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殊留给谢韫独自思想的时间和空间,谢韫坐在沙发上,脑袋晕乎乎地回想刚才裴殊的话。

  裴殊突然变得很不一样,让谢韫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到都快赶上她死后重生了。

  要知道从跟裴殊订婚再到婚后一年,裴殊这样直白地说话从来没有过。

  裴殊这一会说得话超过过去一年了。谢韫想。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裴殊变了呢?

  事实上重生回来也才没几天,谢韫想,却感觉这短短的几日很多事发生了转变,尤其眼前的裴殊最为明显。

  所以裴殊突然的转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韫想啊想,却想不明白。

  她大概唯一可以猜测的是,她本人的重生引起了所谓的什么蝴蝶效应,使得裴殊发生了转变。

  应该是这样的吧?谢韫想。

  不然,她还是不敢相信裴殊喜欢的人是她。

  她活了两世好像第一次如此反复思考一个人的话,然后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中,没办法给出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厨房传来烟火气息,谢韫思绪回笼,不由转头望过去。

  透过玻璃门窗,谢韫看到了厨房里裴殊忙活的身影。

  上辈子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类似的场景,不过,裴殊身边会有她。

  裴殊的家境,住在老宅别墅里会有前呼后拥很多个家务员,他们包揽了整个家中的一切劳动。

  谢韫在那里经历过那种生活上完全被人伺候的日子,但她很不习惯,也不怎么喜欢。

  她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夜晚,留在身边的是深爱的人……

  她希望清晨睁开眼,可以跟爱人来个早安玩闹,可以赖床,可以歪扭七八的躺在那什么时候起都可以……

  她可以光着脚丫跑去卧室外,可以只穿着内衣去卫生间……

  吃饭的时候,她可以做,可以叫外卖,可以出去吃,可以和爱人比谁先吃完,谁洗碗,或者一起懒,放进洗碗机里……

  出门的时候,她选择自己想穿的,梳自己想要的发型,背自己想背的包……

  她可以随意乱摆放物品,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家里……

  可以跟爱人比赛谁先出门,谁先到家……

  没人偷窥她们俩的一切。

  家务员只需有需要的时候再让他们来,谢韫认为这是比较舒适自在的生活方式了。

  所以,那个时候,她提出婚后必须搬出去住。

  那个时候,她也信心十足的笃定自己会很快把裴殊拿下。

  也是那个时候,她在这个她选择的家里,仅仅一年就失去信心,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勇气。

  谢韫现在坐在这里,先前强烈的情绪此刻变得很平静,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这一刻望着忙碌的身影也慢慢安静下来。

  某个时刻,裴殊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视线看向谢韫,问,“有想点的菜吗?”

  谢韫眨了眨眼睛,面上恢复点浅淡神情,“这话听着有点在饭店吃饭的意思,你是成了饭店的厨师吗?”

  裴殊挑眉,“今天晚上我确实是厨师。”

  谢韫“嘁”一声,翻个白眼,把嫌弃表现的淋漓尽致。

  裴殊看着她,唇边扯出好看的弧度,还是问谢韫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谢韫换了个姿势,依靠着沙发椅背,一只手托腮,作出一副思考状,然后抬眸重新望向裴殊,慢条斯理地说:“比起你这个非专业厨师做的年夜饭,我更想吃你们裴家那边请的大厨做的年夜饭。”

  味道确实好,种类也确实多,真就像在吃席,还是超级豪华的那种。

  大概是因为肚里有了个小家伙,谢韫还真就挺馋裴家年夜饭的。

  裴殊听后,走到水池边洗了洗手,擦干净手,脱掉围裙,走出厨房,径直走到谢韫面前,“真的很想吃?”

  谢韫仰头瞥她一眼,手放在肚子上,调皮一笑,“应该是她想吃。”

  裴殊不再犹豫,“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晚上,18点23分,两人出了家门。

  坐上车,看着车窗外霓虹灯下张灯结彩的马路,谢韫脱口道:“刚才你家里人派人来接我们,你说不去,现在又去,肯定得看脸色了。”

  “没事,有我在。”裴殊说。

  坐在车后座的谢韫不由看向开着车的裴殊,嗤道:“反正跟我没关系,我摆烂。”

  裴殊无声笑笑,安静开车。

  高耸气派的雕花大铁门缓缓打开,车子慢慢驶向院里。

  进门前,门上的感应系统就已经把她们到的信息传达给管家,因此,早早的就派人在等着了。

  车子停下,就立马有两个年轻男士小跑着过来给谢韫和裴殊开车门。

  一下车,管家就上前迎候,说着:“大小姐和韫小姐你们来了。”

