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狼顾之徒>第135章 跌落云端的浪潮

  自从沈怀霜回来以后,莱阳的门人发现钟煜面上的笑明显多了。

  从前钟煜眉宇间总是有沉色,只有带平生的时候,好像才能叫他放松些。

  如今钟煜就像找回了主心骨。早起时,他喜欢让沈怀霜帮他挑衣服,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沈怀霜帮他系上发带,整理领口。

  过午,沈怀霜从崐仑回来后,也会给莱阳人带凉茶喝冰块。太阳太大了,沈怀霜给钟煜递去锦帕,钟煜总是会低下头,让他擦去自己额上的汗珠。

  只是有一次,钟煜故意脱了衣服,他赤着上身,挽弓、射箭,挥剑、砍剑桩,汗水齐刷刷地流过左肩下的抓痕,后背肌理流畅,对比之下,那道三寸上抓痕就显得过分惹眼。

  沈怀霜带着门人来送绿豆汤了,才抬头,就别开目光。

  咚,木桶落地。

  沈怀霜放下东西,越下山阶,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煜望着他的背影在后面低低地笑。

  沈怀霜又躲了钟煜三个正午。

  婚宴还有喜糖,喜糖这个东西,钟煜也准备下山亲自置办。

  钟煜哄得沈怀霜肯见他了,两人又下山,一人身后跟着十四岁的少年,一人怀里单手抱着女孩,两人面容出众,一个人背着一张白羽弓,一个人背着一把银剑,四个人在集市间穿行,打眼到不行。

  众人好奇之余,两个人好像并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他们试过很多店,手里不知道拆了多少糖,舌尖吃得快被果点齁到,但他们一边吃着,一边好像不怕甜地拆下去。

  “东边那家铺子好像梅子味更浓一点。”

  “这个芝麻的也很不错。”

  “宴席上南方北方的人各占一半,年龄跨度也大。”

  “有人喜欢吃花生芝麻的,不只是喜欢纯甜的。“

  沈怀霜很快给出了方案:“不如把糖果都包起来,挑上几个品种。”

  钟煜旋即认同:“铺子就找我们吃的这家,店家人也诚恳。”

  “嗯。”沈怀霜抬头望着钟煜,后知后觉间,钟煜望着沈怀霜笑了,又伸出手,擦掉沈怀霜嘴角的芝麻糖。

  “都吃出来了。”钟煜道。

  沈怀霜也抬起手背,抹过自己嘴角,缓缓别开视线,轻轻笑了。

  这段时间,沈怀霜好像很容易变得怕羞,哪怕他和钟煜的相处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但他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再看向身边的钟煜,他又会想到,以后就是这个人会一直陪着他了。

  钟煜发现沈怀霜不说话,开口道:“你刚回来的时候,不是和我挺自在的。”

  沈怀霜道:“现在也挺自在的,我只是——”他含着笑,叹了一下,又剥了一块花生糖给平生吃。沈怀霜喂的糖很合平生胃口,平生啃得两腮鼓鼓,眼睛发亮。他也没忘记忘生的口味,又剥了粒山楂糖,送到忘生手里。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沈怀霜道,“子渊,我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喜糖铺子前,暖风送来淡淡的甜香,山下的气候正好,暖和得像要催四季花开。

  选完喜糖,沈怀霜连包扎的红绳也选好了,红绳缠绕在他指尖,像月老手里的红线,绕过他的指节,又被钟煜牵在手里,纠缠在两人手上。

  钟煜道:“以后你的每一天,都会像现在一样。我们和别人就是不一样的。”

  沈怀霜站在琳琅的铺子前,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蓦地就望清了眼前人,忽然间,他心底有一块软柔的地方就像被触及到了,让他觉得高兴又有酸涩的难过。

  记忆里闪过和钟煜很多的片段,想起往事时,他又把它们停下。

  他相信钟煜刚才说的话,也相信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重蹈覆辙和突然的变故。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从此以后,他们只有明天,还有数不尽的来日方长。

  他们在一起并肩往前,还能走过山高水长。

  “子渊。”沈怀霜又道,“晚上我们在这里一起逛完庙会再走吧。”

  钟煜答应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正好平生和忘生都没有看过。”

  山下的庙会很热闹,山下做糖人的摊贩前,沈怀霜问小贩做了四只老虎,小贩手艺很好,很快就画出了平生那本画册上的老虎图案。

  小老虎塞到平生嘴里,“咔”地一声,被女孩啃住了脑袋和耳朵。

  忘生看着那只冰糖山楂的老虎,他在手里转着糖人,好久都舍不得尝一口。

  另外两只老虎被沈怀霜和钟煜拿在手里。

  “咔”地一声。

  沈怀霜咬了一口:“这个糖是用麦芽做的,有点黏。”

