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花瓶替身觉醒后【完结番外】>第91章 殷渠的秘密(三)

  时渡嘴上过瘾的后果, 就是殷渠一路上将虚假人设贯彻到底,就连他也没放过,总用怯生生的目光与他“不介意”对视, 紧接着就浑身颤一下,飞快地垂头,闷声不响地带路。

  多来几回, 就连沈昭三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明里暗里朝他投来带有几分兴奋的奚落视线,像是总算抓到“别人家孩子”的错处一般,顾不得他的家世如何, 胆子理直气壮地大了起来。

  时渡对他们三个的变化无动于衷, 只觉得殷渠这种赌气似的反抗方式, 幼稚又新奇, 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顿时就忍不住想要继续逗一逗, 因此难得装作看不懂眼色的样子, 明知殷渠不会说真话, 还非得问问度对方家里情况, 成绩如何, 平时喜欢干什么,暑假作业做完没……

  总之就是非常讨人嫌,让殷渠后悔自己一开始没有和对方分道扬镳,而是多嘴说了些话,引得对方跟自己同路,现在甩也甩不开。

  为今之计, 就是赶紧下山,彻底和他们分开。

  反正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 事后顶多给他一些钱作为补偿,而这些钱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对殷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没有必要给他们献殷勤,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至于这个Moon的救命之恩……

  带他安全下山,就已经算是报答了。

  可事与愿违,当他刚这么想,三人中的文连云,忽然皱眉:“怎么有股酒味?还有血腥味……附近还有人受伤吗?”

  沈昭和季柏川,同时翻了个白眼。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来什么酒味。”

  “就是,别以为你爷爷夸你几句嗅觉异于常人,就沾沾自喜,谁知道这真是假,是不是你们家想要给你造势呢。”

  “你们——!”

  三人开始旁若无人地争吵,而在前面带路的殷渠则眉心一跳,时渡也收起那虚伪的温柔,冷冰冰地说:“闭嘴。”

  他们两个都觉得不妙。

  “酒”和“血”两个元素组合起来,精准地指向了一个人——

  那个想要对殷渠图谋不轨的人渣。

  ……不会吧,真有这么倒霉?碰上这三个人也就算了,竟然连人渣也没漏过。

  出于安全考虑,Moon提议不告诉三人有关这个人渣的事情,说他们三个人胆子并不大,也没什么道德底线,很有可能选择将殷渠推给人渣,以换取自己的安全。

  毕竟他们三个人的外表虽然比不上殷渠和他,但也极为优越,很难不保证人渣也会对他们起歪心思。

  这么一解释,殷渠只能忍住愧疚,同意瞒下。

  可没想到这么大一座山,都能碰到人渣。

  更关键的是,也不知道这人渣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死了倒还好,如果受伤,那殷渠倒也不是不能把他顺手拖下山,交给警方;可要是没受伤……

  殷渠握紧了手中的美工刀。

  ——这玩意儿,可比不上沉重锋利的斧子好使。

  殷渠觉得事关重大,正准备转身,找到Moon好好商量时,一个黑黢黢的身影突然从路边草丛中蹿出,带着浓烈的酒气,果断地扑向了因为带路而站在最前面的殷渠。

  “小兔崽子,让你算计老子!他妈的!”

  只是他到底还是酒没醒,错误估算了自己和殷渠之间的距离,还没伤到人,就愚蠢地暴露了,让殷渠得以艰难地往旁踉跄着走了几步,大气也不敢喘地将美工刀挡在面前。

  这毫无征兆的一次袭击,让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沈昭三人目瞪口呆,不仅没有帮忙的迹象,反倒顺手将殷渠往前一推,紧接着转身就往山下跑,浑然不顾身后殷渠和时渡的安危。

  匆忙远去的脚步声过于混乱,让殷渠误以为Moon也跟着一起离开,自己此时孤立无援,艰难站稳后,顿时心头凉了半截,掌心开始出汗,险些握不住刀。

  尽管苦难的家庭让他不得不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与赌鬼父亲周旋,安抚逆来顺受的母亲,同时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可即便如此,他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短短几个小时内,数次面临生命威胁,身心疲惫之下,自然无法再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

