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亮起的屏幕在餐桌上格外显眼，短短的几个字，连带着楚寒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全部落进了坐在旁边的楚凌飞眼里。
楚凌飞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到一边，若无其事的吃着饭，然而内心深处的担忧却愈演愈烈。
高兴和杨霖之间的事，不用去猜，楚凌飞就知道必然和楚寒有关。
手机震动个不停，发给沈彬的消息石沉大海一般，楚寒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来自于他的回复。
魂不守舍地待到正月初七，年假也就结束了，各行各业的人都开始上班。
楚寒一回到青州，就马不停蹄的跑去了锦绣天下，只是回来之后，家里却没有沈彬的影子。
他掏出电话，给沈彬打了过去，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很抱歉。”人事处的招聘领导连简历都没有看完，便放在了桌上：“我们医院没办法聘用你。”
沈彬不解道：“为什么？”
那领导欲言又止，含蓄道：“因为你叫沈彬，而且裕丰医院的网站里还有你涉嫌学术造假、医疗事故的先例，所以我们不敢要，不仅仅是我们，恐怕除了军区医院之外，任何一个公立或者其他的私立医院都不敢要。”
如此针对出自于谁的手笔，不用领导多说什么，沈彬也心知肚明，沈彬无力辩解，艰涩一笑：“我明白了，谢谢你。”
从医院出来已经接近中午，沈彬随便找了个小店儿，吃了点东西。
刚刚吃到一半，就感到了电话震动的嗡鸣，适才在招聘办公室，他也知道有人打了电话，只是当时不方便接，也就一直没管。
沈彬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号码，还是按下了接通键：“你好，哪位？”
清亮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是我，高宁。”
沈彬心下一紧：“宁姐，怎么是你啊？是不是高兴出了什么事？”
“不是。”高宁道：“是这样的，我弟弟之前就想让你来军区医院上班，只是当时没有定数，现在这边已经定下来了，爷爷说，你如果愿意，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军区总医院。”
“总医院？”
“是的，你被楚振庭恶意针对，不可能再去其他地方做医生了，我们这边暂时没办法安排你，所以高兴求爷爷给你安排去总医院了，不过那边的骨外科有两个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你过去恐怕只能是副手。”
沈彬眼眶酸涩：“没关系宁姐，麻烦帮我谢谢他。”
高宁叹口气：“你不要这么说，你和我弟弟之间……”她顿了下：“算了，明天上午九点吧，你有时间吗？”
“有的。”
“那好吧，你把简历打印好，明天带来找我，我带你去总医院见院长。”
“好，谢谢宁姐。”
挂断电话后，沈彬有些心绪难平，又坐了很久才离开。
楚寒的未接电话明晃晃的挂在上面，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打过去的想法。
回到家里已经四点多，刚打开门，迎面就看到楚寒那张焦躁的脸。
沈彬视若无睹，换好拖鞋就朝着房间走去。
楚寒一步冲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四个小时，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没听见。”
沈彬甩开他的手，走到电脑前坐下，把之前写下的简历稍作修改，重新打印了出来。
“你要去找工作？”
沈彬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楚寒吸了一口气，急切地解释道：“你不能做手术，还有被开除的事，都不是我做的，是我爸以我的名义做的。”
沈彬听了，也没什么表情。
和他在一起见不得光这么多年，本就是为了避免让楚振庭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他爸这么做，很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沈彬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明明知道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结果，却还是死心塌地的爱了他十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的很想回到过去，问问当时的自己，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没关系，都一样，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楚寒急道：“怎么会一样呢？我根本就没想过让你走！”
沈彬抬眸浅笑，语气嘲讽：“你想不想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个结局不是楚少你说了算的，楚寒，你不觉得，没有楚家，没有你爸，你什么都不是吗？”
楚寒噎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沈彬于他而言太陌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对自己听话顺从、温柔如猫的男人，只要轻描淡写的随便伸一伸爪子，就可以在他身上挠出一道血痕，让他难受。
“你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沈彬摇摇头：“没有，楚少可是上流社会人人羡慕的王子，又怎么会没用？
不过，我也想告诉你，你给予我的一切，我都已经还给你了，我不再欠你任何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欠我东西了？！”
楚寒握住沈彬的肩膀：“你以为我让你回到我身边，只是为了让高兴难堪吗，根本就不是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而且，我也是在保护你好不好！”
沈彬后退一步，避过了和他身体上的接触。
他不知道他这所谓的保护又是从何而来，但他不想去问，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沈彬的内心已经没有半点波澜。
在这么一刻，他突然间有些理解，为什么楚寒之前那样花心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
楚寒见到的太多，对比的也太多，自己并非完人，自然也有很多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就好比自己，感受到了高兴的真挚与温暖，阳光与柔和，回头再看看面前的人，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黯然失色、这样的让人难以忍受。
沈彬平静道：“你不是喜欢，你只是习惯，习惯了我听你的话，习惯了我对你的照顾，习惯了我的干净耐用，习惯了在我这里肆无忌惮的欲取欲求。”
楚寒又急又燥，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沈彬说的没错，他之前从他身上需要的正是这些，可是，那本日记本却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了他的脸上。
楚寒如同一个被严重误解，却又百口莫辩的孩子，大叫道。
“不是，不是这样！是我误会你了，你听我解释，我看到你和别人抱在一起，亲在一起，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我帮你还帐，我以为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是我误会了你！”
沈彬眉心拧了一下，早就淡忘的屈辱记忆在这一刻被翻了出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不想重提旧事。
“那你为何当时不问？如果你真的介意，又怎么可能不问？你想说明什么问题，是想说，因为你误会了，所以你才会变心，你觉得这个逻辑说的通吗？”
“不是的，我当时不问是因为……”
沈彬不想再听了，无论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楚寒，就算你现在喜欢我，可你也说过，你终究还是要找女人结婚的，我就问问你，我和别人结婚的同时和你再一起，你愿意吗？如果愿意，那你等我结婚后，我们再在一起。”
楚寒僵住了。
他是个很难有同理心的人，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也不需要有同理心。
在他看来，他在医院说出来的话，只是在阐述双方都明白的事实，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别人能不能接受，会不会难过。
现在，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才觉得，原来这么委屈，这么难以忍受。
沈彬也没什么话可以再说，没有哪个男人第二次回头是为了再爱你一次，如果回头，那必然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他侧过身，从楚寒身边擦身而过，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关上了房门，从里面锁上，疲惫的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沈彬，我还有话和……”
关门的声音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楚寒受不了被冷漠，拿出钥匙，打算打开房门，只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颓然垂下手，眼中一片迷茫。
沈彬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医院的事，很快就把楚寒给忘了。
能进入军区总医院，比进入裕丰医院还要艰难，那里的医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说是医学界的前辈，能做副手已经很难得了。
沈彬拿起电话，将手指移到高兴的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望着天花板，目光一片深沉。
杨霖的事，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厨房里，叮里哐当的传来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碗盘破碎的声音。
沈彬懒得去管，把自己的简历重新看了一遍，随后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军区总医院的具体情况。
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
沈彬“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看到楚寒手中的钥匙后，还未出口的问话顿时咽进了喉咙里。
“我做好饭了，是进来叫你出去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