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天气预报播报晴朗乌云。
姜宜穿着睡裙,扶着楼梯,裙摆微扬踩得地面不住哒哒作响, “阿姨!”
李阿姨从厨房探出身体:“怎么了?一一。”
姜宜跌跌撞撞止住步子,挽高唇角,双手交叠在身前, 一双漆黑眸子明亮非凡:“拜托你了,我想在家里办个宴会。”
“啊!”李阿姨惊叹一声,“是要请同学吗?”
姜宜用力嗯了声,她握紧双手, 兴奋道:“在后花园好吗?拜托你, 帮我准备点心和果茶。”
“她很快就到,请您——”姜宜奔回楼梯,突然想起什么, 半个身体压在楼梯围栏上,“请你帮我留下她, 我很快会下来的!”
李阿姨愣愣的,回神点着头,姜宜回来两个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这么的,明媚如春光的模样。
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李阿姨挽起袖子, 兴致勃勃回到厨房, 她猜测是小女孩们的下午茶。
人应该不多, 说留下她,应该只有1-2两个人, 可以做一个抹茶蛋糕,沏一壶法式红茶,再配一些马卡龙。
还有……
李阿姨干劲十足,准备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擦过手,匆忙走到客厅拨通别墅警卫室的内线电话。,
“过会有一位小姐过来,记得及时放行。”
“是。”
李阿姨回到厨房,打开烤箱,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她转头,姜宜换上了一条草绿色的裙子,转了两圈,无声朝她询问。
李阿姨心都快化了,她点头,“很好看。”
姜宜捏着拳头,蹦跳两下,转眼再次消失在门口,李阿姨将烤箱清理完,预热同时开始清理茶壶。
这么热的天,女孩们可能更喜欢喝五颜六色的冰沙。
“这个这个!”姜宜像只小兔子,在门口轻跃,她拎着裙摆,换成了一脚吊带的雪白长裙,收腰处是一个蝴蝶结,像人间精灵。
李阿姨竖起大拇指:“非常好,一一!”
姜宜脸上红扑扑的,她试穿了好几件裙子,最后挑选了最初的新绿色半长短裙,露出膝盖修长笔直的小腿,搭配了同色系的小皮鞋。
头发分出两股编成辫子,盘在两侧,再将所有余发收拢起,用一只大大的蝴蝶结固定住。
她蹲坐在玄关,双手托腮,园艺师傅额除草器嗡嗡扫过绿地毯,剪去了因风雨季节盛茂的草芽。
姜宜哼着歌,脚尖一点一点轻叩在地面,直到一阵引擎声逼近,姜宜起身眺望,看见一个白色的面包车在朝别墅靠近。
和梅拾约定的是下午时间,姜宜慌张起身,她要先躲起来,“阿姨!”
李阿姨匆忙出来:“来了!我这就去接!”
梅拾驾驶着小型冷链车车,头上叩着顶鸭舌帽,她将车开近,以为会被拦在门外,探头看了眼大门,犹豫着是否要联系姜宜。
却见大门上,监控器上红灯闪烁了两下,镜头转过对准了梅拾,紧接着就是锁弹开的声音。
大门朝两侧缓缓拉开,梅拾压低帽檐,调转方向盘,弛近大门。
是一辆小型的送货车,李阿姨有些奇怪,直到车开到近前,驾驶室的门被推开,梅拾跳下来,纤细的身体上罩着一件晓芳水鬼店的马甲。
李阿姨愣住,认出了梅拾。
梅拾却不看她,径直走到车后,利落卸下车厢的大锁,将三只泡沫箱子卸在姜家玄关外的屋檐下。
梅拾从兜里摸出订货单,上面写了所有水果的种类单价,和应付额,她将发票递给李阿姨 。
李阿姨还愣着。
梅拾捏着薄薄纸张向前一递。
“哦,哦!”那你先跟我进来,“我这就去拿钱。”
梅拾终于开口,“我在这等。”
李阿姨:“……”
“那,”李阿姨说,“麻烦帮我把这些搬去厨房,谢谢。”
梅拾点头,躬身抱起泡沫箱,李阿姨匆忙穿过客厅,朝梅拾指了下厨房的位置,后者抬头,瞥见二楼楼梯拐角露出的一截裙摆。
“一箱送到后花园,谢谢。”李阿姨立刻扬声说。
那截欲盖弥彰的裙摆消失了,像受到了惊吓,李阿姨藏起心中疑惑,看了眼厨房处的身影,匆匆离开客厅。
抱起最后一箱,梅拾揭开箱盖看了眼,再扣住,端着箱子走向后花园,哪里支着一把遮阳伞。
盛夏,也不显炎热,梅拾瞥了眼桌子底下堆积的冰块,心想这降温方式还挺别致。
她放下泡沫箱,箱子隔绝着热流,但糖葫芦如果不早点吃了,也会花掉,她犹豫,要不要联系姜宜。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梅拾转身。
“你来啦。”姜宜端着茶果走过来,询问,“热不热?吃冰沙吧,葡萄味的!”
