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废物太子后我成戏精了>第一百章 诱敌计划

  “而且只有他的那份里有毒,其他人碗里的食物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流出来的血还是温热的,就在他们交谈的那么一点时间,这个温润的老人家就已经驾鹤西去。

  伍炙因:“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踪迹?”

  查沙里德:“没有。谁再笨也不可能只身闯入大本营,所以说要么这个人就在我们内部,要么就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天才对手。”

  其他村子里的人纷纷围上来,面露难色:“村长…!到底是谁!晚上的饭是你们的人煮的!你们到底是不是坏人!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有一个人站出来打头阵,就会有第二个人,紧接着,场面逐渐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蒋小白把吃完的铁碗甩到他们面前:“说话是要讲证据的!饭是我和其他人一起煮的!都是大锅饭!我们都吃了!你们也都吃了,一起盛出来的!怎么有机会单给一个人投毒?如果我们自乱阵脚,内斗,岂不是给了外人有机可乘的机会?这样不就正着了他们的道吗!”

  他这一番话着实点醒了众人,大家面面相觑,唯恐下一个死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

  伍炙因上去站在蒋小白的面前:“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慌张,你们都先各自回去休息,事况突然,如果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请及时出来告知我们。”

  “凶手一定能够查的出来。”

  一群人顾不上多余的伤心,谁都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头上,还是赶紧回去锁好门窗要紧。

  人一全部离开,伍炙因就眯起了眼睛,音色淡漠:“我们人里有内奸。”

  蒋小白蹲地上拾起刚才用来压场子的铁碗,幸好摔不烂。

  查沙里德拇指摩挲着下巴,微微起疑:“会是谁?我们的人里还未与他们正面交锋过。”

  “说不准,也许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又或许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早已经偷偷勾结上了。”

  伍炙因回头叫来负责行军伙食的大头侍卫兵:“以后煮饭的时候要寸步不离,寻来的食物也小心着些,有些东西会相克,产生毒素。”

  可那村长七窍流血的样子,显然并不是食物中毒。

  “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蒋小白没有懈怠,跟着厨长守在大铁锅面前,多余一个人也不让靠近。

  要煮这么多人的饭,其实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用早膳时间,他挠着头深思,看向旁边的伍炙因:“我留意了一早上,压根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会不会是皇后派来的人……”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极轻的笑音:“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后的人为什么要害自己人?”

  蒋小白:“我不过是合理怀疑而已,况且你就这么信任她?”

  查沙里德反问:“为何不信?”

  “皇后皇上为子为民,我们蒙族外邦都受到不少照拂,殿下就是这样在背地里信口雌黄的?”

  蒋小白气的没了声,你又不在宫中讨生活,怎知我的艰难。

  “……”伍炙因阻了一句:“你们都少说两句,村民们不内讧,你们倒是在我耳边杠起来了。”

  查沙里德:“伍兄,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而是静观其变,他们行踪不定,实在难寻。况且这毒无色无味,要是真广泛使用起来,怕是比真正的交战起来还要恐怖。”

  查沙里德没有说话,忽而敲了敲蒋小白的脑袋:“太子,跟我出来一下。”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伍炙因看着二人,查沙里德的手臂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上,俨然没有了刚才的针锋对决意味。

  “不是伍兄你交待要和和气气吗?我对宫中之事颇为好奇,想与他探讨一下。”

  言罢,蒋小白就被他拉着往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你想干啥啊,有话直说。”

  面前人突然很严肃的看着他,话里没有了刚才的戏谑,从腰上的护甲里捏出一方叠成正方形的薄纸。

  蒋小白问道:“这什么?”

  “药。”

  “老村长中的毒。”

  “你…杀了他?”

  他眼里带上些惊慌,查沙里德的嘴角上扬,不否定也不肯定。

  “殿下,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些无谓的事情,老村长不是我杀的,而这药,是我在他衣服间发现的,就是他中的毒。”

  “你意思说,他是自杀?自己给自己投毒?”

  “也不是。”

  蒋小白犯了急,不想和他玩猜灯谜:“是凶手藏在他身上,想伪装成村长自杀的假象?”

  查沙里德:“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伍炙因知道吗?”

  查沙里德难得的挑挑眉,变了个音调:“我没告诉他,因为让伍兄知道这事就难办了。殿下,你若是真想做出个什么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情,就听我的安排,凶手一定能找出来。”

  蒋小白拧眉:“我为什么要让你刮目相看?”

  他虽然是想不拖大家的后腿,不过这个奋斗目标的基础之上是想要得到伍炙因的认可,还有狠狠打皇后那群人的脸。

  “你可以不想,但是这是一个机会。我想保护伍兄,这也是我的行动准则,我们俩在这一点上应该是一致的吧?”

  “这里有内奸的对的但绝不是军里,而是村子里这群人中,三日前我就发现一个男子不对劲的地方,明明身强体壮,既没有被匪人抓去行役,也没有逃出曲伧乡,他在这,只独身一人,何来撇不掉的亲人之说。”

  “但仅凭这一点我也不能够证明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昨日我赶去尸体处,又在人群中瞥见了他,在那个人脸上,我看不到丝毫波动的情绪,害怕亦或是愤怒。”他笑了一声,“殿下,我需要你去做诱饵。”

  “今夜我要试探一番,他必定会再次下手,而你这几日游荡在伍兄旁边,寸步不离,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了。”

  “可以。”蒋小白爽快答应。

  “但事先声明,我这么做是为了…伍炙因。”


第一百零一章 新鲜的尸体

  今晚是个圆月,越临近午夜的月光居然越透亮。

  伍炙因担心白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干脆守个整夜,但是这样二人的计划就没办法开始实施,查沙里德温了一壶热酒递给他,“后半夜我来就行,轮流看守,你也不想我们都疲劳吧?况且殿下还在幄帐内,在罪魁祸首还没有找出来之前,你能确保下一个受害的人不是他吗。”

  他好说歹说,虽然本意是想让眼前人去休息,但是说的也有道理,伍炙因起身,把手里那壶温酒一饮而尽:

  “有什么动静一定叫我,我去休憩一会,两个时辰后再换我来看守。”

  “你退去吧,还不相信我。”

  他这话吹落在风里,自己手里的那壶酒全部倒进嘴中,有些透明的涎水从嘴角溢出,自顾自品味道:“这等佳酿,不喝完也真是可惜。”

  片刻后,从幄帐里跑出来蒋小白,神神秘秘,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的点了点眼前人的肩膀: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你在那酒水里下什么东西了?不会是什么有副作用的毒药吧?”

  “笑话,我可能吗,那只是一些简单的汗药罢了,最适合疲惫过后的身体好好睡一觉。”查沙里德起身,夜幕沉沉的砂砾地上只有一棵枯柳乍能见到些形状:

  “时间不早了,你就在这替我看守吧,我也要去补觉。”

  他说完就要走,蒋小白扯住他的袖口,低声发问:“这是行动之一吗?”

  “嘘,已经开始了。”

  跟蒋小白一起驻守在外面的人不少,其中还不乏有伍炙因亲自训练出来的猎侍卫,但此时,全部都跟着查沙里德一起回去了。

  “有点冷。”

  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的更紧了些,不过若是那个人再次出现,一定不会以投毒的方式去害人了。毕竟今天一天的餐点都已经过去了,蒋小白在心里不停碎碎念,展开丰富的想象力使自己打起精神。

  可最后还是睡着了……

  “兄弟,你醒醒,你这么在这里睡着了啊。”

  蒋小白睁开惺忪的睡眼,比感官率先苏醒的是他的嗅觉,从面前人身上传出来的味道,很是腥,闻起来又很硬,好似一把生锈了的锤子站在他面前。

  “小兄弟,你先起来帮我一个忙,我媳妇要临盆了,你快帮我去看看!”

  他被人拉着站起身,揉揉眼睛,再用力睁开再辨清眼前人的模样,好像就是白天查沙里德的那个怀疑对象。

  “大哥,你媳妇?我也不是大夫啊,更何况我也是个男子,这让我去也是干着急。”

  “啊,那怎么办啊,你们不是当官的吗,不能见死不救啊!”

  蒋小白看着他,心道你可真是会撒谎,你就是一个孤狼,哪里有什么媳妇?想来,这也就是他的全新想出来的对策了。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那我就去跟你看看吧,里面休息的人都是大将军,千万不能叨扰。”

  “那就先谢过你了小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蒋小白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全身冒冷汗。一阵阴风配合的袭来,他把自己放在面前诡异男人的后面,“劳烦你带路。”

  绕过不少分叉的小树,还有踩到不少的泥土坑子,他整个人都跟着一上一下的,不过还好头顶有些微弱的月光照路。眼前男人连个火把都没拿,刚才是怎么准确无误的跑来的?他记得这村子白日来看并不大,现在怎么会还没有到地方。

  “兄弟,你家在哪?前面我记得已经没路了啊。”

  面对蒋小白的疑问,回答他的只有带着些迎合笑意的抚慰:“大人你是有所不知,悬崖峭壁处还能住人呢,我把家搬得远些,也是为了不被那些匪贼所发现。”

  “你们自小就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苦日子是怎么过的,吃糠咽菜对于你们来说就好像是听戏本子那样奇怪,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可以用来饱腹活命的东西。”

  “想必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吧?伍将军恨不得一刻不离开你身边,视线总是落在你周围,白天的事情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蒋小白突然顿下脚步,心里升起一层强烈的戒备心,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要开始做些什么了。

  他慢道,想尽可能的多拖延些时间:“看似是死了一个人,但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过刀光剑影之间,下一秒倒地的就可能是你我其中一个。”

  “是吗?”

  前头的男人突然回过头,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上下牙齿不规则的裸露出来,在背景为杂乱秃顶的高大树枝下显得格外恐怖:“我当然不会死。”

  蒋小白继续发问,嘴唇颤动,其实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你…这么肯定?”

  “恩。我们接着走吧,我媳妇现在应该已经为我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了吧。”

  他转了个身,语气极轻,好似突然之间又换了副人格。

  终于到了一个茅草屋搭建成的房舍,破破的样子,就像是已经被风吹倒过,又重新盖起来的一样。

  男人发话:“进去。”

  蒋小白来之前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没想走到这门口,居然真的听到了婴儿啼哭声,那声音在周围空无一物的遮蔽处里显得格外清脆,让人又觉得瘆得慌。

  “进去啊。”男人催促。

  他跟着前面人的脚步掀开茅房面前用破布盖子,里面也是如同外面一样的漆黑一片,婴儿的啼哭声应该就是从眼前传来,只不过是他看不真切而已。

  蒋小白心里既挣扎又疑虑,或许这个婴儿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就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备。又或或许说,他不是凶手,查沙里德误会他了?

  “声音这么响亮,看来是个带把的啊。”

  男人对不低不高的声音恰好在他耳边响起:“兄弟,你要不要去抱抱他?”

  没等蒋小白回话,男人就已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走到对面又折返回来:“给你,新鲜的尸体,没死透呢。”


第一百零二章 吃人杀人

  他听到这话猛然一松手,可是刚才的哭声并不像是婴儿濒死之前还能发出来的声音,蒋小白感觉胸前一热,一团软趴趴的东西硬被眼前人挤压在自己脸上。

  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蜡烛,打火石很快摩擦一声,屋内瞬间被火光点亮。

  他怀里哪里抱着的是婴儿啊,分明是一坨还往下分明沁着血水的软肉。

  眼球空洞的望着蒋小白,刚长出雏形的耳鼻被划的犹如萝卜刻花般。

  男人笑声愈来愈响亮:“接啊!你怎么不接!看来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你就去死吧!你跟这个孩子一样都去死!”

  疯了——!

  蒋小白被眼前所有的一切震惊,屋内哪分明只是一具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婴儿尸体,后面的麦秸秆上还横七竖八的摊着不少老少妇孺被扒光衣服,赤身裸体的尸体。

  他们有的人甚至眼球都被挖出来,地上的红血混合着泥巴早已干涸黏腻在地表上。

  他跑出去,被身后的人拽回来。

  火焰近在咫尺——

  蒋小白死命挣扎:“你果然就是匪贼!你们疯了!那些村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脖子被大力制擎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凸出来的喉结按回去了,男人不松手,语气低沉又惊悚,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小兄弟,英雄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

  “去你的!”

  蒋小白大骂一句,刚才是神经太过于紧张,乃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尸体已经腐烂的味道是多么刺鼻,冲击着他的肠胃与大脑,感觉下一秒好像随时就会呕吐出来。

  他身体半借力在后面人身上,旋即一个肘击,轻松的攻击到身后人的要害上。

  男人吃痛,奋力的捂住自己的裆部。

  然后怒不可遏:“你居然敢耍老子!”

  蒋小白也只能在嘴上和打斗上随便耍点小花招,真让他碰见一个这么疯的,还是要赶紧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破地方一出去也无路可逃,后面是七绕八转的小树林,而前面是高翘的深不见底悬崖。

  他刚一转身,不给他任何喘息与思忖的机会,男人手中已经持着铁刀,饶有兴趣的盯着蒋小白:

  “你跑啊!”

  后面是悬崖,退到最后,蒋小白已经退无可退。

  “我不跑了。”蒋小白突然冷静下来,努力佯装已经做好随时会被眼前人生吃活剥,挑筋去骨的样子:“在死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蒋小白笑笑,“不满你说,我其实是当朝太子,但是你看不出来吧,我只是觉得我们俩的经历应该挺像的,你若是喜欢拿人体来发泄愤恨,那我做不到,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和我一样都过的不称心如意,对吧?”

  “你是太子?那我还是皇帝呢!”

  “……”

  蒋小白就知道他不信。

  “那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杀人?这里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不然你就是……”

  “废话真多,老子就是喜欢单独行动,喜欢看那些可怜的人在老子身下求饶,哭着喊别杀我别杀我的样子,简直太精彩了,那场面,脸上因为过度害怕而不得不杀人狂魔恶狠狠求饶的模样,让我整个人的头皮都酥麻起来!”

  “实在是太爽了!”

  阴云散开了月亮,微弱的昏黄光线洒在男人刀子疤脸上,他现在的嘴角像是已经咧在了耳后根,虎视眈眈的望着蒋小白。

  他是猎物,下一个猎物。

  幽黑的悬崖洞抖落下去一颗石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悬崖边上的人连连后退,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突然一道裹挟着风声与阵阵马蹄声的箭音出现,迎接在蒋小白身上的不是男人即将穷图匕现的铁刃,而是伍炙因驾着快马,还未来得及收弓的上半身,他继续往前面赶来,而那根利箭正好不偏不倚地射在他眼前男人的腿上。

  扑腾一声倒地,蒋小白也没有多加思考,立刻绕开男人朝伍炙因那边的方向跑过去。

  “你不是……”

  伍炙因:“我不是什么?”

  查沙里德紧随其后,嘴角向下一撇:“他装的。”

  “装的这么像。”蒋小白在心里腹诽,他现在可不敢说,因为面前人脸色一点都不比倒下的人好到哪里去。

  伍炙因身体一侧就下了马,目光短暂的在蒋小白脸上巡视一番后就向前走去。

  查沙里德跟在他后面,也是一脸无辜,“以为的天衣无缝计划,果然还是瞒不住伍兄。你没事就行,不然我可就真的完蛋了。”

  蒋小白叹了一口气,跟着二人后面。

  倒地上的人翻身平躺,脸上表情扭曲,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大腿根,这个位置虽不致死,但致残。

  他怒张开的嘴巴里被伍炙因拿刀鞘戳进去一个纸团,以防他咬舌自尽。

  查沙里德:“伍兄,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味道?”

  “是那个茅草屋里的……那里面全部都是死人……”

  蒋小白现在想起来那副场景就头皮发麻,地上的人真的是人吗?比起人,他觉得地上倒在血泊里的人更像是一头失了智的野兽。

  “你没事吧?”

  伍炙因突然回过头看问蒋小白。

  “我?我没什么事,幸好你们及时赶到。”

  伍炙因:“那要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他的问题堵在蒋小白的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查沙里德挥挥手,软甲在银刃的擦碰之下发出叮当声响:“怨我怨我,是我思量不周全。”

  伍炙因顿道:“你知道就好。”

  重新掀开那道破旧布帘,里面的“死人味”直冲天灵盖,熏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两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退出来。

  蒋小白则是站在门外没进去,他怕自己真的会立刻吐出来。

  伍炙因:“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先回去,等明日天亮的时候再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别废话

  话音刚落,忽的一声尖叫,蒋小白在外面被人生拉硬拽到悬崖边上。

  两人赶紧从茅草屋里出来,地上的人还在,并没有起身,而掐住蒋小白脖子的人长相与他们是明显不同的。

  所以地上的人在这周围有同伙。

  伍炙因瞧着半边身子已经探出去的蒋小白,语气着急,瞬时失了方寸:“把他放了!”

  是他大意,大意到居然放蒋小白一个人在外面,大意到忘记匪贼人虽然喜欢单独出击,但在通力合作这方面是具有极大迷惑性的。

  他们擅长伪装,擅长一切阴暗的捕捉。

  擅长像现在这样,乐此不疲地把一个人的生死当做阿猫阿狗一样对待。

  “原来皇城里派来的人就是你们?真是可惜,居然射伤了我们一个兄弟,我们也玩玩你兄弟怎么了?别这么小气啊。”

  他们边笑边扬武扬威般炫耀,蒋小白半眯开眼,悬崖下边黑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自己太蠢,明明听到了草丛里好像有什么声响,不提起警惕心,还偏要上去亲眼查看一下。

  这幅模样,他又拖累了后边的人。

  查沙里德扶住身边人的肩膀,“你先别激动,这样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小公子,你看你们将军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你呢,要不然你就去下面玩玩吧,不过这好像有点高?不知道人会不会摔死啊……哈哈哈。”

  蒋小白用脚想要用力把自己往回扒,可这都是无用功。

  他头猛然一下颤动,整个人被晃的立即失去了重心,刺耳的笑声不停从背后传来耳朵,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迅速涨满而又回流。

  “呦呦,被吓成这样啊?该不会要失禁了吧?”

  蒋小白只觉得脑瓜子晕乎乎的,刚才那种灵魂出窍恐慌感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要不然就直接摔死吧!

  他死之前也得把身后的这两个二货给拖拽下去,死也要拿两个垫背的。

  “换我来,换我来。你们放了他,我是将军,换我来有用,冲着我来就行。”

  查沙里德突然看向身旁人,一脸不可置信,可这偏偏又好像又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疯了?!”

  伍炙因没有搭理他,径直向蒋小白那边走去,“你换我来,我觉绝对不会刷滑头,武器我已经全部扔掉了,你放了他,让我来。”

  “伍炙因你冷静点!”查沙里德想上去拦住他,可却被眼前人一巴掌推过去。

  是了,在赶来的路上时候他身边的气压就不对劲。

  因为他着急。

  他担忧面前这个叫蒋小白的人安全。

  他肯定也想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去找出“内奸。”

  查沙里德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他想,可能是自己也有一点想让面前的这个蒋小白去死吧。

  忽然之间被拆穿到体无完肤的恶念让查沙里德无处遁形。

  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也跟着上去以身犯险。

  “换我来。”

  伍炙因的肩膀突然被人卡住。

  悬崖那边的人乏闷的无聊,扣出一粒鼻屎朝他们这边弹过来:

  “你们演话本呢。”


第一百零四章 掉下悬崖

  “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们闹。”那人突然低下头,俯在蒋小白耳边,轻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很重要啊,这么多人来上赶着给你送命。”

  蒋小白:“你要么就直接给我扔下去!要么!就别这么多废话!吵死人了!”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他突然把另一只手抬起来,狠劲的抓住蒋小白雪白的后脖颈,用力往下一推。

  然后脸重新转向伍炙因他们这边,高喊:

  “要我放了他也行,你们的命我也不稀罕。只要把召军令牌给我…”

  他终于忍不住得意大笑:“我就绕你们三个几条狗命。”

  月色下的两人狼狈为奸的放声大笑,蒋小白使出全身的力气蛄蛹:“我要死就死了!你们快回去找人给他们一网打尽!”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他脸上兀地挨上重重一巴掌,热辣的让打他的匪贼在半空中乱挥手掌。

  “他娘的,真疼。”

  查沙里德用胳膊堵住身边人要立刻冲上去的念头:“这是陷阱!”

  伍炙因咬牙切齿:“那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

  他朝前面人道:“令牌给你。”

  然后怀里解下一个扣着的双龙盘绕铜黄色玉牌,“你放了他。”

  黑暗中明亮的黄色也并不显眼,伍炙因夹在指尖慢慢挥动,旋即丢在地上“哐当”一声。

  “自己来拿。”

  “你当我们傻啊,用脚踢过来!”

  查沙里德终于忍不住弯腰迅速将令牌捏在手心里,从牙缝里往外蹦字:“这可是召军令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想被皇后治一个反派之罪吗!?”

  伍炙因抬起微垂下去的眼睫,与他对视:“我不在乎。”

  他迅速的把眼前人手里的东西抢过来,放在地上,一脚踢飞过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那两个匪贼脚边。

  “呵,早听话就好了。”

  蒋小白想用下半身的力量来抵抗,脚跟还没动一下,上半身本来靠别人维持重心的状态突然失衡。

  身后传来一阵极强的风声,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头晕目眩。

  查沙里德拔起剑来,“中计了!”

  是啊!这本来就是一个再简单的不过的计谋!可是伍炙因偏偏就按着他们的计划走进去了——!

  想象中的身体并没有自由飞翔,蒋小白的脚腕被悬崖边上的人拉住,他整个人都呈全倒模样,血液顺着脚底板突突地往太阳穴而流。

  “殿下,清醒一点!顺着我的力气!你手边有根藤蔓,攥住他!”

  下面要被黑暗吞噬的巨大恐惧感全部钻入蒋小白浑身的每个细胞和感官。

  但现在的情况着实足够令人头皮发麻。

  他再瘦弱也是一个男人,且这样悬挂下来,上面的人脸色已经憋的通红。

  伍炙因奋道:“殿下!”

  蒋小白终于缓过来劲——!

  藤蔓藤蔓藤蔓……岩石上有不少青苔,露珠惹上,滑腻不堪。

  而匪贼人武功极强,且善于观察,查沙里德的武功已算不错,但还是被两人胡乱一通,不知所处的术法击的毫无还手的功夫。

  他们已经发现后面的伍炙因半个身子探出去的拉着蒋小白,嘿嘿一笑,腾过来一个人:

  “下去吧你!”

  查沙里德:“不行!”