  面对一击未中,又重新举起斧头的人渣,他不禁身体顿住,须臾之间,心里思绪万千——

  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带着周佳自食其力,没有送殷有财进监狱,也还没有拥有那毫无拘束、自由自在的人生……

  就这样,要结束了。

  斧刃挑起了林间落下的碎光,将一点寒芒折入殷渠眼帘,刺得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像是身体的自主反应,又像是一种不甘的认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渠沉浸在自己制造的临终前的黑暗中时,身旁似有劲风掠过,旋即一声近在咫尺的惨叫响起,让他不受控制地睁开眼。

  入目所见的,是将斧头随手丢在脚边,正忙着捂住血流如注的手,痛苦哀嚎的人渣。

  以及挡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瑞士jun刀,肩背挺拔如松的Moon。

  殷渠的眸中映着他飞扬的马尾,与被阳光勾勒的身形,听见他语带笑意,头也不回地安慰自己:“这种时候,还是把高光戏份让给大哥哥比较好哦。”

  “你乖乖站在后面给我加油?”

  少年意气,跃然于前。

  听出他声音中的游刃有余,殷渠再也没有因为“大哥哥”三个字而心生羞恼之意,果断退到一旁,避免给对方添乱。

  只不过“加油”,还是算了。

  “他妈的,哪里来的小biao子!刚好,一男一女……老子今天就把你们都收了!”

  人渣看清时渡的面容,误会了他的性别,意识到自己先被殷渠这个小学生摆了一道,又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阻拦,顿时怒不可遏,嘴里不知悔改地吐着污言秽语,又不信邪地用剩下唯一一只没伤的手臂,举着斧头砍了过来。

  “不自量力。”

  时渡嗤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躲开,利用巧劲,三下五除二将人制服在地,转过头去,朝着看呆的殷渠丢去一根绳子,微微一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别看啦,来给大哥哥帮帮忙。”

  殷渠捡起绳子,乖巧地过去把正嗷嗷乱叫的人渣绑上双手,以防万一,还用脚踩着把绳子拉紧,疼得对方更是咒骂连天,结果就被时渡带着春风般的笑容,随手将人渣的衣服割断一块,把布塞进嘴里。

  “省点力气,下山给警察慢慢说吧。”

  听到“警察”二字,人渣浑身一抖,挣扎的幅度更大,时渡正要将他重新镇压,却见一把美工刀,精准地贴在了人渣的脖子上。

  殷渠稚嫩而冷淡的声音响起:“老实点,别逼我动手。我是未成年人,因为防卫过度而杀掉一个人渣,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责怪我什么。”

  看着因为惊恐而变得老实的人渣,时渡的笑容骤然有些微妙:“……《未成年人保护法》不是你这么用的……”

  他叹息一声,在表情冷硬的殷渠头顶用力地揉了揉,像是想把他身上那层岌岌可危的伪装揉碎,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问:“其实你刚刚是真的想杀了他,对吧?”

  “小孩子家家的,和平一点,如果太过于极端,容易伤到自己。”

  殷渠眸光一闪,没料到他这么敏锐,顿时转身,拽着手中拴住人渣双手的绳子,自顾自地往山下走,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心虚。

  时渡收起刀,略显无奈地摇头叹气,加快脚步跟上。而前方的殷渠听到他这一声不做任何掩饰的叹息,有些倔强地抿紧双唇,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才蓦地张嘴,飞快地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如果Moon认为他错了的话……

  那,那就错了吧。

  时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但低头瞥见殷渠红若晚霞的耳根,了然一笑,伸手理了理对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乖。”

  *

  接下来的路没有再发生余震,殷渠和时渡安然无恙地带着萎靡不振的人渣与正打算进山寻人的警方汇合。把人渣交上去后,沈昭三人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状若无事地跑来和两人打招呼。

  “你们没事吧?”

