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妇人生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十分艰辛。

  夜铭是孩子的生父,虽然我不愿,但也得让他进去瞧瞧。

  这个举动其实是冒险的。

  我的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如果夜铭十分在意子嗣,非要娶紫雯,我会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是一场豪赌。

  赌夜铭是个浪荡性子,不会娶妻。

  我回到马车里,车夫问我走不走。

  其实按照计划,我是该走的,那会让他更可怜我几分。

  但我不敢,我怕我这一走,他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马车的暗箱里,放着一张早就写好的信诺贴,我拿出来,揣在袖子里。

  心底忐忑不安到了极致,不知道还有没有能用上的机会。

  随着外面车夫一声惨叫,马车颠簸一瞬。

  夜铭出来追我了,他撩开帘子,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这个场面太熟悉,好像每次见面,都是他朝我扑来。

  “我要娶你,或者你来娶我,昭告天下,明楼和绝尘庄结亲。”

  “我嫁给你,反正都一样。”

  “黎梵,我们成婚吧。”

  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我当时的感觉。

  干涸沙漠被注入清泉。

  炙热火场被投了寒冰。

  阴寒长满青苔的墙角,被烈阳照射,恢复光洁。

  总之,在那一刻,我决定给他一点点的信任。

  信任他是对我有几分真心的。

  一点点,只一点点真心就够了,我觉得自己也配不起太多。

  捏着信诺贴,我往宅院里走去,身后的脚步一直紧紧跟着我。

  我一步步走的欢喜,走的雀跃,从未有过的舒心。

  身后的人在跟着我。

  他朝着有我存在的方向走来,一步不落。

  他唤我——

  “黎哥哥。”

  ......

  紫雯离开之后。

  皇城里的局势愈发紧张了。

  但我和他兴许是天地间最快活的人。

  我们多半时间都在屋里待着。

  准确来说,是床榻,桌子,地面,妆台,浴汤池,秋千架,甚至是露天的屋檐上,沐浴星辰。

  我们做的疯狂,爱的就疯狂。

  聚少离多的从前,正被此刻的近无可近而逐渐填补,以致充盈。

  因为我们都知道,要珍惜眼下还安定着的每时每刻。

  我逐渐越来越了解夜铭。

  他爱吃酸汤的素馄饨,厌恶萝卜。

  他讨厌檀香,喜爱花香味儿。

  他喜欢煮茶水,因为从前喝过的人都捧着他,夸着他。

  他误以为自己煮的茶是真的飘香千里。

  我猜,旁人咽下那奇奇怪怪的茶水,可能是心意在人,不在茶。

  而伏龙教那群人能喝下,纯粹是习惯了。

  知道不喝下去这人会闹起来,咬着牙灌进肚子里,图个清静。

  我有试过挣扎,但挣扎无效,他表达亲切的方式就是给人煮茶。

  他把糙米和干枯麦麸,与各色花瓣放在一起熬煮,筛出渣碎后,撒了一层生的细碎竹叶。

  他说这是稻田与竹林,我后退两步,摇头不喝。

  他骂我不识货,品茶境界不高。

  我很无奈。

  只好把他拖回房里,让他没有时间煮茶。

  他睡醒后,要用一个时辰练功,鞭子甩的噼啪作响。

  我精心让人铺下的鹅卵石碎玉地面,才几天就被他抽的碎了屑。

  不得已,我在后院拆了两间房子,腾出一片朴实无华的土地,打算给他练功用。

  下人路过,好奇的问我是不是要养牛,他们村里牛棚就是这样的。

  夜铭又气的直瞪眼。

  我衣柜里的紫色衣裳,被他拿走丢出门外。

  我问他为什么,紫色不好看?

  他说好看,太好看了,所以不让我穿。

  只在某个夜里,拎出一件粉紫色的薄纱,让我穿上试试。

  我这才知道,他不是不让我穿,是只让我给他一个人穿。

  这是来自豹子的小心眼儿。

  他也是有缺点的。

  比如练完功后,满头大汗在我衣裳上蹭。

  比如还是狠辣,背叛他的弟子,被他切了手指丢到大街上。

  比如一点耐心都没有,黎肉丸吐奶,乳娘让他拍一拍,他一巴掌下去,肉丸哇的一声,喝的奶全吐了。

  比如肉丸这个名字,也是他执意要叫的。

  我给孩子起了个好名字,轰雷炸响,名震九天。

  所以他叫黎炸天。

  霸气又好记,我有预感,往后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名震江湖的好苗子。

  十分欣慰。

  我越来越了解夜铭,感到与他在一起是真实的,不是梦。

  但这种日子,总是有尽头的。

  景钰他们要逼宫了。

  我叫人送去朝廷里,忠于容妃一党的官员名单,好让他们心里有数。

  又在容妃进了郡主府后,去了楚王府一趟。

  我已经许久没来楚王府了。

  景承看我的目光,就像是苍蝇一般令人作呕。

  他淫笑着指了指我的脖子。

  我脖子上有夜铭昨晚留下的红痕。

  我从前是楚王府的常客,是以,王府里所有人都对我毫不设防。

  景承看我主动送上门,自然是慌着把我往内室里领。

  动用了幻功的我,轻而易举就把他杀了。

  伏龙教里,有个善于用毒,并且杀人于笛音的白宸。

  我悄无声息杀了景承。

  他靠笛音和顺风的毒粉,在青天白日里杀了王府其他人。

  我俩都没惊动任何百姓。

  白宸临走前,问我怎么不走。

  我看着景承的尸身,突然想起夜铭的惯常气人手段。

  皇室要面子,所以我把景承丢在了大街上。

  一定能把老皇帝气死。

  我与白宸站在暗巷里,圆满解决了楚王府,总要跟他寒暄几句。

  白宸说他最近忙着聚集医师,尽量把伏龙教的伤亡减到最小。

  毕竟他的内功身手并不太好,笛音在喊杀声震天的数万兵将里,起不上什么作用。

  “嫂嫂说我是医疗队,不用出去上阵,唯一的任务就是减少自己人的伤亡。”

  我看着白宸的身影匆忙消失,才恍然大悟。

  我该做些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讲什么合不合适了。

  我直接带着人,洗劫了皇城里所有的药铺仓库。

  一两天内,他们应该发现不了吧。

  等到一两天后,尘埃落定,到时候再赔钱也不迟。

  在皇城里做生意这么多年,我还是熟悉各商铺仓库位置的。

  还意外的找来一枚回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