  可是为时已晚,悬崖边上他连半个残影都没攥住。

  伴随着夜风习习的是查沙里德带着无限愤怒与悲哀的歉意,他像发了疯似的狂踢猛踹,两人突然之间招架不住。

  一时间想骂娘,被查沙里德长剑直捣喉咙,见血封喉。

  挥洒在沉寂的夜幕里是裹挟着血气与恨意的无声嘶吼。

  悬崖下什么也看不见。

  查沙里德立刻回身去把所有人都叫出来,手持着火把往下寻找。

  “查将军,你说是伍将军掉下去了…”

  没有人踏足过的山脚下,溪水潺潺流过,静谧的导向另一条幽深的小道。

  查沙里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山脚下。

  蒋小白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才重新恢复意识,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上还压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伍炙因。

  当时,一直拽着自己脚腕不松的人现在毫无生气的躺在自己的胸膛上,动也不动。

  他们侥幸躲过一劫,后面垫背的是大捆稻草,这附近应该住着有人家。

  只不过伍炙因的额角上,往外冒出的鲜血已经凝固起来。

  蒋小白手腕撑着软草费力坐起来,推搡身上的人,心里很是害怕。

  他抖着两根食指探在他的鼻尖处,还好、还有气。

  “伍炙因,你醒醒。”

  见他怎么样都不醒,蒋小白又尝试着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脚腕,幸运的是并没有扭伤。

  他抬头一看,这里确实很高,但他们足够幸运,居然还能大难不死。

  一定会必有后福的。

  蒋小白摇摆着身体站起来,查沙里德一定会派人来寻他们,但他现在也不能静静等待,谁知会不会再有匪贼人下来寻他们,现在需要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先要将伍炙因安顿好。

  自己千想万念的不能拖后腿,最后还是连累了眼前的人。

  蒋小白心里一万个悔恨,情况再是糟糕,他现在也不能气馁。

  茫茫暮色,只有他现在能够帮助伍炙因。

  离他们不远处正好有一个石洞,他两只手卡在伍炙因的咯吱窝下面,虽然不想他疼,可是没办法,实在抱不起来,手上多少还是受了伤,只能半拖半拽过去。

  两人都进去后,蒋小白头上的汗珠已经大大的落下来,滴在伍炙因身上、脸上。

  “你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他在心里默念。

  本想后半夜支撑着自己的神经不睡过去,可一微阖上眼,自己便就昏沉沉睡去。

  他的体力也耗尽了。

  接后来几天都是狂风夹杂的暴雨的萧索,蒋小白没办法带伍炙因出去。

  洞内连根草都没有。

  他趁着雨小一点的时候在外面石头缝里看到一种可以用来活淤化血的药草。

  可是连水都没有。

  无法,蒋小白只好放在自己嘴里嚼碎了,混合着自己的口水,亲自喂给还在昏迷中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失忆

  这暴雨居然接连下了两天,人可以七日不食,但不能三日无水。

  蒋小白半个身子倚靠着石面,伸出胳膊手掌合起来去接雨水,虽肚子饥饿难耐,但好歹不用出洞就有水来滋润心脾。

  足足又等了两天后,总计四日,两人分米未进。终于在第五天,老天爷放他们一条生路,蒋小白既没有看到匪贼追击上来,这雨也终于歇下。

  洞里的野草都让他薅秃了,伍炙因还是没有醒来,蒋小白确定他唯一活着的方式就是手腕处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

  不过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离死不远了。

  天上放了晴,蒋小白在不远处采了些没有毒的蘑菇回来,走之前,看着洞内瘫倒的人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块又一块大石头堆积在洞门口,这样围了一圈,只留下半个进身的地方,他才安然放心离开。

  就是一只蚊子进去他都不乐意。

  其实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劲,回来挤着那小洞口勉强钻进去。

  没有火,蒋小白就拿石头磕,生起的小火用来煮蘑菇,但是什么味道也没有。

  面前人不醒,饮水吃食都是蒋小白亲自用嘴渡过去。

  “你不能死啊,听到没。”

  他这几天说了无数次这样的话,可惜也只有自己知道。

  伍炙因额头上的那块大伤口上面已经结了些薄薄的茧子。

  不巧的是,查沙里德派来寻找二人的侍卫还没找到这个破洞口,那群匪贼人倒是先寻来了。

  破洞口上面的是草坪,上面还盘踞着一颗千年老树,那些人就站在上面,蒋小白不知大概有多少人,但从粗粝狂言的交谈声中,也能得知大概是不少的,且里面一定有头目。

  “狗屁的皇上,智商还没三岁的小屁孩,就是那个皇后棘手了些,但也无用,咱们就等着打进皇城,也好好感受一下坐龙椅是什么感觉哈哈哈哈…”

  蒋小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人发现。

  直到上面很久后才归于静谧,他才试探性的动了两下早已麻木的双腿。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疲劳压的他忘记了疼痛,以至于到了半夜也一直保持着高紧张的精神,根本睡不着。

  而远处……

  他没看岔,那里有人烟……

  是人烟!

  还好天边现在还挂着些诡谲的颜色,不然这黑烟也不会升起的那么显眼。

  有人就证明着有希望。

  有人就证明他们可以活下去。

  怀里的人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蒋小白迈着沉重的步伐肩抗伍炙因,每走一步,脚心就往上冒着钻心的疼痛。

  看着近,实则远。

  他一个趔趄,猛然摔了一跤,还好伍炙因压在了他身上。

  汗已经浸透了无数次里衣,坚持下去的只有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的念头。

  随后就没有什么意识了,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已经是一个铺了软草的土榻,而他蒋小白是惊醒的,他嘴里大声喊叫,像是遗失了至宝。

  “伍炙因!?”

  “你醒了?”一姑娘走来,头上还裹着一个红色的头巾,手里端着木盆,许是热水,腾腾朝上冒着热气。

  蒋小白提起警惕心,身子往后蜗了两下:“你是谁?”

  “小公子,你们晕倒在路上,我跟爹爹就将你们捡了回来。那位公子正在外面劈柴呢。”

  “他醒了!?”蒋小白慌忙翻下榻,也顾不上脚上还缠着的纱布。

  果然,外面的人正在气定神闲的和一位老人家讲话,手里握持着一柄铁斧,脚尖踩在木桩上,看来是刚劳作完。

  那姑娘出来:“他醒的比你早多了,你可是足足睡了有一天。”

  蒋小白回头看她,满脸不可置信:“我居然睡了有一天?”

  他这时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痛疼,刺的他挤眉弄眼的。

  “伍炙因,你怎么样?怎么不跟我说话。”

  “你是?”

  此言一出,蒋小白突然脑子顿了一下。

  半摇着他肩膀:“你什么意思啊。”

  那姑娘从他身后走过来:“小公子,你们当真不认识?这位伍公子醒来的时候就说从来没见过你。”

  “你该不会是……匪贼吧?”

  蒋小白立刻扭头看着她,气赌到嗓子眼:“怎么会!我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就是他们害的!”

  “哦…那就好。”

  姑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蒋小白:“伍炙因你看着我,你居然说不认识我?我知道自己是有点莽撞,不听你的话,但你也不能这么耍我,你再看着我,到底认不认识我?”

  他心里泛苦水,酸溜溜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了。

  这么多天咬着牙,狠着劲的吊着一口气活下去就是为了伍炙因,想看他睁眼,想听他跟自己说话。

  可面前的人终于醒来,第一句不是基于对方之间牵肠挂肚的问候而是:你是谁?

  就跟在他心上打了一拳似的,震的他半天都缓不过来劲。

  蒋小白认命一般:“我以后绝对不会擅自行动了,咱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别跟我闹,我心里难受。”

  伍炙因看着他,完全不理解:“我没闹的意思。请问你是哪位?看样子应该是你帮助了我,我怎么称呼?”

  蒋小白眼泪水都要挤巴下来。

  努力蹩起眉头:“你真我不认识我?我是蒋小白,是谁?你说能是谁?那你是谁?你是谁?你别跟我扯你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太过分了。

  他好像个无助的小孩,就是不能哭闹,因为眼前人的眼神确实让他陌生的害怕。

  “我吗?”伍炙因指了指自己,“方才我听到你称呼我的姓为伍,所以……”

  蒋小白:“够了!”

  他受够了!

  眼泪水还真控制不住窜下来,蒋小白心想太丢人了,自己的心都绞着痛,胃里空的痉挛。

  那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上来安慰蒋小白:“他额头受伤,或许是因为这原因呢?你不要难过,我能看出来你们是认识的。”

  蒋小白挥挥手,完全丧失了理智。

  后又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

  虽然伤心,虽然崩溃,但伍炙因应该也很无助吧。

  记忆一片空白。

  就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

  他回过头,好整以暇的撸了撸鼻涕,喊:“伍炙因。”


第一百零六章 哥哥给你心尖宠

  对面人看着他,呆头呆脑的应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是个老爷子,不急不慢的理了理胡髭,望着蒋小白:“你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还没谢过你们二位,若不是帮我们带回来,我们现在处境几何还不可知。”

  他朝着老人家还有自己身后的姑娘郑重的鞠了一躬。

  姑娘开口:“家父姓桑,你称我桑姑娘即可。”

  蒋小白:“你们家住在这里可能有些危险,匪贼近来多搅扰,我们也是害了他们的计……”

  “那倒不怕,我们这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养的些鸡鸭鹅,全让他们拿去好了。”

  “你就是最值钱的。”蒋小白想起来那些被欺凌的姑娘们,心中是化不开的凄凉与悲怆。

  伍炙因翩翩走了过来,仔细凝着眸子看着蒋小白,言语道断:“那些人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来自哪里?要做什么?你为什么陪着我?”

  蒋小白嘴皮一动,快速答出:“你是伍炙因,来自京城我家,是我府中侍郎,平常喊我哥哥。”

  伍炙因:“真的?”

  蒋小白:“真的。”

  “比黄金还真。”

  他心里还憋着一口烂气,忽然也就觉得失忆了的人看起来挺好玩的,索性直接遂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你以前天天跟在我后面叫哥哥,刚才又说不认识我,真真让我难过至极,现在知道了吧,以后别再同我说这种话了。”

  “好的哥哥。”

  伍炙因迅速上道。

  桑姑娘捂着嘴角偷笑:“你这哥哥看起来比弟弟还小。”

  蒋小白道:“我显小。”

  入了夜的星空瞬时好看许多,再也不是冷的直漏风的石洞了,他吃完粥饭,独自一人坐在外面的木墩上看月亮。

  忽然,轻风佛过,身边蓦然多出来一人。

  蒋小白望着他,脸上细微的小伤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就是那些大伤疤还留着,他怕之前处理不妥当,会染上些什么别的痨病,现在看来还是恢复的不错。

  多要谢谢这户人家。

  伍炙因开口:“哥哥,你白日还未与我说,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蒋小白楞了一下,“你傻不愣登。我们有钱,当然惹人眼红,还有,当一个人想作恶的时候,那需要理由吗?”

  “想杀便杀就是咯。”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蒋小白无趣地踢开一粒石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就看查沙里德什么时候来找我们了,现在外面还很危险,不过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他扭了一下头,看着屋内的人:“不能连累他们。”

  伍炙因道:“那就走吧。”

  “去哪?”

  “不知道,是你说不能连累他们。”

  伍炙因看着他:“我觉得你不像我哥哥,但是我感觉你不会骗我,好像对我而言……你很重要。”

  “你真的不会骗我?”

  蒋小白抬手抹开他的脸,心里慌的厉害。

  失忆了后的伍炙因,眼神愈发清明的澈人,看着你的眼眸像是盛满了水。

  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灼人。


第一百零七章 伍炙因的过去

  蒋小白:“骗你是小狗。”

  “你以后就跟着哥哥吃穿不愁等你身体完全康复好了,咱们就尽早离开。”

  伍炙因忽然打断他:“我没什么问题。桑姑娘说你的脚全部磨烂了,还有膝骨。”

  确实,蒋小白这几天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那个姓桑的老人家给他上药的时候说是从高处坠下来伤到骨头,没有及时复位的缘故。脚底磨烂是因为摔下来的时候早不知道鞋子飞哪里去了,只好白脚磨在石头上,强行忍着血肉在上面摇晃。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先做好计划再离开。”

  蒋小白忽然站起来,看似再正常不过:“小伤,我们明日就启程。虽然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继续待下去我总觉得会出事。”

  “查沙里德想来也在寻我们。”

  伍炙因问他:“那是谁?”

  “我们的一个朋友。”

  他忽然转过身,有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走吧,回屋睡觉。”

  要走的时候桑姑娘给他们镌了好些行李垦在身上,一些土豆、馒头还有调配好的药。

  道完别,两人按着桑老人家指的正北方向继续前进。

  “那里啊,曾经是蒙族人的地界,后来他们归顺皇上,就把那块天然的水草风地献给了咱们,皇后为表友好,就让蒙族人继续管辖那。”

  “你们一直往正北的方向走,说不定就能遇到蒙族人,他们时常去皇城换货,兴许还能捎你们回去。”

  伍炙因突然发问:“匪贼祸人,为何你们不去那里寻求帮助?”

  “皇后已经派兵前来铲除,我年岁已高,小女又孤身一人不肯前往,更何况蒙族派去那里的人也多为势力官,怎么会官平民小百姓的死活?当年他们依顺归朝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持反对态度的,但是首领查沙肃很有手段,亲手处置了几个头目后,这声音也就淡下去许多。”

  “你们去往那里也算是赌一赌,只可惜我们身上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帮助你们。”

  “你能收留我们已经是无以回报的恩惠了。”伍炙因往上提了提包袱。

  “查沙肃?”

  蒋小白忽然若有所思,想必应是那查沙里德的爹。

  一程山路,一程水路,直到太阳落下去,他们才歇脚。

  这一路上什么人都没遇到,倒是遇见了几只转瞬即逝的野儿兔。

  蒋小白从口袋里掏出来土豆,准备升起火随便考考应付着吃,回头叫人给自己找两个树杈子来的时候,伍炙因从茂密的树林里窜出来,大腿轻而易举迈过水坑,手里还攥着一灰一白兔子的长耳朵。

  “我来准备吃食,你去后面休息一会,今天很赶,你的脚还没完全恢复好。”

  他从腰间取下来短刀,背对着蒋小白给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不叫他瞧见血。

  不过一会,他又去河边洗干弄了净兔子,架烤在支起来的木棍上。

  香味阵阵传来,虽然没有咸味差点意思,但在野外还能吃到肉食已经是天大的美味了。

  伍炙因坐下来,把几个圆滚滚的小土豆放在手中扒皮,然后递给蒋小白。

  “我想多了解些我以前的事情。”

  那些小土豆埋在柴火灰里已经很是软糯了,一抿满口喷香。

  蒋小白扭头看着他。

  伍炙因:“你认识我父亲吗?”

  “我父亲好像在朝廷任官,他很少回来,但每次回来见到我也都非常欣喜。”

  “他说他要出去打仗,要去做一件大事,让我照顾好母亲,但自那以后,他很久都没有回来。”

  “父亲好像领回来过一个小男孩。”伍炙因顿了一下,侧着眼眸盯着蒋小白的鼻子看,他道:“你好像和他很像,但我不确定,因为我连父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蒋小白咽下去喉咙里的土豆泥,忽然听见风声呼呼。

  草木皆动之间,扯出笑音:“你父亲我见过呢。不过……”

  不过死了。

  蒋小白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忽然把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

  “以前的事情我会带你慢慢找回来记忆,一时半会怎么说的完?我好乏,想休息。”

  并不是蒋小白不想跟他说,只是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伍炙因以为自己的父亲没死?

  那他能说除了你,伍府上下都已经满门抄斩了吗?那简直太伤人了,他做不到。与其让伍炙因再想起那些残酷的记忆,还不如像现在如张白纸一般,让他重新描绘上色。

  他现在想起来伍炙因的小时候,心里就发酸的肿胀。

  伍家满门抄斩按理说都是为了皇室,偏他就是皇室中人。蒋小白不想管什么“你天生就是该给我效劳”的这种思想,这也是他没觉得在皇宫里过了多少苦日子的原因,大家进宫做奴才的,都是想求个好前程,说起来他也倒是真不好,还差点害阿吖和小喜子死了。

  他把胳膊压在脑袋下面叹了口气,若是伍炙因像这样也挺好,忘记以前的事情,从此以后,自己要替他完成没有做完的事情。

  生死也好,他就想把这人好好看着,像他待自己那样好,待他同等。

  风窸窸窣窣的,系统重新出现。

  它没有说话,引领自己去了一个地方。

  这里是早些年的伍府。

  跟现在倒是没什么两样。

  蒋小白看见一个少年,他站在杏花树下逗八哥。

  他不说话,八哥也不鸟叫,只停留在他指尖。

  系统:【这是你还未从皇宫出来的时候】

  蒋小白明白,那次所谓的“叛变”从发生到最后解决足足历经了两月之久。

  这个时候的伍炙因根本料不到自己的父亲会死,会被当面斩首示众。

  他想走过去,突感自己的身体又是浮在上半空的。

  系统:【他瞧不见你】

  眼前少年许是也感到无趣,抬手撵走了指尖的彩羽八哥。

  从后院内出来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蒋小白一眼便认出来那肯定是阿野和阿木。

  小时候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阿木:“公子,苏家小姐又来寻你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小时候的经历

  苏府独女苏槐,单相思于伍炙因。

  院里的人没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突然一阵绵绵柔柔的声音从大门那里传来:“伍哥哥,你在忙吗,槐儿给你做了好多点心来。”

  阿木见了,就要收下,被伍炙因一个眼神看的又畏畏缩缩。

  “我在忙,你回去吧。”

  苏槐追上来,身上穿的流云坎肩,跑起来随风飘着很是好看。

  “伍哥哥,你要去温习吗?带我一起吧,爹爹说你功课很好。”

  伍炙因淡淡一句回绝她:“不要。”

  苏槐小嘴撅起来,有些着急。

  “为什么啊?”

  “不喜欢。”

  伍炙因接着道:“别打扰我。”

  很是直接。

  追着他跑的女孩被隔绝在木质云门外,哭笑皆不是,随即转头对着其他人发火。

  “看什么看!再看本小姐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她走下台阶,气愤的把糕点摔在地上,嘟囔两句又走了。

  阿木看着她们一行人离去,瞧着地上被摔的七碎八烂的五彩糕点,也觉得甚是可惜。

  “苏家姑娘每天都来,公子就是不待见她。”

  阿野命人把地上东西打扫干净,然后朝他嘴里塞了一小块牛轧糖。

  “公子有自己的考量,他无心儿女长情,别让他听见了,忙你的去吧。”

  阿木鼓起腮帮子:“也不知道主公什么时候回来,公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着急的很。”

  “我也好想主公,主公在的时候,公子就会开心点。而且主公还教我们习武,很厉害的术法,肯定是独门秘籍。”

  说罢,阿木就摆出跃跃欲试的架势。

  阿野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别吵到公子。”

  蒋小白立定站好,看了一会又往伍炙因待的卧房里看,他一个人闷着头摆弄小木人,胳膊跟腿扭出来的姿势很是怪异,要是个正常人肯定做不到。

  晚上的时候,蒋小白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入睡,却不想在走廊厅下看见了伍炙因的身影。

  在泼墨一般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在喝东西?”蒋小白心想。

  一杯接着一杯,一口接着一口。

  他坐在伍炙因旁边,小心的往那小酒壶里看了看。

  桂花酿?

  味道倒是醇香无比,闻的蒋小白都想端起一杯品茗,但想了想要是吓的眼前人可不好,于是就手腕撑着脸颊,很是惬意的摇晃着腿看他。

  “喂,你少喝点啊。”

  蒋小白抬起胳膊像往他脸上戳。

  空的,直接穿过。

  “多大一点,借酒消愁。”

  伍炙因听不见,到最后直接拿起整个小酒壶,对着细长的尖嘴往喉咙里灌。

  透明的闪烁津液不小心从嘴角溢出。

  “少喝点。”

  伍炙因喝到最后,展开双臂直接瘫在后面的走廊上。

  脚悬空乱踢。

  嘴里还时不时的哼着小曲儿。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

  “君莫笑,君前傲,马蹄花来闹犀鸟。”

  “又醉又囫囵…又醉又囫囵…”

  蒋小白够着他的手,扣了上去。

  “你以前跟现在还挺不一样啊,怎么没见过你把这小曲唱给我听过呢。等恢复记忆了,我可得让你表演一下。”

  旁边人听不见,倏然转了个身,侧着脸往蒋小白脸上看。

  黑睫如同羽翼灿动,他眼里迸射除开的亮光居然格外清晰,完全跟他脸上晕开的红霞完全不同,不像是喝醉了。

  那一瞬间,蒋小白以为他能看见自己。

  如此盯了数十秒后,伍炙因才缓慢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声响。

  “睡着了?”

  蒋小白坐起来,看着他脸上宁静又祥和的睡颜。

  把小酒壶往下踢了踢,声响刚好可以让前院找伍炙因的两个呆瓜兄弟听见。

  阿木先跑上来。

  “公子是喝了多少?深窑都见底了。”

  阿野把伍炙因上半身扶起来,借力背在自己身上:“先给公子带回卧室。”

  阿木像是顾影自怜:“主公大人会回来的。”

  蒋小白看着人离去,一个人蹲在地上抓萤火虫。

  它从指缝里溜出去。

  伍家家主是伍炙因从小就膜拜的对象,此去交战想必他心里肯定全然明白,或许原先的道别就是最后一面。

  伍炙因可能还没有成长到要去帮助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即使他是皇帝亦是太子。

  在伍府又无聊了好几日,蒋小白发现伍炙因对待那些爱慕他的女孩拒绝的是真的很伤人。

  “我不喜欢你。”

  “无趣,阿野送客。”

  “别再来找我,很忙。”

  “谁允许你擅自闯入的?”

  “没听过,也不认识,烦请姑娘让个路。”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

  蒋小白从心里觉得伍炙因这小孩应该自小就是弯的。

  但等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初入伍府才发现,不对劲,伍炙因跟现在一点也不相像。

  而且对于自己更是比那些姑娘们还要冷眼冷语。

  伍家家主是按大朝律法处置,不得厚葬,也不得行礼制。

  蒋小白看到自己跟个弱不禁风的小豆芽菜一样一看见伍炙因就往上蹭,然后被面前人无情的推开,翻倒在地面上。

  四仰八叉。

  阿野上来将幼小的自己扶起:“公子,家主已去,殿下是他临终前交待给我们的任务……还望公子节哀。”

  伍炙因冷冷一笑:“任务?”

  “这个小孩,丢出去,别留在伍府,太碍眼了。他说完这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剩下阿野细细的揉搓自己的脑壳。

  “殿下,请你不要怪罪。”

  “公子他是因为家主和家主的突然离去所以脾气才急了些。”

  反正那时候的自己也听不大懂,只是低着头扣自己的指甲,还放在嘴里啃。

  蒋小白都佩服儿时的自己,怎么犟。

  伍炙因不喜欢自己,自己还每天偏去他那屋里转悠,要么就是被砰的一声关在门外,要么就是有时候非要上去搂着他玩再被推倒,然后死气白赖的滚在地上哭。

  但是眼泪对于伍炙因没用,他还觉得甚是烦躁。

  “再哭给你舌头砍了,牙全部拔了,然后丢出去喂狗,你还哭不哭了?”

