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来过一两次,他们审视哈西的动静的同时,不由也产生了疑惑。

  这样搭着就行了?

  闭上眼睛的哈西眉头紧皱着,时而缓解,时而舒缓。但是他们眼中的蛋蛋,却是一直如往常一样眨着萌萌的大眼睛四处发呆。

  看着嘴巴还在念叨,“蛋糕还差两个材料就好了!”

  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蛋蛋还以为要干什么,结果就只是安静地坐着就行。

  加上哈西可怜巴巴地求情,于是约定好的完整蛋糕材料,变成分次兑换。

  但其实说起来大家都能感受到一些抽象的画面,比如主人是一座冰原,大角是草地,西婆婆是一条小溪……

  唯有哈西是一片空白。

  蛋蛋也有试图努力去感受过,但是对方就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样空空如也。

  所以努力着努力着的小人自然而然地发呆了,脑瓜子已经跑到蛋糕做出来是什么样子、主人会不会喜欢上面了。

  蛋蛋抿着嘴露出一个小梨涡,笑得甜滋滋,蛋蛋做的主人一定喜欢!

  这边,闭着眼的哈西却不太好受。在小米尔科的气息中,原本那些空白的记忆就像旧房子撕开了斑驳的墙纸,露出一墙的陈年污渍。

  光怪陆离的景象不断闪回,高级发达的文明与躺在墙角的残破背影交织。

  他紧紧皱起了眉,无意识喃喃念出“暮城”,这二字一出口便仿佛像开启了什么按钮,开始剧烈的疼痛。

  哈西抱着脑袋疼的蜷缩而倒。

  走神的小米尔科吓了一跳,担忧地摸摸对方的头。

  大角几人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放到床上。

  哈西觉得仿佛过了很久,那股深入脑髓的疼痛才终于消解了一些。

  他被头发遮盖下的眼睛睁开后,飞快闪过一丝笃定与戾气,他一直以来的怀疑没错,一定是有人故意销毁了他的记忆。

  但是还不够,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难以重组,叫人摸不着头脑。哈西有些疲惫,抬眼,穿过头发的目光才发现床边趴着的小米尔科。

  对方正挂着一脸担心的表情,哈西也才发现手背上还是覆着一只小手,手指微微用力,像是想传达一点力量。

  哈西心下一软,笑笑道,“这么担心我呀?那看来今天的报酬要多一点喽。”

  他这惯常的开玩笑语调一出,蛋蛋大大松了口气,几人都知道多半是没事了。

  谁也不知道他疼出的冷汗这会儿正顺着额角流下。

  “那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带蛋蛋先回去了。”大角说道,他不想安哥太过于担心。

  哈西没什么意见的点头,让一号多给了小米尔科一点材料,便站在门口挥挥手送别他们。

  “暮城,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没有发光粉末的城东漆黑一片,某人淡淡呢喃。

  *

  这次多拿到了一袋材料,蛋蛋看着袋子里亮晶晶的粉末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看,“哈西说还可以吃,那就可以直接撒在蛋糕上面!”

  “是是是。”几人护着看着东西就不看路的小家伙,一路往城中某处小院子走。

  当快到的时候,大眼睛和长手看三眼的目光不由有点微妙,

  这处小院子就是他之前用来藏自己小金库的地方,他们三人之前合伙偷东西,可只有三眼一人有小九九,是以此时三眼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额,都都还给你们了么?我我藏这一份也是不是为了我自己。”

  大眼睛和长手勉强接受他的理由,他们三个人不是一块到城西的,一开始三眼和西婆婆两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要甚他们二人几分。

  若是直接给西婆婆容易被虎哥那样的人直接抢走,倒不如藏起来。

  几人说着,进到了院子里。

  这处院子的门没有锁,院子里的地下有个不起眼的小洞却是盖了板子锁起来的。

  三眼偶然发现了这是个极好藏东西的据点,索性大门不落锁造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假象。

  “三眼哥哥快开锁哩,”蛋蛋抱着东西糯糯道,他这些天买的或从哈西那兑换的宝贝要当做惊喜,全都藏在了这里。

  说是小洞其实也不小,塞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众人就看见挂着奶膘的小家伙蹲在洞口边上将东西一个个码好,又小心仔细的念出每个东西的名字。

  见都对上了,且一个没少,蛋蛋满意的点点头。

  大角几人不由失笑,就见小米尔科数好后,扬起小脸甜甜一笑,“好了,我们回家吧~”

  任谁看到这样的笑容,也舍不得不纵容这小家伙。

  几人回去的路上默默反思,但情不自禁又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安哥知道肯定不会生气的。

  就在几人刚要折出一个巷口时,走在最前面的大角突然停住身影,三眼几人一人挨着一个直接撞了上去,顿时嘶了一声。

  最后的长手只能勉强来得及将柔软的手部拦在身后,愣头往前的小家伙有了些许的缓冲,这才没撞个红脑门。

  大角赶紧捂住要讲话的三眼,朝大家比了个手势。

  “唔?”蛋蛋看着捂住自己的长手哥哥,更好奇地往前看去。

  只见大角视线所在的方向,与他们所在巷子的十字口的另外一边,两个人正在推搡。

  “丑东西,你还真不挑,男女都要,”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的人,看着跟个小男孩似的,但是声音并不稚嫩,眼睛很大。

  他手臂被绳子缠的很严实,绳子的一端被一个额上横着刀疤的男人牵着。刀疤毫不在意绳子一端的骂骂咧咧,冷漠着脸径直往前。

  大角认出来他就是那天那个晕倒了他和蛋蛋的人,看来他也是被城主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三只则是瞪大眼睛,他们认出来这就是刀疤,谁也没想到居然撞上了刀疤买人回来的场面。

  小米尔科也认出了假小男孩,先是愤怒的皱起小眉毛,可全场就他最矮,也就看到了小男孩脸上不一样的神情。

  虽然在大声骂人,但是随着刀疤一声不吭的向前,满脑子萦绕着不好猜测的“小男孩”纤细的腿微微颤抖着,脸上渐渐无助。

  “放开我!我给双倍的钱行不行?”

