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弋沉默了一阵,桃花眼紧盯随宁,意味不明。

  沈钰打了个哈哈:“那,你们就先谈,我走了啊。”

  他走后,原地便只剩下景弋和随宁二人。

  司机开着车姗姗来迟,接上两人后,摇着车尾巴慢慢驶入车流中。

  申城是座不夜城,车窗上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高楼大厦林立,即使是快凌晨了,也还有长长的一行车队。

  隔板升起,景弋扯了扯领带,拉过旁边的随宁就放到了腿上。

  他试探了吻了下随宁。

  感受到没有退拒,内心才稍微安定了点,掐着随宁下巴,迫不及待地深吻上去。

  景弋这种人,接吻都是极尽挑逗激烈的,不一会儿,随宁就先抵挡不住,别开头重重地喘气。

  景弋掐着怀里人的左边腮帮子,颇觉手感挺好的揉了揉,漫不经心问:“今天不开心?”

  他嗓音磁性,还有点低哑,和白日端方优雅的模样完全不同。

  随宁:“有吗?”

  他是挺不开心的,不过景弋看出来了?

  景弋顿了顿:“你刚刚语气挺冷淡的。”

  “嗯,”随宁说,“可能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剧组吧。”

  他这样说,景弋就放心了,笑吟吟地把他掂了掂,像托心爱的娃娃一样,似真似假说:“我还以为我惹你生气了呢。”

  闻言,随宁看了他一眼。

  颇为惊奇,景弋竟然能感觉出来。

  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戳破的时间,随宁保持了沉默。

  到了酒店,景弋正在洗漱,随宁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风。

  沈钰电话打了过来,含含糊糊说:“随宁,要不然,你最近先别来了。”

  “?”随宁说,“为什么?”

  电话那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是有点难办的意思。

  “资方要求换人……随宁,之后再有合适的角色,我一定给你。”沈钰似乎感觉到挺抱歉,解释了一大串话。

  随宁心平气和,提出疑问:“都已经开拍了,为什么资方又要临时换人?”

  沈钰那边无言片刻,低声说:“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含糊暗示:“对方说,换谁都行,就是不准你拍。”

  随宁深深地疑惑了,资方这句话什么意思。况且,不是听说景弋成了最大投资人吗?

  现在的景弋身份似乎尊贵无比,目前随宁看到过的人,无不对他是一脸敬意。

  随宁突然懂了,平静问:“是景弋让的?”

  “啊?呃……哎?!”沈钰还想解释点东西,但电话已经被挂了。

  卧室里,景弋分开两条长腿,正坐在床尾搜电视节目。

  看到随宁进来了,他唇角浮笑,伸手想将人捞进怀里。

  随宁没有拒绝这个滚热的怀抱,在怀里动了动,说:“今天沈钰打过来电话,让我退出电影拍摄?”

  “嗯?那就退啊。”景弋漫不经心地捻着他的后颈。

  随宁被捻得浑身一过电,但转过了身,眼眸紧盯景弋,见那双桃花眼也只是满揣笑意地和他对视,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景弋,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景弋一顿,很自然地道:“……说什么?”

  随宁离他远了点,平淡道:“景弋,我要继续演戏。”

  他想了想:“最起码,演完这一部。”

  景弋的笑一点一点平了下来,过了许久,面无表情问:“不演不行吗?”

  “不行。”

  景弋脸色浮上烦躁:“为什么?”

  随宁看着他:“我喜欢宫碎这个角色。”

  景弋按捺住要发火的冲动,表情压抑,眉眼显出更深的漆黑。

  这时候,随宁起身:“我去洗澡了。”

  景弋用力地砸进床里,胸腔似乎填满了怒火。

  他就是不喜欢随宁和别人见面。

  就是不喜欢随宁曝光在大众视野下。

  心情沉闷了许久,但看到了全身湿漉漉,似乎蒸着水汽出来的随宁时,景弋表情还是忍不住柔和了一瞬,抿抿唇:“过来。”

  随宁过去了,但下意识警惕道:“今晚不做。”

  景弋压着声:“为什么?”

  “明天还有戏,要上镜。”

  景弋才尝过那滋味,正是沉溺的时候,热息拂过随宁耳畔,笑着说:“那就轻一点。”

  他闲懒地解开睡袍的腰带,正压着人要进一步深入时,随宁却往另一边滚开了,嗓音轻轻的:“景弋,我累了。”

  景弋动作一顿,随宁离开,关掉台灯,就自顾自要睡觉了。

  *

  自从那天拒绝了景弋的求爱后,两人气氛就变得怪里怪气的。

  平心而论,随宁对景弋是有点生气的。

  任谁被人狂撩几个月,回头别人说你当真了啊我只是撩着玩玩而已,都会生气的。

  但是这些天后,景弋不论多忙,基本上天天都来探班,恢复以往样子,柔情蜜意至极,随宁心头怒意也就散了些。

  甚至在考虑,他是不是做过分了。

  一天拍摄结束后,随宁出了场棚,见到的却是周宋墨。

  随宁扭头就走,周宋墨却叫住了他,“宁宁。”

  “别这么喊我。”随宁压着厌恶说。

  正是下午,周宋墨道:“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他顿了顿:“关于你母亲的。”

  随宁愣了,他母亲。

  并不是亲生父母,随宁和那对夫妻之间没有任何情分。

  说的是周母,随宁在周家的那段时间很难熬,周母在随宁八岁那年去世了,印象早就变得模模糊糊,但是记忆里除了周宋墨外唯一对他好的人。

  随宁勾起笑,讽刺:“哦,对。她的遗物还在你那,你之前不是不肯给我么?”

