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这片区域, 正处于是湖水边缘,也因此,树木茂盛, 再加上如今已经到了春季, 万物复苏的时节, 自是很好找木柴。
徐奕则并未走远。
一是担心着野外有未知的野兽,二是担心那些土匪再度返回, 将他们抓个措手不及。
三是……
李纯渊跟他说了早去早回。
这第三个原因, 徐奕则不肯承认, 但脚下的步伐却是比以往不知快了多少倍。
所以, 当他回到原地的时候, 李纯渊晒得衣服才刚刚半干,正露着上身蹲在那石头边盯着他们的衣服呆呆地看。
这样子,就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对着外界的一切事情都充满了好奇的样子,那平日里上挑, 看起来极其锐利的丹凤眼角,此刻竟是多了一丝丝的脆弱美感。
这种绝对的反差, 令回来后看见这么一幕的徐奕则,心头微微一动。
他也说不上来,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就挺快活的。
徐奕则一直就是不会让自己的委屈的人, 所以他心情好,便也大步走上前, 与李纯渊稍微相距了些微的距离,这才将怀中抱着的小木柴扔在了宽阔的平地上。
这动静,吓了李纯渊一跳,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上身,白皙的皮肤因为紧张变得微红,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恐惧。
眼角飞快地捕捉到了对方那动作,徐奕则不免觉得好笑,却是道:“放心,虽然平日我的确不像个正人君子,但我却也从来不强人所难,相比于强迫我更喜欢合/奸。”
身后,是深深地吸气声,似乎是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竟然如此随意地就将这个词说出了口。
但李纯渊哪里说得出这些话,怎么也不知该如何回嘴,一时之间竟是略逊一筹。
“你还不过来?”徐奕则随手掏出了个火折子,立刻给柴火点上了火。“早春,可最容易受凉了。”
“你……”李纯渊的确冷得瑟瑟发抖,听到这话,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忍不住想要听从徐奕则的话朝着火堆处走。
事实是,他假装镇定自若地对着徐奕则要求。“你回过身去,不准看我。”
很少听他用“我”自称,徐奕则听着稍微有点意外,但心情却是更好了,于是他非常容易地就点了头。“行,你快过来,要是不信,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背对着你的。”
对方没了动静,但很快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心中感到好笑、无奈,但也知道对方面子薄,到底没舍得继续逗弄他。
只是有点觉得自己对李纯渊也太过好说话了些。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两人却是再也没有交流,徐奕则背着对他,闲得有点无聊,于是他伸手拽了下树叶,放在嘴边稍微嚼着浪费时间。
可能是徐奕则的动作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李纯渊忍不住多瞥了对方几眼。
如今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衣物,而时节又不是盛夏,不免会觉得寒冷,在确定对方的确没有回头偷看他,他的确是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也有了休息的机会。
他抬起了双臂,用自己的双手摩挲着自己的双臂,来汲取些微的温暖。
“你冷吗?”突然,一直未曾开口的徐奕则出声,吓了李纯渊一跳。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但声音中却是有点瑟瑟发抖的意味。
“互相拥抱着,倒是会热些。”
“什、什么?”以为自己听错的李纯渊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抱着。”徐奕则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身体力行,他直接吐出了口中的叶片,随即站起来,走近了李纯渊,在对方迷茫中夹杂着某种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将李纯渊拥在了怀中。
温暖的怀抱是极其令人安心的味道,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李纯渊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对方搂进怀中,就已经与对方的胸腹紧紧相贴。
脸颊之下,是那人强悍跳动的心脏。
因为惊讶、意外,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双手依旧抱在自己的臂膀上,却是僵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了。
“你看,这样不就热多了?”相比于李纯渊,徐奕则则心大了许多,虽然的确觉得怀中的家伙好闻得不像话,甚至令他有种想要一口咬下去吃掉的欲/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于是他稍微抬起了点头,将对方的脑袋压在了自己的胸前,心满意足地道:“乖乖呆着,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原以为,对方应该会挣扎,但没有想到,在短暂的僵硬之后,对方竟然放松了下来,同时将脸颊贴在了自己的胸前,一直没有抬起来。
微微觉得有些疑惑,不过这也算是省事乖巧,徐奕则愉快地接受了这样的李纯渊,决定好好享受对方身上的清甜味道。
毕竟,也算是赚到了,不是吗?
