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徐江立刻喊了他一声。
沈彬眉心不自觉的就拧了一下。
徐江看着沈彬满脸疑惑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楚寒不让告诉他赚钱的事,他也不好说,最主要的是,他其实也不想说。
权势这个东西,沈彬不看重,可自己做生意,多一些人脉,也就是多一条后路,楚寒上赶着和自己合作,背靠大树好乘凉,没人会选择拒绝。
“你别生气嘛,我也就打个招呼。”
沈彬也没再多说什么。
楚寒冲着旁边的老板说了些什么,等那老板走了之后,才抬腿走进了包房里:“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沈彬没说话。
徐江一看沈彬的神色,虽然不太明显,可还是让人很容易看出,他其实并不欢迎楚寒过来。
徐江讪讪地说:“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嗯,我可以坐下来吗?”话是对这徐江说的,可楚寒的眼睛从进门开始就没往他身上落过一眼。
自己喊来的人,不让别人坐,也有些说不过去:“坐嘛,这么客气干什么?”
楚寒便坐了下来。
喝了太多的酒,他其实挺不舒服的,但是能多看一会儿沈彬,他也不愿意离开,原本他还有个酒局,但看到了沈彬,他还是想跟他说说话。
几人相对无语,气氛很是尴尬。
原本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徐江随便活跃了一下气氛之后,就跑去前台买了单。
脑袋昏昏沉沉的,胃里也是一阵阵翻涌,忍到走出饭店大门,楚寒再也忍不住,跑到旁边的树下,吐了个昏天暗天,就只差把苦胆都一并吐出来。
沈彬脚步顿了一下,冲着徐江说:“我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徐江看了一眼不远处吐的死去过来的楚寒:“那他怎么办?”
“你喊来的人,你自己想办法,走了。”
“唉唉唉。”徐江大步上前:“你是不是怪我和楚寒接触?”
沈彬是不知道徐江怎么突然对楚寒有了改观,不过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做生意,和为贵,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他确实也没必要得罪楚寒。
“没有。”
徐江叹了一口气:“我跟你明说吧,我现在就想多挣钱。”
沈彬微愣:“怎么了,你很缺钱吗?差多少,我先拿给你用。”
“不用。”徐江眼里有了一丝苦闷地笑:“我出差去北京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我不想配不上他,所以……”
看他这幅表情,沈彬估计着对方应该是个有钱人,他忍不住有些想笑:“行了,那你慢慢挣钱,慢慢追吧,我走了啊。”
剧烈的呕吐,让楚寒全身不适,胃里一阵阵的抽痛,口腔里也是苦涩的,他抬起混杂着汗水和眼泪的脸,望着沈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他忍着不适,大步的追了上去,拽住了沈彬的手,语气满是恳求:“沈彬,你别走。”
沈彬皱了皱眉:“你还有事?”
“我……我有些难受。”
“难受去看医生,我也治不了你的病。”
楚寒心里闷痛的像要窒息,曾经以为他对自己牢不可破的感情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漠视和不屑。
他不想装可怜,可他真的承受不起了,语气带着乞求:“我想喝蜂蜜水,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一瓶?”
沈彬闭了闭眼,克制着心中的烦闷:“我不知道哪儿有卖的,这个时间也买不到。”
“那以前为什么有?大半夜都会你都会买来给我喝。”
沈彬自嘲地笑了笑:“你难道让我现在去跑几个小时的路,找遍所有的超市给你买回来?”
楚寒松开了手,把头低了下来,再也没有抬起来过,明明街对面就是一家卖蜂蜜的店子,可他却再也看不见,因为他已经没心了。
这一瞬间的冷漠,让他咽下了好多想说的话。
楚寒大概明白为什么沈彬之前从来不对他说什么了,因为对方并不那么关心自己,说了,也只是徒增伤心。
沈彬看了楚寒一眼,再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以前他一直都就想,楚寒怎么会做到那么狠心、那么忽视自己、伤害自己,换做是自己,肯定是舍不得的。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只要不爱,就什么都能做到。
徐江也喝了酒,开不了车,看着楚寒一副颓废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目送沈彬离开,楚寒也没再去追,今天还有一顿酒,哪怕再不舒服,他也必须要去喝。
给徐江打过招呼,楚寒伸手拦了一辆车,上车后,冲司机道:“焕岩酒店。”
饭店离家里并不远,刚刚步入小区,一声鬼哭狼嚎的哭声在不远处炸开。
“哥——!”杨霖哭着喊着就跑了过来,一下就撞进了沈彬怀里:“高兴又打我!你看,他给我手腕都捏红了,你帮我骂他!”
