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你真是太好啦,谢入渊。”

  祝羿举着属于他的月季花,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脚步轻快地走在前方。

  这段时间,祝羿脸上都是清浅的笑意,他的笑容不如从前灿烂有感染力,让却莫名让谢入渊觉得,祝羿比从前要开心。

  谢入渊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沉默地跟在祝羿身后。

  两人走到了能打到车的地段,谢入渊选择先送祝羿回家,行驶途中,祝羿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感到了困倦,靠在车窗上闭上了双眼。

  一只大手小心翼翼地伸到了祝羿的脸边,推着柔软的脸颊,将祝羿的脑袋推向另一侧。

  看见祝羿乖顺地靠在自己肩上,谢入渊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摩挲着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谢入渊在心底小声说道:

  认识你真的太好了,祝羿。

  “拜拜!”

  车停下之后,祝羿蹦跶着下车,随后转身朝谢入渊大大地挥手。

  谢入渊跟着挥手:“明天见。”

  祝羿下车之后,莫名有些紧张,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生怕裘燃从哪个角落跳出来掐他的脖子。见周围没人,祝羿长呼一口气,攥紧手中的花,抬脚要进入昏暗的楼道口之前,祝羿回头看了一眼。

  车还没有被开走……

  突然,车门被打开,谢入渊的身影从车上走下,他没有朝祝羿走来,只是站在那,就让祝羿有了奇怪的安心感。

  谢入渊好像知道祝羿的害怕,他安安静静地站着,他了解祝羿,他知道祝羿真的想要他的陪伴会喊他。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用行动告诉祝羿——他一直都在。

  祝羿对着谢入渊挥了挥手,心情轻松了不少,他转身上楼,一直走到家门前。

  在按响门铃的同时,祝羿开始组织说辞,毕竟苏绪獒不是一个很好糊弄的人。

  祝羿还没来得及想,房门就被大力拉开,祝羿被一道身影猛地抱住,对方抱得很紧,把祝羿吓了一跳。

  “苏绪獒?”

  祝羿抬手回抱住苏绪獒,语气之中略带疑惑。

  苏绪獒的回应是垂下头,将脸颊贴在祝羿温热的脖颈之间,祝羿能感受到苏绪獒的身子在发颤。

  “你怎么了?”

  一边询问,苏绪獒一边轻轻地拍着苏绪獒的后背作为安抚。

  祝羿只觉得苏绪獒抱得越来越紧,他快要呼吸不过来。在祝羿有些难受的想要苏绪獒松手的时候,苏绪獒松开了祝羿,抬手捏了捏祝羿的脸颊。

  “你让我非常担心。”

  苏绪獒都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这么度过的,从接到电话之后,他就开始出门找人,因为没有头绪,一群人只能边问边找,直到接到祝羿的电话,他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嘛。”

  祝羿抬手握住了苏绪獒的手,因为苏绪獒捏得有点重,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红印。苏绪獒看见祝羿脸上的印子,心中的气也稍微消了些。

  他想了想这件事也不能怪祝羿。

  尽管他仍然觉得祝羿有什么事在隐瞒自己。

  苏绪獒揉了揉祝羿脸上的红印,叹了一口气道:“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报备一下,不然我找不到你都不知道去哪找。”

  苏绪獒始终不懂什么是平等且尊重的关心,他被困在那个阶级太久,尽管已经关心担忧祝羿到手足无措的程度,也学不会该怎样处理自己青涩懵懂的情绪。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占着“祝羿喜欢的人”这个标签,也始终没让这层关系更进一步。

  “嗯嗯。”

  祝羿点头,乖巧地应着。

  他抬眸盯着苏绪獒看,见对方没什么好脸色,笑得眉眼弯弯:“以后不让你这么担心啦。”

  苏绪獒还想说些什么,但祝羿软软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谢谢你担心我,我很开心!”

  “……”

  苏绪獒一愣,抬手按在祝羿的脑袋上,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买了点吃的。”

  “好耶!”

