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 乔明瑞真是时家的大少爷?”

  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几个人凑作一团,对着不远处的乔明瑞窃窃私语。

  “那不然呢?你觉得时家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也是。都说时家的大少爷当年已经死了, 只是时家一直不信, 大家都当他们夫妻俩执迷不悟、自欺欺人,没想到, 还真活着,居然还成了乔家养子。啧啧啧, 早知道,当年我也去争一争, 说不定今儿站在台上的也有我一个。”

  “做梦吧你, 真当沈家、季家和文家他们是死的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这三个少爷暂时在家里落魄了, 如果真的和乔明瑞和好如初,还不是照样起来。”

  “……哼,你这话说得也太早了,不还有那个姓殷的小子?”

  “他?你忘啦, 他已经和乔明瑞分手了。”

  “分手那也能复合啊,起码都同居过, 那三家少爷,哪儿比得上?”

  这几人说得投入, 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三个人, 表情由晴转阴。

  最终, 脾气最恶劣的沈昭没忍住:“殷渠算得了什么, 一个名不见经传、全靠乔明瑞养着的小白脸, 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比?”

  聊八卦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转身看见冷笑连连的沈昭, 笑若桃李的季柏川,以及面沉如水的文连云,顿时打了个哆嗦,逃似的跑了。

  沈昭端起一杯酒,将其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服务生手中盘子里时,力道重得差点没把人压得失去平衡。

  “这么生气做什么。”季柏川笑容浮于表面,并不走心地安慰道,“一些没根没据的风言风语,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可不就最爱听这种垃圾。”

  沈昭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抱有幻想?这种流言蜚语,如果没有时家和明瑞的默许,怎么可能流传得这么广?”

  “承认吧,明瑞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们,只是利用我们而已。”

  季柏川的笑容消失,虽面有愠色,却没有出言反驳,显然也打心底这么认为的,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旁边从开始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文连云,突然低声开口:“可是,如果他恢复记忆,想起当年我们四个患难与共,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当初要不是我们四个人互相打气,怕不是早就死在深山老林了。”见另外两人眉头紧锁,文连云又总结一句,“就算他记不起来也没关系,起码会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失踪,我们三个人才不会错把时舟认成他,甚至还能解释‘替身’这件蠢事。”

  沈昭眼睛一亮:“对啊,这样一来,我们就不是拿他当时舟的替身了,反倒可以说我们是因为第六感,才会控制不住地和他亲近。”

  季柏川一脸的一言难尽,只觉得这两人是不是被夺舍了,怎么能想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借口。

  早知道会这样,今天就不该答应这两个人一起行动,这简直是他做出的最糟糕的决定之一。

  于是季柏川打定主意,今晚要离这两个人远远的,以防自己被牵连。他说到做到,立刻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半步,却一个不慎,碰到了途径此处的服务生。

  托盘带着酒一起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哥,他们还真来了啊?”时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扯了扯乔明瑞的衣角。

  “这也不奇怪。”乔明瑞神色平静,“毕竟他们之前给家里捅了不少篓子,现在又发现得罪过的我,是时家的人,在家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甚至几乎快要失去继承人的身份。”

  “在这个关键时候,自然需要强有力的外界助力,来稳固地位。”

  时舟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所以他们就想倒回来找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哥你等等啊我这就过去把他们赶出去……”

  “这么在乎他们做什么。”乔明瑞哭笑不得地把时舟拦下,“只要我们时家摆明态度,他们自然就无计可施。”

  “没有必要再去惹一身骚。”

  乔明瑞正给时舟顺毛,另一边的沈昭三人却被周围人的视线看得如芒在背。

  “你今天怎么回事?”沈昭一脸嫌弃地指责,显然对他这样引人注目的愚蠢行为十分不满,“总是心不在焉的。如果不想来,又何必委屈自己?”

  季柏川并不想和他废话,果断将锅甩到正慌里慌张地弯腰打扫的服务生身上,假装着无奈地叹气,跟着对方蹲下:“你没事吧?是第一次来宴会吗,这么不小心,还好没伤到你。你自己别碰,把这些交给清洁工就好。”

  服务生因为他的靠近而浑身僵硬,动作也顿住,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任凭季柏川在旁边演戏,只顾着低头,一声不吭。

  季柏川说那几句话时,音量刻意放得有些大,谁知这服务生却完全不接招,搞得他有些尴尬,心里禁不住开始埋怨这个不领情的木头服务生。但有人盯着,乔明瑞现在的身份又今非昔比,自己又有求于对方,因此他完全不敢造次,只得强笑着,一个人把“戏”演下去。

