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做不到……那就没办法了。”玉栖眼睛眨了眨,“我失忆了,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没有证据。”

  玉栖耍起赖皮来根本一点也不逊色。

  温如晏被她给气笑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五年前我救了奄奄一息的你,你曾答应自己命是我的,只要我需要,你便不惜一死也要回报……”

  “不可能。”玉栖摇头,“你救了我,我然后又把自己的命交给你?”

  温如晏蹙眉。

  “那我图啥?”玉栖赖皮赖到底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没证据啊,我怎么能就这样信了。”

  “不认账?”温如晏彻底被气笑了,他将手里的纸张摊开放到玉栖面前,“白纸黑字都在,上边还有你的手印,这也要赖账吗?”

  玉栖一呆,而后招手唤丫鬟过来。

  温如晏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拧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玉栖如愿拿到丫鬟送过来的笔墨,还有一个呈了朱砂料的碗,然后挑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宣纸摊到温如晏面前,“温公子蘸了朱砂按一个手印试试。”

  温如晏被她弄迷糊了,玉栖索性“暴力”揪了温如晏的手指往朱砂碗里压了一下,然后拽到宣纸上方,重重按下去。

  温如晏一脸懵:“你想做什么?”

  玉栖无辜道:“不做什么呀,”说着将那按了温如晏指印的宣纸小心折起来递到丫鬟手上,挥手让她下去。

  “好了。”玉栖拍拍手,又不怕脏的蘸了黑墨在剩下的宣纸上按下几个乱糟糟的指印,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手指。

  “温公子看,同一根手指都能留下这样千奇百怪的指印,你说说你那纸上的手印我能认吗?”玉栖摆明了就是耍赖皮,“我失忆了,记忆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不认。”

  玉栖这样胡搅蛮缠不过是因着这古代没有可以检验指纹的仪器罢了。

  而且现在他们是在傅府,这温如晏总不能当着下人的面将她给打死吧。

  明白过来的温如晏脸色黑了,手里的纸被他揉成一团。

  玉栖故意往后退了两步,“你生气什么,我又没有说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是故意误导我,结果我被你骗得做了不好的事情怎么办?”

  “原想着就是个蠢笨无知的小丫头,可万万没想到还有些脑子,只是耍赖皮这种事情你做了也无用。”温如晏嗤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只说自己不知道,那么我便帮你想一想。”

  “五年前我的确救了你,你也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温如晏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那时我并不在意,因为你这么小丫头,和乞丐也没有什么两样,能帮我什么……但是却没有想到你运气不差,五年后被傅夫人瞧上。”

  “傅从深兄长自出生便身子骨弱,傅夫人找了无数大夫,都没能将他的命留住……”温如晏似乎知道得不少,继续道:“当年傅夫人与傅老爷是无媒苟合,先怀了身子,那时为了傅夫人的名声,也为了以后,他们匆匆离开上京,但是万万没想到,一路颠簸到了允丰镇,傅夫人险些小产,等到艰难生下那个孩子,母子二人俱是元气大伤。”

  “只不过,大人养身子要容易一些,那孩子却是病恹恹的一直到了及冠,再也没能熬过去。”

  “那险些小产的孩子便是傅从深兄长。”温如晏看着玉栖的侧脸,“从前没明白傅夫人如何就看上了你,但是现在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傅夫人一心要弥补长子,她想让长子到了地底下能不那么孤单,所以便想着结个阴亲。”

  “而你正好无父无母,身边又没有可操持的长辈,若是……死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影响。”

  玉栖一僵,“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一开始嫁牌位是假的,傅夫人想的是要你也去地下陪他儿子。”

  “我说得对吗?傅二公子?”温如晏忽然扭过头,看向亭子外的玄衣身影。

  玉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傅从深站在台阶下。

  “坦白说,傅夫人对傅二公子也不算好,她前半辈子为傅老爷,一心要嫁于他,不惜放弃自己显赫的家世,后半辈子又是为了长子能够多苟延残喘几年,最后的结果便是,傅二公子年幼离家,受尽人情冷暖。”

  “直到长兄身死,他得到消息赶回来,却没有想到白事未尽,红事紧接,玉栖你嫁了他兄长的牌位。”

  “这世上懂得傅夫人的心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傅夫人兄长,还有一个就是傅二公子,是吗?”温如晏背对着傅从深,玉栖却能看见他嘴角的笑意。

  “傅夫人从一开始就要你殉葬,毕竟阴亲不是么?”温如晏冷笑,“只是万万没想到,傅从深心软,和傅夫人求情暂且留下了你的命。”

  温如晏说的话玉栖像是都听进去了,但又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她下意识地就想去看傅从深,但是温如晏声音极冷,“你看他作甚么?”