  钟煜也咬了一口,笑道:“都吃一天糖了,还吃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牵住了另一只空余的手。

  人流涌动,忘生和平生在前面走,长龙般的灯火在他们头顶上点燃,如火树银花般明亮。

  沈怀霜和钟煜在后面慢慢地走,他们的手藏在袖子下,扣在一起,又反扣住了指节,这一握就握得很紧。地上烟火燃烧的时候,头顶上又砰砰炸开了一片如白昼般的绚烂。

  忘生把平生抱了起来,抬手指着天际。

  沈怀霜回过头,就撞进了钟煜的目光,他们互相望着彼此,在人潮涌动、烟火重重时,只要一个回首就能望见对方。

  “你看那个像不像你在崐仑养的小狼?”钟煜抱住了身前的沈怀霜,他开口时,心跳很快,也不知道是被那些烟火声炸出来的,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他竟也明白了白天沈怀霜说的那句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

  他们互相走向了彼此,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

  “像老虎吧。”沈怀霜回答道,他扣了扣钟煜的手指,一直没放开两人的手,他又在短暂的间隙声中开口道,“子渊,你看明年春节,我们还是回大赵一起过,好不好?”

  周围人太多了,钟煜心跳分明已经快到不行,但他还是忍住了想吻沈怀霜的冲动,贴了贴他的额头:“好啊,我本来一直在想这件事。”

  沈怀霜的手都被钟煜捂热了,他没舍得松开,又道:“平生没看过雪,忘生正好想走到北方去看看。雪天我们一起在地上烧个地龙,再吃一顿铜炉。”

  这天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平生已经在钟煜怀里睡着了,她放缓呼吸,入了一场憨梦。忘生一直在抱着怀里的小黄鸡玩,夜深了,他好像也不知道困,又给小鸡喂了两粒米粒。

  钟煜一直没舍得松开沈怀霜的手,他们上山回去的时候,肩膀都碰在一起,走路其实没那么方便,有时候步子也得迈得一样大才行。

  夜里,沈怀霜要送平生和忘生回去休息,钟煜也有门派的事情要处理。钟煜又一次生出了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丢下的想法,只想先陪沈怀霜好好待在一起,等他们待够了,再去料理这些琐事。

  沈怀霜抱着平生朝前走了两步,又回首对钟煜道:“忙完了,我们好早点相见。”

  沈怀霜又转过头去了,在他身后,钟煜还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直到他的眼前再看不见沈怀霜的身影。

  忘生年纪大了,就寝很规律,今日难得有只小黄鸡在,他又抱着小黄鸡一起入眠。

  平生早就做了好几场大梦,门人帮她洗漱之后,她却是醒了,这一醒,她就精神到不行,靠在沈怀霜膝盖上,听他讲故事,床头所有的绘本都讲完了,连同今天下山新买的绘本都被沈怀霜讲了两遍。

  平生缩在被子里,眨巴眼睛,望着沈怀霜,又问他:“爹爹,能不能再给我讲两个。”

  沈怀霜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又绞尽脑汁地给她讲了两个,这两个讲完,他觉得自己辞藻匮乏,好像再不会说任何事,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忽然问平生:“平生,要不要听听我讲道家的书。”

  沈怀霜无意冒犯祖师,门人能听得进那些典故,小孩子却不一定行。

  他清了清嗓子,真的开始给平生念起道德经,反正平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半炷香后,平生攥着布老虎陷入了昏睡。

  沈怀霜无声笑了笑,给平生掖好了被角,他洗漱完再从房间里出来,天边明月高挂,不觉间,时辰都过了一个时辰,他转向了钟煜的房间,还没走到门口,屋子前像流淌了一条暖色的河流。

  窗户前亮起了昏黄的烛火,像是在等谁回家。

  沈怀霜快步走了上去,他先是望了眼那个故意躺回床上的背影,又走到烛台前,用银勺熄灭了那盏灯。满室昏暗时,他就着月光找到了床前。

  被褥窸窣两声,沈怀霜伸手,从被褥里摸索到了钟煜的腰侧,青年身上压根就没有盖上被子的温度,他身上也全然没脱下外衣。

  “你多大了?还装睡。”沈怀霜才伸手,又被钟煜握着指节,翻身压到了里床。

  “哄完了平生和忘生,是不是也该哄哄我?”钟煜压在沈怀霜肩上,低声道,“我等了你好久。”

