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长梦多, 乔明瑞提前问过自家老师,连随月的高中老师大概什么时候起床,于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8点一到, 便准时站在了别人家门前。

  他到的时候,赵老师刚吃完早饭。进屋客套了几句, 乔明瑞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借口说出口,就看见对方端着茶, 用杯盖撇去茶沫,语气悠悠:“你想知道什么。”

  乔明瑞愣了一下, 当即明悟:“您故意让孙老师转告我, 让我过来?”

  赵老师“嗯”了一声:“这些年装得不错,把我都骗过去了。我还在替小连不值, 没想到,到底还是她眼光好啊。”

  这话乔明瑞没法接,夸不夸自己都不对,只能轻咳一声, 选择直入主题。

  “我想知道,当年我母亲上学的时候, 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赵老师带着笑意,将这个词念了一遍, “大事可多了, 你想知道哪一件?”

  乔明瑞倒是想让他都说, 但斟酌一下, 说:“和周小芸, 颜娇有关的。”

  这两个人是重点。

  “周小芸我倒是清楚, 是个挺麻烦的学生。”赵老师点头, 又摇头,“可这‘颜娇’是谁?”

  “您不知道?”乔明瑞面露诧异。

  “印象里没有一件大事,跟这个名字的学生有关。”赵老师依旧摇头,“你是不是记错了?”

  乔明瑞当然不会记错,可看赵老师的反应,也不像是在撒谎。既然连“周小芸”都不忌讳,一个区区二三流家族出身的颜娇,又怎么可能隐瞒?

  正在困惑中,赵老师若有所思地说:“叫‘颜娇’的没有,倒是有个叫‘时娇’的,跟她们几个小姑娘走得近,尤其是跟周小芸,还有你妈妈,基本上无话不说。”

  ——时娇?

  这不是颜娇当初在乡镇医院用的名字?

  乔明瑞本以为这是化名,没想到居然是颜娇以前的名字。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名?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乔明瑞只觉线索纷乱,难以理清,不得不再问赵老师。

  赵老师叹气:“时娇和周小芸,还有你的母亲走得近、玩得好,另外三个小姑娘心生嫉妒,于是背着周小芸和你母亲,孤立和校园霸凌时娇。”

  “原本一开始,只有她们三个,做的也不过是‘出去玩时故意不通知时娇’,或者买东西刻意少买一份给她,但不知怎么的,参与其中的人越来越多,有巴结讨好周小芸却未果的,也有把被你母亲拒绝告白的原因归咎到时娇身上的……”

  “时娇逐渐成为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发泄对象,然而所有人都默契地将周小芸和你母亲瞒得死死的,哪怕她们生出疑惑,也要逼迫时娇去澄清,打消她们的疑虑。”

  “于是,这场不应该存在的校园霸凌,就像是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逐渐升级,最终演变到时娇被毁容,紧急送往医院,这才东窗事发。”

  赵老师一脸沉痛地说:“事后,原本时娇是想要讨个公道,但周小芸那边你应该清楚,最终时娇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被送去国外整容,整件事最终不了了之,所有知情人都被敲打,不允许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乔明瑞听完,虽然难免对时娇生出短暂的同情,可想到她为了报仇,先是换掉周小芸的孩子,又故意让宋珊珊先后给连随月吃相冲的药,把无辜的两人也牵扯进来,成为受害者,顿时这少许的同情便化为乌有,只剩下十足的冷静。

  他轻舒一口气,随后有些担忧:“您告诉我这些,不怕戚家知道?”

  赵老师端着茶杯,眯着眼,老神在在:“我一个要入土的老头子,怕什么?再说了,放在以前,我可能会忌惮戚家,但现在嘛……这C城,可不完全是他戚家说了算。”

  “……这话是什么意思?”乔明瑞皱眉,从这句话中读出深意,“难道有什么外来的家族,能跟戚家分庭抗礼——”

  他刚将问题说出口,就因一个跃然于胸的答案而硬生生怔住。

  外加的家族,确实有一个,更准确的说,是“回到”C城的家族。

  “时家?”乔明瑞不敢置信地向赵老师求证,得到一个肯定的微笑后,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您突然有底气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时家?这两家难道也有什么恩怨不成?”