  地上的人被吓的收了声,鼻子一吸一吸的:“不、不哭了……”


第一百零九章 被赶出去喽

  很长一段时间,伍炙因都是很厌恶这个只到他膝盖左右的孩子。

  他父亲满脸是血,满身是伤跑回来的时候,怀中抱着蒋小白,低头迅速交给他,小小软软的手舒适的摊开在伍炙因半大的掌心里。

  “小伍,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保护好太子殿下,我们伍家诞生的使命就是为了皇室的安危。我此去不知何时归,你要按我说的做,千万不能出伍府大门。”

  丢下这句话以后,伍炙因就再没见过他父亲。

  再过两日,伍家谋反的消息铺天盖地,清透的水里污了一滴墨水便也再白不过来了。

  自那以后,伍炙因变得更加不爱说话。

  城门高挂父上头颅。

  院内埋花葬蚁孩童天真的如同流动白云。

  那一晚,伍炙因亲手把蒋小白给丢了出去。

  阿野阿木二人也实在拦不住。

  “殿下——!主公走之前交代了,千万不能……”

  “不能什么?伍府已经为整个皇室做的够多了。皇后想要他吧?我已经很有理智了,生死有命,看他自己的造化。”

  可笑。不到十岁儿童要怎么独自一人在外面生存下来?

  蒋小白盘腿坐在树叉上,盯着小时候伍炙因的头顶,下面的人同时抬头看天上的飞鸟。

  又对视了。

  阿木想出去给蒋小白捡回来,被伍炙因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你若是喜欢他,便跟他一起出去吧。”

  阿木委屈的站在原地,外面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孩童手里持着一个风车,腮帮子鼓起来费力的想要让它转的再快些。

  蒋小白:“他小时候原来这么凶吗。”

  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太子没走,看着面前无情关上的门选在石梯上一个人坐着玩。

  夜里下起了大雨。

  阿野跟在伍炙因书房里陪他一起温书,时不时的往外张望。

  “殿下,外面下大雨了,小太子一个人能去哪,要不属下出门给他找回来……”

  伍炙因头也不抬,眼下一笔一划的描摹着行贴上的言录。

  “你去吧,然后也别再回来了。”

  阿野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出来。

  “属属下直言,这事与小太子无关,殿下的生母也不过是个宫女,他们没有本事与胆量,只得被别人谋求算计……”

  伍炙因敛起袖口,笔尖的墨水顺势滴下,晕染在“赋”这个字的旁边。

  “关我何事?”

  “我对谁是皇帝,谁受害了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好不容易留下这么一条命,阿野,你也要懂得珍惜。”

  他这话讲完,半撑着头把那张脏了字迹的黄宣纸团成一起丢掉。

  “你出去吧。”

  阿野没再说别的,静悄悄的打开门退了出去。

  里面的人越写越心烦,干脆直接对着面前那张空白的纸发呆。

  雨愈来愈大,敲打在窗台,石潭上让人无比烦躁。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而阿野平日里是要守在伍炙因周围左右的,看见人走了出来,他恭敬的鞠了一个礼。

  “拿把伞过来,出去看一眼。”

  “是!殿下。”

  伍炙因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该很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可此时不知是不是于心不忍,还是不习惯于走廊里这难得雨荷花的静谧,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安下心来。

  阿野给他撑着伞,门外除了一些着急忙慌收拾小摊儿要回家的贩子,还有白花花的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拉的声音,剩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个小孩的身影。

  左手背后的人没有吭声,继而转了个身。

  “他很聪明,应当是明白了现下的处境,自己便离开了,我们回去……”

  “大哥哥……”

  蒋小白看到自己从门墙的夹角石狮子里爬出来,身上落满了脏雨水,手里的风车早被折的不成样子。

  “大哥哥,你们玩捉迷藏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外面的雨下的好大,我好冷。”

  “大哥哥,我好想睡觉,好想喝一口热水……”

  “扑腾”一声,蒋小白看见自己倒在地上,还在门槛上的两个人赶紧出来,伍炙因首当其冲,双臂很轻易的就给自己抱了起来。

  “阿野,去准备些热水和姜汤过来。”

  怀中的小孩儿已经晕倒过去了,脸色苍白,而且的碎发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伍炙因给人抱进自己的卧房,水端上来后,拿着热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脸颊。

  阿野:“先给殿下换身衣服,这样很容易生病。”

  伍炙因:“你先去我衣柜里去取件保暖的裘衣过来,然后把门带上,出去就行。”

  蒋小白跟着飘进来,一只腿翘在另一边的大腿上,然后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床榻上手忙脚乱的伍炙因。

  刀子嘴豆腐心呐。

  到了后半夜,伍炙因又起身探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起烧了。

  他把被子掀开一个小洞,然后抬手抚上自己的肚皮,很是滚烫,犹如刚烧开的热水。

  蒋小白:“奇怪,为什么我的肚子感觉痒痒的?”

  系统:【因为躺在床上的人也就是你,感官互通】

  伍炙因下床叫了阿野进来,折腾好半宿,蒋小白怎么就是不肯吃药,好不容易灌下去的一点退烧药汤,还被他全部都呕了出来。

  新换上的暖衣又全部打湿。

  阿野:“殿下,不如我去请大夫再换一副药方来吧,许是这药太苦,殿下年纪尚小,是灌不下去的。”

  “他这温度烧的都可以当做暖炉了,三更半夜还要重新煎药,到那时候他已经烧成熟肉了。”

  蒋小白:“……”这什么形容。

  “那属下退去找点蜂蜜过来,两物交替着服用,殿下或许就能吞的下去了。”

  他说完离开,屋子里重新只剩下两人。

  伍炙因拿起手边的帕巾,给自己嘴角溢出来的药渣抹去。

  “都烧成这迷糊样,还不肯乖乖吃药。”

  梦里的自己像是在呓语,哼唧着扭动身子。

  伍炙因:“知道难受还不乖乖吃药。”

  他随手端起还没用完的药,然后一口闷下去,两根手指捏住蒋小白的下巴,一顺劲全部灌了进去。

  伍炙因:“别吐出来,别松口。”


第一百一十章 就爱打架

  床上的人艰难喝下去以后,阿野才提着蜂蜜罐子进来,伍炙因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自己打开罐口拿小汤匙舀了一小口抿在嘴里。

  这药确实挺苦的。

  他又把小勺子上面残留的一些小蜜丝儿拿指尖挂到蒋小白嘴唇上。

  这高烧足足烧了一夜,直到天要微微亮起来的时候才退下去。

  要说伍炙因到最后是怎么对他不再臭着一张脸的时候,绝对是因为小时候蒋小白勇敢无畏的找那些背地里说伍炙因小话的人,一个一个的打击报复。

  这高烧退下去后,蒋小白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粘着伍炙因,伍炙因不理他,那他就去找阿野阿木玩。

  到后来,这府中四方天地他已经玩腻,就溜出去跟寻常人家的孩子玩闹。

  直到有个碎嘴的小孩儿,彻底让小毛孩儿蒋小白要气出血来。

  “你家住在伍府?你知不知道他们全家人都是谋反的贼臣!你怎么会住在那呢?你还是赶紧逃吧,说不定哪天那家的什么公子不开心,直接拿你开刀喽。”

  小孩子说的话心直口快,他们不了解事情的内因,只听得表相。

  蒋小白本来跟他玩的还挺好的,但是也不至于好赖话都听不出,随即一个白眼儿翻着他。

  “伍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生病的时候还喂我吃药。”

  “那有什么稀奇的啊!我生病的时候我娘还追着我喂药呢!你要是被威胁了,我就带着你去县衙门里报官,实在不行你今晚就去我们家睡吧,我家还有一个茅草屋没人住。”

  蒋小白腾的一下站起来,“你再说这样的话,我要打你。”

  面前的小孩一脸不可思议。

  “我好心想帮你忙,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

  蒋小白说到做到,一下子抓起他领口的粗布衣裳,眉眼两撇,俊俏又生气:“你在瞎说,我以后不跟你玩。”

  “呸呸呸!好心当了驴肝肺!谁稀罕跟你玩!”

  小孩子的友谊聚在一起快,分开的也快。

  后来有一段时间蒋小白就不爱出府了,乖乖的待在院子里温书观蛙。

  直到后来有一次阿野陪着他出门买点心的时候,蒋小白又遇到了那群小孩儿。

  对视的一瞬间,蒋小白傲气的别过头。

  临街有个姑娘被抢钱,阿野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去去就来。

  结果这么站着打楞,之前的那群玩伴就围上来,吊儿郎当的开口:“那是谁,难不成你真的是伍府的人?你要是伍府的人,那你就也是叛贼!”

  蒋小白恼了一下,还没完全把火撒出来,头手的那个孩子王一伸手迅速的把他怀里的点心扔在地上。

  “判贼!叛贼!叛贼不配吃我们京城的点心!”

  “你们放狗屁!”

  蒋小白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面前的小孩儿踢倒了,然后看着他,索性直接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居高临下:“谁再胡说,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踢飞,然后丢进我们家荷花池里养鱼。”

  “这么凶狠,不愧是伍府的人,你们就应该被发配边疆,然后一辈子做苦役。”

  “我倒是想起来那个单独被赦免的人,叫作伍炙因对吧?我阿爹阿娘说了,让我走路都不要经过伍府,你们家那个公子,也是一个怪物……!”

  地上的小毛孩突然偃旗息鼓,捂着自己的腮帮,嘴里囫囵吞枣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楚的音节。

  “你、你敢打我…!”

  蒋小白手握成拳头,然后举起来指骨碰了碰,不过瘾一般,丝毫不怯懦。

  天真中带着玩味:“打你又咋了?”

  他还真没看见,那孩子王的牙齿都被甩掉了。

  “你完蛋了,这是我最后一颗换的牙齿,阿娘告诉我,只有等它自己掉下来才能扔上房顶许愿!你赔我!”

  蒋小白道:“吹牛!我都没使劲儿,谁让你说话这么难听,你的牙齿都不想待下去,你嘴巴臭的都要发霉了。”

  “你、你,我跟你拼了!”

  孩子王身后必定跟着几个小喽喽,主打一个起到跟着老大上就对了的作用。蒋小白虽然是双拳难敌四手,但是跟着阿野练过一小段时间的轻功,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不到一会儿,孩子往身后的更小年龄孩子便一哄而散,说是打架,其实也就是一群人在乱挠,你踩我一脚,我掐你一下。

  到了最后,蒋小白脸上,脖子上也落了不少红色痕迹。

  阿野回来见到这一幕,跑的比刚才抓那飞贼还要快的多。

  “殿下,你怎么跟别人打起来了?!”

  蒋小白记得他的嘱托,但是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什么,你去解决飞贼,我就来解决自己的事。回伍府吧,肚子都饿了,走之前再去那个点心铺子买一份糕点。”

  蒋小白回过眼看地上被踩的稀巴烂的枣糕,甚是可惜:“烦死了。”

  回去伍府的时候,阿野在路上被蒋小白磨了很久的耳根,“你不要告诉伍哥,不然他肯定不会再让我出去了。要是他们来伍府找麻烦,我就再把他们打跑。”

  阿野轻叹了一声,大手掌抓在他脑门上,按了下去:“殿下,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蒋小白吃着新买的糕点,撇着嘴:“但是我用嘴巴说他们不听,只能换另一种方式。”

  “阿野真的很唠叨,下次还是让阿木跟我一起出来。”

  “阿木的功课都没有及格,公子罚他待在府里勤练苦学,您还是给他个喘息的机会吧。

  旁边的人笑了笑,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回到了伍府,偏偏是天公不作美,越不想来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伍炙因站在门口,蒋小白刚好走到阴影处,一下子就不敢动弹了。

  “阿木课业还是不及格,你平常别再带着他出去玩,趁这个时间,我会集中考察一下你们所有人的功课,不及格的自己想个办法过来谢罪。”

  这个“你”,伍炙因指的就是蒋小白。

  伍炙因自己的功课很好,所以对于其他人也都是绝不将就的态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先礼后兵

  “都站在外面干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蒋小白哪敢进来,不让他带阿木出去,那他以后走后门带他出去便是。

  不过阿木学武倒是快,就是学那些繁文冗节的好半天磕不进去一个字。

  蒋小白支支吾吾:“知道了。”

  伍炙因没多说别的,自顾自转过身离开。

  阿野欠脚跟了上去。

  走之前又小心凑到他耳边低语:“殿下,你记得回房涂点药。”

  蒋小白抓住他,好像在说一个非常秘密的事情,那眼神是说,千万别出卖自己。

  阿野郑重的点点头。

  他回自己的卧房里,找了面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圈。

  “也就是擦破了点皮,下手真狠,眼皮下面居然还被他剜了一个小口……”

  “你去跟人打架?”

  伍炙因突然推门进来,吓得蒋小白差点失手摔碎了手里的东西。

  “你为什么跟别人打架?”

  “脸扭过来。”

  伍炙因走上前,一把扯住他肩膀,然后一双犹如蓝宝石流转眼眸的猫眼仔细的盯着他看。

  “把手里的药膏给我。”

  蒋小白不说话,屏着呼吸。

  微微低下腰给他抹药的人突然笑了一声,“你这么怕我?”

  蒋小白道:“我不怕,我只是怕你生气。”

  “那你觉得我现在生气吗?”

  蒋小白闭着嘴,嗓子眼里发出蚊子的细哼声。

  “……没生气吧,不然怎么会帮我涂药。”

  伍炙因把脸上的伤口涂完后,又换到了脖子的位置,一双偏凉的手在他脖颈间察看。

  “是平日里跟你相处甚好的那个小孩?刘家的那个叫虎子的娃。”

  蒋小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伍炙因:“你的什么我不知道。”

  接着道:“现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为什么打架?”

  蒋小白言语道断,感受到他手上的力,这个药膏刺到他皮肤里,有点儿密密麻麻的疼痛。

  “看他不顺眼。”

  “不顺眼然后就打架?那你以后别出去了,我觉得你看我也挺不顺眼,怎么对我手下留情了。”

  蒋小白听出来面前这人的话是在揶揄他,瞬间拔高了音量:“那不一样!”

  “我本来跟他玩的很好,但他一点儿都没把我当朋友,净往我心窝子里戳,所以这份友情不要也罢,就当我识人不慧。”蒋小白接着把话茬子又引到伍炙因身上:“但你不一样啊,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哥哥,跟别人怎么能比。”

  伍炙因明了他的认真,然后把药膏放在桌子,轻轻拿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脸,温声道:“睡吧,这事终究还是你做错了,接后面一个月都不许出伍府。”

  蒋小白蔫了吧唧,缓缓才开口道:“嗷……”

  第二天他醒来的很晚,一睁眼就看到伍炙因神清气爽的坐在树下的小长桌子上看卷书。

  “记得用早膳,下午跟着阿野学点东西别的防身术式,记住这些教给你的是为了让你保护自己。”

  伍炙因淡淡一笑:“那几个孩子我看过了,你挺有天资,手一点都不软。”

  蒋小白:“……”

  “挠痒痒也还要什么天资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怒改方针

  后来几天,蒋小白发现自己实在不是学武功的那块料,每次一经历伍炙因给他们三人共同设置的“魔鬼训练”,他牙齿都发抖。

  “头顶一桶水,练平衡。单脚跳移动火坑,练反应。边躲避毒镖边背书,练思维。”

  三个人里除了蒋小白,其他两人都练的滋滋有味,虽然苦累,但是一天下来,十天半个月坚持,能够明显的看到特训效果。

  但是蒋小白不行。

  他之前是没发现自己体质这么弱的,自此自己头顶水桶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冰水泼了一身后,三天都没下来床。

  时不时的腰还跟着痛起来。

  伍炙因也不会强求他习武,只是会偶尔闲暇之余会教他一些外出防身的招式。

  蒋小白猫在树上看梨花树下执着剑的自己和伍炙因,动作一个如天上云卷云舒,一个如还未完全长出羽毛的幼鸟,又好笑又莫名心里暖暖的。

  突然一瞬间,他腿一蹬不小心翻了下去然后径直往树底下两人头上砸去。

  哪知,竟然飘都飘不起来。而这一下,直接把蒋小白摔进幼时自己的身体里。

  手上一股劲把着,慢而匀称,耳边是伍炙因的指点:“记住,这里要左脚要后退一些。”

  “如果面前有人的话,也千万不可以贸然上去,你的基本功不实,我们不在你身边的话以退为进,千万不能与别人过多纠缠。”

  蒋小白喊了一声:“伍炙因?”

  他幼时的声音夹杂着小孩独属有的活泼音调,那是压也压不住的激昂与快活。

  “怎么了?”

  酥酥麻麻还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直抵耳膜深处,叫人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蒋小白顿了一下,手里跟着懈了劲,哧哧一笑:“没事!”

  少年伍炙因啊,跟成年伍炙因还真是不一样。

  他心里此时居然是止不住的想要摇旗呐喊。

  “也到了晌午,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伍炙因食指往后一背,手腕跟着平旋回来,长柄木剑很快翘在背后。

  到了饭后,蒋小白躺在自己卧房里的床榻上,系统也跟着出来。

  【检测人员:伍炙因

  体力值:100%

  幸运值:50点

  寿命值:无限归于0】

  蒋小白腾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什么叫做寿命值无限归于0?”

  系统:【这是他的梦魇梦境,他少时的噩梦种子从未拔除,伍家主公去世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他明天就死了。】

  蒋小白:“梦魇?”

  系统:【1.伍家上下满门抄斩2.伍炙因早就在计谋,预计考进宫里上朝受封礼的时候引爆身上自带的火药,届时皇后与皇上也会在现场,他没想让其他人活,也没想让自己活。】

  【如果不加以干涉,命定轨迹很有可能偏离,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蒋小白越听越懵,坐起上半身子:“可是之前伍炙因他并没有那样做啊,为什么你现在突然又跟我说这些?”

  “还是我已经在什么固定的时间段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系统:【是的。宿主你的确阻止过这件事情,但是你的大脑并没有保留这段记忆,而这个偃旗息鼓的秘密计划,刚生出苗头就被你熄灭了。】

  【保留这段记忆的只有伍炙因一人。】

  蒋小白:“那要是我没有…成功阻止呢?”

  “结果会怎么样?他真的会死。”

  系统慢慢悠悠:【会死哟~】

  “可恶。”

  蒋小白下了床,把关上的窗户支开,繁星亮空,伍炙因的卧房早已熄了烛火。

  “他会死?”

  挠了挠头发,几个瓢虫恰好从他眼前飞去。

  伍炙因方为少年人的年纪,远不及表面上看起那么风轻云淡。如果说琼浆玉露有保质期的话,那么伍炙因也是,从宫里下达的抄斩旨书下来的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公子伍炙因便一去不复返。

  不过一会窗子又合上,蒋小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让伍炙因死,也不能死。

  但该怎么下手以及怎么熄灭他心里的弯念头是个难题。

  系统没有给他其他提示,所以这道到底属不属于是有解的命题,全部要靠自己探寻。

  显然,失败所付出的代价是諵諷他无法承受的。

  天一亮,蒋小白不需要人来唤就早早起了床。

  计划一。

  如果伍炙因是心里丢了对于朝夕相处亲人的落寞感,那么他就要努力让伍炙因继续重温这种感觉。

  这不是旧梦,这是蒋小白要给伍炙因创造的新生。

  “早膳我煮的小馄饨。”

  蒋小白贴心的给伍炙因那碗端到他们面前,嘿嘿笑了两声。

  中午。

  “午膳是…甲鱼汤,丝瓜木耳,苏苑醋鱼,腊味合蒸八宝饭,还有……”

  阿木和阿野平时是可以上桌和他们一起用膳的,不分上下,随心所欲就成。

  阿木坐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你这是要改行做厨子吗?”

  伍炙因闻言也盯着他看。

  蒋小白顿道,一双手背在腰上系的衣钵上左右擦了擦,“没呢。”

  “就是,就是今天兴致上来,想给你们露一手。快吃吧。”

  蒋小白催促,然后满心满眼的盯着伍炙因用筷子夹了一小片木耳放进嘴里。

  蒋小白接着把视线放在其余二人身上:“别光顾着吃,点评啊。”

  阿木表情欲言又止。

  蒋小白点到阿木:“你说。”

  “极好,味道咸甜不腻,我能下两碗饭。”

  “真的啊,那你多吃点。”

  阿木看着自己碗里小堆积起来的菜品,眉眼横跳,“殿下……”

  “哥哥,你觉得如何?”

  蒋小白最想听到的就是伍炙因的夸赞。

  之前问过小厨房做膳的妈妈,伍炙因口味日常偏清淡,但是有时候又会特喜欢麻麻辣辣的食物。

  不能踩坑,最好还是依有规律的口味下手。

  这一天,忙活的他腰背都是极酸,不过倒也充实。

  期待了好久,面前人抬眸道了一句:“咸了。”

  遂即筷尖指着下一道:“淡了。”

  “菜没熟。”

  “别浪费粮食。”

  蒋小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因为你会死啊

  吃的方面下不了手那就用的方面。

  想来每个娘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缝制些贴身之物,蒋小白瞅着桌上那堆丝线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最后灵机一动,准备缝个护膝!

  最好,能够再多个护腕,脖暖,棉鞋,高帽之类的。总归是想法很多,实施起来就有些困难。

  针线这一类他会简单的缝制方法,可是实际一上手就有些蔫了,好看与实用都要兼顾。

  最好还要别具一格,这么累了两天两夜,只缝出来一个四不像。

  阿木走进来恭贺他脚禁解除,现在终于可以出府了,没想到一见到眼前人就猛然吓的退后两步。

  “遭鬼吸了?”

  蒋小白抬眸看他一眼:“啊?”

  “鬼?鬼在哪里?”

  他一拿起手边黄镜,两眼瞪大,乌黑的深瞳锁定在自己眼下。

  “我这眼下面怎么这么黑?也就两天没睡觉而已。”

  阿木立刻道:“两天?殿下你快出来,这屋子里肯定有不详的东西,我这就出门去请半仙来。”

  “笨啊,被哥哥听见了,你又要挨罚,哪里有什么鬼就是没有休息好罢了。”

  蒋小白:“先不说这个,你快看看我缝的东西怎么样?”

  阿木定晴一看,叉腰表示不解,半天认不出眼前这个物件:“殿下,这是你给马驹缝的头盖吗?”

  “冬时还早呢,而且根本不需要劳烦……”

  “呸呸。”蒋小白站起身,脚底生响:“这是我给哥哥缝的里衣啊。”

  “你看看这绣花,看看这走针,我可是跟外面民坊的姐姐们请教了许久。”他拿起来放在自己两眼间观摩,疑云窦生:“有这么不像吗?”