  “还以为你们出不来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殷渠想到他们推自己的那一下,脸色变得很差,肉眼可见地竖起了浑身的刺,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Moon就轻飘飘地挡在了他面前。

  “我要是你们,就早早地远走高飞,才不会厚着脸皮过来假装无事发生。”

  三人见时渡维护殷渠,终于变了脸色,期期艾艾地辩驳,只不过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虽然做错了,但却是无心之失。

  还假惺惺地表示,可以补偿殷渠。

  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殷渠却能够脑补出三人故作羞愧的表情,十分不屑地撇撇嘴,刚想开口怼人,就听见挡在自己面前的Moon平静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补偿就算了吧,你们三个能离我们远远的,就谢天谢地了。”

  季柏川顿时涨红了脸,下意识开口:“不行,你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忘恩负义。”

  虽然一开始对时家这个继承人十分不爽,但现在劫后余生,满脑子都是时渡替他们挡在人渣面前的模样,三个人自然对此念念不忘,心里因为家世地位与能力风评的差距所产生的嫉妒之心通通烟消云散,只恨不得以对方马首是瞻。

  没错,虽然他们当时跑得快,但总是忍不住要回头确认人渣有没有追上来,自然而然看见了时渡与人渣对峙的那一幕,并误以为对方是为了他们才会挺身而出,留下来断后。

  至于殷渠?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个“带人下山”的工具人,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把时渡出手的原因归咎到他头上。

  时渡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忽然身上的气势一减,又变得平易近人:“‘报恩’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离我远远的,就算对我最大的报答。要没别的事,就趁早去警局做完笔录,回家吧。”

  三人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只是见时渡略显不耐地垂下眼帘,突然就怂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时渡逮住。

  他们想:反正来日方长,回去以后带着家长亲自登门道谢,到时候再联络感情也不晚。

  三个碍眼的蠢货兴高采烈地率先上了警车,殷渠看一眼他们的背影,又重新与时渡对上视线:“你把他们支开,是有什么想和我交代吗?”

  时渡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一会儿交代情况的时候,尽量别说他们推了你一把,也别说他们见死不救。”

  “因为他们不会承认。”殷渠截断了话,“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蠢。”

  那三人有权有势,而事发时没有监控,也没有中立第三方在场,对方死不承认,也拿他们没办法。就算人渣开口说了,最后也没有造成任何后果,最终只会不了了之,但提供消息的人会遇到什么……

  用头发思考,都能得出结论。

  殷渠并不想成为他们手中任人碾压的蚂蚁,不如多一事少一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说小孩子这么聪明干什么……”时渡摇头,继而正色,“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空口无凭,骗人的感觉……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一段时间。毕竟他们的家族如果真要放手一搏,未必不能让我们家栽个跟头,况且现在家里还有隐患需要解决……总之,如果你不能信任我的话,签个协议也……”

  “你为什么要帮我?”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殷渠心生疑惑,不等对方说完,追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理由吗?”

  得到殷渠的白眼后,时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好了好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不齿,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再加上他们刚才的反应,让我觉得很不妙……不如趁早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不然往后再对我纠缠不清,因爱生恨就麻烦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殷渠勉强信了,听见警察的催促,一边转身,一边镇定回答:“好,那我等你。”

  时渡望着他果决的背影,饶有兴致地笑了:“连名字都不问……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儿。”

  说完,他也转过身,走向另一辆警车。

  然而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却再也没等来那个约定。

  *

  “骗子。”

  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内,一个穿着高中生运动校服的男生,正站在校园名誉榜前,眼神阴晴不定地盯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面若皎月,气质出众,将榜单上其他人都沦为陪衬,毫无阴霾地与殷渠对视,透着满满的无辜。

  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除了更加成熟之外,别无差异。

  ——一样温柔得让人讨厌。

  “小弟弟,你盯着看了半天,难道是认识里面的人?”

  有观察他许久的人,忍不住凑过来,一边贴心地问,一边用暗含惊艳的目光,不住打量着他。

  捕捉到如此灼热的视线,男生缓缓地转头,将黑如深渊的眸子对准对方,直把对方冻得一哆嗦,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与自己隔着一个玻璃的,漂亮青年的照片:“不认识。”

  搭讪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聚焦点后,立刻了然一笑:“你在看乔学长啊。”

  目光略过姓名栏,男生语气无波无澜,眼底却闪过一丝嘲意,以及不易察觉的喜悦:“……乔明瑞。”

  原来这才是“骗子”的名字。

  而不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才摄影师“Moon”。

  殷渠心里缺失的拼图,总算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块。

  天知道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假名代号,跑过多少美术场馆打工,就为了能够与这个署名的摄影师相见,谁知对方虽盛名在外,享誉中外,却从未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露面。

  让人烦躁。

  旁边和他搭讪的人还没离开,以“乔明瑞”为聊天话题,喋喋不休地与殷渠搭话。而殷渠为了能够多获取有关乔明瑞的消息,难得耐着性子没有离开,而是配合着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甚至还恰到好处地给予一些反应,勾得对方越说越多,最终实在没有什么说的了,才口干舌燥地闭上嘴,从背包里翻出水杯开始猛灌。

  “没了吗?”

