷少爷。”

  说话间,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殷渠身后开了一条缝的大门, 足尖无意识对准门口,眼底藏着渴望。

  殷渠淡漠的目光在那歪歪扭扭的凳子上一触即离, 随后用看似关心的语气, 开口询问:“想出去?”

  周佳听了, 立刻点头, 面露欣喜:“难道说, 这已经是第三十天了?我可以出去了?”

  她因为过于激动, 语调拔高, 音量也随之放大,成功钻入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殷有财耳中。

  “出去”两个字,精准地调动了殷有财浑噩的思绪,让他即便在意识模糊中,也依然发出自言自语:“出去……放我出去……救命,救命……”

  面对这两人的期盼,殷渠却只是嘲弄地轻呵一声,目光怜悯:“很遗憾,现在还不到我们约好的时间。”

  周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乱糟糟的短发衬得她整个人有些癫狂:“不可能!我都感觉过去快两个月了!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把我和殷有财关一辈子?!”

  “关一辈子?”殷渠坐在保镖搬来的凳子上,拧着眉拍去膝盖上细小的灰尘,对周佳的抓狂视若无睹,“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我在路边随便捡只流浪狗、流浪猫,喂点吃的养起来,都比浪费粮食,来养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划算。”

  周佳再傻,也听出他话里的奚落,心中虽有恨,却并不敢发作,只暗暗咬牙,换了个路子,开始示弱:“我以前是不对,可这不是已经进过局子,拘留了几天吗?再说了,我们一开始就约好的,只要在这儿跟他待上30天,就会放了我们,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可你把窗户封死,门也不开,一次就给一个馒头一碗水,我甚至不知道多久给一次。”

  “这30天到底到没到,我心里也没数。你再怎么,也得给我个盼头才对。”

  殷渠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似笑非笑:“你要不想待上30天,也行。”

  “早在一开始我就给过你两条路。要么在这里待上30天,要么,就把知道的东西,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他声音变轻,像是故事中诡谲的旁白,无处不在:“是你装聋作哑地选了第一条,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周佳额头冒出冷汗,眼珠子移向右边:“我知道的,不是早就全部告诉过你们了吗……总不能没有的东西,非得要我编出来骗你们吧?这要是查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你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殷渠眯起眼,笑容里带了几分讥讽:“别忘了,你可是‘亲自’把我带大。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在想什么。”

  “别以为我现在还和当年一样蠢,被你用虚情假意的‘母爱’唬住,一叶障目。”

  “现在的我可不好骗。”他慢条斯理地说,“别以为认下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我就会信了你后面的‘不知道将自己亲生儿子换给谁’这番鬼话。”

  “你既然肯在殷有财的手底下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多年,只为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就算日后事情败露,也能用‘母爱’来哄骗我,说不准还能让我放弃恢复原本的身份,好让你的亲生儿子继续过上好日子。”

  周佳发出无力的反驳:“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你真的身世大白,他们有钱人家的,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怎么可能不把你认回去!”

  “是吗?”殷渠挑眉,“可如果我是个被‘赌鬼’养大,整日对自己遭受父亲家暴的母亲视若无睹,一心念死书的孩子,真不会让人觉得我心性凉薄?要是事后再被殷有财拖去不干不净的地方打工……”

  “你觉得,有钱人家,真会认下这样不干不净的‘亲生儿子’?”

  虽然用不堪的话来形容自己,可殷渠盯着神色慌张的周佳,却心情很好,语调微扬:“更何况,沈家、季家和文家,这三家一直都扎根在C城,他们三家的少爷也从未去过外地念书。我不信你不会忍不住,偷偷靠近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你去往任何一处稍微正常一点的地方打工,好像完全对接近他们三人,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种不符合推测的情况,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眼皮子发颤的周佳,一字一顿:“这三个人之中,没有你的亲生儿子。”

  这个答案像是一座山,终于压垮了周佳的最后一根理智。她当即跪在地上,惊惶地不住摇头:“没、没有!我,我亲生儿子就在他们三家里面!我只是……我只是怕靠太近,被人看出来我和他长得太像!”