  “别害怕,我不会怪你的。你先去洗洗手,换件衣服吧,剩下的交给我。”

  服务生听他这么说完,倏地起身,差点没把季柏川撞到。他敷衍地对着季柏川弯腰,沉默地道完歉,便又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宴会大厅。

  全程就没抬起头来,看过季柏川一眼。

  旁边的沈昭“噗嗤”一声,笑了:“看来你现在魅力不怎么样啊,柏川,人家都不肯正眼看你。”

  季柏川心中不爽,正要怼回去,忽然余光瞥到正面朝自己这边,刚移开视线的乔明瑞,顿时将这些失态的情绪压下,只阴恻恻地看着沈昭:“我要服务生的特别关注做什么?我只是看不下去,怕他被责罚,所以才会出手相助。沈昭,我不介意你诋毁我,但请不要牵连其他人。”

  沈昭:“你……!”

  “吵什么。”

  一个声音冰冷地打断了沈昭未出口的痛骂,三人意识到这个声音耳熟到让他们本能地厌恶,不用思考,就知道了这是谁。

  “殷渠,你也有脸来?”沈昭将倾泻怒火的目标转移,笑容轻慢。

  一直直勾勾盯着乔明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文连云,也跟着投来警惕的视线,更不用说浑身都像是竖起刺,将殷渠上下打量着,像是掂量该从什么地方下手的季柏川。

  不远处的乔明瑞,瞧见这一幕,总算收起看戏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抱紧手臂,全神贯注,观察殷渠和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

  就是距离太远,完全听不到这几人在说什么。

  乔明瑞有些焦躁地敲打着小臂,时舟没漏看这个细节,立刻主动提议:“哥,要不我们走近点听?”

  乔明瑞停下动作,轻咳一声:“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悄悄地过去吧。”

  另一边对峙的四人,并没有注意到默不作声地来到他们附近的乔明瑞和时舟。

  面对三人的虎视眈眈,殷渠镇定自若地摸了一下袖扣:“沈少爷是眼神不好,还是神志不清,我的脸好端端地在这儿,怎么就没了?”

  “还是说,你们三个人自己没脸,也就恨不得别人也跟着没脸?”

  季柏川双手插兜,姿态散漫地抬起下巴:“这么牙尖嘴利,完全看不出来吃软饭时候的样子。看来以前装得不错,之所以被明瑞抛弃,怕不是被他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吧?”

  “抛弃”二字,像是一枚精准落到雷区的火星,瞬间炸开了殷渠艰难维持的平静,令他眯起眼,不怒反笑地扫视着眼前三人。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傲慢到认为自己想的就是对的。”

  文连云皱眉:“难道我们不对,你对?你一个吸着明瑞的血,才能在圈内有一席之地的人,怎么有资格和我们用这种平等的语气说话?”

  听了这话,殷渠讥讽地挑眉:“如果我都没有资格……那你们就更没资格。”

  “头这么硬,看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沈昭轻蔑一笑,“等我们回家,就安排人收拾你。”

  “到时候,可别哭着找我们赔礼道歉,让我们手下留情。”

  旁听的乔明瑞和时舟,闻言,忍不住同时抬手,掩唇低笑。

  这句话,外人听着可能觉得合情合理,但作为圈内为数不多,知道殷渠是戚家如今唯一继承人的知情者,当然会觉得这是一句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笑话。

  被用眼神暗示过不要出声,暴露他们到来的旁人,一直密切关注着两人的表情,这会儿纷纷困惑起来,好奇地研读起他们的表情。

  太多人一起看向一个人,终于引起了四人的注意力。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他们总算看见站在一旁,正一脸兴味的乔明瑞和时舟,登时木在原地,觉得不可思议。

  沈昭三人开始疯狂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会惹乔明瑞不高兴的话,显得有些焦躁。

  而殷渠,则攥紧拳头,掌心和后背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眨不眨地、贪恋地,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看着朝思暮想的乔明瑞,涩然开口:“……明瑞哥。”

  就像是荒漠中迷失的旅人,总算寻找到失落已久的绿洲般,有些恍然如梦。

  他们足足有10天没见面了。

  面对殷渠灼热而充斥着渴望的视线,和与之不相符的小心翼翼的打招呼,乔明瑞心中微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柔软起来。

  算了,虽然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老样子,但起码刚才那段怼这三个蠢货的时候,还算有点符合预期。

  因此,他动作熟稔地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温柔地摸了摸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敢上前一步的少年:“好久不见,这些天收拾戚家的烂摊子,忙坏了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作者有话说:

  失算了,还以为这章就能写到我最期待的情节(扼腕)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