  殷渠见状,颇为遗憾地问。

  对方差点被呛到:“……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接着,眼珠子一转,“等等,你该不会也是暗恋他的吧?!”

  暗恋?

  殷渠皱眉:“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的爽约,而耿耿于怀多年罢了。

  对方心说这样子可不像,但瞥见殷渠脸上的阴沉,又乖觉地把这种话烂在肚子里:“好好好,是我想错了。不过你还是高中生吧?要上晚自习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哥哥开车载你一程?”

  “不用了。”

  确定这人不知道更多关于乔明瑞的信息后,殷渠十分无情地拒绝了对方,最后看一眼乔明瑞的照片,转身离开。

  后知后觉自己成了工具人的大学生没好气地离开,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殷渠忽然又重新回到荣誉校友栏前,掏出手机,拍下乔明瑞的资料与照片,这才扬长而去。

  结束了晚上的打工与学习,殷渠将自己房间门锁好,将藏起来的手机翻出来,找到这所大学的论坛与贴吧,在里面搜刮有关乔明瑞的消息,一一牢记于心,并将对方的摄影作品也尽数保存,放在有密码的独立相册内,这才迎着熹微晨光,疲惫入睡。

  梦里,他看见乔明瑞用令人厌恶的惊讶与温柔,将他的头发揉乱,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赴约。不过,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对吧?”

  梦醒后,殷渠按着钝痛的太阳穴,面无表情。

  ——不生气?

  呵呵,做梦。

  只是话虽如此,殷渠在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受控制地关注起乔明瑞的讯息,看他参加一个又一个摄影比赛,拿到一个又一个奖项,将其所有影像资料保存……等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态不对劲时,手机的内存已经因为这些有关“乔明瑞”的讯息挤爆,提示他开通云会员。

  一脸漠然地关掉会员开通提示,殷渠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关注这些有什么用?恐怕乔明瑞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这样单方面关注这些东西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躲在阴暗处的跳梁小丑,只会惹人发笑。

  他更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等出人头地之后,甩掉殷有财,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等等。

  想到这里,殷渠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从记事起就成为自己最终夙愿,并不断得到完善的愿望了。

  相反,他莫名地开始查阅乔明瑞母校的历年分数线,以及专业情况,俨然是想考入这所本地大学,而不是之前选定的外地学校。

  “乔明瑞”这家伙,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不在他眼前了,都还能影响到他,甚至达到这样的程度吗?

  殷渠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后怕,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无措。

  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心中问自己,却没有任何一个答案能够合理解释,最终他失眠了,第二天上课时也心不在焉,被班主任嘘寒问暖后,顺理成章地引起了不少嫉妒他的人注意力。

  殷渠虽然不在状态,但对这些目光的感知却依旧敏锐,握笔的手微顿,在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了下去。

  他现在不上晚自习,白天学校管得严,他又不会在人少的时候单独行动,因此这群人难以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可很快,在课间操结束后,殷渠随着大部队回到教室,一眼就发现,自己的凳子,被人挪动了位置。

  他心头一凛,连忙将自己的东西翻找一遍,最终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

  手机被偷了。

  扭头,刚才那几个用不善目光打量他的混混学生,此时一改之前的不爽,正得意洋洋地用下巴对着他,甚至还挑衅般吹了个口哨,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简直在明示。

  冷意于眼底掠过,殷渠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平静坐下,继续了今天的学习。

  他的反应让混混学生不满,于是在下一次课间时,明目张胆地来到殷渠桌前,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笔。

  “殷学神,我有道题不会,您给我讲讲呗?”

  为首之人嬉皮笑脸,身边跟班们将殷渠的座位围得密不透风,挡住了去路与光线,使得殷渠整个人被动地笼罩在阴影中,低头不语。

  “喂,老大跟你说话呢,哑巴了?”一个跟班推了一下殷渠的肩膀,十分不满地说。

  殷渠被推得手肘撞在桌沿,带来让人难以忽略的疼痛,可他竟然没有发出半点痛呼,反倒极轻地笑了一下。

  笑声传到几人耳朵里,像是点燃引信的火星,为首的混混学生脸色骤沉:“你笑什么?”