  衣服都是两袖开的,但他手里那东西,四面关合,譬如一个宽窄袋子,阿木真没瞧出来这居然是衣服,但幸好自己没多嘴问这蒋小白为什么不给马的眼睛留一个位置探路。

  不然就真是成“睁眼瞎”了。

  蒋小白把那衣服收好,紧紧贴在胸口闻了一下。

  “注入灵力。”

  做好这一切后,他把衣服叠整齐放在木橱里,准备再多积攒几件一起送给伍炙因。

  天气一直忽冷忽热的,蒋小白一会拿着厚褥子缝,一会又考虑要不要再缝层纱在后面?

  想来倒也是个稀奇的设计,一衣两用,蒋小白打了个哈欠,把针先插在了显眼的位置上,自己头磕在床边打盹。

  这么一睡,竟差点困在噩梦路走不出来。

  五官失去感知能力,张开口却只能听到自己哑然如同老鸭子的嚎叫。

  蒋小白突然惊醒,一看自己居然把手里还没做完的衣服当做毯子盖着睡着了。

  “这布料不好,不吉祥。”

  凭断一个噩梦,蒋小白就把手里快要完工的衣物打蜡烧成了焦黑的烂布。

  迷茫之中推开门望见伍炙因坐在外面赏月,寻着那孤寂的背影往上看,然后想,这也看不到月亮啊。

  “醒了?”

  蒋小白听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还不休息?”蒋小白问他。

  伍炙因:“明天去宫里参加仕考,睡不着。”

  “!”蒋小白断断续续咳出来两个音节:“考?不是再过两月才考吗?”

  “你这幅鬼样子是怎么回事?”

  少年伍炙因有时候说话更多带的还有孩子般的顽劣与戏谑。

  “没事,怕你没准备好。”

  伍炙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心里慌吗?头痛吗?有没有什么心闷发抖的症状?你屋里好像有老鼠,我去帮你抓出来。”

  伍炙因拉住旁边人的衣袖,俊眉上扬,勾住定格:“你疯了?”

  蒋小白心想,这不可就要疯了吗。

  他寻思还有两个月来爱的感化与关怀,没想到人明天就要进宫准备来个玉石俱焚了,这怎么能行呢,再想想他这几天闷在屋子里做的狗屎东西,还是不拿出来了比较妙。

  系统说了他要带着火药进宫,那现在那东西肯定潜藏在他屋子里的某处地方。

  系统也没想到晚上还要出来加班。

  【火药就藏在他玉佩里,那东西侍卫们查的紧,只能匿藏在此处。】

  蒋小白佯做自己没睡醒耸拉着两个眼皮,慢慢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腰间的玉佩很好看。”

  他算是认出来了,那不就是以后伍炙因戴给自己身上的吗。

  原来竟是他的贴身之物。

  从前也是和他说过,但如今具象见了,又是在非常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蒋小白真想给它直接拽下来,然后别在自己腰上。

  伍炙因听了他的话,低头瞧了眼自己腰间的东西:“你说这个?百日天时,娘亲让我抓阄,玉方能成大器,三次下来,我抓的全是它;此后有它的日子要比没它的日子还要长了。”

  蒋小白嘴一张:“那你会送给别人吗?”

  “谁?”

  蒋小白歪了一下头,有些漫不经心道:“我啊。”

  伍炙因果断道:“你喜欢明日让阿野带你去珠宝铺子买一个。”

  “我就想要你这个。”

  “那你就想想吧。”

  “……”

  拿不到没办法了,那只能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伍炙因去赴死吧。

  少年人起身回了自己卧房,留给蒋小白的是无边的夜色。

  星星真亮啊,跟伍炙因的眼睛一样好看。

  蹲在窗子外面细细踩点了半天,蒋小白确定屋里没声了才蹑手蹑脚起来,他只有一次机会,允成功,不允失败!

  结果,偏就失败了。

  伍炙因睡着的时候直觉也还是那么灵敏,巧劲一翻,直接给蒋小白的胳膊背脊连着扭的都疼。

  “我不是坏人,你松开手。”

  伍炙因听出这是蒋小白的声音,简单一吹把棉芯上炸开火花,摇曳的昏暗光亮打在蒋小白还算是坚挺的鼻梁上。

  伍炙因没什么好气:“你在这做什么?”

  地上人收起自己的胳膊,半天想不到缘由。

  然后泄了气的坐在伍炙因脱下来的靴子上,眼尾下垂,仿佛是受了天大一样的委屈。

  “你明天能不能不去仕考?这话问出来蒋小白自己也想不出一个为什么不去的理由。

  伍炙因绕有兴趣的看着他。

  “给个原因。”

  蒋小白道:“因为你会死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脱梦

  蒋小白心下一气,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开始解释:“是这样。我知道皇后不喜欢你,所以很是担心你去她会做什么手脚,找你的麻烦。”

  “不去行不行。”

  伍炙因少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不行。”

  “皇后要想谁死,还不是一个眼神的事情。仕考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如果大半夜装神弄鬼当的就是为了这个,我就不罚你了,全当你就是挂念我,现在回去你自己屋子休憩。”

  蒋小白:“那我也不回去了,你明天死了,我以后可就看不到你了,所以今天晚上必须叫你陪着我睡。”

  伍炙因看了他一眼:“你是翅膀硬了?”

  蒋小白满脸不在乎,他就是翅膀硬了,少年伍炙因怎么这么难缠啊。

  得亏小时候的自己脸皮够厚,无所不用其极的缠着他啊。

  脚一抵上去,蒋小白就浑身暖和起来,刚才那股痛劲也被远远的抛诸脑后。

  眼睛是阖上了,可是没有一点困意,玉佩竟被伍炙因放在最里面,挨着他的脸一起睡觉。

  蒋小白心里贯不是滋味。

  这玉佩是他从小就带着身上的,自然宝贝,可伍炙因死之前也要带着家人对于他刚降生时寄予的美好祝愿一起离开。

  玉会碎,人也会不在。

  倒腾半夜,蒋小白一直没入睡,第二天蒙蒙亮光,伍炙因就起身了。

  见他换好衣装,蒋小白陡然说话间带上了点儿鼻音:“能不能不去?”

  伍炙因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然后叫阿野过来,两人神神秘秘的说了些什么,蒋小白也没有听清。

  伍炙因走后,阿野就进来请他下来洗漱更衣。

  “殿下,公子说你身上不舒服,要属下带着你出去跑十圈……”

  蒋小白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啊?”

  “啊?”

  伍炙因你还真有够心狠的。

  他不担心伍炙因会死了,这是一种神奇的第六感直觉,可能是因为自己真的见过成年后的伍炙因,所以不再担心这件事。

  晚上,蒋小白独自站在伍府门口等着伍炙因回来,可直到了半夜,他的马车还是没有从远处露出头。

  然,现在有两种情况。

  如果按照系统所说的今日伍炙因会死,那么相应的皇宫里肯定也会大乱,但直到现在,所有地方还是一派祥和宁静。

  第二种情况。

  伍炙因没死,只是现在还没有回来罢了。

  阿木嘴里叼着木剑,刚练完最后一功。

  “殿下,公子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了,你别等了。”

  “往那一坐,我都差点儿看不清你,外面这么冷,你今天不是生病了吗,莫要再吹风。”

  蒋小白愤恨道:“你才病了。”

  伍炙因那是故意揶揄自己。

  最后他实在扛不住困意,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感受到有人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脖颈的时候吓了一跳。

  伍炙因蹲下来与他平视,“在这儿坐着干什么?求神拜佛啊。”

  蒋小白:“……”

  “你,没事?”

  蒋小白觉得他会认为自己真的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但黑漆漆的夜里,也只能看见对面人如银钉般亮晶晶的眼瞳。

  “我能有什么事,困了就回去睡觉,谁让你在这儿等着我了。”

  蒋小白跟在他屁股后,颇为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伍炙因忽然转过身从自己要扣里掏出来一个令面前人脸唰一下就红彤彤了的物件儿。

  蒋小白语气道断,直勾勾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不就是自己绣的“四不像”吗??

  “你从哪里拿来的?”

  伍炙因把那东西用手指轻捻的调开,眼尾含笑,漫不经心:“我听阿木说你给我做了不少好东西,怎么都不拿出来给我见见?且这小东西挺别致的,我从来没见过。”

  蒋小白白牙咬着红唇,假笑道:“夸我还是损我呢。”

  伍炙因道:“都有吧。”

  “……”

  以伍炙因的学识,仕考当然能够轻松拿下,在伍府再待几日,他便要去入朝为官,算得上是这几年来最年轻的一个侍郎。

  蒋小白自那以后发现他一直别在腰间的那枚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翡翠玉玛瑙。

  终于有一天让他逮着机会问了一下:“你之前那枚玉佩呢?”

  伍炙因不咸不淡的回了他一句:“你还惦记着?”

  “倒也不是。之前看你那么宝贝,怕你不小心搞丢在某处,问问而已。”

  其实他这几天叫系统,可系统却一直都没有出来,不知怎么回事儿,蒋小白心里又开始莫名打转。

  伍炙因把墨块研开了来:“收起来了,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以后送你你吧。”

  蒋小白语气森然:“我不要。”现在要了是不是会打破什么运行轨迹,要是什么命定轨迹乱了,不知以后的他们又会出点什么茬子,虽然说这个玉佩最后还是伍炙因送给了自己。

  “我先回去了。”

  撩下这句话后,蒋小白跑回自己房里,嘴里念念有词,系统你快出来。

  可脑内除了自己声音的回响,别的什么都没有。

  系统一定是死了,蒋小白灌了一口温茶下肚,结果耳边一阵幽鸣,全身跟着酥酥麻麻起来,仿若有人拿着冰水往自己的毛孔里强硬地灌。

  【宿主,你好。】

  【检测到你已完成任务,现回到主线继续任务。】

  【……】

  说实话,蒋小白还是有些懵圈的,他还想多问些细节问题,没想到一睁眼就又重新回到自己成年后的身体里了,而旁边坐着的人不是少年伍炙因,而是成年加大版的伍炙因。

  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伍炙因俊眉微翘:“怎么了?”

  “你睡了很久,如果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继续赶路。”

  蒋小白站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淡然一笑:“无碍,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伍炙因闻言回头,脚下的火已经踩灭:“什么梦?”

  “秘密,关于某个人我又了解的更多,真是有些想不到。”

  蒋小白捶了捶自己酸涩的小臂,后道:“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佛庙救人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这次天刚暗下来,两人就寻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且还是一座破庙,既能避风还能遮雨,睡的时候更不用两人轮番放哨了。

  推开那门,灰尘从最上面的横木上抖落,漂浮在空中。

  正堂的灶台上摆放着几个神雕,蒋小白无意间跟那上面的小像对视了一眼,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伍炙因把东西放在了一旁乱糟糟的草芥上,四面的木窗早已经毁坏,但勉强可以拿其他木板堵住。

  缺了角的地方从这个位置往外看可以行成一个视觉死角,里面的人能够毫无动静的窥探到外面的情况,而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漏洞空。

  蒋小白随着他拿出睡觉的薄盖,然后顺势躺了上去,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虽说中途去伍炙因小时候玩了一两个月,但实则他们这个世界还是正常运行,就过了个午睡的时间而已。

  还好脚底已经全部好清,而且桑姑娘送给他们的草鞋也甚是好穿,走个几十里路只觉脚腕酸磨,但脚趾双并宽敞。

  “这祠庙没破败之前供的应是文殊菩萨,且只专供他,香火还是很兴旺的;殿内里之前的配饰,鎏金帘幕,莲花跪垫,博山炉、禹王炉、香筒来看的话,这里此前应每日来求取庇佑的人不少。”

  蒋小白看着他:“你还懂这些?那文殊菩萨是管什么的?这些神啊,佛啊管的应当都大差不差吧。”

  “人间疾苦,灾厄命短,我想想,发财管不管啊?”蒋小白说完自己还咯咯笑了两声。

  伍炙因头脚朝向都是一个方向,短暂的顿了一下接着回答他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妙德’‘妙吉祥’,雕像还未移走,我比较在意的是这里为什么会破败。”

  蒋小白左腿翘在右腿上,脑袋轻轻摇晃:“也许是那些信徒有了新的供奉神选了,一佛更比一佛强,这里就自然而然不会有人过来,咱们刚不是在外看到了吗,周边环水,水性阴,干而缄,大概其他人也是觉得意图不好,自然而然这里就无人停留了。”

  “香民们可最看着风水。”

  伍炙因对他的话不可置否:“佛雕不挪,怕是会留下祸根。”

  “佛祖宽宥但也狭隘,明明有德,念中有缘。”

  “我……”

  蒋小白突然出声打断他,一只手抚上旁边人的腹中位置,好笑的拍了两下。

  “你再念叨佛就从祭台上爬下来了。”

  “休息吧,咱们走了这么几天,应该也差不多到桑老爷子说的地方了。”

  伍炙因轻应了一声,随着他躺下去的方向挨着睡好,结果到了半夜,被草席堵住的祭堂一阵异响,吓的蒋小白从梦中惊醒过来。

  余下捏着伍炙因的衣角往下拽,“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伍炙因其实早已清醒过来但一直原地静待外面的异响停止,但这会又更大声,连身边人都听到了。

  “你在这,我出去看一下。”

  蒋小白拦了一下:“外面可能是匪贼那的人,你这是自投罗网。现在没人动你做的机关,我们按兵不动,看外面到底是人还是不小心闯进来的野兔之类。”

  两人保持着一坐一躺的姿势,外面噔噔咚咚的声响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离他们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伍炙因垂眼示意了一下蒋小白:“这下不是野兔子了,是人。”

  蒋小白心里凉嗖嗖的:“大半夜的能是谁。”

  他转过身往手里攥了颗小石子,凑到伍炙因耳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身边人耳垂下:“你的机关动了一下,我们俩就立刻起身,以退为进,不可好战。”

  他相信伍炙因没失忆前的身手,但现在两人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冒然行动。

  声音越来越近,伍炙因设计的机关不显眼,就是一根木棍横在草席外面,但是凭借野兔夜猫这样轻的身量是踩不断它的。

  突然“砰”的一声,摇摆的破烂木门随着草席倒下,烟尘四起,栽在上面的人左手捂着右臂,掌心下血流不止。

  “二位好汉,你们救救我。”

  虚弱的吐完这句话,这人就闭着眼深深安静下来,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伍炙因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攻击姿势,见人受伤,顿时走到他面前蹲下查看,捻了一抹血嗅在鼻下:“是毒镖血。”

  蒋小白跟着他后面爬起来,撩开地上人凌乱的头发:“一个大叔,半夜三更,胳膊中了毒镖伤。”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也是被匪贼追杀的?”

  伍炙因也不敢妄下结论,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先把祭堂外面漏风的门洞给堵上。

  “除去民相,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就是匪贼,内讧难解,自家人追杀自家人,这在他们行里是常有的事情。”

  蒋小白思忖道:“那也不太对,我看他服制不俗,耳着明玉,手腕上还有材料高奢的铁袖。”

  “他快死了,我们巧遇菩萨庙,桑姑娘走时还给我拿了些清酒药,不能见死不救啊。”

  蒋小白要做,伍炙因也没办法,只好帮着他帮人拖过去。

  这人长相不似朝域人,蒋小白看着倒是很像查沙里德那里的子民。

  第二日醒来,他们打算把这座破庙留给这地上的人,二人都打算出发了,这人乍时醒来,微弱出声:“是你们救了我吗……?”

  蒋小白道:“谈不上救举手之劳;但有一事我想搞清楚,是何人伤的你?若是匪贼人,那我们今天赶路要更加小心才是。”

  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背拘在墙上,意识到自己胳膊那里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

  “天色太暗,我看不清到底是谁,但我能够确定的是不止一人,这山里不过三里外就是蒙族人管辖的地方,你们是要去那里吗?”

  伍炙因抢先一步道:“是的。”

  “那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别去了。蒙族人不可能带你们回大京城的。”

  伍炙因望着他,眼里彷佛盛了一汪雪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动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遇石匠

  地上的人对答如流:“我依稀之间从那个小兄台和你的对话猜测出的,我并非空口无凭,前些日子我刚从那里逃出,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蒋小白蹲下来正对着这大叔的眼睛:“能请教下在下的名讳吗?”

  “鄙人姓石,磨刀匠,本途是来给蒙族人送开光刀片的,这本是一笔价值不菲的买卖,可惜蒙族人善欺,不予我订金不说,还将货物全部卷走,更是要将我赶尽杀绝。”

  蒋小白道:“照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昨天追杀你的人是蒙族之人,并不像是匪贼。”

  旋即又抬头看向伍炙因,若有所思,拇指食指在下巴上慢慢摩裟:

  “你觉得呢?”

  伍炙因跟他想法一致:“此事蹊跷。”他没说出来的另一句话是此人也蹊跷。

  若是普通的磨刀匠怎么可能躲得过善斗又驻守象征两族友好相处地界安宁骑兵的追捕?

  伍炙因把包袱挎在身上,对蒋小白说话:“我们走。”

  地上的人勉强撑着墙直起身子:“慢着,我能不能随你们一起?这路上凶险,我先谢过你们救我。”

  “等我好后,肯定报答你们。恩公,让我留在你们身边就行。”

  蒋小白支支吾吾,他不太确定这人安全,伍炙因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不理会这人的话。

  蒋小白:“大叔,我们情况不太一样,你还是不跟着我们比较安全。”

  “恩公,我不随着你们也是死在这里,还不如让我死在报答你们的路上。”

  伍炙因突然回头跟他说话:“可以,那你就跟在我们身后,替我们多留一个心眼。你也见过匪贼人,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

  “诶诶,太感谢恩公了!”

  蒋小白跟上他的脚步,低语道:“你不怀疑他了?”

  “利用他的正向价值和反向危险性,一枚铜钱抛向空中正反不知,所以这不是一个绝对的事情。”

  伍炙因向他担保:“你有我保护,他不敢多加妄为。”

  “嗤。”蒋小白笑了一下,拿胳膊肘顶他手臂:“其实哥的本领比你还强。”

  伍炙因嘴角微压:“真的?”

  “那可不。只不过不到重要关头不能露一手,独门秘籍,不可外传。”

  伍炙因顺着他道:“那就拜托哥哥多照拂我了。”

  “可以可以。”

  五彩霞云退去,山里降温快,三人还未找到合适的落脚地点。

  到了最后,那石匠站在高处朝他们挥手,示意下面有棵歪脖子树,在下面安扎正好合适。

  这样安然睡了一觉后,伍炙因没发现他暂时又露出什么马脚。

  他们日夜皆程的往蒙族人看守的地方赶去,终于在四日天黑时刻抵达。

  只不过这地方那石匠是望而生畏。

  “两位仁兄,我早说过不要对他们抱有太大希望,你们现在可以随机抓住一个人问,不超三句,他们就会带着刺枪的将你们那撵出来。”

  伍炙因一手抓着蒋小白的胳膊:“那我们就先去试试了。”

  蒋小白道:“真的不用管他?”

  “我大概已经明白他的意图了。”

  “这是大朝的地界,但蒙族人率命看守,简而言之还是向着自族人的,多半有人不依归顺,所以我们去了也是下贱料子,但好歹两部分势力都有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匪贼。”

  蒋小白脑海里卷起其他问题,但是伍炙因已经牵着他到了看守大门的侍卫兵面前:“我们有要事相告,让我们见统领总帅。”

  伍炙因猜的很准面前人果然没正眼瞧他们一眼。

  “叫饭花子快滚,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我们不是要饭的。”蒋小白揶了他一句。

  “听不懂人话?那我就上家伙事了!”

  “慢着这位仁兄。”伍炙因伸出掌心挡在尖枪前面。

  “我们有匪贼人的下落。”

  “你们……!”

  从他后面又走出来一人。

  “什么吵吵嚷嚷?”

  伍炙因正面不讳:“麻烦让我们见统帅一眼,我们有重要线索。”

  那人本也是颇为不信的,但却偏偏是个溜尖爱拍马屁的人,见他们不怕死的往上闯也有几分想让他们进去,但事实是他们统帅从几天前就失踪了,并扬言自己过了几天便会回来,这一消失,却是半个月之久。

  “不是我不通情达理,是我们统帅不在,你们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替你们传达也是一样的。”

  伍炙因笑道:“那不行,重要线索还是我们亲自面见的好。”

  “哟,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还。你们不爱说就滚,要不然……”

  他身旁那个小兵突然叫起嘴:“督察,下学士要求明早之前上交给他火药桶,刚才已经派人来质问了……”

  “我去他的!不过是帮助统帅解决了一个小问题而已!现在就敢爬到我头上了!?这个马大趴!你们进来,都进来!什么重要线索!如果你们敢扯慌的话,老子把你们舌根都拔掉喂狗!”

  伍炙因泯然一笑:“那可不敢。”

  两人跟着那人进了个破杂帷幄,面前人突然转过头:“都在这待着!老子去找那个狗屁下学士!他娘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吃了熊心豹子胆!”

  挟风声音很大,蒋小白有点不明伍炙因的做法,简单梳理:“我们也没掌握什么重要线索,不过这是蒙族人的地界,他们肯定识得查沙里德,我们见到统帅让人联系上他,这样就可以尽早与他会面。”

  伍炙因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到了夜里,他们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谈话,而第二日清晨,之前说着不要来的那个石匠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笑眯眯的砍柴添火:“二位好,我们又见面了。”

  蒋小白木了,走上去:“你怎么进来的?你不是他们追杀你吗?”

  “哈哈!小兄弟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们了,当时他们要将我赶尽杀绝的原因是我不愿永远留在这里为他们所用。”

  “蒙族人看中了我精湛的磨刀手艺,而我苟于活命,这乱世之地带,还是要头脑灵活一些才好吧哈哈!”

  蒋小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树林试探

  伍炙因也出来看见他,不是很惊讶,反而带着预料之中的淡定:“石师傅,你真是不计前嫌,懂得明利。”

  “诶过奖,我刚听督察大人说你们要面见统领军,到底是何事啊?”

  “你们是有所不知,其实统领军脾气很大,若是你们说的有半句虚话,手起刀落脑袋就要分家。”

  砍柴的人摸拿着搭在肩头上的毛巾擦汗:“你们可别动什么小滑头。”

  蒋小白双手抱在胸膛:“你为何了解的这样清楚?”

  “我?我也是听说,人云亦云。”

  伍炙因:“我们不会耍小滑头,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不必你再担心了。”

  “这位兄台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心眼,但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别人的眼色变化与态度还是慢不了的能体察出来。”

  他又接着道:“你们放心,我与恩公们所言句句属实啊!”

  “那边的!不好好干活聊什么天!石匠人你今天不把铁库里那些刃器磨完就别吃饭了!”

  官兵抽着皮鞭往这边走来,凶神又恶煞。

  “是是,我见到了老熟人,情难自抑。”

  蒋小白拦住那个走远了的小卒,嬉笑着脸:“我们是查沙里德的朋友,你们军中难道没有什么可以联络上他的方式吗?飞鸟!书信?”

