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里人不止林乐予一个，十几台机器一起运作时的声音很嘈杂，不同的病人此起彼伏的呻吟听着也让人难受。
为了让林乐予休息得更安稳些，周含瑞用特权把林乐予送回单人病房，自己亲自守着。
插着管的嘴巴周围干得厉害，林安予沾湿了棉签帮人一点点润着。
林乐予因为失血睡得很沉，因为呼吸机的辅助，胸口起伏的幅度比平时都大，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到病态。
天快亮了，周含瑞和林安予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沙发上守着，面色沉重，眉间像有一条打不开的死结。
周含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块小屏幕将近一小时，眼睛看模糊了就甩甩脑袋继续盯着，不敢有一点松懈。
林安予打来热水，浸湿热毛巾一遍遍地热敷着林乐予因为输液冰凉的手。
那只手的手背上青青紫紫，林安予甚至不敢用力去碰，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透过床照进沉闷的病房里，林乐予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些，两个人精神紧绷了一夜，此时同时松了口气。
周含瑞掏出手机，对着林乐予在阳光下惨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拍了一张照，转头就发给了顾思远。
“你家小孩估计得再请两个周的病假了，这可怜的样儿，看得我堂堂七尺男儿快要散发出母爱了。”
差不多半小时，顾思远回了信息。
“这是怎么了？”
周含瑞秒回道“小孩一个人待医院里，没人照顾也不说，将近五天没吃饭，昨晚胃出血，呕了好多血，我一夜没睡在这守着。”
看顾思远没回，把他昨晚看的监控发了过去。
“怎么说也是你下属，好歹慰问慰问。”
顾思远回道“他有个哥哥，你联系一下。”
周含瑞一个白眼翻上天“他说你是他哥哥。”
隔了几分钟，顾思远回道“我不是。”
周含瑞又一个白眼翻上去差点回不来，心里暗骂道：你就装，接着装。
他放下手机摇了摇头，随即戴上听诊器，掀开一点被子，露出林乐予贴满电极片的胸口，听他的心肺音。
林安予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什么问题。
周含瑞听了一会后，小声说道“好些了，但也可能只是呼吸机的作用，等撤掉之后再观察观察。”
林安予捧着林乐予的手，疼惜地帮人揉酸胀的胳膊，闻言也松了口气。
周含瑞不忍再看林乐予突出的肋骨和胃腹处的凹陷，听完音后立即将人衣服拉好，盖上被子。
病房里除去机器工作的声音，一片死寂。
第三瓶药输完后，林乐予突然皱起眉头，脑袋因为极度不安在枕头上不停地晃动着。
“唔...”
鼻子里的插管很快回流了被药水稀释后粉红色的血，他眼睛还没能睁开，手却先摸上了嘴巴前连着的长管子。
周含瑞及时按住了他的手，林安予立即俯下身去安抚道“乖，小宝不使劲，哥在这，别怕。”
林乐予上身一挺一挺的，像是在咳嗽，却因为插着管子咳不出声音，他难受得眉头紧皱，无意识地瞪着腿。
周含瑞让林安予先退出去，叫来了护士。
林乐予在器械车滚轮的声音中睁开了双眼，眼前像是突然近视了一千度，模糊到只能看到些刺目的光影。
生理性的眼泪被刺激出来，林乐予眯着眼睛怎么看也看不清，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嘴巴里的东西实在难受，他想用手去拽却动弹不得。
周含瑞感受到他烦躁恐惧的情绪，轻轻摩挲着被他按着的双手“乖，冷静下来，管子插着难受是不是，我现在帮你拔掉。”
护士拿着氧气罩在一边等着，周含瑞轻轻撕开林乐予脸颊上医用胶布，快准狠地将插管拔了出来。
林乐予顺着他的动作呕了一声，随即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每咳一声都像是要咳出血来。
周含瑞立即扶着他侧躺过来，窝着手心帮他拍背，林乐予死死揪着胸口衣料，心肺像是破裂一般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栗。
他难捱地用力蹭枕头，固定鼻管的胶布被蹭开，鼻管很快滑了出来。
“呃...咳咳...呕！”
周含瑞引导着人放轻松，随即在他的后背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拍。
林乐予上身猛地一抖，一下把残留的血都呕了出来。
“呼...呼...呃...”
护士上前用湿布帮林乐予擦干净嘴角，撤掉垫在一边的毛巾。
周含瑞垫高林乐予上半身，把他扶正，随后扣上氧气罩让他吸了五分钟氧，恢复心肺功能。
林乐予的目视渐渐清晰，意识也清楚了些，他歪着脑袋，懵懵地环视着这一屋子的人，发现没有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后，又委屈地垂下眼。
看血氧回来的差不多，周含瑞拿开氧气罩，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新的鼻管。
“你现在还需要插着这个东西送药和营养液到胃里，一会尽量忍一忍，会有点难受。”
林乐予点点头，可他发现这有点难受好像不止一点点。
这么长的管子只插到差不多喉咙的地方就进不去了，林乐予很敏感，一直咳嗽，一咳嗽管子就会被震回去，周含瑞连着试了四五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于是只能放出大招。
他轻笑一声“我们再试一次，要是成功了，我就叫顾总来见你。”
林乐予神色果然一变，周含瑞没有给他准备时间，看准时机，立马把鼻管往里送“哎对了对了对了，往里吞，对对对，使劲往下咽，哎很好，这就对了嘛！”
鼻管成功地被插了回去，周含瑞用两三层胶布，把它固定得牢牢的。
看着药水顺利地流进胃里，周含瑞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终于呼出一口气。
林乐予这边稳定后，林安予被准许进病房。
大约半小时，林安予拎着包出来，和周含瑞交代了一下便匆匆赶回公司。
周含瑞再进病房的时候，林乐予还精神着，一双眼晶晶亮亮的，活像看到食物后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还这么精神呢？看来恢复的不错。”
林乐予对他笑了一下，嘴唇微动“哥...”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林乐予改了口，“顾总...来了吗...”
周含瑞笑得很阴邪“你和顾总关系不一般吧？”
林乐予紧张地抿着唇，眼神飘忽不定“我...我们...”
胃病真是个情绪病，本来因为药物安稳的胃部现在又开始躁动，林乐予用没在输液的手不着痕迹地顶住痉挛的部位。
“我们之前很熟...”
周含瑞继续追问道“只是很熟？”
那只凉的跟石头一般的手紧紧握拳，又往里顶了几寸“以前...我们谈过一段时间恋爱....”
周含瑞恍然大悟“嗷...分手了？你对不起他？他对不起你？”
他整个人往前探，一副渴望听八卦的样子。
林乐予几乎要将他脆弱的胃捅个对穿，他再开口时声音发颤，丝丝缕缕的痛蔓延到心脏“是我...我...我以前...不懂事...”
周含瑞摸着下巴撅起嘴，若有所思道“我懂了，我懂了。”
林乐予嘴唇也发着抖，他紧张地看向周含瑞“顾总...不愿意..来吗...”
周含瑞站起身来，拿过床头的注射器，对准林乐予的输液瓶。
镇定剂被注射进去，很快林乐予眼皮便开始打架。
周含瑞捋了捋自己帅气的头发，双手插兜“好好睡一觉吧，小嫩胃都要被你不安稳的手捅坏了，你们家顾总到时候来了不得心疼死。”
【作者有话说】
小周其实就是个医术极其厉害的……搞笑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