  谢韫拿出三个红包递过去,这是她在裴家这里学来的,逢年过节会给家务员们一点心意。

  相比较佣人这样的称谓,谢韫更喜欢叫他们家务员。

  进门的时候,谢韫跟裴殊说今天晚上的红包她要报销。

  裴殊应了声“好”然后牵住了谢韫的手,这样的举动让谢韫脚步顿了一秒,随后疑惑偏头看向裴殊。

  裴殊脸上的表情无比坚定,甚至当客厅里早就到了的长辈平辈们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回看过去眼里的光也是坚定的,并攥紧了谢韫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这样史无前例的行为很容易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谢韫即使脑袋一直偏着都能感受到来自他们的视线有多烫人,她想把手抽离,就听裴殊侧脸冲她温柔一笑,“别害羞。”

  “欸?”谢韫呆掉,接着用眼神骂人,“你搞毛线啊。”

  “殊殊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长辈中有声音传出。

  裴殊无视这些投来的目光和疑惑的声音,她牵着谢韫的手,带着她跟裴家所有长辈挨个问好。

  直到落座,谢韫才后知后觉她被动的在裴家人面前上演了一场秀恩爱的戏码。

  而裴家人的反应由吃惊转为疑惑最后轻视,也有鄙夷和反感的,只是,或许是因为裴殊在身边,那些视线真就一点影响不到她。

  相比较长辈的不大能接受,平辈之间倒还尚且说得过去,尤其是裴瑶,反应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她咧嘴笑着,一口的小白牙,起哄似的说:“姐,你们来这么晚就是为了等人到齐好秀恩爱啊。”

  裴殊一个眼神飙过去,裴瑶立马乖乖闭嘴。

  谢韫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看向裴殊。

  今天的裴殊跟从前大大的截然不同。

  谢韫脑细胞又有点不够用了的意思,她眨巴眨巴眼,有点头皮发麻。

  大过年的,别是被什么附身了?

  冒出这个想法,谢韫不禁心下一抖,猛地松开被牵着的手,眼神变得略微惊恐。

  “两个女孩子家的,像什么样子嘛。”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长辈坐着的方向传来。

  裴殊抬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她三叔,她没有犹豫,直接呛了回去,“三叔,女孩子家的事,男人少管,大过年的,你作为长辈有点长辈的样子。”

  “你……”

  谢韫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被噎到无话可说的三叔,又快速扫了一圈在座神色各异的其他人。

  别说,有点被爽到。

  “哟,你这孩子也知道大过年的,那你这个小辈怎么说话呢?”三婶那护短的劲上来了,“你三叔关心你,大路上那么多人怎么没见别人说你们。”

  “三婶,三叔那是关心吗?”裴殊从容不迫地反问,又说,“大路上那么多人没说我们,反倒是你们这些亲人对我们说三道四嫌弃起来了。”

  这话直接让其他“无辜”的各位躺枪了,或许是被说中了,各个脸色都不大高兴。

  “三婶,你到底知不知道关心什么意思啊?”裴瑶开口了,论护短这方面,她可以说在整个裴家能排上名的,“那话三岁小孩听着都不像是关心。”

  “瑶瑶!怎么跟你三婶说话呢!”裴国强发话了,铁青着一张脸,“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我20了,我的亲爸。”裴瑶一脸无辜,可看到亲爸凛冽的眼神,立马怂了,但还是小声嘟囔,“谁叫他们先说话带刺的。”

  一直发表意见的张玥瞪一眼裴国强,她还是没说话,眼神骂完老公,则改用安抚的目光看向裴殊。

  谢韫也保持沉默,裴家的明损暗贬,她不想参与。

  纵然她是主人公之一,但是,重生回来,在裴家这边,她选择走的路子是躺平摆烂。

  不过呢,既然看不惯她们俩,那就别怪她多气一气他们喽。

  于是,谢韫在众目睽睽下,再次牵住了裴殊的手,还是放在明面上的那种,并可爱地冲裴殊一笑。

  裴殊在谢韫的举动和笑容下,收起带刺的气场,像只撸顺了的猫,乖乖任由谢韫与她掌心贴着掌心。

  这场不愉快在谢韫这样的行为下不了了之。

  加之,年夜饭马上开始,爷爷奶奶从内室走了出来,在座的每位,大过年的都不想惹老人家不高兴。

  这天晚上,谢韫破天荒的从头吃到尾,每样菜都吃到了。

  当然,少不了收到每位长辈的压岁钱。

  这是裴家的规矩,长辈要给小辈压岁钱,即使结了婚也要给。

  当然,逢年过节或者其他重要节日,小辈们也要送长辈礼物。

  裴家这样的豪门大户,规矩真的挺多。

  临走前,谢韫叫住了裴瑶,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

  裴瑶开心一笑,“这是我应得的。”

  谢韫说:“嗯。”又说,“瑶瑶,谢谢你。”

  裴瑶撇嘴,“一家人说什么谢。”

  这话被裴殊听到了,她心底深处似乎被触动到了,但很快清醒。

  那天,离开前,裴殊没有去跟任何长辈告别,包括自己的爸妈。

  一路相对无言,到家楼下,裴殊突然说:“谢韫,新年快乐。”

  走在前头的谢韫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顿了顿,“新年快乐。”

  裴殊站定,回望过去。

  谢韫在灯光通亮的走廊下听到裴殊说:“新的一年,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