  面前的人突然额头挤成川字:“你是来搞笑的?查沙里德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到底是谁?莫不是他派来的细作?!”

  蒋小白看他都把刀抽出来了,连连后退。伍炙因正好走上来,不动声色夹在二人面前。

  “那是我们大朝朋友的名字,难道与哪位贵人名讳撞上了?”

  伍炙因侃侃而谈:“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呸,以后别再提这个名字了,真晦气。”

  人走远后,石匠人才慢慢开口:“恩公你们有所不知,蒙族内部本就分为二派,虽说这首领降了大朝,可还有一部分人不满啊,查沙里德是首领下位一把手,肯定要被这些二派人所唾弃的。”

  蒋小白突然明白了来回圈绕,惊叫出声:“那桑姑娘他们肯定是还不知道了,不然也就不会给我们指这条路。居然进了贼窝…这样的话就更不容易联系上查沙里德了……”

  说完他低头叹叹气。

  “殿…”伍炙因差点脱口叫出来。

  “哥哥不用担心,我们来这也是为了躲避匪贼求得一时庇护,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应对方法,此下静待统领首军回来。”

  面前的人刚才慌忙出神压根就没留意到伍炙因那个矢口出挑的“殿”字。

  “你这性格倒是跟以前没变化。”

  蒋小白想他说的也是,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嘛。

  他们在这地方多待了几天,仍然不见统领军回来,六日后清晨,两人的房外一阵喧闹声。

  蒋小白见过他,就是几日前让他们住进来的督察,此时正脸红脖子粗的和眼前人争论着什么。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歪心思!你不就是想抢先我一步去探的情报?!这是我带进来的人,没理由跟你见面!你有能耐就自己出去找线索去!”

  他面前的人剑眉星宇,身挺笔直,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一副冷淡模样,不甚在乎。

  “我只是怕有心之人混入,督察,你这般阻挠难道是窝藏有别样心思?”

  任督察急得原地跺脚,不再顾忌周围还有其他人看戏:“那我今天就代替总帅给你长点记性!”

  下英缄默道:“你没理由。”

  “两位何必把场面闹的如此难堪?这位应就是之前督察提起来的下学士?我们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不过那些情报只能等会见统领军时候才能说出。”

  伍炙因走了过来,语气不疾不徐,眼前人盯着他打量。

  “还望你们见谅。”

  下英半晌道:“想来也是。”

  任督鼻子哼气,见谁都想踢踹一脚,恶狠狠瞪着伍炙因:“你们最好有点用。”

  人走后,磨刀的石匠人又出来援场,“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匪贼人算是无恶不作,没人能够容忍,要不是他们也欺到了蒙族人头上,他们是不会管的。”

  伍炙因突然回头看着他:“大叔,你懂的很多。”

  “小道消息,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蒋小白跟着伍炙因回屋,晚上他又在门外听到了些什么动静,但是伍炙因突然伸出手遮住他嘴巴,嘘了一声。

  “明日可能会有些变故,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上前。”

  这时,蒋小白还搞不清楚伍炙因这句话的意思,然等到了第二日,果真如他所说。

  下英召他们去空旷的野草地上看赛马,语意婉转的就点到了蒋小白头上。

  “匪贼人也擅长马术,我们与他们相比不分高低。今日也是为调动大家的防战心;先骑马跑到最西边的人,我重重有赏。”

  蒋小白心里淡然,他压根就不会骑马,别说还要比赛了,这个下英左里右里都是要试探他们二人。

  伍炙因上前拘了个礼,“家兄从小身体抱恙不擅马术,恕难从命。”

  下英眯着眼,手里竟还端着个拂尘。

  “那你呢?”

  “看来你愿意为兄长代劳,就你了。”

  蒋小白看着伍炙因披戴上软甲,他旁边那些其他骑兵多少都眼里迸射出血光,不死不归的气势,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实在危险恐怖。

  “你为什么要应下?反正我俩是叫花子啊!叫花子只会赶驴!只会拉牛!”

  不到半刻钟以后就要开始行进,伍炙因冲着他笑笑:“这次躲过他还有下次机会,哥哥放心,我感觉自己不像是第一次牵马绳,路上不会出什么茬子的;奖励就随其他人拿去。”

  不多说两句话,同一白石灰线后的人疾风而出,快如闪电。

  伍炙因也不能演的太明显,喝足了一声,双脚猛夹马腹,紧跟其他人身后。

  树林中掩有埋伏,已经有几个心粗的踩进洞坑,淹进水里。

  这里,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可怖。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困水牢

  “你确定要跟上去?”

  高台上的人手持蒲羽扇慢慢鼓动,然后眼尾微挑,颇有兴趣的望着蒋小白。

  “我先告诫你一声里面很危险,毒蛇猛禽,镖剑钉笼;但若是他比常人更敏捷些,这些都不足为惧。”

  蒋小白对上他轻薄的眼眸,淡道:“你一直怀疑我们吧。”

  这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你已经替我说出来了,我受统领军之命有责任看顾好军营,你们宁死不肯说实话,我只好借此机会慢慢敲打了。”

  下英走下台阶,轻视远方薄雾:“他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你会知道,因为选择权都在你手里。”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可以饶他一命。”

  蒋小白审视他那玩味的话语,“你这话几个意思?”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安,远处松树林里鸟飞熊叫,几人的惨叫声伴随着寒风虎啸飓空!紧接着不知是里面哪匹马是受了什么刺激,刺叫声不绝于耳——!

  蒋小白猛然转过身,他猜的没错的话,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友谊”比赛,而是身后这个人为了除掉伍炙因而做的计谋。

  他们不过是要饭花子,下英就这么怀疑?他早就看出来了些什么?

  选择权在他手里,下英压根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如果他坚持原来的解释,树林里的人定会全部围剿住伍炙因,即刻原地绞杀!

  或者!

  ——会比这更惨一百倍、一千倍!剥皮抽筋、挖心剁骨!

  下英咯咯笑了两声:“你应该也不是个蠢材,我点到为止,剩下的交给你自己选择吧。”

  蒋小白咬咬牙,他不知道啊!他要说什么?!他原以为他们是友军,但这些人却是友军的敌军!所以他们也算是敌人!

  蒋小白呼出一口气,现在伍炙因的情况不知道如何,他不敢拿他的生命来赌。

  友军敌军都无所谓了,反正大家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匪贼。

  “我们是跟着查沙里德去驱赶匪贼人的,但不小心受到他们伏击,掉下悬崖与部队走失,幸得人家相助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又被……”

  蒋小白噤了声:“我们要告诉你们头儿的也就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你应该管不到吧?”

  面前的人垂下眼眸,他是如小鹿一般的杏仁眼,做微表情的时候给人很好一种很好接触的错觉。

  “你凭什么以为我管不到?”

  蒋小白心虚道:“任督察应该比你职权大吧?那我不如找他说了。”

  下英:“你在跟我打小算盘?”

  蒋小白道:“没。”

  “……”他能想得到这一层,但是并不觉得眼前人会因此受绊。

  “我见过你。”

  下英突然仰起脖子,脸面望着在他头顶上盘旋的飞鸟,似是在回忆。

  “你是大京城的太子吧。”

  “!”蒋小白赫然哑眼与他对视,急忙辩解:“…我是太子!?你、开什么玩笑!我要真是太子,我会在这里吗?”

  下英不理会他苍白薄纸的话语,冲身后人挥挥手:“带去水牢。”

  蒋小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强硬捂住嘴巴,随即一种昏天暗地的眩晕感直冲天灵盖,他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半个膝盖已经没入水中。

  两支胳膊被高高架起,铁链很长,但同时把他整个人都扯的很紧,蒋小白感觉自己就要四分五裂。

  人影绰约在地上,愈来愈近。

  下英手掌里把玩着两个核桃,满脸温笑,然后直视蒋小白:“你醒了?”

  蒋小白挣扎两下无果,手腕处还一阵疼痛,于是乎干脆道:“你关我也没用,我能说的就是那些。你先把伍炙因带回来,君子不能言而无信。”

  下英呵呵一笑:“但我不是君子啊,你怎么这么好骗呢。”

  蒋小白脸上一变,他心中浮现出个若隐若现的答案,“你该不会是…匪贼人…”

  下英彭彭拍响手,哈哈大笑:“真聪明,猜对了。”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太确定:“又好像不太对。”

  “不过这个水牢除了我和两个亲信,没人知道。”

  “但我知道你是皇宫里的太子并不奇怪,年少时我在宫里做小太监呢。”

  蒋小白慌忙抬起头,又听他继续说。

  “之前先皇让我照顾二皇子,先备在他宫里,可是后来先皇离世,皇后将我们这些下贱的人全部打发去了庑房做役。”

  “多可怜啊,舍去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还被当成猪狗一样的畜生!凭什么呢!?但没想到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太子。”

  “是你。”下英抬脚踏进水里横着的台阶,怜惜地捏着蒋小白的下巴:“你也许早就不记得了吧。”

  “那时候先皇刚离世,最受宠的小太子无人照拂,我就是在那时做错了事遇见他。”

  他边说边回味:“师傅要将我打死,但是小太子救了我。”

  “后来我想可能是由于小太子觉得打人很疼吧,那大木板也确实疼,打在我身上,一下啊又一下,我差点晕死过去,是小太子出来玩耍的时候被吓到,哇哇大哭了起来,说不许打、不许打!”

  “如果他做错了事情,那就让他改过来就可以,为什么要一直打他?”下英的眼睛越睁越大,笑意直达心底的阴森,“对啊,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打死他!?啊啊啊……!!!”

  下英发了狠的狂笑:“别人都在忍气吞声,可我不愿,我志不在此,也不想以后爬上什么其他太监头上做个公公。”

  “我想去太子殿里服侍,自那以后天天跟在师傅后面卖乖,终于有机会了,太子被皇后打进宫殿里软禁,皇宫一片混乱,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逃出来了。”

  下英嗫喏着又落了几滴泪挂在脸上,突然喜极而泣。

  “抱歉,太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蒋小白泡在水里的双腿冷的发抖,脚趾顺着急湍的水流都有些抓不稳。

  他云里雾里的听面前人说完这些千奇百怪的话,并没感受到一丝暖意。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放我走。

  下英暧昧的贴上他的脸,轻轻点了一下:“我认识你,还记得你。我钟情于你,太子殿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目的

  蒋小白顿时如雷轰顶!

  面前这人居然在亲自己的脸!?他心里别扭的想要吐出来,可是无论怎么转头都会被下英拇指食指并用的捏着下颌强转回来。

  “可以叫你名字吗?白白?”

  下英把自己叫爽了,唇角弯的犹如勾月。

  “白白,你看看我啊,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害怕的神情?白白。”

  “白白。”

  蒋小白吓的不行,可身后就是一十字铁架,无处可退,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腻滑。

  “你变态啊!别碰我!男的跟男的亲……!你疯了啊!我认识有老中医!别碰我!”

  下英本来把食指卡在他牙齿间,却没想到面前人暗下使了力,几滴圆润的血珠密密地冒了出来。

  “白白,别让我为难啊。”

  下英根本不生气,反而还很是兴奋:“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伍炙因的人啊?我能感觉出来,能感觉出那家伙对你的感情不像是兄友弟恭之间该有的。”

  他喃喃道,像是在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之前让你一个人孤独生活了那么久也是我不对。我就谢谢他之前在伍府照顾过你吧……”

  蒋小白猛然一滞,大喊道:“你是脑子有病吗?”

  下英笑了一下:“我吗?”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现在我们已经相见了。”下英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眼尾轻佻的从鼻梁窥伺到下巴:“你要最后去看一眼伍炙因吗?他会死哦。”

  蒋小白怒气冲冲,可是无论再怎么动弹,仍然对眼前这人造成不了一点伤害。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下英盯着自己的狩猎货物满意的笑了一声。

  “你们还不知道,匪贼人已经得知大朝太子也混在了队伍之中,他们在满世界满角落的找寻你们的下落。你若是一直跟着伍炙因,只有死路一条。”

  “我可以保护你。”

  下英探出手轻放在了蒋小白的小臂上,指尖漫点,譬如青丝毒蛇,最后抓紧住入了眼前人的五指之间。

  “当然我也可以直接把伍炙因交给上面人,那样他们就不会把耙子接着打在你身上了。”下英语气柔软:“你想去哪?以后找一个地方我们二人一起安稳的生活,好不好?”

  蒋小白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欲言又止,且难以理解。

  “你是变态吗!我小时候就是怕见血而已!救过你一次也算凑巧罢了!”他挥舞手臂,沉重的铁索链闷闷地响。

  蒋小白晕厥的几乎要吐出来:“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下英颇为委屈:“白白不听话,我只有这样了。”

  蒋小白大致搞清楚了眼下这个状况,面前的人应该是个脑子被驴踢过了的家伙,乱认人。

  他可忍受不了这么变态的行为啊。

  “带我去见伍炙因,我不允许他死”

  下英缓缓道:“可以啊。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等面前人开口,下英又接着说话:“我有办法让他不死,但你以后要跟着我,不能想着逃跑,明白吗?只要我一个信号传下去,他随时会被匪贼人围攻,纵他有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

  蒋小白打算先答应他,只要见到伍炙因一面就好,他现在保不定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树林里。

  伍炙因跟其他人进入丛林腹地,后面的几人已经被藏于落叶中的捕兽夹还有暗器所伤。

  他勒马停下半刻,风吹着叶子簌簌动的声音沙沙作响,既不需要求得第一,也不用倒在最后。只要在路中随便寻个显而易见的陷阱掉下去即可。

  下一秒,前方又有几个人突然跟着他停下来,然后开始破口大骂,“我去他娘的!这前面没路了!下英这是耍我们玩儿呢?”

  前面的人绕过来以后,然后从伍炙因身旁经过:“别跟着我们!自己想办法找条路!”

  伍炙因没有多言,自顾自的下马,而下一刻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一抬头,刚才两个并驾齐驱的马儿长哮一声,轰然倒地。上面的人被甩掉,然后立即站起来瞧着那马儿,脸红脖子粗的破口大骂。

  伍炙因看那地上的马四腿抽搐,连眼睛都睁不开,头上的鬓毛此时也蔫儿了吧唧的松拉在眼皮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吓到。

  可这里左右环看也只是一个天然的树林圆地,莫不是地上有什么陷阱?

  前方没路,有河堵塞,那河的对面是什么?

  还没待他起身考察,前面的两个人又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头仰着往上看,惊恐的撒腿就要逃跑,嘴里还不停念叨。

  “有蛇啊!有蛇!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伍炙因迎着他们的目光往上看,果不其然高密的枝子上缠绕满了拖着蛇信子的花蛇,殷红的舌尖不停抽动出来,它们在寻找一个有利的时机,随时准备给下面的人一招毙命。

  “下英这个狗啃的玩意!这可是边域里最毒的六棱蛇!他这是想让我们死啊!”

  “快逃吧!我早就说该信督察的!还是任督察对我们好!”

  结果两人刚迈出去没几步,伍炙因正想叫他们立刻停下,树上挂着的蛇突然跳下来,狠狠的用獠牙啃在一个人的后脖颈上。

  随着一声惨叫,另一个同行的人也没能逃脱同样被咬的命运。

  伍炙因顿感情况不妙,可如果像前面两个人一样立刻逃走的话,他头上的毒蛇就会迅速出击,而它们早已虎视眈眈许久。

  他手里现在只有一小个短匕首。

  前面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由从刚才的惊恐与不安直接转变为现在的僵硬与沉寂。

  他们已经死了。

  伍炙因只能放手一搏。

  头上的毒蛇不等他完全准备,三五成群,一拥而上!

  “唰”的一下!伍炙因把三个舌头一齐砍了下来,鲜血四溅,飙在了地上的落叶之上,打了秋印记的枫叶,现在又染上了致命的血。

  其他树上的毒蛇蜂拥而至,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灵活轻巧,可是伍炙因手上的那柄短匕也是,不给他们丝毫近身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 毒药、分别

  脚步声悄然而至,伍炙因抬眸之间望见了别在树林中的两人,蒋小白的双手背在身后,他的嘴巴里被塞进一个棉团,对视瞬间,伍炙因左边肩膀的那条蛇窥伺到机会迅速出击,吓的对面蒋小白眼睛瞪大了许多,但嘴巴里被异物堵住,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下英慢慢领着他过去,从兜里掏出一袋“雄黄粉”,然后扑打在蒋小白身侧。

  而这样那些毒蛇就不会近二人身子。

  伍炙因斩断了所有毒蛇的颈首,短匕向下簌然的滴露鲜血。

  他抬起头,将他匕首丢在地上。

  眼神里带着极力克制的寒冷,嗫喏问询:“这是做什么?”

  下英哈哈一笑,很是正经,“哗拉”一声展开羽毛扇,看着伍炙因,“你想死还是想活?不对,是你想让自己活下去还是小太子活下去?”

  他淡道:“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伍炙因。”

  眼前人轻蔑的打了个哈欠:“早在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向匪贼人通风报信了。若是还想留下一条性命回去启禀你们那皇后,那就现在立刻离开,这可是太子殿下为你争取到的机会。”

  伍炙因缄默不言,缓缓提起头颅,认真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伍炙因直接一个月步向前,没承想下英居然侧身一避便躲了过去。

  下英顿道:“手刀?”

  随即他脚下一个回旋,落叶里潜藏的碎石被舌尖掠起,腾空向伍炙因的方向砸去。

  可伍炙因已经早有防备,这里空间狭窄不好施展,他双脚借助旁边灌木的力,本意不在对付下英,而是将蒋小白手后的禁锢解开,果然和他猜的没错,蒋小白藏于长衣下的双脚也被身边人拿东西绑了起来。

  蒋小白拼命摇头,又一蹦一跳准备离开身边下英朝反方向去,可没想到的是旁边人突然一扭头,不知是拿出来了什么东西一把挥洒在空中。

  那气味,犹如下水道里洇了九九八一天再混杂腌菜剩饭的味道。

  伍炙因的眼睛也被熏的火辣辣的疼痛,他没想到眼前人还会用这一招。

  蒋小白也没忍住的呛咳起来,只不过无法出气,一张脸被憋的通红。

  下英替他拿掉了堵着舌尖处的东西。

  “你没事的,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解药,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侧,就不会毒发。”

  蒋小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他抚摸挑逗自己牙床的手指上迅速咬了一口。

  “呸!你这是毒?!”

  跪在地上的伍炙因缓过来劲,可是腿上却没任何力气。

  这的确是毒,但他现在还无法分辨出来。

  下英慢条斯理,不理会蒋小白的炸毛。

  盯着伍炙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只要你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太子每七日就可以服用一次解药,而你也是,我会派人送给你。”

  “还有,只有太子吃了解药后我才会分发给你,若是你之后再打了什么歪心思,可能会一不小心死两个人…”

  蒋小白突然怒不可遏,脖子拽动头的瞬间用力顶了一下面前人的身体,大骂:“你给老子故弄玄虚!不是说留他一命吗!蠢鸟!”

  下英被撞的猛然一个趔趄,蒋小白不依不饶,即使双腿被紧紧拴在一起也不影响他发挥。

  一顶一撞,灵活的敲击。

  “识相的赶紧把老子腿上的玩意解开!气死我了!你的脑子被蛆蛆啃了是不是!”

  伍炙因想说话,喉咙里却哑然的发不出声响。

  下英转过身,被打了却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

  每退一步就跟是在挥手,譬如哄小孩子一样。

  “殿下不气,我们等下就回家了。”

  蒋小白:“我回你娘个大鸡毛窝窝头!!放了我!”

  下英突然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冷凝下来,语气低沉发问:“你确定吗?可是那样伍炙因得不到解药,你也会死。”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我…我真想给你…原地绞杀。”蒋小白最终有气无力,他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之功,看着地上人满脸痛苦的样子,他只好先镇静下来。

  伍炙因虚弱出声,这次是他马虎了,居然遭了暗算。

  “哥哥你退过去,我……”

  下英陡然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千转万踩。

  “最后再说一句话吧,你们很快就要永远不想见了。”

  蒋小白几至吐血,谁能料想自己会突然遇到这么一个癫狂的人,还把这些蠢到无可救药的行为美名其曰为是对自己好?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眼下地上的人他不能不管啊!

  蒋小白:“你先把解药给他,我就跟你走,说话算数。”

  伍炙因从喉咙里卡出来声音,不容拒绝:“回来,别离开。”

  下英又踢了他一脚。

  “允许你说话了吗?”

  蒋小白看不下去,直接挡在伍炙因面前,“我都给你做人质了!别动手动脚的!”

  他保护的伍炙因的方式现在只能是牺牲自己。

  下英蹩起眉毛,然后从袖口里丢出来一粒金色丸子扔在地上。

  不情不愿:“一粒管七天,不及时得到解药的第三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蒋小白蹲下来把那颗解药郑重的抵在他牙齿之间,然后摩挲他的下巴。

  “吞下去。走出这里,回到伍府。”

  他盯着伍炙因的眼睛,那里面盛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里面的人在熠熠发光,在跟自己做同样的动作。

  蒋小白轻叹一口气,“伍府记得吗?如果不记得那就回到大京城让行人带你去,阿野他们肯定会解决你所有的疑惑,别担心我。”

  他打了个手势,食指弯下去,拇指跟无名指顶出来。

  那意思是在说:要来找我。

  下英啧了一声,“快点走。”

  伍炙因突然拉住蒋小白的衣角。

  前面人毅然决然的跟上了下英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他现在要跟下英玩过家家游戏了吧?只要伍炙因平安回去,那么自己就可以尽情的放手一搏了!

  他要等、要装,要潜伏!

  脚步声离去,是无尽的沉寂。

  服下解药的半个时辰后,伍炙因才站起来身。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带走

  “老大,你这是带了谁回来?”

  “你出去这么久,在他们头儿身边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没?咱们什么时候能往前进攻,兄弟们都等着急了。”

  蒋小白跟着他一路马车不知道又到了什么地方,刚下来就有三五人围上来,确实没错,的确是匪贼人无疑。

  下英让人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强按下来。

  “老大,这是谁啊?”

  “以后你们对他要像对我一样毕恭毕敬,不可有一丝懈怠。”

  底下人点头表示明白。

  蒋小白安静下来,自顾自的打量周围的环境,都是完全看不懂花纹铸造,就连口音都带着点神秘,叫人难懂。

  下英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走吧,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蒋小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几个人拖着丢进了洗浴房,还是下英亲自来给他洗。

  “……”他咬牙切齿:“求你给我点面子吧。”

  “我又不是残废。”

  要说真正的残废应该是面前这人才是,若如他从小就进宫做奴才,那下身之物早就被割掉了。

  不过这话,蒋小白可没说,只能在心里默默编排。

  下英退后两步,替他关上门。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蒋小白忍无可忍,怒骂了一句天娘嘞!他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逼疯。

  热水淋打在肩背上,他突然把脸埋进去,鼻孔憋着气,也不知道伍炙因现在如何了,有没有找到回伍府的路,回城途中,会不会再遇到匪贼人。

  查沙里德等人至今也没见到下落,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蒋小白想着想着就要叹气,但一张开嘴,浴水全部疯狂的卡在喉头里,呛的他脸色通红。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跑进来:“殿下——!”