  玉栖充其量也就是个现代世界一个没什么怀心思的普通社畜,阴谋诡异也就在电视剧里看得多一些,如今温如晏说得这些她听在耳中遍体生寒。

  倘若再早一些,倘若傅从深没有救原身,那么……现在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玉栖。”傅从深忽然唤了一声。

  玉栖惊醒,就看见自己紧紧攥着的拳头,她有些张皇,也不顾温如晏是不是在这里,便开口,“他说得对吗?”

  很难想象傅从深这样温柔的人,还有傅舅舅那样宽容,傅夫人竟然生出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儿子陪葬的心思。

  其实玉栖的心思不难理解,她经历得太少了,在她的认知世界里,最恶的人的也就是新闻里的杀人犯了,要让她去想象傅从深的母亲蓄意让一个及笄不久的女子去陪葬,这样的“恶”,她一时只余张皇和后怕。

  “他说得没错。”傅从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远远地就见玉栖白着一张小脸,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她可怜兮兮的。

  好像寒风中独自支棱着叶子的小草,下一刻就要被卷了叶子。

  温如晏将傅从深眸里的心疼看在眼里,嗤笑道:“傅二公子倒是走了一步好棋,谁能想到一时心软救下的小嫂子最后竟然成了意中人。”

  他解了身上的大氅,走过去披到在那儿冻得小脸煞白的玉栖身上。

  玉栖不肯,伸手就要挣开,但是温如晏俯身贴着她的耳畔道,“不要拒绝,否则我就当着傅从深的面亲你。”

  “你有病吗?”玉栖歪头躲过,但是她也怕这温如晏一时犯病,动作便没有太过明显。

  只是这片刻动作看在傅从深眼里就有些刺眼了。

  他一直珍而视之的人,连亲吻都要斟酌几次,最后落在额头的人,现在却被另一个有险恶用心的男人抱住。

  “温如晏,其实是闻儒言吧。”傅从深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似的,玉栖听着心里就是一咯噔。

  完了!

  小叔子吃醋了!

  玉栖心中哭唧唧,我只是怕那神经病说到做到亲我啊……

  只是……闻儒言又是谁?我面前这个神经病的马甲咩?

  玉栖趁温如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挣脱怀抱,然后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顺便将身上的大氅也扯下来,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并且往柱子那儿跑了几步,大声朝着傅从深喊:“我是清白的,我们刚才啥也没干!”

  一着急都差点秃噜嘴。

  见她这反应,傅从深就是有再多的郁闷都不见踪影了。

  傅从深给她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而后就是轻轻一笑,“闻公子,你几次三番纠缠玉栖,一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点血性?”

  “当年的事情诚然我爹娘也有错,但是现在你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又有什么意思?”

  “你一句‘也有错’是说我爹做错了吗?!”温如晏忽然暴怒,“当年若不是你爹娘寡廉鲜耻,做出那等不要脸皮的事情,怎么会害得我爹郁愤多年,最后我娘也郁郁而终。”

  “呵,”傅从深嗤笑,“郁愤?”

  他紧紧盯着温如晏,“我娘与你爹有婚约这不假,但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是你爹逼着我娘嫁,再之后我娘遇见我爹,她自知不能做出错事,所以屡屡让我祖父和舅舅登门请求解除婚约,但是你爹呢?”

  “每次都以各种借口威逼,最后还竟然设计陷害,让我爹娘做出那事……如若不是我舅舅及时赶到,等待他们的会是天下人的耻笑和谩骂,怕是最后连性命都不保。”

  “你爹郁愤?你爹有什么可郁愤的?他打得难道不是想要逼人为奸,意图毁了我娘的清白,好顺理成章娶了我娘吗?”

  “至于你娘……”傅从深冷笑,“当年那事也逃不了干系,否则之后她为何那样容易嫁入闻府?”

  “而我娘做的最错的事便是在你爹逼亲时没能强挣到底,最后落得个污名,我爹也就不会被迫放弃前途,带着我娘远走,然后……路上遭人追杀,腹中孩子险些小产,我兄长也……”

  听到这里,玉栖瞪大了眼,傅从深他爹娘原来……

  眼前的温如晏像是褪去了端方公子的假象,面目狰狞,“你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如果不是你爹娘,我爹娘便也不会怨气了一辈子,连我都是他们的耻辱……”他近乎于疯魔,眸子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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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