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的声音不算大,却格外笃定认真。

  他拉下点墨镜,露出一双蔚蓝清透、仿佛能轻易看穿人心的眼睛,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心虚的人都不会敢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稍显安静的宴会大厅中突兀响起凶手的尖锐怒吼。

  在听到九里说出几乎全部的真相后,男人自乱阵脚,如同疯了一般为自己辩护。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九里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挪动半步。

  而就是这半步刺激到了凶手,对方恶狠狠的瞪过来,抱着鱼死网破的疯狂伸手抓来,要将九里挟持成人质。

  但就是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精准砸上男人的脸。

  那是服务员用来放酒的精美陶瓷托盘,沉甸甸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男人被直接砸倒在地,断裂的鼻骨下淌出鲜红的血。

  “还愣着干嘛,先把人抓起来。”

  扔出盘子的阿纳托利双手插兜,碧绿的眼像凶狠的狼。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警察都一时间搞不懂如今的走向。

  但距离最近的几个警察还是很快把捂住鼻子的男人给控制起来,并隐隐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毒杀受害者的凶手。

  警察看向差点被抓成人质的金发男孩,男孩双眼隐藏在墨镜之下,微微抿起的嘴唇不知是严肃还是紧张。

  “没事吧?”白马跑来九里身边,半是担心半是迫切。

  “这就是凶手?你找到证据了?怎么找到的?”

  他去调查死者死前接触的人的时候,没看到九里有什么大的动作啊。

  对方好像就只是在宴会场上胡乱跑了一会儿,怎么会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

  难道之前的侦探游戏是九里让着他的?

  白马心里不断有新的疑惑冒出来。

  警察们也无比困惑。

  一人蹲下身,询问了和白马类似的问题。

  九里看着他们迫切想要个答案的眼睛,面上保持着镇定,内心疯狂寻找着答案。

  他很想说“是凶手告诉我的”,但这样的答案肯定不是白马和警察们想听到的。

  “不论多么天衣无缝的犯罪,只要是人做的,就没有解不开的道理。”[1]

  思索片刻,九里说出一句福尔摩斯的至理名言。

  他发誓,他看到白马的眼睛亮了亮,显然知道这是福尔摩斯的台词。

  不过单是这样肯定不够,白马和警察都不会被糊弄过去。

  警察问,“所以你是怎么判断出凶手就是那个男人的?”

  “因为探反应

  很快的让服务员关了门,所以我觉得凶手很可能还留在这里。”

  “在锁定了几个怀疑目标后,我发现只有这个男人穿着廉价的西装,猜测他可能和死者有什么纠葛。”

  九里其实有些心虚,但万幸戴着墨镜,没人看到他乱瞟的眼睛。

  “之后我就询问爸爸,死者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爸爸告诉我有传闻说死者抢了别人的创意,一诈就诈出来了。”

  “你是诈出来的?”白马听完九里的解释后,颇有些怀疑人生的恍惚。

  还能这么玩吗?

  明明侦探应该是先掌握证据,再推理出犯罪过程让凶手无从狡辩。

  九里这就相当于做一道数学题,先得出结果,计算步骤却少了最关键的几步。

  得分吗?得。

  但却永远不会是满分。

  “我猜最重要的证据还在他身上,只有离开宴会,他才敢把那份涂毒的文件处理掉。”

  九里指着那个怨毒瞪他的男人,补充上最后一点读到的证据。

  警方果然从男人身上搜到了那份文件,不过薄薄几张纸夹在身后,纸上检测出大量的氰/化/钾。

  案子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被侦破了。

  “我赢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九里和白马挥挥手,离开的背影都显得格外嚣张得意。

  “我明天上午九点和纽曼去找你玩,你一定要在家噢~”

  “……知道了,我会在家的。”

  白马站在母亲身边,对九里破案的方式仍感到无比困惑茫然。

  这真的……算是破案吗?