梅拾微眯起双眼:“客人呢?”
姜宜一愣,轻轻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一个摆盘非常好看的蛋糕塔。
姜宜笑着说:“蛋糕好漂亮,我们吃……”
“你说家里晚上请客,”梅拾看着姜宜,眉心微抵,“但你家的厨房看起来很干净,也不像是要请客的准备。”
姜宜拽紧裙子,“那是,那是因为——”她胸膛集聚起伏,再迅速归于平静,“因为晚餐订了别的餐厅,不在家里做。”
梅拾推了下帽檐,点头:“是这样。”
姜宜:“……坐会吧。”
梅拾坐下,她打开泡沫盖子,递出一串糖葫芦,于此同时,姜宜将冰沙摆到她面前。
两人无声的对视。
姜宜仰脸一笑,梅拾轻轻拉扯了下嘴角。
姜宜:“是葡萄!”
“是葡萄。”梅拾重复,在心底一叹。
骄阳正好,微风伊人,冰沙消减了大半暑气,梅拾看着远处,许久才扒拉一口沙冰。
突然,姜宜道:“对不起,小拾。”
梅拾一愣,扭头看着姜宜。
姜宜笑着说:“对不起。”
“为什么朝我道歉?”梅拾问着。
姜宜:“好像总是惹你不高兴。”
梅拾沉默下来。
“是我,”梅拾攥紧了手里的杯子,透明的玻璃杯种,深紫的冰沙被搅动,她道,“你肯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就不理你了。”
“没有,没有莫名奇妙!”姜宜立刻道。
梅拾转头:“那你应该明白的,明白我们的差距,明白我撬了朋友的墙角,良心上的不安!姜宜!”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姜宜像是被这些话吓到,猛然起身,撞到了手边的冰沙。
姜宜:“我……”
梅拾放缓呼吸:“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喜欢上一个,将我下跪的母亲视作奴颜婢膝下等人家庭出生的女孩,我的道德告诉我,我不该对别人的未婚妻下手,我的病也告诉我,我这辈子都要离爱情越远越好。”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姜宜小声说。
梅拾:“差距太大了,家庭和环境所培养出的眼界和理想始终有限,”她起身,将冰沙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我走了。”
梅拾:“以后别撒谎了,一眼就被看穿了,真笨。”
笨么?姜宜抬手,一拂身前,笨么?她看着梅拾的背影,在心底反复询问,笨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时,别墅外传来一阵引擎声,姜宜迈步朝梅拾走去,她目露犹豫,想了想,终于还是张口,“梅拾。”她叫住了她。
梅拾转头。
少女奔来扑住她,她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搂住姜宜。
“你喜欢我,是么?”姜宜抱紧她问。
梅拾:“……问这个干什么?”
姜宜小声在她耳畔道:“我知道的,从你见我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梅拾怔住,微微瞪大双眼。
姜宜靠紧,脸颊轻轻磨蹭在梅拾的颊边,和她慢慢捱蹭着:“我那是就在想,一个小女孩,看什么书,会流露出这种表情呢?”
梅拾微张大嘴巴:“姜宜……”
“我叫你的时候,你知道吗?”姜宜抱紧梅拾,呼吸吐在她耳畔,“你看着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衣服都要被你扒掉了。”
车停下来,季妤婕下车,李阿姨听见车声出来,看到女主人十分意外,“妤婕,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妤婕问:“一一呢?”
李阿姨:“……”
“傻丫头怕打雷怕黑,前两天才给我发消息,我这忙完就请假回来了,今天周末,正好带她去吃饭……人呢?”
李阿姨说:“在后花园,一一在招待小客人。”
“客人?”季妤婕笑着穿过客厅,朝后门走去,“交到好朋友了?我去看看!”
“我也差点差点就喜欢上你了。”姜宜撑开些许,她捧着梅拾的脸,和她对视,在后者僵硬的表情里,捧住梅拾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蓦然。
“姜宜!”一声女人的怒吼!
梅拾回过神,猛然推开了姜宜,姜宜几个踉跄,朝后摔去跌在地上。
“一一!”季妤婕快步走过来,她看也不看,一手扇在了梅拾的脸上,“你干什么!”
刹那,姜宜心底不住跳动,心脏的异样甚至淹没了脚腕扭伤带来的疼痛,她收紧五指,指甲嵌进了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