因为今日早春的阳光还算热烈,放在石头晒的衣服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干透。
两人这才放开互相紧抱着的双手,装作毫不在乎地穿上了衣物。
李纯渊好似又成为了那个不可一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即便此刻的他穿着朴素的民间服侍,却也难掩他的与生俱来的华贵。
这与徐奕则那种高傲不驯的样子也是不同的,相较于李纯渊,徐奕则的气质更加张扬奔放,像是随时都可以喷发的火山山脉。
而李纯渊,则是一条宁静、毫无波澜的河流,好似包容百川。
两人一静一动,正好截然相反,仔细一想,竟也绝配。
若说以往的皇帝,性子温吞且多疑,与李纯渊是同一类人,相比于情人,似乎更加适合成为朋友。
像是恰恰应准了这一点,直到晗绪帝驾崩,对方都未曾爱过李纯渊一分。
这点,或许不止晗绪帝,李纯渊也是明白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像是为了逃避这尴尬的气氛,李纯渊穿戴了自己的衣服后,便低垂着眼睛,一边整理最后的玉佩,一边转移话头。
这点小心思,徐奕则倒也不在乎,毕竟他的确有个想法。
“我们接下来就将计就计。”徐奕则整理了下袖口,突然得意一笑。“早在之前我便有了这个想法——假死。”
“你就不怕摄政王趁着这个机会攻陷皇宫?”
“应该说,最好呢。”徐奕则冷冷一笑,“只有这样,我才能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处死对方嘛。”
李纯渊微微蹙眉,“但你又想过没有,如果失败,等待着我们的便是万劫不复。”
耸耸肩,徐奕则并不在乎。“但我们没死,就是成功了。”
一时之间,李纯渊竟不知是要生气还是要庆幸。
他怒极反笑,倒也的确笑得真心实意,徐奕则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然后转身蹲下来,又转头向身后有点迷茫的李纯渊道:“你受了伤,不适合走路,我背你。”
李纯渊虽然想说不用……
但……
双脚的疼痛在不断宣泄着自己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在这里他选择接受比较好。
“那就麻烦你了。”李纯渊到底是比徐奕则大上那么两岁,以他这种理智的性子也绝不可能意气用事,所以在思考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接受徐奕则的好意。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触碰,这次李纯渊竟没身体僵硬。
徐奕则便这般托着对方的臀部,往前走去,“你若是累了,便闭着眼休息,说不定,一闭眼,一睁眼,就到目的地了。”
“所以,你有目的地了是吗?”李纯渊将下巴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耳朵说话。
因为这样的姿势,显然更加方便徐奕则动作。
“嗯,有。”徐奕则点点头。
“好,但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连银两也没有,若是长途跋涉,我们又该如何?”李纯渊考虑了很多。
“哈哈。”徐奕则大笑了两声,因为靠的很近,笑声就在李纯渊的耳边,好似一瞬间便砸进了他的心里,令他心头大躁。
“这倒是不用担心了,你就好好睡吧,我保证,等你醒来,我们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虽然对方说的这句话,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实话,但不知为何,李纯渊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对方。
也或许的确是累了,李纯渊眨了眨眼睛,沉重的眼皮终于还是阖了上去。
一如徐奕则所说,他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就睡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徐奕则特意关注着托举着的人,这一路,竟也不觉得颠簸,让他睡了个好觉。
*
“他没事吧?”
“嗯,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稍微静养两日,不要做过激的动作,便也无碍了。”
隐隐约约间,李纯渊在自己的耳旁听到了徐奕则与另外一人的谈话。
那人的声音很是陌生,但听得出应该是个年纪稍大的老人。
是谁呢?
鼻尖内,微微能够闻到檀香味,有着安神的功效,倒是令李纯渊本来稍微清醒的脑袋再度变得混沌。
因着有徐奕则那令人安心的气味,于是在脑海内天人交战之后,他最终放弃了挣扎,选择了继续睡了过去。
他想:没事的,徐奕则还在,怎么样,他也不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