  沈怀霜腰上揽了双手,又缓缓收紧。

  “哄完一个两个不够,还要哄你,我累不累?”说着,沈怀霜摩挲过钟煜的手,如他们所习惯的很多次那样,他又覆盖着那只手,放在了自己面庞上。

  发丝勾缠过两人的指节。

  沈怀霜对着钟煜轻笑了一下:“你说要怎么哄。”

  被褥窸窣声中,钟煜揽着沈怀霜的后背,抬起头,闭上眼,贴了贴他的嘴唇。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当然不够。

  他挪到沈怀霜嘴角上,两人亲着亲着,衣带缠绕在了一起。

  这会儿可就不是哄平生那种方法了。

  钟煜压着他,手还没触及到沈怀霜的腰,他被沈怀霜摁着胸膛,压在了榻上。

  夜色里,钟煜被沈怀霜倾压在身下,他像浸润在混黑的夜光里,鼻梁英挺,眉眼深邃,眸色沉了又亮。

  钟煜身上压着个人,还能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手扶着沈怀霜的腰,指节轻点了两下:“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手在沈怀霜后腰上摩挲着,又顺着脊背往上,那几下摸得沈怀霜很受用,他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下的紧绷和颤栗。

  沈怀霜手指交缠,挑开了自己的衣带,撑在钟煜身上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在上面试试么?我这次在上面试试。”

  钟煜抬手,就着夜色,触摸过去,掌下是日月山丘,还润着沐浴后的淡香和膏泽。

  自下而上看沈怀霜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沈怀霜抬眸时,满头墨发披散而下,像是玉琢的人,他会专注地凝望着自己,情事不知,白纸一张。怎么样都由着他去书写。

  钟煜揽着沈怀霜,又把他压在了身下,在他耳边低语:“等一会儿再让你到上面。”

  沈怀霜低声笑道:“你就没想过一会儿我就不答应了?”

  过一会儿,沈怀霜闷哼两声,微启口,又变成了压在喉头的沉默。

  笑意变成了喟叹。

  钟煜在沈怀霜耳边低声道:“你不答应我。”

  “我总会一直——”

  “想办法让你愿意为止。”

  ……

  那一次,沈怀霜深刻地体会到了从云端跌落的浪潮。

  太过于汹涌,太过于疯狂。

  他在浪潮中起起伏伏,从骨缝里头冒出苏痒,他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变成了天地间的一株草,否则他怎么会那么渴求水源,生机与新意不断地从骨缝里冒出来。

  沈怀霜以前都会把那些声音压下去,可时至今日,他松开紧咬的唇畔,透明的结界封住了那要了命的低`吟。

  好难形容钟煜听到那声音时的感觉。

  那声音独属于他,沈怀霜不自觉攀着他的背,紧抱着、依赖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缠绕在钟煜头脑里,聚焦成了灭顶,从头到尾彻底浇灌了他。

  原来他要他情愿竟是这种感觉。

  原来世间的爱意是情愿,而不是作茧自缚。

  青年紧绷的背肌理流畅,肌肉收紧,又放松,起起伏伏。他吻了沈怀霜好久,期待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绽开、释放,那双清透的眸子从聚焦到失神,再到紧紧地拥住了他。

  那是钟煜曾经最虚妄、最隐秘的梦境。

  可到了今日,一切却都成了真。

  汗水混在一起,钟煜贴着沈怀霜耳根道:“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诱哄般的语气,又是那样,沈怀霜迷迷糊糊地捧住了钟煜:“我好像……不行。”

  钟煜埋头吻了上去:“你慢一点。”

  沈怀霜自然而然地触上了钟煜的胸膛,在他掌下,淋漓的汗水汇聚,指尖下,纵横着青年的疤痕,像承载着他所有的过去。他看了好久,看得视线模糊,旋即又蒙上了水汽。

  十指纠缠在一起,紧扣在枕边。

  用力到极致的时候,声音也变得失控。

  沙哑的。

  失控的。

  低诉的。

  沈怀霜:“……这样可以了?”

  钟煜:“你抱着我,还是我来。”

  屋外水流潺潺,寒池边泛了天光,盖住了屋里的声响。

  沈怀霜面上淋了汗,闭着眼,用力地反扣住钟煜的背。

  “沈怀霜。”

  爱这个字,好像无论哪个场合都不便于脱口,可沈怀霜的的确确听到了钟煜揽着他的背,低诉着,说爱他。

  爱他,爱他。

  沈怀霜眼角滑落过泪花,半仰着头,道:“ 我听到了。”

  有一瞬,他找到了游离飘荡时的安定,就在他怀里,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