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时间了。”
窗外的雨依旧肆无忌惮地下着，阴雨连绵，花儿们受不了雨疏风骤的摧折，空气里的香味逐渐从馥郁变为颓靡。
乔长青和言希就这样匹配了一个下午，玩到眼睛累了手乏了，听到雨幕中传来一道喇叭声，言希这才恍然，时间到了。
说来奇怪，他这个独龙勇士有生之年居然能和别人双排一个下午，而且不觉得厌烦。
乔长青很秀，非常秀，意识到位，操作也过关，能在言希需要支援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也能在队伍处于劣势的时候及时站出来抗压。
言希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那句话——比赛让乔长青玩园丁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乔长青个人能力太强，思维又活络，又爱带头冲锋，队友后续配合跟不上，很容易使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第五人格的游戏机制无法开黑，快捷消息十分有限，又有时间差，路人队友常常会被他的神来之笔扰乱阵脚。
言希求生者打得少，和乔长青的配合说不上熟练，但他觉得很有意思，每场对局都能玩出新的花样，让他大开眼界。
言希仰起酸痛的脖子，眼睛瞥向窗外，黑色的车影一闪而过，车灯划破阴沉的雨幕，再细听，是车辆熄火的声音。
言希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下去，匆匆忙忙发了一句[回见]，退出游戏，手脚麻利地叠好被子，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随便一囫囵，提着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
乔长青也听到了，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经理回来了，这也意味着，言希要出发了。
他推开训练室的门，朝俱乐部大门走去。
一楼大厅，乔长青遇到了整装待发的言希、安静等待的安知可以及嘴里嚼个不停的余悦。
乔长青诧异，“大家都在？Ann你不是回家了吗？”
“中午回来的。”安知可解释到。
“你们坐在这儿等谁呢？郑经理？难道咱们队伍又来了一位金主？”乔长青满脸不解，上午只听刘世轩说要出门一趟，走的时候风风火火，乔长青还以为队长今晚不回来了要夜宿温柔乡，没注意刘世轩和郑雨上了同一辆车，外加战队的教练林风，看到大家严阵以待的样子，乔长青满脑袋问号。
余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言希也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傻的吗？”
乔长青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安知可无奈道：“East你没看群消息吗？”
“什么群消息？”乔长青皱眉，他把所有聊天群都设置了“免打扰”，除非艾特全员，否则不会主动翻看。
“要来新人。”余悦简洁明快地回答。
安知可把水杯推给余悦，示意她别吃那么快喝点水，补充到“不是新人，是一位前辈。”
言希似乎有点不安，又有点激动，刚才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看上去对这位前辈很是崇拜，一秒化身小迷弟，“Joseph要来了。”
乔长青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谁？”
“Ag的Joseph，这个赛季他转到了我们俱乐部，他……”
言希话音未落，玻璃门被人推开，行李箱的滚动声混杂着雨声，闷闷的，砸在每个人心头。
先是刘世轩和林风说笑着走进来，郑雨在他们身后，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被雨水打湿，他在门口的毯子上蹭了蹭鞋底，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抒发着对雨天的不满。
最后进来的那个人带着鸭舌帽，个子很高，人又瘦，身上的白T恤空荡荡的。他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上半张脸，及肩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发尾有点湿——雨水都在留恋他，留下一串串亲吻。乍一看竟有点雄雌莫辩。
乔长青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Joseph的长发在第五电竞圈里是出了名的，他偶尔会用黄丝带扎起来，就像与他同名的那位监管者一样，优雅的不似凡人。
他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IAW突然迎来了一位陌生的来客——说是陌生也不为过，毕竟作为第五人格的传说，Joseph更多的时候都活在屏幕里，首次见面，面前的真人反倒让人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郑雨被大厅的阵势吓了一跳，“怎么都在这儿坐着？”