  “你听错了。”殷渠神情自若地否定他的话,在对方暴怒之前,突然起身,俯视几人,微微一笑,“不是要问我题吗?走吧。”

  混混头子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这么配合,但得逞的喜悦还是压过了这一丝难得的困惑:“行,那就请殷学神跟我们走一趟,去拿书了。”

  殷渠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周围同学见到前方领路的几人,都逃避似的绕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头打抱不平不说,还在几人走出教室后,飞快地关上了教室的门,撇开关系的意味彰然若显。

  对此,殷渠依旧毫无反应,“逆来顺受”般跟着几人进入厕所。

  混混学生们锁上门,笑嘻嘻地拍拍殷渠的肩,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把他按得跪下:“殷学神今天这么听话,有些不像你啊。”

  殷渠没有接话,身形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动作而有半点晃动,只低声说:“不是要问问题?”

  “问,当然要问。”混混学生杂草般的眉毛往上一扬,朝自己的小弟看去,对方立刻把一个老旧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双手奉上。

  殷渠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跟随这个手机移动,而混混学生看见这一幕,顿时更趾高气昂,按下手机电源键,将屏幕转向殷渠。

  “殷学神,我想问问,你手机的锁屏密码是多少。”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简答吧?”

  “你想看我手机。”殷渠语气平淡,宛若白开水,“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混混学生没料到殷渠是这种反应,笑容僵硬一瞬,又不甘心地开口,“谁让殷学神最近天天盯着手机,每次都笑得这么开心。”

  殷渠微怔。

  他……天天盯着手机,还笑得很开心?

  “我说殷学神,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恋爱”?

  这个完全不在殷渠预料中的词汇一出,让他心中更是茫然,一时没有说话,却让几人误会他拒不合作,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殷学神不想说?”领头的学生沉下脸色,把手机丢给小弟,猛地抬拳朝殷渠挥来,“看来是学神太累了,那我可得好好帮学神‘清醒清醒’。”

  只是这一拳,却未能如愿。

  殷渠抬手,轻描淡写地将砸向自己脸的拳头握住,同时另一手截获被抛到半空中的手机,面对几人惊愕的表情,他那张总是没有任何表情、显得阴郁的脸,陡然绽开一个灿烂得不像他的笑容。

  他又将其他几人的袭击一一化解,在小跟班们满地哀嚎的时候,把满头大汗的混混头子剪着手推到厕所隔间,居高临下地说:“你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混混学生看一眼自己痛得起不来身的小弟们,嘴角疯狂抽搐,完全不明白,这平时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十分好欺负的殷渠,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自己这群一向只找别人茬的人,也会有落下风的一天。

  明明只是想把殷渠早恋的证据拿到手,举报给学校,让他得到处分的……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自己被压制呢?

  混混学生实在想不通,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生疏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我突然又不,不想知道了,殷学——哦不,殷渠,殷渠。”

  “不想知道?这怎么能行。”殷渠偏着头,耐心地擦去手机上留下的不属于自己的指纹与痕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身为‘学神’,给成绩差、但想‘上进’的同学讲题,我非常乐意。”

  “既然这个问题不想问了,那就换一个吧。”

  他头也不回地踩住从身后踹来的腿,将其踩得发出“嗷”的一声,整个人却依然站得笔直,让几人更是心有戚戚。

  “看来这位同学也想问问题。”

  殷渠将手机珍重地放进口袋,笑容不减:“现在时间不够,要不等放学,我去你们家里?之前开家长会,叔叔阿姨们可都跟我说,希望我有时间能帮帮你们。这马上就要高考了,临时抱抱佛脚,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听到殷渠要去自己家,所有人都像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别,千万别去!”