  但九里的确找出了凶手,推理出了正确的犯罪过程,还找到了关键的犯罪证据。

  不知为何,白马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未来还会有很多次,他都会被九里的破案方式刷新认知。

  ——

  回家的一路上,九里都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杀人案件,也是第一次使用读心术破案。

  可以说,只要有魔力,任何凶手都无法在他面前隐藏自己。

  “我就是天生的侦探!”九里在车里大声嚷嚷。

  “我以后要当侦探,开侦探事务所,把所有坏蛋都抓到监狱里去!”

  “哇,好伟大的理想。”阿纳托利给他捧场。

  “那你准备怎么开侦探事务所?”

  九里愣了愣,稍微安分下来。

  确实,侦探事务所应该怎么开呢?

  “嗯……先买一个大房子。”他开始思考开事务所的步骤。

  “我当老板,新一、小兰、园子、探他们当手下,我们五个去解决凶杀案,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

  “这个主意很棒

  。”阿纳托利表示赞同,但不等九里高兴,便紧接着话锋一转。

  “钱?”九里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大金主。

  九里惠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对父子俩的对话充耳不闻。

  九里眼巴巴的盯着她,“妈妈不给我钱吗?”

  “开侦探社是你自己的事,怎么能让妈妈给钱呢?”

  阿纳托利继续引导他,“难道你想让新一他们觉得,你是个只会靠父母的啃老族吗?”

  九里下意识摇摇头,“我不想……”

  合格的老大必须要很可靠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弟信服。

  他很快有了主意,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那我从现在开始打工赚钱,把钱攒起来就能买房子了。”

  阿纳托利:“嗯,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九里:“我去当魔术师,用读心术变魔术!”

  阿纳托利:……

  听到这里,九里惠听不下去了。

  她轻叹口气,睁眼道:“禁止用读心术赚钱,换个别的工作。”

  九里垮下脸,“为什么?你们不是说我可以随便用读心术了嘛。”

  九里惠:“我们说的是适当,每天用一到两次的适当,不是让你毫无顾忌的使用读心术。”

  九里撇嘴,扭头看向车窗外驶过的风景。

  “可我除了读心术,就没有别的擅长的工作了……”

  他倒是会钢琴、游泳、唱歌、打架,但这些东西拿出去完全没有竞争力。

  有什么不需要才艺就能胜任的工作吗?

  心里想着,九里盯着窗外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扭过头,兴奋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去洗车。”

  刚才窗外一闪而过的是一家汽车修理厂。

  “什么?”

  “去洗车啊。”九里一副我很懂的语气。

  “洗豪车的时候,有钱人都会给小费,还有杀人凶手的车,为了洗得干净点,会给很多钱。”

  阿纳托利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正想劝儿子再换个工作时,九里惠开口同意了。

  “好,那你就去洗车吧。”九里惠道:“回了东京,就自己去找工作。”

  “好嘞,你们就等着我赚大钱吧。”

  九里美滋滋的靠上椅背,闭眼一秒陷入睡眠。

  他梦到自己用打工赚到的钱开了侦探事务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像天天都有命案似的。

  再睁开眼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做了个很累的梦,他现在完全不想动。

  在床上翻了个身,九里把被子压到腿下,思考明天去拜访白马探家应该带着什么。

  今天白天的案子,他完全靠的是读心术的能力。

  虽然一下子道破真相很厉害,但这样一来,他就要说很多谎话才能圆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这样下去,短时间没什么问题,时间长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隐患。

  以后得好好结合着现场的线索,在更合适的时间道破真相才行。

  肚子咕咕的叫着。

  九里翻身下床,走出卧室还什么人都没见到呢,就开始嚷嚷自己肚子饿了。

  像是活力四射的狗子,只要睡醒,就会强烈刷新着存在感。

  沉寂古堡的每一处角落,都因为他的声音变得鲜活起来。

  此时的客厅沙发上,一个绯红长直发,模样精致的女孩扭头看向吵闹声传来的方向,微微拧起好看的眉头。

  而她身边坐着的同发色女人则莞尔笑道:“没想到白魔法的正统继承人,是这么有活力的孩子。”

  “正统继承人倒谈不上。”九里的祖母摇摇头,声音平缓的讲述事实。

  “我们不过是白魔法的其中一支,没有在我这一代断掉传承,已经是足够庆幸的事了。”