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看热闹不嫌事大:“皇兄这是在跟六弟聊什么呢, 说的这么开心。”

  皇兄脸上带着笑,显然正在兴头上,裴皎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裴麒被打搅, 表情未变:“三弟刚才说要打只豹子回来?”

  “怎么,皇兄不信?”裴晋走到二人面前, 他身穿一袭库金色骑装,活像萝卜成了精。

  裴麒语气散漫,仿佛根本不把裴晋当对手。

  “三弟可千万莫被豹子挠瞎了眼睛。”

  裴晋冷哼:“上次是皇兄运气好, 这次可不一定了。”

  鹰隼是空中霸主, 本就罕见, 大部分出现在悬崖峭壁或者山区丘陵水源丰富的地方, 很少出现在这里, 不是每次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运气?

  裴皎懒得嘲笑裴晋的脑子,那只鹰隼明显是太子提前着人安排的, 活捉了再放飞,由他亲自射中献给父皇,否则盛京城周围怎会有那种猛禽。

  不知道该说裴晋是天真还是愚蠢。

  “确实,三弟的运气好像一直不怎么样, 相比之下,为兄已经很满足了。”裴麒道。

  裴晋瞪直了眼睛,也就是太子敢这么说,若是别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裴皎尽量缩小存在感,不想被牵连, 裴晋又岂会轻易放过。

  “皇兄, 不知道这到嘴的鸭子飞了是什么滋味?”

  裴晋瞥了裴皎一眼,见他紧张兮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语间的暗示已经这般明显,六弟却像傻子一样没有听懂,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裴麒也跟着看向裴皎:“飞了就飞了,本宫会亲自捉回来,不劳三弟费心。”

  “三弟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劝劝你那个表弟,听说上次在桃花阁,为了个姑娘一掷千金,出手可真大方,嘶……”

  裴麒顿了顿,继续道:“尚书一职的俸禄是五百两,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银子,那可是一千两,赵大人两年的俸禄就这么没了,竟然也不心疼。”

  “还有之前,你表弟在酒楼闹事打架,砸坏了不少东西,赔了一百两银子。”

  “忘了,还有上个月,他请人喝酒花了三百两银子。”

  这些加起来快一千五百两,如果吏部尚书只有俸禄,早把他儿子打死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赵大人手里有的是银子。

  裴麒失了兵部尚书这个助力之后,一直在寻找裴晋的破绽,暗中查探许久,终于抓住了吏部尚书的把柄,可惜证据不足,如今他儿子一次次折腾,再继续下去,马上就要把他老子送上绝路。

  裴晋被这一桩桩一件件震的失去言语,并非他不知道这些事,而是裴麒一一罗列出来,摆在他面前,让他无法反驳。

  为什么皇兄知道的这般清楚?

  “区区一千两,尚书府还不至于拿不出来吧,皇兄细数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捅到父皇面前,父皇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是家事,父皇不好去管。

  “确实没意思,本宫说的都是不起眼的小事,赵大人自己做的那些才真是刺激呢,三弟说是不是?”裴麒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纯妃娘娘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你托付给母后。”

  因着皇后,赵家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想把他拉下马,推三弟上位。

  三弟同样被皇后教养的野心勃勃,不把他这个皇兄放在眼里,只有在父皇面前才会恭敬些许,若说赵亮做的那些是尚书府的家事,赵大人贪污可就是国事了。

  两人对峙间,皇帝已经踏上高台,太子自动走到最前,带领来参加秋猎的臣子们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大手一挥:“众卿平身。”

  裴皎随着起身,看向站在上面的人,皇帝如今不过四十多岁,仍然很年轻,他还未老去,下面的儿子们就已经成长起来,明争暗斗的想夺他的位子,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普通家族嫡庶分明,庶子很难越过嫡子,除非嫡子是个傻子,庸庸碌碌干啥啥不行,皇家本应如此,奈何父皇没有嫡子,纵然立了太子,也算是名正言顺,却无一人心服。

  大家都是庶子,凭什么裴麒能当太子而他们不行?

  再加上裴晋从小被皇后收养,算是半个嫡子,争的就更加厉害了。

  “父皇,今年参加秋猎的人选已尽在此,共有七十三人。”裴麒出列:“就等父皇一声令下,看咱们离昭的勇士们驰骋猎场,把猎场上的猎物全部拿下!”

  “好!就让朕看看咱离昭儿郎们的能耐,射中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皇上先一步上马,手里举着鞭子,七十三人通通上马,跟在他身后。

  “开猎场。”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跟在他身后冲入猎场,马蹄声震震,惊走了不少猎物,众人都处在兴奋中,有人已经开始举箭要射,想在乱局中夺得先机。

  皇帝首先射中一只梅花鹿,喝彩声不断,他已经许久不出来活动,一时间也有些兴奋,驾着马越跑越远,除了几个金吾卫,其森*晚*整*理他人都不许跟着。

  太子下令后,众人渐渐散开,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裴晋勒住缰绳:“每年秋猎都是这样,皇兄可觉得乏味?不如赌上一赌。”

  “怎么赌,赌什么?”裴麒道。

  裴晋哈哈一笑:“这样好了,咱们分成两个队伍,我同七弟和八弟一队,皇兄同四弟跟六弟一队,看哪队猎到的猎物更多。”