  要知道,就是因为父母十分推崇殷渠,还总是催促他们去和殷渠多接触,几人才会生出逆反心理,处处针对什么也没做的殷渠,硬生生让他成为被其他同学敬而远之的对象,以免遭到波及。

  而老师们,则被所有学生配合着蒙在鼓里,至今也不知道学生之间的暗潮涌动。

  结果现在可好,原来殷渠只不过是不想和他们计较,才会一直伪装小可怜,他们几个蠢货还沾沾自喜,今天终于踢到了铁板。

  “真不去?”殷渠又问一遍,再度得到几个颤抖的摇头后,这才惋惜般说,“那好吧。下次如果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去你们家。”

  混混学生欲哭无泪:“好、好的,有需要我们会说……那个,现在我们还不走吗?都快上课了吧。”

  “好像是。”殷渠一脸恍然大悟,在混混学生们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又说,“你们真不想知道我手机的锁屏密码?”

  话音一落,几个混混学生惊恐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上课铃适时响起,殷渠收了笑,将手揣进衣兜,握紧失而复得的手机,站了好几秒,才收起纷杂的心绪,迈动脚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再多思考一些时间吧。

  他想。

  ……来日方长,总会想明白,他到底对乔明瑞,抱有什么想法。

  只可惜,他还有时间,乔明瑞却没有了。

  在看见大学贴吧里铺天盖地的有关乔明瑞死讯的帖子后,殷渠再度彻夜未眠,翻遍所有辱骂以及反驳的吵架帖子,也没能找到关键线索。

  他满眼血丝地倒在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外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疼得让他不知所措,捂着胸口的手也跟着不住颤抖。

  ……他好像知道自己对乔明瑞是什么心思了。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殷渠并没有留给自己太多失魂落魄的时间。

  他很快就振作起来,白天依旧努力坚持学业,晚上则将所有知道的乔明瑞的资料整理归档,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他有一种感觉,乔明瑞的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不相信对方会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爱慕虚荣的伪君子,为了荣华富贵而攀附三个大家族的少爷,因此意外丧命。

  ——哪怕当年乔明瑞没有履行承诺,可殷渠依旧对他的人品与品格,深信不疑。

  幸好,绝大部分人都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很快就把这些散布谣言的家伙抓出来,一个个钉在舆论的耻辱柱上,让他们羞愧地公开道歉,并说出是有人花了大价钱,指使自己这么做的。但在追问幕后黑手身份时,又一个个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肯透露,就算因此被迫退学,也咬紧牙关不松口。

  殷渠对此很感兴趣,可调查了几人背景,依旧一无所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一切痕迹。

  然而这更加证实了殷渠的猜想。

  只不过……是谁想抹黑乔明瑞的名声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枯坐一晚,殷渠将怀疑对象,放在了三个与乔明瑞传绯闻的豪门少爷身上。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山上,把他推向人渣的那三个蠢货,直到最近,殷渠才知道他们的名字:沈昭,季柏川,文连云。

  早些时候乔明瑞和他们的绯闻特别多,网络上还有不少嗑他们cp的人,但殷渠都没当回事。毕竟有当年的经历在,乔明瑞不可能与他们为伍,估计是有什么别的计划,暂时忍耐。只是殷渠还来不及看到乔明瑞与三人分道扬镳,就等到了乔明瑞的死亡。

  而在乔明瑞死后,有关他们关系的传闻非但没有戛然而止,居然还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这显得有些不正常。

  殷渠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克制住兴奋,先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却被敲门声吵醒。

  他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凌晨四点,睡意全无。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该不会是殷有财吧?这个房子才租不久,连周佳都不知道。殷有财是怎么发现的?

  刚这么想,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出现,让殷渠有片刻的茫然。

  他买的蚊香,是这个味道吗?可明明睡觉前,没有点蚊香啊?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殷渠不明所以地晕了过去,醒来时,浑身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好冷。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他抱紧双臂,紧张地打量起四周,看见一个年轻貌美,不知道为何让他觉得十分眼熟又亲切的女子的照片,以及一个香炉。

  还有一张巨大的冰棺,和躺在里面安详的女人。

  与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死人?

  殷渠悚然一惊,正要起身,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极大的力道,硬生生将他重新压下。

  双膝撞到柔软的蒲团上时,殷渠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都跪着。

  “醒了。”

  一个满脸沉郁之色的英俊男人,咳嗽着从身后走到殷渠面前:“那就乖乖听我说话。”

  “你是谁?”

  身后压制自己的力道未曾有半分减弱,男人平静地开口:“别做无用功,闻了戚家的香,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不可能恢复力气。”

  ……香?