  刀疤的力气很大,不为所动。

  “小男孩”看到刀疤推开一个屋门,更是狠狠挣扎了一下,咒骂声都抖了一两抖。

  “你个混蛋——”

  几人都有些沉默,在提尔这样的事很多,刀疤这种会给钱的倒很少。

  门已经关上。

  大角正在犹豫,腿边却已经冲出来个小炮弹。

  几人大惊,连忙追上。

  好在蛋蛋只冲到了门附近,便机灵地蹑手蹑脚靠近。

  大角不自觉松口气,他发现他其实也是想救的,虽然“小男孩”想要偷他们的东西,但是和他被伤害,那是两码事。

  大角动作放轻,把最前面的小家伙拎到自己身后,肃着一张脸靠近屋子唯一的小窗。

  他需要看下屋子里的情况。

  三只无法只好也跟上,轻手轻脚地护在小米尔科周围。

  怎么着他们也有四个半人总是占优势的。

  然而顺着灰蒙蒙的窗户往里看的几人却都是睁大了眼睛。

  蛋蛋踮起脚尖,顺着窗户缝正好看见一直在呼救的“小男孩”头上正悬着一支注射器。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蛋蛋能从“小男孩”愈发惊恐的表情看出不对。

  大角当即就踹开了门,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至少会慌乱一下,然而刀疤一只手按着“小男孩”的头,一只手拿着注射器,冷漠的脸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的动作丝毫没停,就像一个机器程序启动了一样,分毫不差地将液体推进了皮肤。

  “啊!”蛋蛋和大角同时动了。

  只见灰色的身影抄起门边的一把破椅子就往刀疤那边砸去,同时一团水煮蛋气势汹汹地往刀疤的肚子砸去。

  刀疤的冷漠脸终于有些割裂,上下都有攻击,手中的注射器不由放松。

  他想到水煮蛋变化前的模样,眼中一点光亮闪过,竟是就想不管头上的攻击,直接用手要抓飞来的水煮蛋。

  大角当然不肯,椅子下落直接砸在了刀疤的手上。

  情急之下变成水煮蛋的蛋蛋只感觉要浑身在高速旋转,头晕眼花地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皮肤上,便直接弹飞了出去。

  错失了时机的刀疤,也不恋战,见到三眼几个也拿着东西上来后,直接转身一猫腰,顺着屋子的一个地洞便钻了进去。

  眼睛里冒星星的小米尔科落地变回了原型,他揉揉额头,见坏人跑了,还记挂着被注射的人。

  “你没事吧?”

  却见前面还不断挣扎的人,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起身了。

  额头起了个小包的小米尔科一怔,担忧的小脸有些无措,像是不知道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三眼几人气的不行,将难过的小家伙护在身后。

  “滚滚滚,什么人,连句谢谢也不知道说。”

  大角也很生气,但是他看着“小男孩”呆滞远去的身影,隐约想起了哈西提到的最近的异常,终于还是跑去和哈西说了一声,这才回来。

  当然,他不知道哈西前脚笑眯眯道谢,后脚就直接让人将“小男孩”带了回去研究了。

  等他回来后,就只能看见三只围着墙角的难过团子来回转了。

  三只是经历过的,提尔没那么多好心的事,帮了人反倒被欺骗的事不少。

  但是小家伙明显第一次经历帮人后被冷漠对待的事,此时明显进了牛角尖,蹲在地上,头发像打了霜似的,垂了下来。

  蛋蛋听到了大角回来的动静,抬起头,糯糯的声音充满低落,“大角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冲动了。”

  他想起被“小男孩”迷晕那次,也是他决定的要帮忙。

  这次也是,害得大角也没有获得“谢谢”。

  大角脚步一顿,心里发涩。

  蛋蛋在难过他没有获得谢谢,一双水晶一样的眼睛里碎碎的,大角却觉得蛋蛋此时更难过。

  他的大掌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脑袋,大角不善言辞,想了想只低下身子,将难过的小团团背到了自己背上。

  三眼还在骂骂咧咧,大眼睛看着埋头窝在大角背上的小家伙,阻止了一下他。

  “行了,先别说了。”

  几人沉默了一路,等在家画了不知道多少张地图的A861顺着动静往门口看去,便发现了大角背上灰溜溜的一小团。

  “主人……”

  那灰溜溜的一小团从蹲下的大角身上滑下来,眼底挂了一颗小珍珠。

  A861发现当小米尔科满脸委屈的朝他跑来的时候,他就算此时心里想撕了画了一天的地图,面上还是一如既往,轻轻地接过扑过来的小家伙。

  “嗯?发生什么了?”

  他怀里的小家伙一僵,小珍珠悄悄蒸发,“没没什么……”

  蛋蛋脑海中,告诉主人今天发生了什么和惊喜被破坏的两边在打架,终究还是不想破坏的心情占了上风。

  他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说一半漏一半的选择。

  A861听着小家伙委屈的声音中突然又带了点心虚,眯了眯眼睛。

  他张了张口,本欲问清楚,在看见米尔科此时已经滚到下巴上的泪珠时,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想到米尔科近期的小叛逆,那股盘旋了许久的焦躁让A861的手指有些神经质的微颤,但是他终究还是用微颤的手指刮了下米尔科已经看得出尖尖轮廓的下巴。

  仿佛听到一声叹息,蛋蛋抬头,听到主人温柔地说,“不想说就算了,婆婆的汤在屋里,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