  “三哥这样未免有失公平。”裴修皱眉:“六弟第一次参加秋猎,不熟悉猎场,难免会因紧张错失猎物。”

  “无妨,三弟想赌什么?”裴麒抬手制止裴修,看了一眼裴皎:“本宫相信六弟。”

  裴皎:“……”

  裴晋清了清嗓子,难得太子为搏美人一笑失去理智,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就赌皇兄手里的证据。”

  “我若是赢了,皇兄必须全部销毁。”

  “若是输了呢?”裴麒问。

  裴晋道:“皇兄尽可以提要求,我说到坐到,就拿赵家来发誓。”

  “好,不过本宫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不如让给六弟。”裴麒转向裴皎:“六弟来做决定吧。”

  “我?”裴皎摇头:“我不行,我骑射功夫一般,几位皇兄莫要拿我开玩笑。”

  “你只说想要什么便是,不会输。”裴麒语气坚定,眼神落在裴皎身上,异常温和。

  裴昭跟裴绍对视,两人咧着嘴挤眉弄眼,不知道在传递什么,除了他们无人能看懂。

  裴晋不屑:“皇兄这么自信,到时候输了可就难看了。”

  裴麒没有理他,继续盯着裴皎:“不要怕,你说便是。”

  “我……我不知道,还是皇兄决定吧。”裴皎摇头,死活不肯说。

  裴麒道:“好,那就本宫来说。”

  “前两天三弟做了件对不起六弟的事,如果本宫赢了,三弟要当众向六弟道歉。”

  裴晋瞪着眼睛,差点以为听错了,皇兄疯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只让他道个歉?

  就算想哄六弟开心,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昏头啊!

  昏君,这要是让皇兄当皇帝,定是个昏君。

  “好,那就这么定了,皇兄可别后悔。”

  说完,裴晋带着七、八皇子匆匆离去,似是怕裴麒反悔,换成别的要求。

  裴修看着几人溜走的背影,一时无语,不想接受事实,虽然输赢跟他没什么关系,但皇兄这般儿戏,实非一国太子所为。

  他不知道太子拿住了三哥什么把柄,想必是极重要的,不然三哥不会赌。

  裴修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那个愚蠢的人。

  “附近想是已经没有猎物,分开狩猎或许赢的机会更大,我先去南边看看。”裴修道。

  裴麒点头:“去吧。”

  他正想支开裴修,裴修就自请离开,是个会看眼色的。

  见裴修要走,裴皎急忙跟上:“那我也去别处看看。”

  “六弟且慢。”

  裴麒拦住裴皎:“你从未来过,万一迷路走不出去,反倒不如跟在我身边。”

  “我记得路。”裴皎道:“皇兄不该跟三哥赌。”

  “怎么,你觉得会输?”裴麒挑眉。

  裴皎摇头:“我不知道,听说三哥武功高强,还专门学过摔跤,往年射中的猎物不少,当然皇兄也很厉害,可是加上我……”

  “加上我就不一定了。”

  “信我,不会输。”裴麒目光坚定:“那天是本宫不对。”

  “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不想看你那么难受。”

  裴皎红着脸低下头:“皇兄莫要说了,那天的事我都忘了。”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我想自己狩猎。”

  嘴上说着忘了,却还是在躲他,裴麒驾着马靠近:“六弟这是在怨本宫。”

  “没,没有。”裴皎紧张的攥紧缰绳,神情戒备:“再停留下去就要输了,皇兄还是先去打猎吧。”

  “你就是在怨本宫,不然为何不喊太子哥哥?”

  太子步步紧逼,裴皎只能后退,裴麒继续:“六弟说自己骑射一般,不如我教你。”

  说着,裴麒就要下马,想同裴皎共骑,裴皎紧张之下扬起马鞭,马儿顿时奔跑起来。

  “驾!”

  直到跑远,见太子没有追过来,裴皎才停下。

  与他共骑?想得美!

  另一边,裴晋让裴昭和裴绍去别处打猎,分开后越想越气,太子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正正经经的立赌约,太子却只让他跟裴皎道歉,仿佛完全不在意。

  可恨!

  裴晋正想着,不远处闪过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初看以为是兔子,直到箭羽落空才发现是只狼崽。

  真是天助我也!

  第一箭没有射中,裴晋不再继续,而是策马追上,狼崽看起来不过两个月大,想必还在吃奶,不知道为何突然跑出来,现下他一追,狼崽子定往狼窝的方向跑。

  到时候他射的就不是一只,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十几只。

  裴晋不敢追的太近,怕狼崽子跑到别的方向,正在他兴奋间,马下突然一空,裴晋来不及反应,随着马直直的往下坠去。

  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裴晋忍不住惨叫出声,他摸了摸后背,手上全是血迹,从身上艰难的扯下一条东西,这里大概是猎人设下的陷阱,借着透过落叶缝隙的阳光,裴晋才看清楚,那是一条长长的荆棘,还好是背部着地,若是脸着地,他现在已经破了相。

  陷阱四壁光滑,很难爬上去,站在马背上距离顶端还有一段距离,裴晋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有一少年站在陷阱不远处,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狼,听到动静,狼崽子忍不住叫出声,少年拍了拍小狼的头,语气温柔:“乖,再叫把你捉回去做成药材。”

  他记得沈怀酒说过,狼肉可以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