沈彬一阵阵耳鸣,但更多的却是头疼。
高兴所谓的打,顶多也就扇了他屁股几巴掌,也不知道他又把人哪儿惹急了。
“你又哪儿得罪他了,让他非得揍你才解气?”
“我就是骂他……”杨霖原本委屈的眼神顿时瞪得滚圆:“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才是你弟弟,你怎么帮他说话啊?”
沈彬失笑:“你还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这个词?和高兴闹了矛盾,你想起我这个哥?好的时候,就把我卖给楚寒?”
“我哪儿卖你了,我只是看楚寒可怜而已,他也就只是给你送吃的嘛,又没有多大点事。”
“可怜?”沈彬将杨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拉了下来:“他是没钱吃饭呢,还是生意失败了?需要你可怜吗?”
杨霖眨巴眨巴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钱吃饭,但是他离开楚家了。”
沈彬面色微变:“离开楚家?什么意思?”
“哥你不知道啊?上次在gay吧里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很多人都知道他因为你才被他爸给打了。”
“就因为这件事,他离开楚家?”
“是啊,消息也是从他家被辞退的佣人嘴里说出来的,说是他和他爸闹翻了,现在裕丰集团的掌权人是他爸,不是他。
前段日子,妈过生日的时候,林姨就跟妈说了,当时林阿姨还挺伤心的,她说楚寒离开楚家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拿,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还给了楚家。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在笑话他,说他为了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太丢人,还说你都不喜欢他,他还死皮赖脸的纠缠,有钱都得不到你,没钱,你更看不上了,反正好多话,特别难听。”
沈彬听的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要说没反应,那是假的。
可为什么一切都来的那样晚?非要等自己死了心了,他才来做这种事?还有意义吗?
沈彬从未想过楚寒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净身走出楚家的大门。
难怪他没办法进去小区,难怪他窝在车上睡觉。
原来,他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子,一夜之间变成一贫如洗的普通人,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想想自己,那段日子,也是受尽了嘲讽和取笑,这种滋味,并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
沈彬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吃饭没有?”
“没有呢。”
“那上去吧,我做饭给你吃。”
杨霖瞄了瞄他哥的脸色,平淡地看不出任何表情:“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杨霖纳闷地问:“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沈彬苦笑:“我问你,如果你被妈赶出门了,妈会不会真的不要你?”
“不会的,妈肯定是一时生气,事后……”杨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哥你不相信他啊?你觉得他肯定还会回去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是不是?”
沈彬貌似诧异地说:“似乎聪明了点儿。”
杨霖撇撇嘴:“我本来就不笨,妈说我很聪明。”
“嗯,别人都是坑爹坑妈,你就会坑我。”
“你不要这么说我好不好,你要不相信他,就不要搭理他嘛!”
沈彬也懒得再和这个活宝多说什么,回家后就去了厨房,一碗蛋炒饭,一盘冬菇炒肉,不用十分钟,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吃吧。”
杨霖有些嫌弃地撇撇嘴,在沈彬那张“爱吃吃不爱吃放下”的表情下,艰难的将米饭喂了嘴里。
“嗯?”他顿时变了脸:“哥,好好吃啊。”
沈彬没说话。
或许是饿急了,杨霖三口两口的就吃完一碗米饭,没吃饱,还抢了沈彬一半,连肉带饭,全部吃了个精光。
沈彬摇头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慢点吃?高兴没给你吃饭吗?”
一提到高兴,杨霖的嘴角又瘪了下去:“哥,你说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们之间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骂他?”
杨霖难过地说:“他不理我,也不让我碰他,我问他为什么,他又不告诉我,我就说他心里有别人了,他就说我无理取闹,然后我就骂他了,他……他就打我了,他还打了我三下!屁股都打肿了!”
沈彬看了杨霖一眼,站起身收走碗筷:“嗯,你继续作,继续小心眼儿,等他哪天真烦你了,不要你了,你哭都来不及了。”
杨霖吓了一跳:“哥,他真的会生我气啊?”
沈彬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霖子,男人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复杂,你也是男人,他能躺在你身下,唯一的一点无非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起,你重视他、在乎他,高兴能感觉到,同样的,高兴到底有没有别人,你会真的不知道吗?”
“可是……我不喜欢他不理我。”
“小霖子,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一定的空间的,你老缠着他,他总有一天会累,他疼你,所以纵容你的坏脾气和小性子,但你不能认为这是他应该的,每个人都不完美,是需要相互迁就的,你不能老让他迁就你,你也得体谅他呀,不是吗?”
杨霖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哥,我以后不会再乱发脾气了。可是哥,我现在跟他认错,他还会生气吗?”
