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林持安说着,一把按住果肉,想逼她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但果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他,同时喊道:“现在听我讲戏!”

  擦,这是真被污染了?!

  林持安暗暗叫苦。

  “一会儿开拍,你就去杀了他。”果肉指了指陆肆,然后比画了一个往下插的动作,“凶器直接扎进心脏里,听懂了吧?”

  “啧,”林持安眉头一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果肉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是导演!按我说的做!”

  林持安被这一嗓子吼愣了。

  果肉就继续,她几乎一字一顿地念了条规则:“二、导演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最荒谬的,也一定要尽力满足他。”

  说完,她终于在今天第一次,看向了林持安的眼睛,质问:“你是要违规吗,林持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

  “你怎么了?”林持安下意识向她走了一步。

  而果肉却直接退回导演椅上,语气坚定,“Action!”

  林持安看着推过来的摄像机,这下是真的慌了。

  果肉到底是被污染了,还是她发现了陆肆有什么问题?

  这两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决裂了?

  陆肆想害自己,或者是想害所有人,被果肉发现了?

  宋云谏冷着那张臭脸又是怎么回事?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林持安还没理清楚的时候,陆肆突然闪身到果肉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然后,他回头,笑了起来,“下不了手?来,我给你个理由。”

  说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果肉颈间的动脉被压住,窒息让她的脸开始充血,生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林持安冲过去,瞬间把果肉抢了下来,再回身,陆肆的手已经逼了上来。

  林持安不得已祭出天蓬尺,过了几招之后,发现陆肆招招下的都是死手,于是杀心一起,曲肘制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压倒在地。

  而后天蓬尺抵在了他的胸口。

  陆肆没有挣扎,反倒笑了一下,“别难过,没有谁是无辜的。”

  他的声音很轻,就在林持安疑惑的时候,他突然转头,看向宋云谏,“老宋!”

  本就离得不远的宋云谏应声而起,在林持安没反应过来之前,按住他手里的天蓬尺,狠力一压!

  木质的尺身顺着陆肆的胸口狠插了进去。

  没有血,只有无尽的沉重感。

  陆肆的眼睛盛着笑意,眨了两下,然后缓缓地闭了起来。

  林持安茫然抬头,去看宋云谏。

  宋云谏的眉宇间,罕见地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

  林持安就更茫然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持安不懂,但没有人回答他,他也没有时间细想,而是赶忙起身,翻出主治医师的卡,把人叫出来之后,不管三七二下一,指着躺在地上的陆肆说:“你先给他治一下。”

  主治医师蹲下,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看了看宋云谏,迟疑半天,才摇头,“治不了,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他是诡异!”林持安不信,“诡异哪那么容易就死?”

  主治医师不说话。

  林持安猛地拽住他的前襟,“夏清白!如果你能治,却不管,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主治医师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的表情几变,最后抬头,语气认真,“他死了,主人,我治不了。”

  这么长时间,林持安第一次看到了这个诡异的眼睛,里面的神色坦然又坚定,没有半分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妥协了,松开对方,费解又茫然,眼神扫过果肉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早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林持安一把拽起果肉,质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果肉哭得站不稳,硬撑着把剧本拿给林持安。

  她手里的剧本和之前林持安翻的不是同一个,剧本被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林持安不用接过来,就能看清上面凭空出现的文字。

  和之前剧本里的字不同,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林持安都看得懂。

  【经典是牺牲和遗憾共同铸就的,为了让电影有一个完美的谢幕,最后一场戏,请在镜头前,杀死你的爱人或是朋友,且你的爱人或是朋友不能为人。按要求完成杀青戏份,你将安全返回家中。】

  这是通关条件。

  “所以呢?”

  林持安放开果肉,去看宋云谏,“所以你们提前看到这个规则了?所以你们就瞒着我,把陆肆牺牲掉了?”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就哑了。

  果肉一下子从无声的落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宋云谏少见地露出纠结的神色,他斟酌片刻,才解释:“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和果肉再耽搁下去,都会被污染,那桶泡面是片场唯一干净的食物。”

  这些解释,他说得很艰难。

  林持安想反驳,他张张嘴,但最后像有谁掐住了他的喉咙似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又能说什么呢?

  说你们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说陆肆他妈的!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说怎么不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这件事情,宋云谏和果肉做了最艰难的决定,背负了几乎全部的道德压力,在朋友的生死和规则之间纠结,而他林持安呢?

  他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既得利益者,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从各种表现来看,陆肆是自愿的。

  就因为剩下的三个玩家,都是他的朋友,而他又恰好不是人,这是什么地狱级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本该以杀人为乐的诡异,竟然学会自我牺牲了?

  你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啊?

  远处有莫名的风传来,风声里似乎有人在说:“一个疯子对别人的好,能有什么用呢?”

  啊,原来那天没听清的,是这句话。

  林持安垂下眼睛,胸口闷得厉害。

  宋云谏从轮椅上起来,和主治医师一起,去整理陆肆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