  殷渠瞬间便想起出租屋内的那阵陌生香气,恍然大悟:“是你派人干的?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以前,的确不认识。”男人低笑一声,目光像是漂浮在沼泽之上的鳄鱼眼睛,充斥着来自猎食者的,毫无情感的冰冷,“但现在,由不得你不认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戚重,而你,是18年前,被周佳亲手调换的,我的亲生儿子。”

  “在你面前睡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周小芸。”

  很快,殷渠就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切,花费好半天才消化掉自己的身世:“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把我‘请’过来,是想做什么?她……的死亡,不应该找到周佳和殷有财算账?”

  “他们两个,我自然不会放过。”戚重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稍纵即逝,快得让殷渠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至于你……你当年在产房,但凡不要睡那么死,哪怕哼唧一声,小芸都会惊醒,不会出现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也不会让她因为冒牌货的去世而伤心过度……”

  “所以,你需要正这里给她守灵,守上七天七夜,才能离开。”

  殷渠神色一肃,而此时禁锢他的人突然送了手,并递过来一杯茶:“解药。”

  知道自己身手比不过对方,没有逃跑的必要,殷渠冷着脸接过,把茶一饮而尽,力气果然很快恢复,让他得以挺直腰背,不落气势地与戚重对视:“……如果我不愿意呢?”

  戚重微微一笑:“你在查害死乔明瑞的罪魁祸首,对吗?”

  看见殷渠的瞳孔微张,他意味深长地抛下“诱饵”——

  “只要你乖乖地守上七天,我不但把什么都告诉你,还会把戚家给你。”

  “有了它,你才有那个实力……好好复仇。”

  殷渠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成交。”

  *

  半年后。

  包房内,坐在窗户边的人,正低头看着手机。

  他目光缱绻,呼吸声微不可闻,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对着自己的神明祈祷并顶礼膜拜,唯恐惊扰了对方。

  直到包厢的门被人毫不留情地打开,才将这平静而温暖的一幕打碎。

  来人身上裹着寒气,一头长发被扎在脑后,露出漂亮精致的脸,一双猫眼冷冰冰地打量着坐在窗边的男人,嘴角勾起客套的微笑弧度。

  “戚少爷,久仰大名,幸会。”

  男人收起手机,掩唇咳嗽几声,苍白瘦削的脸上终于因此多了几分颜色,看起来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对准访客的脸,跟着扬起一个疏离的笑:“我还以为时少爷不来了。”

  时舟坐下,闻言挑眉:“戚家人的邀请,圈内还有人敢不来?嫌自己命大还差不多。”

  他的嘲讽没让男人有半点表情变化,反而煞有其事地点头:“时少爷看人的眼光,偶尔还是准的。”

  “偶尔”两个字让时舟蹙眉:“戚念月,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被称为“戚念月”的男人微微一笑,“时少爷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沈昭、季柏川、文连云这三个人做过什么吧?”

  时舟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桌面:“有话直说。”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时少爷在国外待太久,并不知道在你回国之前,这三个人找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当做替身的事。”

  “……你说什么?”时舟惊诧地坐直了,但眼里仍带着怀疑,“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戚少爷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随便挑拨离间的好。”

  “时少爷放心,证据我自然有的是。”戚念月气定神闲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动作轻柔地放在对方面前,“慢慢看,不着急。”

  时舟如临大敌地盯着眼前这份文件,犹豫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手也跟着克制不住地颤抖。

  在看到最后一份“死亡证明”的文件后,他更是呼吸一滞,猛地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这个人……真的死了?”

  将这份文件下意识地抱在胸前,时舟红着眼眶,质问的声音微不可闻。

  “三家,再带上一个乔家,四家一起出手,你觉得……他还能活?”