  “长得像?”殷渠嗤笑一声,“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这三家的少爷,都互相有几分相似。”

  “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说。我和这三家的当家家主与夫人面对面接触时,也从未见他们有所怀疑。”

  “拿这个理由糊弄我,是不是有些太蠢了?”

  连番的质问之下,周佳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却依旧一言不发。殷渠见状,也并不意外,只淡淡开口:“把殷有财抬走。”

  守在外头的保镖应声而动,拿了副担架进来,有条不紊地将瘫软在地说着胡话的殷有财抬到担架上,正要往门外走时,被周佳猛地拦住去路。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周佳倏的声音里满是意外与嫉妒,“凭什么他能出去,我不能?!”

  殷渠此时已经往门外迈出了半步,听见这不甘的质问,微笑着扭头:“不用急着鸣不平。他被你打成这样样子,自然要带出去检查的。”

  “毕竟,我只是跟你们约好,‘邀请’你们在这里住一个月,可没说要你们死在这里。”

  顿了顿,他故作困扰地叹气:“毕竟处理shi体,也很麻烦的。”

  他的用词是“麻烦”,而并非“困难”,仿佛这只是一件只需他多费心神就能轻松解决的事,让正转着眼珠子,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弄伤自己,以换取出去透风机会的周佳背脊一凉,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看向殷渠的目光中尽是恐惧。

  殷渠却还要故意问她:“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恐怕只能期待殷有财没有大碍,养上几天后,再回来‘帮’你一把了。”

  周佳整个人飞快地缩到角落,用行动表达出她内心对这个建议的抗拒:“不、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待满30天吧……”

  殷渠耸耸肩,像是很可惜一般,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祝你早点出来。”

  说着,在门关上之前,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朝着门缝里的周佳,微笑着补充一句:“哦对了,既然殷有财暂时不在,那这间屋子的伙食,就减半吧,直到他回来为止。”

  面对目眦欲裂的周佳,他愉快地眨了眨眼:“毕竟,可不能浪费粮食啊。”

  门锁落下的声音,让周佳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神,拍着门喊了半天殷渠的名字,却只像先前一样,未能得到半点回应。

  她呆了片刻,旋即疯一样回到屋内,从一片血污中扒出被殷有财吃了一口的馒头,紧紧抱在怀里。

  伙食缩减一半,她真的能独自一人,在这不知道时间流逝的地方,活到第30天吗?

  周佳心里充满了迷茫。

  *

  从地下室里出来,殷渠只留下一句“别死了”,便越过被医生团团围住的殷有财,迅速将衣服换成来之前的那一套,独自一人走出了这栋别墅的大门。

  上车后,他来不及系安全带,便掏出手机,确认乔明瑞的定位地点,发现还在学校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心情低落。

  这个时间点了,还留在学校里,应该不会回家吃完饭了吧。

  好不容易居家办公一次,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想到这里,殷渠就觉得委屈,顿时没了回家的心思,便开着车回了公司。

  然而到了公司,他却发现自己的助理破天荒地守在了门外,见他出现,一脸意外,随后连忙上前,小声地说:“文家夫人来了。”

  文连云的母亲?

  殷渠皱眉:“她来干什么?来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助理无奈地说:“她说是您的私事,我们不敢过问。”

  “而我们想过通知您,可一开始您的电话一直没打通,不知怎么的,又被她知道了,就说今天如果见不到您,自己也会走。我们想到您说今天居家办公,会和乔少爷在一起,就想着不打扰您了,于是把她请进了会客室,想着等到时间,您没出现,她自己也会离开。

  说到这里,助理叹气:“可没想到,您居然又来了……要不,您趁现在她还不知道,赶紧回去?”

  殷渠想起自己之前在地下室,确实没信号,于是也不好怪罪助理。

  不过文连云的母亲会找上门来,还说是“私事”……

  这不禁让他想起,明瑞哥曾经随口说过,这三个渣男里,唯一有点担当的,也就是这认死理的文连云,也曾经透露过会和明瑞哥联姻。

  最近文连云宅在家里,茶饭不思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这时候文连云的母亲来,应该就是为了和他谈一谈明瑞哥的婚约。

  殷渠抚摸着乔明瑞送给他的袖扣,脸上浮现一个并不怎么友好的笑容:“走?为什么要走。”

  “贵客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才是。”

  作者有话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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