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大宛第一女宰辅【完结】>第50章 栉风沐雨(十三)

  姜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和重新闭合的屋门,室内再次变得静悄悄的,隐隐约约听得见远处一点街市的喧闹。

  她不由得摇摇头,自己不知何时起变得特别容易被陆秋白的情绪带着走,见她低落,也不由得跟着低落,现在她倒是忽然振奋,一走了之,倒让她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陆秋白自到街肆上买过些当地的早食,此地喜欢一种名叫“面线”的早食,看起来也颇为新奇,又买过一些煎饼豆浆一类。

  摊主见她似乎是外地来的,特意叮嘱她面线要快些吃,陆秋白不知为何,只当是这东西放凉就不好吃了。

  不过见摊主既然这般主动热情,她也顺势问了问:“您可知自梳会是什么?”

  谁知摊主一脸讳莫如深:“客人问这个做什么?”

  陆秋白打个马虎眼道:“就是偶然听到,不知是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摊主悄声道:“这自梳会啊,是我们这一群立誓终身不嫁人的女子组成的,我劝客人呐,千万不要打自梳会女子的主意,否则……”

  话未说尽,只是摇摇头表示避讳,不过陆秋白已经知道关键信息,当下点点头表示了解:“多谢告知。”

  这也倒是很好地解释了昨日为何她看到屋内的人都是女子,不过更具体的却是打听不清楚了。

  毕竟更详细的情况什么的也只有她们自己内部的人才知晓。

  陆秋白拎着热腾腾的早食回房,却不见姜林身影,放下手里的吃食正要出去寻找,却见姜林也刚从外面回来。

  不等陆秋白开口询问,姜林率先将手中的药包拎起来说:“我去买了些药,今日的药帖已经交给小二去煎着,一会吃完应该就能送上来,记得喝。”

  陆秋白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费心了。”

  二人吃过早食,姜林打算继续义诊一日,而陆秋白也正有一些事情想留下来探究一二,左右现在离州府已经不远,时间上完全还来得及,明日继续启程赶路也可以。

  不过今日没有陆秋白帮忙打下手,姜林需得自己写药方,一时间速度自然慢上一些,没有昨日那般效率。

  排队待诊的人甚至比昨日还要多上几分,其中大半都是衣着朴素的女子。

  陆秋白顾不上这许多,收拾一番就要往打听出的自梳会据点而去。

  听闻她们以县边的一座合院为聚集地,所有自愿终身不婚的女子在即将婚嫁的年纪都会加入她们,而自梳会的会长正是当地一位年轻时以死拒绝媒妁的女子。

  她们团结一致,生活上互相扶持,自成一体,但凡有求助于她们的女子,只要决心自梳,且保证不违反她们自己的规矩,她们都不会拒绝。

  在涉及婚嫁的问题上自梳会一致对外,若有女子家人想将人强行掳回,也往往抵不过自梳会人多势众。

  陆秋白有意想了解她们这样的组织是如何形成的,内部又是如何稳定运作的。

  还有昨日初到此地时,给姜林簪花的那位婆婆,说不定能从她那里了解更多。

  当日她并未意识到这里的风俗如此不同,只是隐约觉得此地有些不一样,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回头去问应该也还来得及。

  不过刚行至自梳会聚集的院门外,还未来得及走近一些,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喊住她:“请问您可是京城来的卢柏卢大人?”

  陆秋白转过身,见对方衣着正式,只答:“正是,你是?”

  那人恭敬道:“吾乃本县知县文冲,昨日才听闻大人已至本县,未及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陆秋白疑道:“你怎知我已到?”

  文冲依言回道:“大人经城门关卡而入,自然是守城军来报我方才知晓,近日县中杂事繁多,没有及时询问到您的踪迹,为您接风洗尘,请您恕罪。”

  陆秋白这才确定原来是因此露了行踪,看来阳州境内她还颇受注意。

  虽然她确实也没有刻意隐匿,但这才不过一个晚上,这么快就能如此精确地寻到她,背后定也费过一些功夫,至少在她还没有踏上阳州的土地之前,守城军定已经收到留意她姓名身份的命令。

  “无碍,左右我只是途径,没想到会惊动你们。”

  文冲又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县招待不周,现在已经在衙中备下酒席为您接风洗尘,还请您不要嫌弃。”

  陆秋白看她身后还带着些许人手,隐隐呈拱卫之势,本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就前面带路吧。”

  乘上马车,转过几个弯,一行人就在县衙门外停下,文冲又模样恭恭敬敬地请她下车。

  县衙之内果然摆着一桌酒席,看座次应当至少有七八人。

  陆秋白站在门边,双手负到身后,气场外露,问道:“看样子今日要来的人可不少啊?”