  周宋墨总像这样,掐断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样就能让随宁的全部视线集中到他身上了。殊不知正是因此,随宁才和他渐行渐远。

  “谁说我不给你?”周宋墨镇定自若,笑说,“我只是有些条件。”

  两人去了家西餐厅,优美的钢琴曲中,周宋墨敲敲桌面,皱眉说:“你最近和景弋在一起了?”

  “你知道他?”随宁喝了口咖啡。

  周宋墨沉默后说,“那个人很危险,你能和他分手吗?”

  略作思考,随宁摇头:“恐怕是……不能。”

  周宋墨撑起胳膊,十指交叉,是个谈判的姿势,口吻平静:“随宁,只要你远离他,我就答应把那些遗物还给你。”

  他以为随宁会同意。毕竟随宁总是嘴硬心软。

  不料,片刻后,随宁只嘲讽地笑了。

  “周宋墨,你还是这样。”

  随宁扬起下巴看着他,眼瞳仿若漂亮的黑玻璃珠,说出的话冷漠,“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我?你提了要求,我就必须按照你说的话去做吗?”

  “我觉得我需要申明一点,”随宁勾起唇讥讽,“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和你没关系。”

  周宋墨第一次变了脸色,某种脱离掌控的预感袭来,心脏不受控制地慌张。

  随宁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真让我恶心。”

  说罢,随宁就起身离开。周宋墨堂堂皇皇地想去追,但被突如其来的保镖拦住。

  这群保镖不由分说迅速将周宋墨架去了二楼,塞进一个刺目明亮的房间,而后,从房间最里面,走出了个挺拔俊美的男人。

  看清人的一瞬间,周宋墨牙齿咬得咯吱响:“景弋?”

  他知道这人,是老牌世家的新一任家主,是他现在还不能招惹的……也是,最近天天和随宁腻在一起的男人。

  景弋坐到了保镖搬来的乌木椅上,居高临下,神色淡漠。

  保镖们踹了一脚周宋墨膝盖,扑通一声,周宋墨瞬间跪到地毯上。

  景弋笑着说:“你把随宁约走的?”

  周宋墨淡淡道:“我是他哥哥。”

  景弋嗤笑一声:“你对他怀着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

  周宋墨冰冷的神情崩裂出一丝慌乱。

  景弋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凭什么?”周宋墨怒不可遏。

  “喜欢他?”景弋点燃了支烟,像听到什么笑话,一笑,轻飘飘丢下句威胁,“喜欢他的代价,你承受得起吗?”

  *

  酒店那边,随宁回去了,却不见景弋,奇怪的很。

  毕竟他跟周宋墨走的时候通知过景弋,而看景弋当时的回复,似乎是乖乖回到酒店等他回来的语气。

  沈钰给他打过来电话,喜滋滋的:“你演技真好啊,表现得挺不错!”

  随宁笑:“能得到沈大导演的夸奖,何德何福。”

  “咳……倒也不至于。”沈钰摸摸鼻尖,感慨道,“多亏有你求情,我这导演位置才保住了啊。”

  随宁敏锐:“什么意思?”

  “嗯?你不知道吗?”沈钰以为事情都谈好了,随宁也该知道了,嘴上就没了把关:“唉,之前景总威胁我,如果不能成功让你退演,我这导演也别干了来着。”

  要是别人,这句话说出来肯定就像戏言那样。

  可换成了景弋,这位在申城动一动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大佬,沈钰只想赶紧抹脖子送死。

  不过既然都谈好了,他也就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随宁那边久久地沉默下来。

  沈钰察觉到不对,愣了:“随宁……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之后再谈。”随宁勉强笑道。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然而心情迅速糟糕了下来。

  景弋一回来,就看到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随宁。

  随宁抬眼,“你回来了。”

  还不待景弋接近他,随宁冷淡的眸光看向他,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插手我社交关系的人。”

  恐吓沈钰,只会让他联想到周宋墨。

  在高中时就插手他的朋友网,让班里人都不敢和随宁往来,直到随宁大学后状况才转好。

  景弋带笑的神色一滞,欲要抱住随宁的双臂就这么停住,问:“怎么了?”

  随宁对视他,神色浮上抹厌恶,坦白道:“不要威胁我的朋友。”

  半晌,景弋淡淡道。

  “你知道了?”

  虽说是疑问句,他却用的肯定语气。

  随宁冷着脸,尽力心平气和,但语气里仍然有满载的难过与疑问:“景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掐住手心,慢慢说:“我很讨厌别人这样。”

  漫长的宁静。

  “因为我不喜欢。”

  景弋怒气勃发,却勾了唇,眼里没什么情绪,淡淡笑道:“我不喜欢你去演戏,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你。够了吗?”

  随宁一怔。

  景弋挨近了他,拇指与食指用力,掐紧了随宁下巴,抬起那张微微愕然的漂亮脸蛋。

  他噙着笑,语气难辨喜怒,一句一句砸下:“随宁,周宋墨约你出去,你为什么要应邀啊。在外面招惹那么多人喜欢,看我眼巴巴地跟在你后头,开心吗?得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