  祝羿欢呼着,面上又是明艳灿烂的笑意。

  他像往常一样追着苏绪獒聊天,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生活和苏绪獒分享,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含歉意道:“唔,今天没给你带小礼物。”

  苏绪獒对此倒是很无所谓:“你别再失联就行。”

  祝羿不好意思地眯眼笑笑,低下头认真扒饭。一旁桌上的精致花瓶之中,一朵特别的月季正在盛放。

  而在楼外的公路上,一辆车缓缓离开。

  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没有丧尸没有血腥没有战争,路哉兆的到来为这份平静增添了些许波澜。

  波澜过后,一切似乎回归平静。

  又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

  翌日,祝羿像往常一样上学,但这次苏绪獒送他到学校之后特意等了一会儿,直到看着谢入渊和祝羿走到一起才开车离开。

  虽然这画面很刺眼,但起码安心。

  谢入渊将祝羿的小书包拎到了自己手中,轻声询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

  正在和火火谈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祝羿听见这话微微一愣,回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谢入渊正在关心他。

  “我感觉很好!”

  说着,祝羿扬起一抹笑,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

  “那就好。”

  谢入渊把祝羿送到教室之后嘱咐了祝羿一句:“有事可以来实验班找我。”

  “路哉兆也在实验班,我会帮你盯着他。”

  “谢啦。”

  祝羿轻声道谢,告别谢入渊之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静地坐下。

  身旁的谢衍松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祝羿还在思索要拿路哉兆怎么办。

  【火火啊,路哉兆为什么能屏蔽你啊?】

  火火十分郁闷,它检查了自己很多遍,没有发现任何被入侵的痕迹:【我也不太清楚,但这种能力目前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路哉兆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权限比我高。】

  祝羿问道:【那你要回去上报一下吗?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对此,火火十分纠结:【我不想现在这个时间离开你。】

  火火心想自己在这都能让路哉兆控制到祝羿,如果它离开了,它的羿宝岂不是会被路哉兆彻底掌控。

  想想就不放心。

  知道火火是在担心自己,祝羿有点开心,不过他也意识到必须尽快搞清楚路哉兆的目的,并解决掉这个麻烦。

  不然他随时都有被对方控制的危险。

  看来需要找个机会跟路哉兆“聊一聊”了。

  【宝。】

  火火突然严肃起来的声音在祝羿脑海响起,祝羿顿觉不妙。

  【怎么了?】

  【新任务——解救谢衍松。】

  【这个任务很奇怪……】

  火火没有明说,但一直和火火研究任务研究了无数个日夜的祝羿能明白,在谢衍松的剧情线里祝羿很少会有这种直接说“解救”的任务。

  上一次是谢衍松被裘燃打到半死,身上至今都还有一些未好全的伤口。

  这次……

  祝羿顿时不寒而栗。

  是路哉兆。

  【火火……】

  【嗯?别害怕别害怕,我们还有能量。】

  祝羿面色瞬间惨白,他的指尖因为恐惧而开始发颤,握紧拳头之后,祝羿在心底认真道:【你回总部上报这件事。】

  火火自然是不愿意,并且很困惑祝羿为什么会让他现在离开。

  【为什么啊宝?我不在的话你怎么办啊?】

  【火火。】

  祝羿没有像从前那样安慰不安的火火,而是坚定道:【你没发现吗?路哉兆也好,裘燃也好,他们都知道要用任务来找到我。】

  【路哉兆在用这种方式,叫我过去。】

  火火很慌:【可……】

  【你相信我火火,我需要能量的使用权,还有……强制离开世界的权限。】

  火火还没有绕过这个弯来,但是它意识到祝羿没有在胡闹,它的羿宝虽然总是呆呆的很天真的样子,但经历过那些事情的祝羿,又怎么会真的蠢笨。

  于是火火着急地打了几个转之后,才出声道:【好,保护好自己。】

  实在不行还能逃离这个世界,前提是路哉兆没有发现这个意图。

  【我会的。】

  感受到火火正在离去,祝羿闭上双眸,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火火的存在,祝羿才缓缓睁开眼眸,长呼一口气。

  现在,该去找路哉兆“聊聊”了。

  此时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祝羿安静地站起身,从后门离开。他出门后径直左转,按照他曾经走错过路的方向,朝杂物间走去。

  火火离开前给他指了路,现在谢衍松就在杂物间。

  祝羿胆子小,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在发颤,腿软得快要走不动道,他只能小口小口深呼吸,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

  别怕别怕。

  很快就好了,祝羿,别怕。

  来到杂物间前,祝羿搁这单薄的门板,听见了里面的击打声。

  祝羿抬手敲了两下门,开口道:“路哉兆。”

  房内混乱的声音停下,在窒息的寂静之中,木门被缓缓打开,路哉兆沾血的脸庞出现在祝羿的视野之中,祝羿微微偏头,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谢衍松。

  忽然,祝羿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大力捏住,他被迫使着看向了路哉兆。

  “嗯?你的系统呢?”