  文冲还是那一副恭敬姿态:“为大人接风洗尘,怎能随意呢?知州大人马上就到,还请您耐心稍待片刻。”

  此刻陆秋白已经到这,又尚且不知晓对方真正的目的,揣着静观其变的想法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这文冲口中的知州就到了,还未见人影,就先闻其声。

  只听得一道粗旷的声音高声道:“我来迟了!请贤弟勿要见怪。”

  陆秋白端坐堂中,见来人一身锦衣华服,头戴金玉冠,脚着登云靴,好不低调。

  上来便直直向她过来,放声笑道:“卢贤弟,为兄来迟!勿怪勿怪。”

  说着就把起她的双手上下摇晃,乍一看还以为她们二人早已相熟多年,此番缘是故人重逢。

  陆秋白自是不喜欢与旁人这般亲近的,当即就要把手抽回来,怎料那人双手加力,竟是牢牢将她钳住,若是硬要挣脱,难免就会顾忌不到对方的面子。

  她强忍心中不适,问道:“您就是宋知州?”

  这人哈哈一笑,应道:“我就是宋牧,贤弟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宋兄牧兄都是可以的,在我的地盘上,贤弟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来,为兄一定满足!”

  在宋牧手舞足蹈说话的空档,陆秋白终于将手抽出来,收在身后,不想再给这人不由分说就上来拉手的可趁之机。

  “目前我并没有什么要求。”

  宋牧见状热情不减,继续道:“日后有要求随时欢迎贤弟来提!今日是为贤弟接风洗尘,来来来,快上坐。”

  说着就要拉着陆秋白在席中上首坐下,陆秋白当即推辞道:“按品级您是我的上级,当您上坐。”

  宋牧见她态度坚决,丝毫不上套,也不再坚持让她坐首座:“既然如此,贤弟坐我右边就是。”

  其余人陆续就坐,知县文冲这才令后厨开始上菜。

  宋牧则热情地向她介绍道:“贤弟想必还不认识诸位,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赵理赵同知。”

  一个山羊胡尖脸的文人向她点头致意。

  “这位是司户参军。”

  “这位是巡检。”

  “这位是法曹。”

  陆秋白一一认过,几人面色各异,有人眼中带着探究审视,有人眼中带着戒备和不屑,不过都未开口说多的话,全程只有宋牧一人大大咧咧,这一顿饭吃下来可谓是如坐针毡。

  待到酒过三巡,宋牧这才开始打听起她的事情:“听闻贤弟在京中颇有才名,更是摘得桂冠,荣登榜首,可是得罪了京中的什么贵人,怎么发配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

  陆秋白心中一紧,来了。

  她还道这些人摆这一桌宴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终于开始她们的试探了。

  陆秋白状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只是摇摇头,指着天上,故作神秘道:“不可言,不可言。”

  席上几人对视一眼,这是那先前介绍过的赵同知才继续打个哈哈道:“既是涉及到贵人,自然是不可说,只是可惜大人少年才俊,本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却被安排这么个差事,岂不是……前途堪忧啊。”

  陆秋白还未做什么反应,就听得宋牧立即威吓道:“不可胡言!”

  转而又对陆秋白和声道:“贤弟才名远播,连我都听说过你在京中的风姿俊貌,这般人杰,又岂会因此而埋没?”

  陆秋白轻笑一声,端起酒盏与她磕了一下:“宋兄说笑了,卢某平平无奇,当不得宋兄这般看重。”

  宋牧见她确实醉意上来,不似作伪,再接再厉道:“不知卢贤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秋白眯着眼睛,莫名其妙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既来之,则安之!”

  几人对视一眼,宋牧听闻此话不由得放下心来,将酒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重重放回桌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之意。

  陆秋白将这些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底,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的小动作和各中反应都一一记下,只待日后一解疑惑的那一刻。

  这些人各怀鬼胎,一番试探罢,却并没有完全对她放下戒心来。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要回客栈去了。”

  文冲拦道:“大人莫要为难小的,宋知州特意交代,要妥妥当当地将您送去州府,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小人可担待不起啊。”

  陆秋白眼神清明,厉声道:“怎么?若是本官不依,你还想囚禁本官不成?”

  文冲当即道:“小人不敢,大人误会了,那客栈简陋粗鄙,怎么配得上大人您金尊玉贵的身子?若有什么东西落在客栈,小的派人去帮您取来便是,您何必亲自走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