余悦直言直语，“等人。”
安知可提醒她这样不礼貌，然后朝进屋后依旧没摘下帽子的韩意友好地笑了一下，“欢迎你，Joseph。”
言希附和了一句“欢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社交羸弱只能作罢。
乔长青下意识想说娘娘你看错了明明我是站着的，但是看到队友们这么激动，还是决定表现的热络点，“欢迎啊约神，有时间吗？solo一把？”
韩意：“……”
众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林风数落自家的小崽子：“solo什么？Joseph今天舟车劳顿一天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个个没眼力见的，还不上来帮前辈提行李？
林风想要接过韩意手里的行李箱，被他用手挡了一下，“不用了。”
韩意的声音有点哑，轻轻咳嗽了一下，“我的房间在哪里？”
他似乎不想多言，对新队友们也不感兴趣，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像是枯败的草木，被雨水摧残，染了一身泥泞。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我带你去吧。”路上韩意始终沉默，只愣愣地看着窗外，表情麻木，刘世轩知道他心情不好，给队友们一个手势，示意各自散了吧。
临走前他嘱咐言希：“注意安全，回学校好好考试，别多想，回来了再接着训练。”
言希“嗯”了一声，眼神追随着韩意，韩意侧了一下脸，并不想回应他眼中的好奇。
韩意跟着刘世轩上了楼，大厅就像突然解了封，咋咋呼呼，如同无数小麻雀在唱歌，笑声、攀谈声、吵闹声，热闹的像是人间。
韩意敛着眸子，目之所及是一阶又一阶的楼梯。
“Meng。”他突然道。
“嗯？”刘世轩回头看他，没留神脚下绊了一下，眼疾手快撑住墙。
韩意的反应慢了半拍，手堪堪伸到半空，看刘世轩站定了没注意到他，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这个赛季，你们会赢吧？”
这个问题来得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刘世轩失笑，“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的，我没时间了。”
韩意的声音低哑，像是从远方飘来，又被一阵风带走。
刘世轩沉默了。
他们走上了楼，韩意没有等到刘世轩的答案，也不执著，他不含一点感情，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呢，你又还剩多少时间？”
刘世轩没说话，领着韩意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掏出口袋里的钥匙递给他，“你的，钥匙只有一把，丢了就只能换锁，你自己收好。”
避而不谈那个他们心知肚明的答案。
韩意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他也没急着开门，而是若有所思，“Meng，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IAW吗？”
“为什么？”事实上刘世轩也很好奇，IAW上个赛季就向韩意抛出了橄榄枝，但韩意一直没有回应。
郑雨更是从年头请到了年中，Ag那边好说，不过是一笔高昂的转会费，然而韩意本人一直没有松口，急得郑雨差点直接杀到Ag俱乐部。
直到几周前韩意突然回拨了郑雨的电话，说他愿意转会，不过有一个条件。
郑雨喜上眉梢喜不自胜欣喜若狂——管你几个条件，只要有约神坐镇，他们今年夏季赛绝对稳赢！
忙不迭答应，于是韩意来了。
“因为East和West。”
“乔长青和言希？”刘世轩失笑，“看来我们队的这两个小朋友备受关注啊。”
“他们很优秀。”韩意赞同。
“所以你是为了两个新人来的？是不是看到他们就知道IAW今年一定会夺冠？”刘世轩笑着开玩笑，“这话可别和East说，我怕他尾巴翘到天上去。”
韩意也笑了一下，那笑容淡淡的，像是晕不开的水墨画，“不是。”
“哦？那是为何？”刘世轩奇了。
韩意缓缓摇头，看上去不欲多言，打开房门，“Meng，谢谢。”
刘世轩知道这是句变相的逐客令，耸耸肩，“不谢。”
又突然想到什么，他笑着嘱咐韩意，“你可以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彩蛋。”
彩蛋？
韩意顿了一下，缓缓道：“好。”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房门“咔”的一声关上，刘世轩挑眉，Joseph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冷啊。
楼下的吵闹声随着言希的离开而散去，刘世轩站在原地神游，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看见来电消息，刘世轩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打开自己的房间，那些绵密动人的情话被隔在门后，都淹没在了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