  “别进来!”蒋小白几乎气至昏厥,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他。

  这小孩莫不是缺爱吧?

  这样想的话,确实说得通,没爱的孩子最疯狂、同时也是最好对付的。

  下英有些委屈:“我是担心你,别把我推开。”

  蒋小白心想,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穿上了下英给自己准备的衣服,是匪贼人这边的传统服饰,很奇特,是一种很诡谲的艳丽与花髫。

  下英为他系好锢在外面的系带,上面镶满碎碎的银石,在幽暗的黄房内发着光,灿如满天星辰。

  “殿下果真气宇轩昂。”

  蒋小白疲惫极了,不想陪他玩什么无聊游戏:“你要是就是为了让我换身衣服给你看,现在应该满意了吧?我要睡觉,你出去吧。”

  “睡觉的话,殿下还要再等一会。”

  蒋小白扭头看他,“为何?”

  下英微微一笑:“我们要去见一个老熟人。”

  而这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小白和伍炙因之前在蒙族人地界上遇到的磨刀匠,石师傅,石原力。

  他跟着下英过来,蓦然看见杵在眼前的人,眼睛都瞪大许多!这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

  下英拘了个礼,淡笑道:“头儿,你的演技真好。”

  石原力伸了个懒腰,唇齿间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咯噔作响。

  “你非要把他带回来,我倒是没瞧出这太子有什么好,他早在皇宫里无立足之地,现在跟个废人一样。”

  蒋小白不管他说了什么,费力向前一跺脚,开口就是先骂他猪狗不如!居然骗他们!他们居然救了对面的头儿?!

  无比愚蠢!

  下英察觉到他的震怒,安抚道:“别生气,老大从一开始与你们的相遇都是设计好的,殿下很是热忱,帮了头不少忙,其实他很欣赏你的。”

  蒋小白气的原地打转!

  “我去你们的!”

  石原力拍腿哈哈一笑:“有个性我欣赏!反正你在皇宫里也无人在意,不如加入我们赶明儿杀回去,我也能做一回大京城的天子玩玩。”

  下英顺着他的话奉承,“头你这心愿想了许久,以后肯定能实现。”

  蒋小白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叹道:“怎么可能!要是让你们这种二流货色当了主,那还不如让李令这个呆子去当呢!”

  “你这长舌真是吵闹,不如就割了吧。”

  下英闻言,赶紧跪下求饶:“头儿,您多体谅,他现在还没完全适应下来。”

  蒋小白却一把拉住他,急得如火如荼,“跪什么啊!小爷我管他是不是演的呢,骗我们感情!枉我还这么信任你!不许求情,这没天理!”

  面前的人却突然响起来:“脾气这么大?谁给你的胆量。”

  蒋小白:“我可去你的吧。”

  下英眼疾手快的捂住身边人的嘴巴,一路给他拽回去,面上表情不变:“头儿,这事我来解决就行了。”

  一路上,蒋小白都在骂骂咧咧,还在职责下英,他是早知道的,合着两人真的把自己和伍炙因耍的团团转了。

  下英被他甩掉手,怔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跟着他:“殿下,你要是不过来,在那里也是死路一条。头儿已经准备对你和伍炙因下手了。至于每七日送给他的解毒药丸,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网开一面,但要是让头儿知道,我也活不成。”

  蒋小白彻底放飞自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下英一惊,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

  蒋小白扯掉自己身上戴的这些繁重的首饰,没什么所谓的突然起个调出来。

  “下英,你帮帮我吧。”

  *

  伍炙因这边,他本想追上二人,但奈何走到一半,实在丢了踪迹,但幸运的是,他以为是匪贼人暗自追上来的时候发现了查沙里德。

  两人一见面,查沙里德就朝他这边奔跑而来。

  原来,距他们摔下崖壁,漫无目的的行走已经过了两月之多。

  “太子呢?”反应过来的查沙里德四处寻找蒋小白的身影。

  “被绑架了。”

  伍炙因冷静下来,“这里的军医在哪,我中毒了。”

  查沙里德立刻拐到他面前,“你中毒了?什么时候?谁干的?”

  伍炙因看着他,一言不发。

  半晌后才回过神:“太子也中毒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换血造人

  “太子被人带走,现在下落不明。”伍炙因突然转过头看着他,“前面是你们的蒙族人管辖的地界吧?不用我多加猜测也能知道,那里都是站在我们战队之外的人。”

  查沙里德:“你受苦了。那里的情况确实很混乱,不过一直是父王在带领,我想石首领再造次也不会到哪里去。”

  “石首领?”

  “他之前是父王的闻心将军,随家父共同生死入死多次,但自从父王决定归顺皇上后,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大,渐渐疏离。父王念及旧情,就把边界领地的全权控制权都交给石叔。”

  伍炙因眉毛向里收了一下:“你说的这个石叔,是不是嘴角右下方还有一颗小痣,左手小臂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痕。”

  查沙里德楞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也算是石叔看着长大的,他手上拿伤是上战场杀敌的时候而留。”

  “你见过他?”

  伍炙因低头嗫喏了一句:“果然没错。”

  他早就看出那个姓石的师傅是“伪善”,只不过还没有充足的证据,现在伍炙因心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他知道这很疯狂,但也不是没有任何依据。

  “我们去你石叔那里。”

  伍炙因强忍着胸口里盛着的呕吐感往前进:“那里早已经和你相信的不同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赶到,这一切果真如伍炙因所猜测的那样,姓石的“磨刀匠”已经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叫下英的学仕。

  任督察任田一见伍炙因回来便开始颐高气使的高高在上数落:“你们两个兄弟就是骗子吧!现在居然一个人都找不到了!那个下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首领这个游戏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伍炙因回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正色道:“你们合起伙来在演一出戏是吧?姓石的根本不是什么磨刀匠,是他故意让全军的人都不要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为了搜集更多情报信息,一来、没人敢忤逆他。二来、正好可以轻松的骗过你们,因为你们真的愚蠢到陪他演戏。”

  “督察还不知道你们尊崇的石首领,曾经承诺过你们要自打出一片疆土的男人,现在已经同匪贼人勾结上了,而你们不过是几枚无用的棋子,随时可以丢弃,随时可以销毁。”

  查沙里德听完他说的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相信石叔会和外人勾结一致对内,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不会的、不会!

  “慢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伍炙因现在心情很不好,蒋小白失踪没有任何消息,两人还都中了不知名毒药。

  “我需要先回京城一趟。”

  查沙里德扶着他半边肩膀:“我陪你,其实在寻找你们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沿路端掉了不少匪贼人盘踞的地点,只是他们宁死都不肯说贼窝在哪里。这次我想先回去启禀一下皇后旨意,顺便修整兵马。”

  伍炙因顿了顿,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我晚上就要上路。”

  如果蒋小白现在还在下英身边待着的话,那么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就算现在将他救出来,两人体内都有毒,到时候事情肯定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棘手的毒。

  夜晚的风很大,查沙里德只骑了一匹马载着伍炙因,这样二人回去的节奏或许会更快一些。

  七日后,伍府。

  刚给伍炙因把过脉的医师枯木般的眼尾皱了又紧,紧了又皱,摇头叹息,欲言又止。

  一边的阿木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切道:“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可知现在种的是什么毒?有没有解毒药方?”

  “伍公子这体内之毒可不止是一种,我刚验血得知,公子体内大概含有七十七种蛇蝎毒素,制毒的人阴险狡诈,全部都是最上等的蝎尾处萃取的毒液,应当又加入了些土内阴虫的体尸所做。”

  阿野上前询问:“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

  伍炙因面上表情倒是很淡定,原来之前那种抓心挠肝的强烈灼烧感都是蛇蝎毒所导致,那蒋小白呢?他必须赶紧知道该怎么解开这毒。

  “既然已经知道是什么毒了,想必你也有应对的法子?”

  那老医师摇摇头,半是惆怅:“七十七种毒素,那这么容易就解开了,且七天就需要服用解药延命,我能做的諵諷就是制做出延命用的药汤。真正要解毒的药还是要去找制毒的人。”

  人都出去后,伍炙因才从床上下来,一个人默默倚在窗边往下眺望。

  回想起刚才的话,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还是要尝试。

  “不过,有一办法,只不过很是冒险。”

  伍炙因:“直言不误。”

  “蛇蝎毒入侵体内的速度极快,这也是它为什么难以解开的原因之一,公子体内的血液已经全部沾染上了,所以只要…”

  查沙里德突然打断他:“你不会是想说全身换血吧?”

  “正是。”

  “这怎么可能!我听过这禁术,真正成功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就算真的能活下来,身体也会如弱柳扶风一般。”他我进拳头,像是在遭受什么狠绝的酷刑:“且很容易失败……万一失败、万一一个闪失,换血的人可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向伍炙因:“不可以!你千万不可以考虑这一个方法!那个下英不是说每隔七日就会给你解药吗!你再忍耐一下,我即刻启程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伍炙因却道:“已经没时间了,我耽搁不起。”

  “这换血术最少需要多久?如何操作?”

  “最少七日,也就是刚好你体内全部血液来回推出再循环一次,只不过在此期间,你整个都需要静躺,身边除了我看顾不可出现任何一个人,不然只会把你的血液污了。”

  禁术“换血造人”本来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可伍炙因偏偏就是想赌。

  赌赢了、就是赢了。

  输了……

  伍炙因觉得自己并不会输。

  “来吧。”

  他下了决定,没人可以阻止。

  第一日、无限吐血。

  第二日、沉睡过去。

  第三日、放在药浴里蒸泡。

  第四日、针灸。

  第五日、点穴,解穴。

  第六日、饮毛皮动物热血,手足放血,同时吞入大量盐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戏耍

  七日。

  查沙里德原地转了一圈,“他怎么还没醒?这中间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床榻上的人脸色苍如白纸,乌黑发丝凌乱垂落,仿佛一座不可亵渎的神像,额间淡淡地泌出细汗。

  “阁下不用着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说好七日,多一日都会是下一个变故,我早说了此方法行不通。”

  “要不你换我的血来,我身体好,血液肯定也精壮,这几天我已经查了医书,可以一人之血移到另一人身上,从而活下来。”查沙里德像是认定了这个办法:“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阿野阻止道:“查公子万万不可,就算是公子真的有什么危险,也应当我首当其冲,不该你涉险!”

  场面一片混乱,阿木又拦住阿野:“哥你说什么呢,我也可以为公子牺牲……!更、更何况你们凭什么断定他今天不会醒来啊!”

  查沙里德:“两位,我知道你们对伍兄忠心耿耿,可是事非平常,不得有任何闪失,让我来。”

  “让我来。”

  “让我来。”

  “我来!”

  “停——!你们怎么还急眼了?巴不得伍公子醒不来啊。”

  老医师在屋里来回踱步,收回来扎在脚底的针灸:“要到晚上还没醒再做下一步打算。你们三个消停会。”

  他走后,屋子里的人才能静下来。

  的确是着急了些,不过短短七日,伍炙因的脸就消瘦下去许多,查沙里德派人每天给自己传消息,倒也没有个什么关于蒋小白的下落。

  是月。

  另一边的蒋小白准备了两种逃跑方法,傻子才安心待在这里,不过离开之前他必须搞清楚下英给自己和伍炙因到底下了什么毒。

  “殿下,你在房里吗?外面正在表演格斗,你要出去看吗。”

  下英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和和气气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这一连套下来让蒋小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去,不去。我这几天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头也晕晕的,你那解药是不是没用,我怎么连饭都吃不下去。”

  站在门口的人赶忙上来,一脸焦急。

  “殿下,我给你的解药都是自己亲手熬制出来的,万不可能有误。你是不是生病了?这么看的话确实没第一次见你那么有精神,你等着我找人叫军医过来。”

  “不用不用,也有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蒋小白下了床,看着面前人不像是装的。

  你傻啊!我现在这个处境精神头怎么可能好的起来!我把你掳走还下个毒试试!

  蒋小白左也叹息,右也叹息,干脆直接回头跟下英又提了一遍:“你放我走吧,我在这闷死了。”

  “所以我说让殿下出去欣赏格斗呢,大家都卖了命的要给对方搞死,很有意思。”

  “殿下不喜欢吗?”

  蒋小白瞧着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懒得说。脚一抬就出去了,果不其然,两个彪形大汉正互相擒拿着对方的肩膀死命往下摔。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胜负就已定。

  地上的血溅了一地,摔倒在地上的人牙齿都打落,很是骇人。

  蒋小白在人群里转来转去,一退后就踩到了下英的靴子,温润的嗓音开口:“好像是有点血腥,不知道殿下能否接受。不如回去吧,你脸色很不好。”

  蒋小白嗫嚅道:“我房里不好睡,风水有问题。”

  下英挺开心:“是吗?那去我屋中吧,只要殿下不嫌弃就好。”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正如蒋小白所愿,他摆了摆手,“不用。”

  只要能光明正大的进入下英的房间,就不愁找不到一点办法。

  这屋里点了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道很浓而且闻着很是安心。蒋小白关上门,偷偷观察透过黏着的矾纸向外张望,没人跟来。

  “这屋里就这个箱子上锁了,里面指定是解药。”

  蒋小白巡视一圈,下英屋里东西都很简单,除了这个梳妆柜上已经掉了漆的木盒子。

  “打不开。”蒋小白思忖半天,他没钥匙,难不成用蛮力?

  算了,用蛮力就蛮力吧,反正东西就在里面,先把体内的毒解了要紧。

  下英还在外面观看摔跤,他还有时间。

  “砰”的一声,小锁摔掉,锈色的碎根跳向远处。

  蒋小白刚蹲下来就听见外面有人过来,是下英。

  “殿下,里面发生什么了?”

  蒋小白眼疾手快的把东西都踢到桌子下面,闷声道:“什么都没有啊,不小心打破了茶水杯,没什么事,我乏了先睡下了。”

  “殿下现在已经到了午膳点了,你还是吃些再睡吧。”

  蒋小白咽了一口气下去,没料想突然又回流卡在了嗓子眼里,随即一直咳咳个不停。

  外面的人彻底等不了了,赶紧推门进来察看。

  蒋小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满脸通红,一只手抵在桌沿上,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我这不是好好的,睡醒再吃,你出去吧。”

  下英顿了一瞬,忽察觉他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个小盒子不见,又见蒋小白身子无意识的堵住某个地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然后明知故问:“殿下你有看见我放在梳妆台上面的小木盒吗?”

  蒋小白支支吾吾道,擦了擦鼻子:“没啊,我刚起身想倒杯水喝,口干。”

  下英笑了笑:“罢了,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那我出去你好好休息吧,过一会我再来叫你。”

  蒋小白点点头。

  人走后,他才长呼出一口气。

  桌子下面的木盒子重新被他撅身子够出来,费力打开后,蒋小白立刻就傻了眼。

  下英刚才绝对已经察觉到了,他是不是在逗自己?

  这里面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插图。

  戏子游船、姑娘葬花、野猫打狗、鱼跃龙门……蒋小白从头看到尾,濒临崩溃。

  真的是被耍了。

  他的第一个计划失败。

  解药不在下英的屋子里,那还能在哪里?

  回想起他平常确实不经常待在屋子里,要么就是外出,要么就是跟那个石原力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秘密

  莫非解药在石原力那里?

  他平常很少见到石原力,一是因为见到就觉得自己像个蠢葫芦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二是石原力好像并不允许外人进入自己的幄帐。

  外面又已经来人了,是下英端来了一小盘片好的鸭子很米粥,照这几天看下来,下英确实对他很好,甚至是一种完全服从不需要任何回报的付出。

  蒋小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但是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七日了,不知道眼前人有没有信守承诺给伍炙因送去解药。

  “殿下不必担心,我说到便就一定会做到。”下英起身,把摆好的饭食往他面前更推了推,“你要乖一点,不然我也会是很为难的。”

  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蒋小白大口的吃下英夹在自己小玉碗里的鱼块。

  “石头呢?石头去哪里了?他不在这里?”

  面前人有些费解,但是很快的就反应过来:“殿下,你说的是首领吧,可不能这样叫他,不过若是就我们两个人在的情况下,可以随着你的性子来。”

  “我要找石头说说话,上次是我无礼了,他想弄死我多简单啊,居然能够容忍我活到现在。”

  “其实石头…其实石首领挺好的。你要见他,现在怕是不行,石首领最近状态不太好,谁都不见,包括我。”

  下英说完这句话,外面来个人便把他喊走了。

  “有事?”蒋小白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

  什么事能比我现在要逃出这里还要重要。

  晚上,他回到了自己房中休憩,不过趁着月色朦胧,蒋小白随手披着个白天捡到的破外衣便跑了出来,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去石原力房中刺探真假,找到解药。

  不想,刚走到他幄帐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闷声的窸窸窣窣声音。

  “阿月,你别离我我好不好!你别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别走!”

  他把身子贴的更低了些,似乎是说话声,可是听起来又很奇怪,谁半夜三更的来到石原力幄帐内跟他上演一出苦大仇恨的悲情戏码?

  “我不应该违背你我之间的承诺,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吧,你化成厉鬼我也愿意!”

  屋内突然之间巨大一声爆破的声音,蒋小白惊的往后撤了一步,突然之间自己的后背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视线之处过于昏暗,但依稀能够感觉出来时谁的双腿……

  “殿下。”

  下英的不冷不热的声音幽幽地从蒋小白头上传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了,石首领这几日不见人吗。”

  蒋小白:“……”阴魂不散。

  “我起来小解,碰巧听到里面有怪异声,就驻足停留下来观察了一会。”蒋小白嘿嘿一笑,然后重新把自己的脸贴到帘幕上面,“不信你自己来听,里面真的有人在聊天。”

  下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回去吧,现在我们……”

  话还没说完,里面又传来一声压抑着悲鸣的怒吼,像是要冲破天际,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蒋小白有些害怕了:“不是吧,里面这到底是怎么了,石头该不会有什么癫狂症吧。”

  “殿下,我们还是过去说吧。”

  下英走之前掀了一下帘子,里面的人果然不出他所料,还是同每年的这个时候一样梦间呓语,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蒋小白也没想到下英真的会把刚才事情发生的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了他。

  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准确来说,是萤火虫用它们的弱小身躯撑起来的一片暖光地带。

  “其实首领之前有一位妻子,但是由于那时候战事频繁,夫人和他之间的孩子被记恨首领的人盯上,直接将头颅割了下来,然后在战场上丢到了首领面前,所以自那以后,夫人也性情也开始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对待首领更是如同敌人一般看待。”

  “四年前的今天,是夫人上吊自杀的日子。其实过了这些年,首领还是没有走出来。”

  “最初的时候,首领是在查首领手下效命的,两人说好,以后一定要把这无边无际的疆土都扩充为自己的领地,所首领就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直到查首领忘记他们之前的承诺,开始效忠于天子,石首领就与他分道扬镳;若是我,也一定会记恨查首领,天子就是狗屁,凭什么让我们去听命于一个三岁小孩?石首领跟他他上刀山下火海,最后却沦得了一个妻离子散,誓言生锈的结局。”

  “我就是出宫以后被石首领捡到后养大的,我深知首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所谓的好人与坏人之言?就因为我们做了不如你们所愿的事情就是坏人吗?要是那样的话,我明明觉得在宫中那些达官显贵的贵人才是,谁的手上没有经过几条人命?人心是热的,血是热的,可有些人的肆无忌惮的杀戮确实冰冷刺人的。殿下看我的话,也许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而那些杀人抢劫的同僚,也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也来发泄不满罢了。”

  下英的一半侧脸在匿在黑暗中,另一半被相得照亮的光线衬托着,他平日里一副温和随意的表象居然在现在变得正经严肃起来,眉头向下压着,鼻根那里,似乎塌陷了一片下去。

  蒋小白猛然回过神,那不是鼻根塌陷,那是心,那是自己的心。

  他居然觉得下英说的话别有一番道理。

  因为大家的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做出背道而驰的事情,这就是每个人为什么会只拼死守护自己的立场。

  他顿悟了一会,其实下英说的就是没错啊,很多人应该都没想到这一层,就算是无意识之间明白了这一点,也很快的当做过往云烟抛之脑后。

  我有我的所追,而你有你的所求。

  只不过是无法赠与对方一个能够说服的理由,所以我们独木桥上兵戈相接,只为弄死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一百二十五章 装神弄鬼

  “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是那些被无辜杀害的百姓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你们非要有一个发泄口的话,我希望不是那群努力在市井中拼命也要活着的人。”

  下英缓缓转过身,黑沉的眼眸里彷佛盛满了死寂。

  他怎么会不知晓蒋小白话里的意思与劝诫,从小疲于奔命,他怎么会不理解千千万万个和他一样的人被逼到绝境后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是石原力曾经有一句点醒了他,对于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心。

  “殿下,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让你成为新的一代君主。”

  “我?你很信任我?不过你说的倒是真的,我正有此打算。”

  这些言语说起来轻飘飘的,可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微小打算的背后都需要付出真枪实战的努力与血拼。

  下英极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盯着蒋小白的眼睛看。

  他眼尾下压,但却不带有忧愁之气,反而呈现在蒋小白面前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绝对少年之气。

  “所以殿下就把全部实力都掏出来给我看看吧,等你有朝一日成为了君主,那时再来找我狠狠的报仇,替伍炙因报仇。”

  蒋小白知道面前人是不会帮助自己的。

  他们四目相对。

  不是不愿意帮助,而是不能帮助。

  是自己心中的绝对追求与对所喜之物的绝对犹豫互相擦拳磨掌。

  是一种抗衡的力量。

  蒋小白只道:“那你等好吧,到那时候千万别哭着跪地求饶。”

  “殿下,我和你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下英抬起手,曲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不算特别突出的喉结上,那里皮肤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这里,也曾服用过和你们一样的毒药,这并不是我主动服下去的。知道吗?所以解药并不在我身上。”

  他收回手,趋于乌黑的瞳孔开始变得闪亮:“倘若你能为了别的事情在我身上多下一点功夫,那我自然会更加欢喜。”

  蒋小白有些微惊,嘴唇张开,想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猜测:“是老石头干的?”