  戚念月的话让时舟陷入一场长久的沉默,最终,他珍惜地将手中文件被自己弄皱的地方,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抚平,平静的神色中酝酿着未知的风雪:“所以,你之前这么针对我们,是为了给他报仇。”

  他轻舒一口气:“你应该早点把这些给我看的……”

  “你知道吗。”时舟怔怔自语,“我有一个在一场意外中失踪,迄今为止都下落不明的哥哥。”

  “他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恰好进入孤儿院的时间,也与我哥哥失踪的时间吻合。玩怀疑……”

  “不,不用怀疑,他就是我哥,时渡。”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为什么要选择在国外留学……”

  面对有些失态、陷入自责和懊恼的时舟,戚念月等他冷静下来,才继续说:“没有什么‘早知道’。如果真有,我会在一开始就回到戚家,为他遮风避雨,哪里轮得到这四家为非作歹。”

  时舟停止喃喃自语,一脸意外地抬起头。

  戚念月笑容淡淡:“比起他曾经受过的痛苦和走投无路,回到戚家,又算得上什么苦。”

  话说到这个份上,时舟要再不明白他对乔明瑞的心思,那就是十足的蠢货。将心中最后那点芥蒂碾碎,时舟表情复杂地看他:“……抱歉。还有,谢谢。”

  谢谢他为了乔明瑞而作出的牺牲。

  “应该的。”戚念月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抿了一口茶,将略显伤感的话题压在心里,直入主题,“所以要合作吗,时少爷。”

  “一起把这些刽子手,送入地狱。”

  时舟将文件小心翼翼地装回文件袋,语气沉重中透着汹涌的怒火,笑容灿烂如烈日:“当然,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和举动,从而杀害我的家人。”

  “身为间接凶手的我,现在已经收到了代价。”

  “没有理由,他们这些真正的杀人凶手,还能若无其事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妄想可以逍遥法外。”

  “合作愉快,戚——不,殷先生。”

  戚念月——也就是殷渠,因他的改口而心满意足:“合作愉快,时先生。”

  *

  在时家的暗中倒戈相助下,沈家、季家和文家,如同沙滩上由小孩随手堆成的城堡,不出一个月,便被狂风骤雨般的袭击吹散,夷为平地。

  圈内人一开始还以为殷渠和时舟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谁知一觉醒来,看见那三家连同乔家一起上了社会新闻,方才知道他们两人是为了谁。

  毕竟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时舟发在微博的乔明瑞,和时舟几乎一模一样。而殷渠在回到戚家后改的名字“戚念月”,以及微博里坚持不懈每天向“月亮表白”的诗歌,也暗示了他对乔明瑞的心思。

  好笑的是,沈昭三人在得知乔明瑞真实身份后,不约而同地疯了,嘴里念着“乔明瑞”的名字,整日又哭又笑,旁人说什么都置若罔闻。

  殷渠和时舟都怀疑他们是装疯,想要以此逃脱法律责任,于是决定带着最具权威的专家亲自拜访,想要戳穿他们的谎言。

  然而三人看到时舟和殷渠后,却诡异地安静片刻,旋即勃然大怒,指着殷渠,看向时舟。

  “为什么他也在?你明明是来救我们的,为什么非得要带上这个穷小子?”

  只一瞬间,殷渠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在一头雾水的时舟和专家们注视下,笑着摇头,扬长而去,直到时家将乔明瑞的墓从荒郊野外迁回时家自己的墓园时,才撑着病体,重新出现正众人的视野。

  面对时家三人欲言又止的目光,瘦得几乎要脱相、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殷渠,却只是摇头。

  “我没事。”他笑容温和地看着墓碑上乔明瑞温柔中透着傲气的照片,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只不过,是很快就要去见乔明瑞罢了。

  “骗子。”

  他跪坐在乔明瑞的墓前,笑着说道。

  “既然你忘了履行承诺……那就换我来吧。”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被丢下了。

  *

  乔明瑞死后一年,戚家刚认回来的家主戚念月,在乔明瑞墓前死去,死后将自己所有家产交给时家运作,共同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致力于帮助那些孩子走丢或被拐卖的家庭。

  在基金会的资金援助,以及幕后一个自称“陈爷”的人帮助下,不少家庭成功找到自己的孩子,并带着孩子来到殷渠的墓前,为他恭恭敬敬地上一炷香。

  有一个失而复得的小孩,盯着殷渠的墓志铭,好奇地问:“‘明月照沟渠’……为什么要刻这句话?”

  带着他们来到此处的“陈爷”,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用喑哑的嗓音低笑着回答:“这句话啊……”

  “是一句告白。”

  他望向殷渠旁边紧挨着的,写有“乔明瑞”名字的墓碑,眼里思绪万千,拍拍一脸懵懂的孩子的头。

  “嗯,等你长大了……或许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