沈彬笑了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等杨霖道歉,高兴便打来电话过,看他那喜上眉梢的表情,沈彬就知道应该是没什么事。
果不其然,电话一挂断,杨霖迫不及待的穿着鞋子就跑。
跑到一半才想起给沈彬打声招呼,又折转了回来,探着脑袋冲着厨房里的沈彬喊道:“哥,我走了啊。”
沈彬转过头,人就已经不见了,果然还是高兴比哥重要。
沈彬露出一个无奈地笑。
做生意讲究时机,也讲究速度。
徐江在某些事上糊涂,但联系厂家的事却格外迅速,也就在楚寒离开公司后的第二天,青州市的两家医院已经用上了属于自己公司发去的注射器极其针管针头。
所有不同型号的注射器,在裕丰医院每天平均下来,差不多要8000多支,加上针管针头,这将是一比不小的收入。
有钱赚,谁都干劲十足,楚寒把宜城这边的消息告诉了徐江,徐江也马不停蹄赶去对接。
博城这块狗骨头,啃了两天,楚寒才给他啃下来,喝了吐,吐了喝,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别说开车找宾馆了,回到车里,脑袋一歪,就睡着了,连车窗都没关。
半夜的时候,起了大风,楚寒身上僵硬的醒来过,也是因为太累,动也不想动,没多管什么,继续睡了一晚。
吹了一夜的风,醒了后还有些感冒,电话不停的响起,楚寒一个也不想接。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人情冷暖他看到了太多,不论这些人是嘲讽还是可怜,亦或者是安慰,都不是楚寒要的。
不去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到了这一步,楚寒也无路可退了。
尊严也好、面子也好,他已经没有维持的能力,冷嘲热讽听多了,自然也就麻木,想想当初那样对待沈彬,楚寒心里也说不出的痛。
深切体会到了自己的伤,自己的痛,才明白他对别人的伤害有多大。才明白他的沈彬为什么会铁了心的不要他。
不过发生这件事,楚寒相反还放了心,因为楚家这些茶余饭后的笑料,会困扰他爸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更加无瑕顾及自己。
从博城回来,已经接近沈彬下班的时间,两天只睡了两个小时,楚寒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中午喝下去的酒全部都吐了出来,胃里也极其难受,楚寒拖着沉重的步伐,现在的他,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几天没见到沈彬,他是真的想他了。
“沈彬。”
楚寒缓缓走进了科室,勉强笑了一下,一开口才发现喉咙痛的厉害:“我来接你下班的,可以走了吗?”
沈彬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这张憔悴不堪的脸庞黯淡无光,已经没了昔日的光泽,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压抑着的困顿之中。
仿佛只要碰一碰他,就会倒下的感觉。
沈彬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楚寒缓慢的眨动着眼睛,即便是强打着精神,声音也有些掩饰不住的嘶哑。
“我听说东环那边开了一家甜品店,我们去吃吧,你爱吃的。”
沈彬移开视线,不去看这张颓丧的脸:“我不想去,就在附近吃吧。”
“好,依你,我们走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楚寒觉得今天的沈彬语气柔和了好多。
医院旁边的小餐馆,地方小,可生意却异常的好,沈彬点了三个菜,半个小时之后才上来。
楚寒脑袋晕晕的,其实半点胃口都没有,却还是佯装很开心的吃着饭。
呼出的空气带着明显的温度。
沈彬从一开始就发现楚寒已经发烧了,但他不说,自己也不想问:“你这段时间很忙吗?困成这样回家睡觉不就好了?”
楚寒低垂着脑袋:“没事,我就看看你,跟你吃顿饭,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不会打扰你太久,吃完了我就回家了。”
沈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也是不可能了。
以前他在外面疯玩,虽然回来的少,可每次见面,沈彬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对他讲,而现在,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其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从无话不说,变成了无话可说。
楚寒喉咙艰涩,饭吃完,他又要失去这个人,他很想留下来,可沈彬不要他了。
人不舒服的时候,所有的难受和痛苦都会放大。
楚寒内心翻搅着难以言喻的痛,沈彬是个极其细心的人,他是故意靠近他的,故意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病了的。
可是他,依旧无动于衷。
沈彬去前台接了账,转身回到了桌边:“我们走吧。”
楚寒低垂着头,没说话,沈彬看不见他的脸,却分明见到了他抿紧的唇瓣。
“沈彬,我……我有些不太舒服,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你家里坐一坐?”
死一般的沉默,楚寒听不到半点回复。
他扬起那疲惫不堪地脸,悲戚地望着他,沙哑的强调透着浓浓的悲苦和委屈:“我没有骗你,你摸摸我,我真的病了。”
沈彬静默不动地看了楚寒许久,眼底泛起深沉异样的情绪。
在漠视和冷漠下,他独自撑了十年,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有时候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想想那些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用最好的年华换最深刻的教训。
他这又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