  面前人轻点了一下头。

  “这个老毕登,怎么把毒当成茶水到处敬人啊。”

  下英被他这话逗笑,胡乱的在蒋小白头上揉搓了两把,“殿下,我是不会骗你的。”

  “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允许你碰我了吗?”蒋小白嗫喏两句,好想翻一个白眼。

  “恩,抱歉失礼了,请殿下原谅。”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天刚一亮,蒋小白就飞速的跑到石原力门前,然后手里拿着几件旧衣衫上扯下来的烂布条子,红色居多,整齐有致的围系在一起,然后他坐下来,双腿叠放着,嘴里嘀嘀咕咕的开始念叨什么。

  石原力从幄帐内出来忙不迭的碰见有人坐在自己门前装神弄鬼,委实吓了一跳。

  还没待面前人开口,蒋小白便就倒打一耙:“哎呦,你出来小心点,打扰我施法了。”

  石原力:“???”

  蒋小白假装看不到他脸上的疑惑,继续紧闭双眼,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起来。

  “众魂听命,此岸即彼岸,若选择回来,则必须要承受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你们若是要与亲爱之人见面,一定要找好时机,但要牢记一点,千万不要在人界停留太长时间,否则终会灰飞烟灭,无法投胎转世。”

  “小孩,你找错地方了,你奶奶的孤坟在最西边,且已经被人铲平挖了水渠,你来太晚了,不过她告诉我她不怪你。你顺着我给你指的方向走过去,在那颗老槐花树下,那个地方有你奶奶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去取走吧。”

  “哎,你这个酒蒙子,若是能够清醒一点,在世的时候再用功一些好好读书,或者是踏踏实实的卖你的糖葫芦,老年的时候也不必那么凄惨啊。看你无儿无女无人替你烧纸的可怜模样上,我会找个机会给你捎点东西去阴曹地府的。”

  蒋小白边说语气边跟着转换,彷佛他并没有闭上眼睛,在他面前的也不止是石原力一人,而是有许多人,让他应接不暇。

  “你这个情况有些特殊,你说你一个出家和尚不好好诵读经文,跟它寺的尼姑私幽会个什么劲?这下被发现了,只不是挨了二十大板,你也不必要跳入井中自寻短见啊!死后还要化成厉鬼来索命!你好意思,你索谁的命啊?”

  “哈哈我不是你儿子大娘,你认错人了。”

  “等一下,你怎么还当着我的面抢别人东西呢,快点还回去,不然你这下辈子必然会投胎成为一个畜生啊。”

  石原力眉头紧皱,嘴角下压的看着蒋小白跟中了什么邪似的又气又笑,饶是现在已经天光大亮,看起来也很是诡异。

  他抬脚往蒋小白的身上踢了一下,“莫不是疯了?”

  蒋小白佯装听不到头顶上面人说话,继续他的“戏法”。

  “这位夫人,你这么过不去啊?”

  蒋小白凭空“嘶”了一声,“原来如此,其实是因为你这世还有一个亲人在想念人,并且一直在自身范围内留着你的贴身之物,而你呢对他的怨气又太大,俗话说的哈,过了这个桥,咱们爱恨情仇全断开,但我看你在这桥上都走了好几个来回了,这心中的积怨还是没有消下去一点啊。”

  蒋小白从自己衣袖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黄纸符,上面歪七扭八的夸张字迹让人难以理解。

  “你这不行,必须要赶紧把怨气消了过桥啊,不然下一世都头不胎,敢问夫人名讳?”

  蒋小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哦,原来是方芸香,方夫人啊,你先不要急。”

  当蒋小白说出这个名字后,果不其然脸旁一阵阴影扫过,紧接着就是石原力急促杂乱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

  蒋小白继续自言自语:“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一头雾水的看着石原力:“我怎么又到这了,鄙人可能患有夜游症,如有打扰,还请石首领多担待啊。”

  面前人盯着蒋小白,一言不发。

  许久后才淡淡出声:“你方才说的方芸香,方夫人是我已经过世的妻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要吃饭

  蒋小白勉强睁开一只眼然后轻哼出声:“你说你是方芸香是你的妻子?”

  他摆弄自己手里的符咒,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昨日,跟下英聊石原力事情的时候蒋小白留了一手,故意记住了他夫人的名字;再是坚不可摧之人,心底都会有一块软绵绵的地方,而他面前的这个老石头难以忘怀的就是结发妻子的憎恨与埋怨。

  蒋小白扭头朝石原力道:“你夫人说她不想见你,让你以后也别在清明时节给她烧纸,因为她从心底深处厌烦你,你若再是纠缠,她都无法安心转世了。”

  “怎么会!我的思念已经困扰她到这种地步了吗?”

  “夫妻百爱,既是这人世间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不可乞求的。哎我累了,这夜浪费了我太多精力,先回去休息。”

  蒋小白起身,盘腿坐了太久,整个下半身都是酥酥麻麻的。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你真的能见到小芸?你告诉他,能不能原谅我!孩子、孩子…我不配为人父!”

  蒋小白:“石将军可不要轻易妄自菲薄,你是为了手下多少小弟的雄心壮志着想。”

  “只不过啊,我也要劝诫你一句,千万不要执念太深,这样对你们双方都不好。”

  “不行!不行!!你让我见她一面!一面就可以了!”

  蒋小白故作为难,大拇指曲在嘴唇上欲言又止:“不是我不想帮你啊,阴阳两岸有隔,我现在实在是有心而无力;不过你若是真的有心,也不是不行,这得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他说完,皱着眉头往自己脚底下看去。

  快点上钩吧!快点!

  “同意,同意!只要能见小芸一面,怎么样都行!”

  “真的?”蒋小白倏然想笑。

  “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需要你的肉身继续停留在此岸,然后灵魂脱出前往方芸香所在的彼岸。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术法,把握只有八成,你要是信得过我,晚上我就开始第一步,这总共需要七日,七日后也正好是地府之门关闭的时间,成功与否,你都能接受吗?”

  石原力从蒋小白身上窥见的这丝能与爱人再见一面的机遇,他哪能错过,就算是要他挫骨扬灰,他也愿意。

  “那行,晚上你就听我指挥。”

  “首领、殿下,你们在这做什么?”

  下英今日穿了一身异常素净的袍子,在晨光的沐浴下,显得整个让迎面走过来都显得格外乖巧。

  加之蒋小白现在对他的印象还不错,顺带着看这人都顺眼了许多,不太疯了。

  “没什么,我去用早膳了。”

  他丢下这句话,走出去几步后,回头一看,那老石头好像是哭了?他居然被自己…骗哭了……

  蒋小白默默抬手拍了拍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这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他根本不懂什么招魂、驱魂。

  果不其然,吃完小茶回去的路上下英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骗他?是因为我昨天多嘴说的那些话吗?”

  面前之人眼神太过炙热,蒋小白躲避不过。

  “是、但又不是。你放心,我不会抖落出你的,我只是在用自己风方法去达成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实时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蒋小白喉头咽了一下:“自古、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其实已经准备好晚上要施的术法是什么内容,祖传的催眠术。

  爷爷的太爷爷所赐教,三代单传,蒋小白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在野树林里找了好几日的药材,虽说最后还是缺了几味,但是最终效果的话应该大差不差。

  “你要跟他说我唬人也行,反正我只想要解药,你让他藏好了,千万别被我找到。”

  “我不会说的,你做的这些跟我没关系,我没有那么无聊去做小人。”

  “下英这一生只为二字而活,便是随性。”

  蒋小白回去后,在幄帐中又按着自己的记忆把术法所记的东西全部描摹了下来。

  很快,月就升上。

  石原力早已经乖乖地坐在鼓凳上等好。

  “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要想,要做到心无杂念,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术合一。”

  石原力狠劲的点点头,蒋小白又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熬好的绿草汁端在他面前:“把这个喝下去,然后就睡吧。”

  老石头照做。

  身后,下英突然掀开布帘进来,见到蒋小白端坐在床边,然后一双白净的手平开在躺在床上的人脸上胡乱做动作,一会秀指轻捻,一会合十喟叹。

  如此,倒还真是像模像样。

  “啊!你是属老鼠的吗!进来没有一点声响。”

  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完全没有被惊扰到。

  下英探头看去,又在屋里闻到了一股很浓厚的草药汁味道,“想不到殿下还会‘医术’。”

  蒋小白俯下身子,弯起两根手指静静地在石原力的鼻孔下感受:“睡的真沉。”

  “然后呢?”下英问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榻沿边,然后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蒋小白。

  “这就跟入蛊差不多吧,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问他解药在哪里了?”

  蒋小白咬咬牙,气若神闲的看了后面人一眼:“你也没少钻研啊。”

  “你的事我自然是要多上心一些的。”

  有人在场,蒋小白也得继续下去,他在石原力耳朵上轻轻念叨:“你说,给我和下英下的毒解药在哪里?”

  床尾后的人眼睛亮了一瞬。

  “在…在……”

  蒋小白继续循循善诱:“在哪?在哪?”

  “好饿,下英、下英!”

  蒋小白猛地一僵,然后看着还在床尾津津乐道看戏的人,用手指着老石头:“他、他叫你?”

  “在。”床尾的人懒懒应了一声。

  “我要吃打卤淋了你秘制酱汁的大排肉,你去给我做。”

  蒋小白直接汗颜,他这到底睡着没有?

  下英已经答应:“是。”

  不过一会,他再进来手里就多了一个大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真是个好人

  “您慢点吃,我做的多的是,还有很多。”

  面前闭着眼睛的人半坐起身,在没有具体意识的情况下两手端着个碗,然后一边睡一边吃。

  床尾的人跟他说话,他还能勉强应付几句。

  “听得懂?”

  蒋小白把自己的五指展开放在石原力面前上下挥动:“你这样吃饭会掉到床上的?”

  老石头道:“再来一碗。”

  下英:“是。”

  蒋小白:“……”压根听不见自己说话。

  下英:“殿下,你这术法确实厉害,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玄幻的事情。”

  蒋小白把自己的手从他面前收回来:“那你来问他,只有你说话他才会搭理。”

  下英眼睛眯了一瞬,毫不迟疑地转而盯着床上闭着眼睛伸手要饭的人问:“首领,我体内的毒可有解?”

  石头摇摇头:“没有。”

  “饭饭、我要饭,饭…!”

  蒋小白俯下身下摇晃床上人的双肩,恨声出气:“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下英不允许给他盛饭!不许给我装傻充愣!药!在哪里——!”

  下英:“……”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手上的碗一丢,滑在地上,然后又昏沉沉的睡去在床上躺板板。

  “该不会是我喂给他的汤药出问题了?蘑菇里面有野性毒药?”蒋小白一边思索,一边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下英却道:“也许就是因为你的术法太过成功,石首领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蒋小白看着他:“不,不对。”

  他把自己身体侧过来,然后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看,试探性的询问:“你是不是骗我了?解药根本不在他这里。”

  下英翩翩一笑:“殿下,你现在怀疑我不也觉得太晚了吗?也许我就是想利用你,故意透露给你假消息,为的就是把你当做我的刀,我的刃,替我除掉我前进的绊脚石。”

  “这时候我应该说谢谢你才是。”

  “谢谢你让我不用手上沾上对我有育养之恩的人的鲜血。”

  他说完,还庆幸般的松口气:“殿下觉得呢?”

  此时蒋小白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看着他,觉得是个傻子。

  “…你开玩笑的吧?”

  如果是真的,他旁边的木桌子上正好有一把薄刀,大不了拿起来大家都别活了算了,反正没有解药也活不下去。

  “开玩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这样对殿下。”

  蒋小白眨了眨眼睛,猛然呼出一口长气。

  “你这个棒槌子。”

  下英不明所以:“棒槌?”

  “就是骂你的。”

  蒋小白背对着他,然后开始捣鼓自己小书上面之前自己记下来的步骤,仔细看看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后面人笑笑。

  接连三日,蒋小白都在寻求不同的药材在石原力身上进行再次尝试,他手底下的人偶感奇怪时候,下英就出面说是首领将军身体欠安,吩咐下面的人不许进来探视,有时候石原力看起来要醒来恢复意识,下英还配合他演戏,更是拿出了妇女们哄小孩子睡觉的本领来,颇有贤夫之风。

  蒋小白倒是越来越不知这人日常行为和话里真假几何了。

  第四日,蒋小白通过无数以身试法的经验又往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老石头嘴里喂了药。

  “不能吧,我这次还私下里请教了别的医师,这药我昨天还自己喝了,理应能解毒……”

  他这几天确定了为何石原力可以做出边睡觉边吃饭聊天的反人类行为,就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喂他的那个汤药里捎带上了毒草,虽不致死,但是却产生极其强悍的幻觉效果。

  下英掀开帘子进来,外面都在传首领将军生病了的事情,人心惶惶。

  但蒋小白不知道是不是下英故意揶揄他呢,那老石头假生病的消息传出去没几日,自己是前朝时期名医圣手后代的消息又透了出去。

  下面的人开始不再把他当做软柿饼捏,一个赛一个的敬仰。

  “蒋圣手,以前是咱们几个兄弟有眼无珠不识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来来来!兄弟几个先干了!圣手一定要快点治好首领!”

  有一次,几人欢腾到半夜,蒋小白跟着他们稀里糊涂的也喝醉了,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卖命的跟着他?”

  “虽然说士必须听帅的,但是古往今来,没人想要一直在外行军打仗,孤身寂寥,还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们不想趁着他快咽气了回家吗?”

  “什么!你说首领是真的要死了!?”

  蒋小白嘿嘿笑了两下,也不知道靠在了谁的肩膀上,手举着酒杯老半边高。

  “不是,我是圣手,我能治好他。”

  几个人围成圆圈的火堆对面,一个年纪看起十五六岁的少年率先开口。

  “当年,前朝皇族与蒙族交战,我们村子处于交火地带,是石首领将我从废墟里面扒出来,教我识字念书,然后给我一个安身之所的。”

  蒋小白云里雾里的点点头,手里的酒壶往舌头尖上卡了一下:“哦……哦,那他还真是个好人。”

  “到我了到我了!我跟其他兄弟不一样,其实我是以前想打劫石首领来着。”

  蒋小白配合的“呼”了一声:“那你胆子还挺大嘛。”

  “说起来真是特别丢人,那时候石首领进城买萝卜,冬天冷的人发抖。我一直都是在京城里做些小偷小摸生意的。”其他人唏嘘几声,那小卒脸上挂不住,又控制不住的怒骂:“听我说完,小爷我现在不是改过自新了吗。”

  蒋小白摇摇自己的酒壶,居然全部喝完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居然感觉良好,难道是他内心愁苦太多,竟觉得这酒咽入喉也如甘之泉水一般了?

  “那天雪下的特别大,人走路小腿都能全陷进去,我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然后看见石首领一个人往城外的那条小路走去,精虫上脑,求生欲大过天啊!我只能把全部希望都赌在他身上。”

  “真是眼瞎,首领只动了一下胳膊就给我按在地上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被首领带到了一座破庙里,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推过来一碗热萝卜汤,那一刻,我就决定以后都跟着眼前这位大人了。”

  周围几人哈哈大笑起来,惹的蒋小白也不禁笑出声,指着刚说话那人:“哎你擦擦鼻涕啊,鼻涕要掉嘴巴里去了。”

  “你!欸!我这叫情感细腻,换做你们,你们不感动!?”

  蒋小白想了一下,也许是会感动。

  不过这得局限于自己体内没有石原力下的无解毒啊。

  有个人精指着蒋小白,然后倒歪着嘴问:“你真的是当朝太子?”

  他还没回答是呢,那人又继续自言自语。

  “其实当年石首领策划个一个计谋,就是杀进皇宫给太子抢过来。”

  蒋小白看他打了个饱嗝,然后趁机问话:“抢我?抢我干什么?”

  “首领说了,太子是皇上酒后犯混宠幸一个小宫女才出生的,无人在意,所以他那时候就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趁乱把小太子抢回来,然后让他认自己做干爹,以后长大了再在自己的带领下杀回大京城,好让他那高位上的皇帝老儿,还有蒙族现在的查首领知道到底是谁错了,到底又是谁对了。”

  “干儿子?”蒋小白脸上笑意更甚。

  稀里糊涂表达不清道:“早来接啊,在宫里过那鬼日子我是不想再重来第二次了。”

  认老石头做干爹?

  蒋小白笑的上半身彷佛飘在空中,“也不行,那样我就不能去伍府认识那位哥哥了,将来还会与他为仇,这我可接受不了。”

  “你这人还是挺有趣的,我们看着也没什么坏心眼,而且下仕察还说你这连熬了好几天大夜就是为了找法子医治首领呢。”

  “哦……”蒋小白漆黑的眼瞳在眼眶里骨碌转了几圈。

  “你们说的没错,我真是个好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能见到“鬼”

  “谁让你们带殿下喝这么多清酒的?都回去自己的位置,现在不是放松时候,越发放肆。”

  “啊,下仕察,我们几个是在为之前对小殿下无礼的事情道歉呢,真是缘分啊,我们感觉非常相处的来呢……”

  “行了行了。”几个人三五抱成一团,完全忘记了平常时刻在心中铭记的那张上下尊卑规矩。

  蒋小白被下英扶着半个身子瘫倒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嘀嘀咕咕道:“咱们都是兄弟!以后叫我白兄就可以了!”

  “好!!”

  “行!下次咱们再一起约酒!”

  蒋小白嘻嘻嘿嘿的笑着,一走三停顿,指着天上的圆月喊:“麻饼!”

  下英一会忙着看他脚下有没有异物阻挡,一会又忙着扶住身旁人要歪下去的头,“是麻饼,殿下想吃的话我等会安排人送上来。”

  “不吃,我想回家。”

  下英:“这里就是你的家。”

  蒋小白摇摇头,忽然不走了,一脸愁容:“不是,我的家在大京城,你要去吗?我邀请你去做客,到时候多带几个人也可以,像今天一样喝酒吃肉也很是快活自在。”

  “也不知道伍炙因怎么样了,很久没见面了。”

  下英在他耳边回复道:“也不过是一月之余。”

  蒋小白“啧啧”两声:“这么久了!”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是在做坏事吧……应该算是,咱们俩个也不是同一战线的,追求根本就不一样。”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告诉你过,我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活下去,不过你跟石首领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都救过我一命,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要害他,也就没有必要要阻止你,你觉得好玩就好。”

  蒋小白把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小草垛上,微挑眉尾:“好玩?”

  “我也只是想要解药而已。”

  下英回答道:“是,我知道。”

  两人作伴往休息的地方去,忽然前面来了个人,面色紧张,言语道断,说话像是抽不上来气了一样。

  “我、下!下仕察不好了!首领他、首领他疯了!”

  下英眉心下压,心下一气,快速道:“怎么回事?”

  “首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们都以为是他在叫人,结果进去一看,首领在跟空气说话,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唉声不断!下仕察,你说首领是不是被鬼附体了啊!”

  “别瞎说。”

  蒋小白已经转过身往石原力说的屋子跑过去了,不可能啊,他这几天喂给老石头的药都是清热解毒的,怎么可能还会加重幻觉。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的人半跪下身子,一双手往窗户外抓,很是不满:“别走啊!别走!是我的错——”

  下英气喘吁吁跟上来,猛然也被这幅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

  蒋小白赶快掏出自己的针灸全套往地上人的穴位上扎去。

  “外面根本没人,他这是犯了哪门子病。”

  他才扎了两处地方,许是老石头感受到了疼痛,一下子就把蒋小白顶翻在地,摔了个底朝天。

  下英过来帮他按住石原力,“首领,外面没人,回来!”

  蒋小白挣扎着起身,吃了痛:“你让他出去,我倒要看看外面是有什么妖魔鬼怪。”

  五六个人一起压在石原力身上都无法彻底制衡住他,石原力力大如牛,嘴里反复念叨三个字:“方芸香。”

  蒋小白跟着他后面往外走,他上次说能看见彼岸的人都是在装神弄鬼,现在石原力一个劲的往外跑谁也拦不住,彷佛外面就是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不对,更像是老石头在挽留什么人。

  下英过去给老石头身上披了件狐裘,“首领,你是这天想的太多了,方夫人早已经离开,他不在这里。”

  老石头:“不、不!你别来打扰我们,小香她要走了,你别拦着我,我要和他说话。”

  诡异,实在是诡异。

  蒋小白看了眼前面的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召唤出已经离世了的人。

  系统:【喔唷,这好多人好热闹啊。】

  半年不来依一次,来一次就是在吃瓜放屁。

  蒋小白想即刻教育他,但显然还是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怎么好多人?”现在这里除了他和下英老石头也就四个人,蒋小白看着面前人那番行为分明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啊?他在跟死去的夫人说话呢,你看不到吗?】

  闻言,蒋小白聚精会神凝视前方:“……你不是来真的吧,这前面压根没人,且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

  【是吗?那只能说是你了解甚少了,我这许久没来,好玩的事情又变多了啊。】

  蒋小白上前一步搦住系统的翅膀,“死鸟,快想过办法让我也看到!”

  【我要被你杀死了……!】

  系统鸟不知又往蒋小白嘴巴里丢了什么东西,而下一瞬光斑消失,视线里的周遭景諵諷物都开始模糊,再睁开眼,他果然见到了系统嘴巴里的“许多人。”

  【你之前不是还和他们亲密对话了吗,我以为你一直都可以看见他们嘞。】

  蒋小白已经被眼前的一群“人”惊的说话顿缓:“开玩笑,我那是装出来的。”

  石原力面前果然站着一个红衣飘飘的女子,乌黑的长发直达腰际,生的一副娇俏皮囊,不过从他这个站位看,方芸香与他外表最不符合的就是她那双眼睛,是散乱的发丝也遮盖不住的杀气。

  而地上的老石头正在拼命拽住她的裙边不让她离去。

  蒋小白恍若回过来神,“原来……都是真的。”

  方芸香语气淡淡:“放手,我们早已不是夫妻。”

  地上的人不松,情真意切:“我不,你知道我到底有多么想你吗!”

  蒋小白看见方芸香扯嘴一笑:“想我?想我就来找我好了,这黄泉路上没一个人作伴还是很孤单的。”

  地上的人很快应答:“那我这就来寻你。”

  下英:“首领,你这是做什么!快醒来!”他猛然回头冲着蒋小白:“殿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进入极乐世界

  蒋小白眼疾手快地给石原力手上攥着的小刀给踢掉,然后忍不住大声斥责:“你还真的要去送死啊!”

  系统:【其实死不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必要强加上你们的意愿。】

  蒋小白抿嘴一笑:“你说的轻巧,我们体内可还是有着毒没解呢!”

  地上的人奋力向前爬去,“香香,香香你等等我……”

  下英语气中带着急躁,然后转头看着蒋小白:“难不成前面真的有方夫人?但这不可能的……夫人早已经离世了——”

  蒋小白凝下眉头:“是不是主要看你们首领心中是否还惦记着她。”

  下英是看不见方芸香的,前面是一口被枯藤缠绕住的小水井,也就是石原力想要挣脱二人束缚极力要爬去的地方。

  方芸香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再见了,希望下辈子我不会再认识你,愿嫁给一个寻常柴郎,也不愿此生再是如此。”

  石原力大喊:“不行,不行!”