  “你怎么这个时候没转过弯来?”赵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那‘时娇’,也姓‘时’!”

  *

  “您是说,这件事也有时家的手笔?”

  夜晚的书房内,殷渠听完乔明瑞白天得到的消息,顿时敛容屏气,得出了这个结论。

  乔明瑞同样绷着脸,微微颔首:“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时家突然对我和你这么热情。”

  就是不知道时家,到底是与戚家同流合污,还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殷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开口劝阻:“那时家邀请我们去吃饭,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乔明瑞用笔在纸上写了个“时”字,又将其圈起来,饶有兴趣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鸿门宴,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见他态度坚定,显然心意已决,不会再动摇,殷渠只能收起担忧,认真分析道:“也是,情况不见得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如果他们真把‘时娇’当成自己人,那么这场校园暴力,打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事后‘时娇’也不可能改名,戚家更不会一手遮天,将整件事埋藏。”

  乔明瑞看他想通其中关键,便不再赘述,而是提醒道:“现在看来,时娇就是那暗中想对付我们的人,但调查的人先别撤回来,以免打草惊蛇。”

  想了想,他又说:“哦对了,周佳和殷有财,也放了吧。”

  点头点到一半的殷渠,浑身一僵:“您……知道了?”

  “你留在他们夫妻俩家附近的安保力量,也是我的人。这点动静,还想瞒我?”乔明瑞没好气地掀起眼皮,横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跟他们俩说了什么,让他们乖乖地待在地下室,但我清楚,你只是想逼他们主动说出更多有关你身世的讯息。”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也就没必要再和这两个人有瓜葛。”

  乔明瑞见殷渠沉默不语,顿时加重语气,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警告:“别脏了自己的手。”

  殷渠指尖微颤,半个人浸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许久后,才缓缓俯下身,从乔明瑞身后抱住他,像是一只迷惘而又不安的鬼魂,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和抵触。

  乔明瑞抬手揉了揉那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温言细语地说:“听话。”

  “……我知道了,正好殷有财也醒了,我明天安排,把人放了。”殷渠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却又带着十足的乖顺,像是真的妥协。

  可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他答应了明瑞哥放人,自然是不会食言。

  但可没说要怎么放,又要放几个人。

  ——不如就将这个选择困难,交给周佳和殷有财来苦恼。

  *

  与此同时,在看上去有些年头,保养得极好的古代宅院里,一名长相英俊,却眉眼间浸在阴郁中的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听属下汇报。

  “你是说,时家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将当年的事情曝光,替时娇讨一个公道?”

  他声音阴冷,不带任何感情,即便是跟了他多年的属下,也因此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属下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回答:“应该是,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孟怀青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暗中调查过当年事情的乔明瑞,一起回到母校。”

  “这怎么看,都像是要告诉乔明瑞当年真相的意思。”

  “乔明瑞?”男子神色平静地说,“连随月的养子,我儿子的未婚夫?”

  涉及殷渠的话题,属下不敢回答,默默保持低头的姿势,听见戚重极轻地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居然能说动时家和他合作,看起来,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你说,我那儿子,会不会知道一些情况?”

  他虽然在问,但属下却心知肚明,自己不需要回答。

  果然,男子只当他不存在,继续自言自语:“不过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自顾自地就做了决定呢?真是半点也不像话,得叫回家里来,好好教育一顿才对。”

  说着,他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墙壁,脸上随之出现一抹柔情,语调也跟着软下来:“你说是吧,小芸?”

  闻言,属下胆战心惊地抬眼,看向那即便在入秋季节,也因为极度寒冷而冒着森然冷气的墙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然之间,他就心疼起了那流落在外、素未谋面的戚家小少爷,殷渠。

  ——戚重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殷渠要是真的回到家,落到戚重手上,绝对凶多吉少。

  ……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先睡觉了,明天日六,正好剧情卡在这里吊吊胃口(不是)

  剧情点没剩下多少了,盘算着可能半个月完结……?先问问大家想看什么番外,校园学长番外要吗x

  我真是不长记性,你们居然一下就把营养液从1200飙到了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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