  路哉兆对上祝羿恐惧的视线,温和一笑,捏着祝羿的脸将人带入了杂物间内。

  凌乱的杂物间内是刺鼻的血腥味,祝羿拍开路哉兆的手,蹲下身子查看谢衍松的伤势,谢衍松伤得很重,最严重的是手臂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源源不断的鲜血往外冒出。

  火火离开之前给了祝羿能量的取用权利,祝羿指尖淡淡白光闪烁,他轻碰了一下谢衍松身上的伤口,将对方的伤口止住血之后,祝羿才抬头与路哉兆对视。

  “你想杀了他吗?”

  “我想见你。”

  路哉兆拿出一块柔软的帕子,动作优雅地擦拭自己眼镜上的血迹。

  “我去找你的话你一定会跑吧,然后我就想到了这种方法。”

  路哉兆说着,眼神温柔地看向祝羿:“你看,你这不就来找我了吗?”

  “路哉兆,你很了解我吗?”

  祝羿很突然地问出了一个相当突兀的问题,这问题让路哉兆怔住,似乎完全没想到祝羿会问这种问题。

  “我……”

  路哉兆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迷茫的情绪,他强装镇定道:“你觉得呢?”

  “你很了解我,所以你知道无论是否关乎任务,你都能用谢衍松的安全威胁到我。”

  祝羿轻声道,他起身,面无表情但浑身颤抖地朝路哉兆走去。

  “你知道我不忍心看别人因我遭难。”

  路哉兆从未见过这么平静冷淡的祝羿,不知为何心脏在发颤,慌乱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呼吸停滞。

  “你一向喜欢通过这样的方式折磨我,看我崩溃。”

  祝羿悠悠说着,强忍着的害怕情绪溢出,眼眶瞬间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不,不是这样的。

  路哉兆听见自己的心声在反驳,但他却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你有想过我会反抗吗?”

  祝羿张开双手,环抱住路哉兆,在对方愣神的同时,握住了路哉兆手中的小刀。等路哉兆反应过来时,锋利的刀尖已经被刺入了他的胸膛。

  路哉兆有些惊讶地看了祝羿一眼,垂头看见自己胸口插着的尖刀,忽然看向祝羿笑了:“这就是你的反抗?”

  “不是。”

  一滴泪从祝羿眼角滑落,他抓着刀子的手不断颤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将插入路哉兆胸口的小刀拔出。

  随后祝羿毫不犹豫地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过于锋利的刀尖在脖颈上留下痕迹。

  路哉兆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想伸手去夺小刀,又怕真的伤到祝羿,只敢气急低吼道:“祝羿!你想做什么?”

  祝羿朝路哉兆扬起灿烂的笑:“你以前总是吓我,说不想死就要听话。”

  “那如果我不怕死了呢?”

  锋利的刀尖被猛地刺入瓷白脆弱的脖颈,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强烈的痛楚让祝羿眼前一黑,他艰难地抬眸,看见惊慌失措的路哉兆,继续道:

  “这样……算是反抗吗?”

  “祝羿!”

  路哉兆愣了一会儿,看见祝羿的身体瘫软地倒下才回神,上前抱住了闭上双眼的祝羿,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温度正在逐渐变冷,路哉兆忽然觉得有什么在敲击他的大脑。

  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都褪色,在被寒意包围的世界里,唯一有温度的人正在逝去。

  路哉兆忽然意识到祝羿有多厌恶自己。

  那个怕疼怕到打针都会被吓得发抖落泪的祝羿,用刀子刺入自己脖颈时,手甚至都没有抖一下。

  他是那么坚定地想要逃离自己。

  哪怕是死。

  路哉兆呆呆地望着怀中的祝羿,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胸口被刺穿带来的痛感。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