  蒋小白看面前人那架势是要跳下去。

  系统:【此次轮回,我会满足她的愿望,下辈子方芸香和石原力是不会再碰到的。】

  【不过还有个难解的问题,如果方芸香此时在他眼前跳下去,那石原力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那你的解药……】

  蒋小白大概理解了系统的意思:“就是说我必须让他们二人都获得一个圆满美好的结局?”

  【对了!系统好聪明,一般我做不到的事情只能靠宿主你本人来替我实现。】

  蒋小白:“活人也就算了啊,可这是死人啊,一个永世不想与老石头见面,一个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我要……”

  系统:【这就看系统你自己的了。看见天上的圆月了吗,在被阴云遮住之前希望你能够成功,不然即为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解药的下落可就要烂在石原力肚子里了哦。

  蒋小白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看了一眼手下即将控制不住的人,然后抬起手掌就是往他的后脖颈上面劈了一下:“对不住了——”

  既然无法说服石原力放弃的话,那就把仅存的一丝缥缈希望寄托在方芸香身上,他不能叹气,自己确实是有些从医的天赋,只不过是跟传统正经医院反其道而行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

  “方夫人,那里危险,你还是赶紧下来吧。”

  已经一脚踩在枯井上的方芸香不闻他言,很是不屑的侧了蒋小白一个眼神:“我已经是死人了,还说什么是危险不危险的?”

  蒋小白贯上好看笑颜:“那不一样,你现在是处于此岸和彼岸之间,简单来说,就好像是重新又活过来了一瞬一样,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来世去投胎不就会再成为一个淹死鬼吗。”

  方芸香不听他瞎掰扯:“你是他的谁?”

  “我吗?俘虏啊。”

  “呵……跟以前还是一模一样。”

  蒋小白惊叫一声:“你别跳!别!”

  眼前的方芸香已经纵身一跃跳进了身后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

  下英看见蒋小白自刚才起就一直在跟空气讲话,抱着已经倒下去的石原力,然后见这样一幕,不由之主的也哆嗦了一下,刚才的一切根本不像是可以演出来的。

  “我去了!”

  下英还没回过来神,蒋小白就当着他的面跳进了枯井里。

  “殿下!”

  他弯下身子往里面俯瞰:“快来人,快点火把!”

  但奇怪的是,这明明是枯井,但是里面派人到了最下面也没有看到蒋小白,有人已经忍不住的开始怀疑蒋小白是不是被所谓的“鬼魂”所带走了。

  而另一边——

  “有人吗?方芸香?系统?伍…伍炙因?”

  但是没一个人回应他。

  “不对劲。”

  他跳下来到现在站到地面上根本就没感觉到疼痛,而且展开双臂触碰四周,根本也没有石壁的阻碍,他越是往前走,就越是听得清自己的脚步声,眼前所达之处全部都是一片黑暗。

  这里根本不是水井中。

  蒋小白暗自思忖,难不成这一摔又穿到了其他地府?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怀揣这个答案,他继续向前走。

  前面有车马、叫卖、烟火炸开在耳畔的声响。

  蒋小白终于窥见亮光——这里是极乐世界。

  这里与人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人居然全部都是飘在半空中的,他们不用脚走路——!

  “站住!你不是亡魂?你是人?人怎么会来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前一个鼻头下面长着一颗参天大痣的老婆婆挡住蒋小白的去路。

  “人不能进去,只能死人才可以进去,你也不怕进来损耗守寿命?”

  蒋小白看着眼前的老婆婆,很矮的个头,只堪堪到了他的腰腹位置。

  胡乱摇头:“我来找个人……我不怕损耗寿命,要是找不到他,我也活不久了。”

  阴婆:“你来找死人?不行,这里不能进活人。我是这里的阴婆,所有死者进来极乐世界来完成他们最后一次的生前回忆,然后就可以上路去赶上投下一世的胎了,为期三天。”

  蒋小白双手合十求她:“我跟她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阴婆忽然扭过来头,露出一排密且白的小牙,嘿嘿笑了两下:“你想找谁?”

  蒋小白:“方芸香。”

  阴婆从手里凭空变出来一本卷书,上下扫了两眼:“方芸香,方家大小姐,下辈子按照她个人意愿投胎于一农户家中。啧啧,明明有大小姐的命,偏要去受苦……”

  “你要找她也不是不行,但是要稍微付出点代价……”

  蒋小白看见眼前人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浑身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何?”

  “把你的灵魂压给我。”

  “方才你进来,我就看你命格不简单,要是把你的灵魂提炼成丹药,那我卖给别人不知道要多赚啊。”

  蒋小白有些担心:“那你会还给我吗?”

  阴婆盯着他足足看了有十几秒,道:“这就要看你自己本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伍炙因死了

  “我给你五个时辰时间去寻找你要找的人,要是超过了这个时间,接下来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些什么。你知道这地方有专门吸食人精气的小鬼吗?若是你是生人的气息一不小心暴露了出去,后果我可不负责。”

  阴婆玩味的舔舐着自己的手掌,她的五个手指都如枯树杈子一般,黑皮松垮的赖在上面。

  蒋小白深吸了一口气:“五个时辰,应该是够了。”

  当真正往前再走两步时候,蒋小白才深知自己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地方。

  阴婆站在他后面,随意指示他道:“从这跳下去。”

  蒋小白所站在石土下面,而面前的是一处悬崖边。刚才看的那些美好浮华景象是在陡峭的峭壁下面,但他四处观望,四周并没有通往底下的路,虽然远处抬眼望去都是裕泰一片,但是要真的从目前所站的位置跳下去的话,不说会直接进入阴曹地府,反正最少也是要摔个残疾废人模样。

  阴婆:“下去啊——”

  他感觉到自己突然身子重心往前一倒,下一秒就整个人坠了下去。

  救命啊还卡在嗓子里没有喊出来,蒋小白睁开眼睛,整个人居然缓缓的漂浮在半空中,最后徐徐落下。

  “真是见了鬼了……!”等到整个人全部落在地上的时候,蒋小白刚

  在人群中随意看了两眼,就有一个嬉皮笑脸,长得酷似南瓜的大肚子男人上前来一脸笑意的挽起蒋小白的胳膊。

  “呦,这位郎君生的当真是白净好看,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了呢?”

  阴婆在推他下来之前好像还告诫了他一句话:“下面的人一个都不要搭理,没一个是安好心的。”

  蒋小白想要默默推开他的手臂,勉强应付道:“我上辈子是饿死的,这辈子只想投胎到一个能吃饱饭的人家中。”

  大南瓜:“这简单啊!我们家在这里是开小酒楼的,你跟我回去,想吃肉有肉,想喝酒有酒,随便你大开杀戒。”

  蒋小白嗫喏道:“不了,我还有事,你先……”

  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竹节虫男人哈哈大笑,头戴高帽,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小兄弟!你还是快走吧!他一天要在这里拦下二十个人不止,就是为了把你们这样的小白生带回家去跟她上辈子被水洇死的女儿结婚啊,不是我说,你那女儿都涨泡的不成人样了,你还要为死人配个死新郎官啊!你女儿下一世的夫婿现在就在挑挑拣拣,不过也真是难为了天下父母苦心一片啊……”

  大南瓜愤然转过头朝竹节虫挥手:“去去去!你管的着吗你!”

  再次回头的时候,刚才在自己眼面前的那位玉面小生已经跑不见了。

  而远处转角——

  蒋小白扶着墙顺了顺气,一脸愁容:“这都是什么魔幻的地方。”

  再抬头的时候,他在一众五颜六色的丝绸衣物中见到了一袭白衣,且视线往上看去,那就是刚才跳下枯井的方芸香。

  本还以为要好一番翻找的蒋小白心中暗喜,只不过这里位于整个集市上最热闹的地方,蒋小白弯下腰在人群里面爬走,最后跟着方芸香来到一处青楼。

  这青楼生意甚是火爆,蒋小白被一群挤破头也要钻进去的客人们撞出去三次。

  好不容易这次挤到了前头,却又被青楼老妈妈拦了下来:“有钱吗你?我们这就算不是头牌陪客价也不少,像你这种喜欢进来嫖白食的穷小生我见多了,没钱就赶紧滚,别在这耽误我接待其他客人。”

  蒋小白楞了一瞬,随即道:“我有!我怎么没有!”

  刚才顺着一大堆屁股缝钻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马大哈把纸票都放在了外面,他一顺手就全部都拿了过来。

  “大不了我回去再重新多烧点给他。”

  蒋小白站起来身,气定神闲地拿自己手里的厚厚一沓纸钱好好扇了扇风:“妈妈怕是眼花了,我几次都来你现在却说不认识我了?”

  虽然他真的是第一次来,可他不是第一次撒谎啊。

  那老妈妈果然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然不假。

  “哎呦瞧我这眼是真的瞎了,竟然连公子您都没有认出来,真是该死,来来,你快请里面坐去。”

  蒋小白点点头,嗯啊两声:“先不用给我找姑娘过来,我就是饭后来听听戏曲的,有事再叫你。”

  “哎哎好!”

  进去后,这里是四方开着的悬空大楼层,蒋小白头顶上是极其繁琐雍容华贵的红色花纹,纵横交错,不过看的久了倒是惹的眼晕。

  旁边是同样的红色漆木小栅,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宴客席位,在最北方的位置上是搭起来的戏台。

  “颜色有些老土。”

  蒋小白没先急着坐下,方才明明是看见方芸香走了进来,怎么不见人?

  身边突然一阵手打鼓的声响,来这里听戏的简直是什么人都有,一看就样貌不凡,浑身金灿灿发光的官人;还有已经七老八十,虽然已经入土了的老头;最离谱的是还有不少孩童。

  “前面的怎么不坐下来啊挡住我视线了!”

  蒋小白悻悻回过头朝着那人看了一眼,惹不起。

  “抱歉抱歉。”

  瞬时,整个酒楼的火光全部都灭了下来,只剩下戏台中央还熠熠发着闪。

  蒋小白更是直接惊叫出声,因为那戏台中央的人居然是伍炙因——?!

  伍炙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里明明是只有死人才能进来的地方啊!

  他周围的吆喝声不断:“快点表演啊!我们花真金白银就来了可不是看你好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蒋小白随即揪住一个人,心下一气:“戏台上的人是谁?”

  那老人很是嫌恶:“你不知道?”

  “整个地界最出名的戏子伍少伍炙因,你是不是刚死,还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蒋小白不由分说的看向那戏台中央,满心酸楚。

  “不、不可能!”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向一脸茫然的伍炙因身旁了。

  不属于伍炙因的少年小生气质。

  微弱淡雅,开口启问:“你是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京

  “你不认识我?”

  蒋小白把手伸摊在他面前,左右摇摆了两下。“你不认识我!”

  下面的宾客吵吵嚷嚷,掂着茶盏点敲桌面,不满地看向上面的蒋小白,“你谁啊你,别耽误我们看戏,你交钱了吗?”

  一人开头,十人相随,蒋小白不理睬他们,直视着面前的人小生伍炙因。

  他倒好,还是一副淡漠咸淡的模样:“这位公子,烦请你不要扰我,我还有戏曲要唱。”

  “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唱戏啊。”

  蒋小白还想再说些什么,下面忽然来了几个壮汉给他赶了下去,推搡之间,他瞅见了伍炙因递给他的一个眼神,很是熟悉。

  应该是装的,他心里俨然冒出这个念头。

  又或者这鬼地方本来就不正常,人不正常也说得过去。

  一曲完毕,下面响起热烈的拍喊声,围绕在伍炙因身旁的姑娘只增不减。

  混乱中,蒋小白是想挤进去也不能,最后又悻悻地被踩了几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方芸香才是,五个时辰现只剩下三个时辰,蒋小白站起来,左右环顾,恰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方芸香就站在走廊位置上,擦香点烟。

  蒋小白走过去,又怕惊着她,只好佯装即将离场的客人,不徐不慢渡去。

  “各位看客大爷们,这场莞尔戏结束了,下次伍公子的场子你们再来捧场!”

  喊这话的是控场婆子,她笑的大牙呲着,蒋小白想着,看来是银子没少赚。

  回头,伍炙因已经从刚才的人堆里脱身而出,现在消失不见了。

  “方姑娘,我找你有些小事,赏脸帮个忙吗?”

  蒋小白自认礼貌知礼,可惜对面姑娘翻了她个白眼。

  “你还真挺能追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这可不是活人能来的地方,你就不怕死?”

  “横竖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蒋小白如实回答,叹口气:“按理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不关我事才对。”

  “你也不知道不关你事,所以莫要再来烦我。”

  方芸香转了个身,倏然离开。

  蒋小白也不能来硬的,瞧着人的背影,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

  他这会又想起来伍炙因的事情,若是他真死了,那自己也在这鬼地方一直待着算了,反正回去也没家人。

  正这样想着,一少年猛然撞上蒋小白的腰窝,嘻嘻哈笑:“哥哥,我们伍公子找你。”

  “伍公子?”伍炙因?

  蒋小白还未问话,面前的小孩就一副笃定了他会过来的模样,抓着他的手腕一股劲的往前带。

  “走吧。”

  穿过紫色妖娆的丁香走廊,蒋小白瞧见了房屋薄纱外掩饰住的人——伍炙因。

  那人卸掉粉饰,脱掉繁重戏装,笑面如花,“太子殿下,好巧。”

  蒋小白终于在这个戏生伍炙因脸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鼻尖酸彻,整个人浑身都软弱无力。

  又气又恼,更多的却是喜:“你不是装作不识我?太子殿下是谁?我反正完全不知。”

  脸前人讨好一般,语气都放柔了不少:“刚才实属无奈之举,怕会为你带来是非。”

  蒋小白捏起他头上还没完全佻下来的簪花,“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来话长。”

  那时候,伍炙因为了消去体内剧毒,全身散血,整整又不人不鬼模样的躺了两月才重新醒来。

  “这个世界是我找了巫婆才得已进入的,因为实在不知你的情况如何,所以自己下来寻找。”

  蒋小白坐在他的腿上,忧愁万千:“我们俩都想到一起去了,你身体如何?这不是活人能进来的地方。”

  “现在已经无碍。”

  伍炙因眉眼横着,嘴角低滞,“既然已经碰头,就必须赶紧离开,巫婆只给我了我五个时辰。”

  蒋小白连连称赞:“好,时间上都如此一致。”

  “不过,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还要来寻一位叫做方芸香的女子。”

  伍炙因言语疑惑:“方芸香?”

  他微微颌首,朝外面的看门丫鬟,“请把方姑娘叫来。”

  不出三秒,刚才在外面还消失不见的方芸香慢慢地出现在薄纱外面,轻扬嘴角,看着蒋小白:“找我?”

  伍炙因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帮我个忙可否?”

  蒋小白腾然站立,指着二人,“你们…!”

  方芸香偷笑,“小公子,你还挺好玩的。”

  合着刚才一直都是方芸香在逗他,不是不帮,是玩够了再帮。

  蒋小白:“……”

  有了方芸香的帮助,她和石原力的事情顺利解决。

  二人重新回到地面上,刚才守望在入口的坏婆婆还一脸可惜,蒋小白嘻嘻笑着,“婆婆,等我下下辈子再来看你。”

  伍炙因跟着笑了一声,二人离开。

  石原力终于醒来,下英显然也没想到。

  不过看着蒋小白出来,他自然是快意的,除了身边多了一个粘人的苍蝇伍炙因。

  虽不知他从哪里来,但不用怀疑就知道自己的“大计”失败了,因为伍炙因从刚才出现见到他的第一秒,就放佛要将他撕碎。

  石原力醒来,心中了然。

  嘴里一直念叨:“原来她不恨我,反而还笑我……我该是开心还是难过?”

  下英绕到他身边,放松宽慰道:“夫人仁心,希望主公不要再烦扰。”

  后知后觉里,石原力才注意到伍炙因。

  “竟最终还是被你找到,要带你家小公子回去?”

  伍炙因点点头,没有什么好气:“那我来此地为何?”

  “哈哈。”石原力亦觉得自己在说屁话。

  “我知道你们要回宫,疆边的事情之前一直是我一意孤行,我现心中琐事已了,断不会再犯蠢,那些蝼蚁之辈,我自会找人解决,用不到你们继续在这。”

  “护送你们回宫,如何?”

  蒋小白当然点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伍炙因忽然上前,伸手拦在二人中间,“统领军,我也会护送殿下回来,不必麻烦你。”

  “只是想道歉的话,何不如拿出点诚意出来?”

  石原力津津乐道:“你要如何?”

  “我要你借百万精兵,太子回去继承皇位。”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继承皇位,万物归寂

  现场所有人皆是瞪大眼睛。

  蒋小白楞了一瞬,随即也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回去继承皇位而已,那本来也就是属于他的?

  “拖的战线越长,他们就越迫不及待要让太子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这路上总是意外频出,这本是我的失职,所以臣该早日辅助太子完位。”

  石原力也能听的出来,他这话里是意有所指,意外频出不就是指他们?

  下英满脸不悦,“伍炙因,我们出兵可以,但你是不是也太过于自负了?”

  “自负?”

  下英不语,即使伍炙因说的每句话都在理,毕竟这从头到尾的一大摊事情都是因为他的掠走引起的。

  蒋小白挠了挠头,“下英,你若是不愿,就直接放我们回去,别再来抓我们了。”

  这可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殿下!”下英急不可耐,脸上躁红一阵低声埋怨,“不是不愿,只是不喜,不喜你与他关系如此亲密……”

  “……”

  蒋小白:“这个……可他是我的家臣。”

  伍炙因:“……”

  “难不成你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在这种尔虞我诈,身不由己的地方,喜欢与厌恶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地方。”

  伍炙因语气不然,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天上云彩厚重,雷声轰隆,怕是不久后大雨将至。

  “殿下,捱过今夜,我们明日启程,查沙里德已在京城内等候。”

  蒋小白似懂非懂,但他毕竟也知道皇位的继承与承袭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伍炙因虽然话出突然,但看起来像是准备良久般,已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回去之后,蒋小白早早洗漱好瘫在床榻上,就别重逢后的二人就静静地一直坐着,两根不安分的手指头紧缠在一起。

  要政变,就要流血。

  可伍炙因满脸轻松,即使前方布满恶行。

  “殿下,实不相瞒,助你继承皇位这件事情在你小的时候,伍家就一直在准备了,背地里受到伍家雇佣的庄子们也一直在攒备银元,我们招兵买马,调兵遣将,联合重臣,权谋贵妃,就是为了不久后的今天,不久后你继伟成功。”

  “贵妃?”

  蒋小白捏了捏他的骨节间,“是了,贵妃也厌恶这四方宫墙,在我眼里,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伍炙因:“贵妃家里早期占据朝廷半臂江山,先皇去世后,表面上像是衰落,然则暗地里追随者还是只增不少,以卑劣手段夺得皇位的人,自不会受到爱戴。”

  蒋小白忧虑的翻了个身,“那你觉得我能做好一位皇帝吗?”

  “定能。”

  伍炙因倚靠在他身边,“若是殿下不弃,我可任你师父一责。”

  蒋小白摆摆头,“……我不要。”

  “不要?”

  “嗯,要你做我的皇后!”

  蒋小白落下去的双腿在空中胡乱踢了踢,道:“困死了,睡觉。”

  只是听者比说者更加有心,伍炙因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那我可记住了,殿下。”

  天光微亮,石原力最终还是派了一行人护送他们。

  好不容易行至京城,他们还不能大作声势,在朝廷里,这几人早已被野狼吃掉。

  哀悼万千,伍大人还有废物太子如今为了国家可真是舍己为人啊!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皇后散播的谎言而已。

  “这不是谋反,而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伍炙因谴兵进入的时候,皇后正与训诫二皇子李令,苦口婆心,一脸谆谆教导,“我费力辅佐你成为皇帝,不是让你日日笙歌的,你要知道为了铲除伍炙因还有那废物太子,我从前至后费了多少心力?”

  可龙椅上的人俨然是一副不在乎模样,“我本就是天子,不论母后干涉与否。”

  “你这次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耗费那么多兵马,就为了让他们俩葬在城外,可在我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我已是天子,想让谁死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母后觉得呢?”

  “我儿想的如此简单,可事实只会是朝中那些大臣不断上书劝诫到时候你这皇帝还能坐的稳?”

  李令一挥手,下面的小奴才赶紧上来给他捏肩放松,“我不担心,因为他们的荣辱一切都来自我,无人跟忤逆。”

  皇后总归还是失望多一些,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这皇位就是有适合的人也不会让出去。

  可高坐明光殿的人万万想不到外面的重臣,围兵早已被攻破,长龙直搅皇宫之四方天地。

  “出了什么事!”

  皇后摇摆起身,满脸惊恐。

  “回禀皇后,外面……外面伍炙因起兵造反了!还有……还有太子!”

  李令站起身,怒拍伏面,“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随即与皇后对望,嘴上不饶,“我就说母后你是多此一举,他们定不会死的如此轻巧。”

  “这时候你开始怪母后了,母后做的所有事情不都是为了你?他伍炙因到底有什么能耐,敢与整个天子作对!”

  “皇后,微臣直言了,伍炙因他已联结朝内重臣,我们已全面失守了!”

  “什么!”皇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步虚浮,差点站不稳,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疯子!”

  “皇宫和皇上还是快逃走吧!用不了多久伍炙因就会带人攻陷进来。”

  “令儿,你快跟母后去去暗道里,咱们往南方逃,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令怔愣在原地,似有不甘,“母妃,这皇帝之位我都还未捂热!”

  “傻孩子!活命要紧啊!他们能饶了我们吗?”

  那万万是不能的,李令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被几个奴才硬拉去暗道,不过那暗道早已不是秘密,伍炙因已派人围剿在此地。

  天子新年一月始,奸后废皇退位,新皇在众人的拥护与景仰下登基。

  大赦天下。

  就连蒋小白提上新皇服制的感觉都还在梦一场。

  “过于顺利,我心不安。”

  伍炙因伴他身侧,“死生多次,怎与顺利二字有所牵连?不过是众望所归。”

  奸后废皇被押入发冷之地牢,永世不得见光。

  蒋小白本不想如此,但他们仍然不知悔改,“母妃还有父皇都是被你们害死的,从前朝到后宫,多少人惨死,相必你们比我清楚的多。”

  “皇服在身,却迷失自己,你们真的喜欢?”

  李令大吐口水,“你装什么!”

  蒋小白笑笑,“不过是感慨罢了。”

  他走后,地牢重新归于空寂。

  这地方要何时才能再见光?

  *

  三年过后。

  许久不见的系统再次入了蒋小白的梦。

  【宿主,恭喜你完成所有任务。】

  这三年来,蒋小白勤修国政,致使百姓都安居乐业。

  伍炙因则作为国师伴他身侧。

  【宿主,此次任务圆满完成,祝你日后生活愉快!】

  【期待下次合作,小殿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